摘要:上工人喊人,下地人等人,干活人看人,收工人撵人的大集体时期彻底结束了。时令已经到了惊蛰节气,纳家庄队部大树杆子上的钟铃从未响起,队长乱点名、上地记工分的现象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人民公社也由乡镇人民政府取代。
第十五章
上工人喊人,下地人等人,干活人看人,收工人撵人的大集体时期彻底结束了。时令已经到了惊蛰节气,纳家庄队部大树杆子上的钟铃从未响起,队长乱点名、上地记工分的现象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人民公社也由乡镇人民政府取代。
惊蛰过后,大地开始回暖,川水地区靠阳的小草零星地冒出新芽。但山区的大地还未全部消融,一场春雪落下给田地又披上一层棉被。次日天气放晴,各家各户已经把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农家肥清理出来,陆续运到了自家分配的田地上。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已经托人从乡供销社买来一两袋化肥,准备好好大干一场。村里人已经在家待不住了,每天往地头上跑两三趟,看周周边边能否再开出一溜荒地出来。待土地软和一点时各家各地分界线的塄坎重新垒了一遍,犁地时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春分前夕,春播开始了。家家户户、老老少少全体出动了,村道上有人一手牵着骡马,一手扛着犁铧;有人一手拿着铁锨一手领着拉鼻涕的孩子在朝阳升起时骂骂咧咧地走向地头。光辉和满桂商量着匀出一块一等地来种上小麦,半岁的金顺除了母乳之外要喂饭了,可青稞面金顺哭闹着无法下咽。全家心疼这个宝贝女儿,尽可能的换一点细粮来喂养孩子。其余的地种上青稞、油菜籽和土豆。满桂生了孩子后丰满了不少,虽然穿着一身旧衣但洗刷得很干净,紧绷的衣服裹着丰满的身体,展现出少妇特有的韵味。因金顺有婆母的照看,光辉和满桂下地时心无旁骛,一心想着把庄稼务劳好。地里的土坷垃打了一遍又一遍,小石子捡了一遍又一遍。地块边边角角修得整整齐齐,让村里人赞叹不已。
因陈九斤老两口的地分到了老大家,九斤老汉就尽力地在老大家地里忙活着。满桂和光辉家人口少,分的地自然就少,根据节气小麦下种了,青稞下种了,油菜籽也下种了,最后剩了一块洋芋地等着时令到了再下播。满桂婆婆看老二两口子闲了便使唤着去给老大家帮忙,一直到四月初时所有的农作物才陆续种完。光辉和李有田相伴着去省城搞副业去了。
集体生产时大家积极性不高,出工不出力,现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泡在地头上。地里的杂草锄了一遍又一遍。当年,气候也比较适宜,秋收时粮食产量实现大增产,创下了历史新高,大多数村民的生活得到了改善。家家户户扬眉吐气了,粮仓里除了青稞,还能见到小麦,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改变了我国农村长达二十多年的人民公社管理体制,使广大农民获得了充分经营自主权,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经营积极性,解放和发展了农村生产力。
有了第一年的经历,农民的干劲越强了,第一年只是单纯地解决了肚皮问题,但家里的油星还是未见多少。只要土地由着老百姓自个经营,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三年粮仓里攒下一大仓粮食和一大柜白面是不成问题的。除了白面馍放开了吃之外再养上一两头大肥猪,那日子别提有多滋润哩!
满桂和光辉琴瑟和鸣,两个人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倒也舒心。因为地少人口多,老两口偏心,把自己名下的土地给了老大,而两人常年吃住在老二家。光辉在农闲时就外出搞副业补贴家用。满桂也十分感谢婆母替她照看着金顺,心地善良的她并没有生出怨言。她觉得现在大家住的院落本身就是婆婆和公公的老院,理应由他俩养老送终,这些都是她这个儿媳妇应该做的。自从分地之后,老大媳妇再也没有来邀请老两口搬过去住,到了年底扛过来一袋麦子算是给老两口的口粮了。
第十六章
日子不紧不慢地行进着,我们的小金顺已经四岁了,小嘴吧嗒吧嗒可会说了,聪明伶俐超出了同龄人的智慧。小小的脸蛋上两个大眼睛像黑油油的葡萄一样,扑闪扑闪的。
“古节儿古节儿当当,猫儿跳到缸上,缸扒到,水倒掉,荡羊娃来了要馍馍,馍馍来?狼抬了,狼来?上山了,山来?雪盖了,雪来?化水了,水来?和泥了,泥来?漫墙了,墙来?猪毁了,猪来?猪家爷儿打死了,猪头顶掉门了,猪耳瓜当掉抹布了,
猪尾巴你偷着吃上了。”金顺骑在阿大的脖子上嘻嘻哈哈地唱着童谣。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这一年,满桂又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儿。光辉给孩子起名为陈银顺。寓意为贵重、有价值,一生顺顺利利。
这老二又是个女孩,公婆虽然嘴上不说,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们想抱个孙子。其实老大陈光胜和老三陈光庆已经给他们生了四个孙子,陈九斤老两口也时常帮着照看着。在他们心里每个儿子都生了男孩才是为陈家开枝散叶。老大、老三都有儿子不用担心,这老二一下子就是两个女娃,眼看着计划生育政策管得越来越严了。在农村没有儿子就是断了香火,抬不起头来。另一方面,儿子多的家庭意味着家里的劳动力多,能够种更多的田来养家糊口。而女儿就显得没有那么多用处了。
在银顺一岁时满桂婆婆已经给开始催生了,言语上不再遮掩,希望这胎一定是个男娃。不久满桂已经显怀了,十月怀胎,瓜熟落地。但希望往往与现实总是背道而驰,这一胎依旧是个女娃。光辉黑着脸给孩子起名为来顺,意为顺顺利利来个男娃。婆婆看着孩子经常走神并自言自语:“怎么没带个把就来到世上了啊……”满桂也自责不已。
在满桂生产十日时,娘家妈过来看“十天”。满桂妈抱着刚出生的来顺与亲家母商量,要把来顺接去三叉沟抚养,她懂得满桂此时的心情和在婆家的处境。
“亲家母,来顺赶明儿接回我家抚养呗,等满桂两口子生了男娃,村里人风言风语地过去了,再把来顺送回来。或者将来你们看把来顺过继到他大哥德军名下也行。”满桂婆婆听后满心欢喜,连忙点头答应。满桂别无他法,她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儿媳,懂得全家对男娃的渴盼,深知男娃在农村的重要性,那是能挺起腰杆的底气,所以也很放心地把孩子交给母亲暂为抚养。
次日,满桂妈走的时候提了个大篮子,篮子上面用一块蓝头巾布遮住了,篮子的一侧放了两个焜锅馍馍和一些枣。遇到满桂家隔壁的村民就热情地打招呼,还提起篮子晃两下,大声说道:“走的时候亲家母非要给我装一篮子好东西,来吃枣,这些东西自家也有呢,这亲家母真是太热情了……”
过了两日,满桂婆婆便对外宣布:刚出生的丫头被白天来收购粮食的小贩给冲撞了,晚上不吃不喝,不哭不闹,脸色发青,天快亮时殁了。
包产到户后,纳家庄解散了大队部,村干部由村民投票重新选举,村长由陈光辉担任,书记由李有田担任,会计由纳福寿家初中毕业的小儿子纳廷栋担任。纳家庄的三个姓氏各出一名人来当村干部,形成三方制衡。
深秋时节,农民们已经结束了收割,妇女们在家搓麻绳纳鞋底,准备过冬的“鸡窝”(棉鞋)。满桂也不例外,和婆婆正坐在堂屋台子上的草席垫子上拉着家常,手里拿着一团麻,露出粗壮而洁白的小腿,搓着麻绳。两根麻线在满桂来回地搓动下很快变成了一根匀称的麻绳。满桂的小腿腿毛因被交织的麻线拔起,小腿越发光亮洁白。
突然听见光辉在和什么人打招呼,邀请客人进家慢慢讨论工作。满桂很早就听说乡计生办的人员到每个村子进行摸底,统计已婚妇女的生育状况。她想跑回自己的西屋,但已经来不及了,转身跑进公婆住的北屋。农村老房,不分客厅和卧室,每个房间里都有大炕,炕的左侧还有个暗堂,放一些杂物或粮食,满桂急忙跑进暗堂。
不巧,光辉把计生办的工作人员迎到了这屋,殷勤的请到了炕上,支上方桌,倒上熬茶,端上农村用柴火烤的焜锅馍馍,递上烟,大家扯开了话题。
最近乡计生办接到上级通知,要在本乡十几个村庄进行已婚妇女的生育调查。两孩的妇女自愿去县医院做结扎手术,术后报销医药费及营养费。已经有三个孩子的妇女强制进行结扎手术,违者罚款并自行承担医药费……乡干部继续说,现在只是初期摸底,村干部们自身要是已经育有两孩或者三孩,更要起带头作用,请自行前往县医院做节育手术。
光辉嗫喏道:“我懂得国家的政策哩,我知道哩,但最近媳妇不在家,丈母娘生病了,媳妇去省医院照顾了,十天半个月怕是回不来,下个月,下个月我们就去县医院。”
满桂在暗堂听得心惊肉跳,不住地颤抖,丰腴的身体压着一袋麦种,不敢动弹半下。她强压着呼吸声,生怕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满桂脸憋得通红,身体有些发麻,膀胱被尿胀得生痛,快要“决堤”时,乡计生办的人才起身告辞。
等计生办的人一走,满桂婆婆立马跑到光辉面前焦急询问道:“是不是来催计划生育的,你俩可没儿子啊,不能让村里人戳脊梁骨呀……”光辉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阿妈,他们让村里赶紧统计已婚妇女的生育状况,两胎的动员去结扎,三胎以上的强制结扎,下周上报乡计生办。我已经留了一手,说丈母娘生病了,满桂去省医院照顾了,等回来就主动去做结扎手术。”
满桂踌躇不决上前小声说道:“阿妈,我就去做手术吧,三个丫头也好着呢,万一下一个还是丫头,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更会淹死人哩”。
满桂婆婆快言快语,有些恼怒:“听我的话,明天你俩就去兰都县的德日镇吧,没有儿子相当于没有后人啊。你俩断后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老了没人养你们,家里的农活也没人干啊,你俩大限以后也没个扶棺材的后人啊……”说着边抹起了眼泪。
“我昨个夜里梦见花园里那两大坛碧桃花开了,颜色居然是白色的,开得又繁又密。这个梦是反的啊,碧桃,“逼逃”,就是逼着让我们逃呢……”
这时,满桂公公回来也知道了这件事。长叹一口气:“我和你们妈的想法一样,现在只是说初期摸底,实施起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你明儿赶快辞去村长一职,就说丈母娘生病了,没人照顾,你俩先去照顾一阵子。你和李有田又是多年的好朋友,计生办那边他还可以搪塞一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仅读了三年书的汉子认为生不出儿子就是对父母的不孝顺,顿时在心里默认了父母亲的建议。
家里人商量了半夜,婆婆拿出两个女儿回家孝顺她的钱。“出门在外,可不能挨饿受冻,天马上就冷了,出去了先找到住处,再找个工作。等稳定后赶紧要娃,写信时,信封外面可不能写你们那边的地址……你俩放心,走后家里的地我会让光胜和光庆俩人种上,等你们回来金顺和银顺不会少一根头发的交给你们。”边说边把钱揣到了满桂的口袋里。
次日,天微微亮,满桂和光辉悄悄踏上了去兰都县德日镇的路。等满桂两口子走后,满桂婆婆和公公把花园里的两大坛碧桃花,花了一天的时间移到了院门前左侧的粪场里去了。“只要不在自家院子里,就不会被‘逼逃’碧桃就是个邪物……”满桂婆婆讷讷自语。
第十七章
满桂两口子到了德日镇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先找了个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一路颠簸,疲惫不堪,两口子顾不上卫生的脏乱差,啃了一口从家里带来的干粮,急忙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俩人缓过劲来,沿街打听到德日农场最近在招人,等冬季来临之前,要把农场的地翻耕平整一遍。因为俩人本身就是庄稼人,加之满桂不像一般女性那样柔弱无骨,身形现在已经变得丰满结实,农场痛快地招聘了俩人,并分配了一间宿舍。
他们走后的半个月后,满桂婆婆召集老大老三两口子在家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内容大概是:第一件事,满桂和光辉出去生孩子了,什么时候能怀孕,什么时候生孩子不得而知,这件事不能讲与外人听。就说上省城照顾满桂妈妈去了,后来听说外省有赚钱的副业,为了给满桂妈治病,出去赚钱了。还有一件事,现在家里的条件慢慢好起来了,几家人已经不愁吃喝了。老二家的地老大和老三先帮着种,看收成怎么个分法。为此,老大和老三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老三光庆和媳妇一致认为,老大两口子先前分地时已经把父母亲的地要了过去,这些年通过变卖粮食,家境已经好了起来。想把光辉的地全部要过来先种两年,最后的收成自然是谁种地算谁家的。现在光辉暂时不在家,老母亲和老父亲由他俩赡养,顺带着照顾金顺和银顺。光胜媳妇不是个善茬,解释着这些年虽然没接父母过去住,但每年都给公婆交口粮,没少照顾他们。
两家媳妇吵得不可开交时,满桂婆母这才意识到满桂的好,也是满桂真心实意地对待他们老两口。悠悠地开了口:“这些年老大家条件最先好了起来,多半是土地的功劳。现在老二家遇上事了,你们能帮就帮一把,不能帮,我就和你们父亲拖着这副老身体去种地,不求你们两家。”顿时,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哑口无言。最后由九斤老汉说和,光辉家的土地暂由老三家去耕种,秋收后上交公粮外,给光辉家交回五百斤小麦,一百斤油菜籽,其余自己落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话说满桂这边,两口子踏实肯干,老实本分,一个月后和农场里的其他人员已经打成一片,算是稳定了下来。
进入冬季后,满桂特别想家,想三个闺女,又想到走之前没做完的“鸡窝”鞋,还没给孩子们准备羊毛手套……就跟光辉嚷嚷着要回家,不要生什么儿子,三个女儿还三朵金花呢。满桂的婆婆就像是满桂肚子里的蛔虫,过了两天就收到了家里人来信。是小姑子梅花转述婆婆的话:家里一切安好,金顺和银顺过冬的棉衣棉裤棉手套等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来顺被亲家照顾得很好,我们已经去看望了一次。你们不用担心明年的农活,光庆会帮着种。你们的任务就是抱个孙子回来,万一还是女儿我们也不怪你们……
满桂读完信,想着自己的婆婆虽然平时有点偏心,什么事都向着老大。性格还非常泼辣,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但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着想,这两年来更是隐忍善良。在内心祈求老天爷让她生个儿子,让婆婆在村里人面前抬起头来。
第二年开春后,粪场子里的粪都拉去地里当肥料了,那两大坛靠墙的碧桃花也熬过了寒冷的冬天,根部在迁移时没有遭到破坏,枝桠上出现了点点嫩叶。满桂婆婆一喜,赶快回家提水浇灌。
晚上,满桂婆婆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两大坛子碧桃花开了,又繁又艳,火红火红的,满桂站在碧桃花树下哭泣,一条小蛇缠住了满桂的脚踝。
第二日,满桂婆婆便把梦说给了老头子听:“梦是反的,哭说明满桂高兴,小蛇代表孩子,还是个男娃”。九斤老汉听了连忙点头,赞成老婆子的解释。
惊蛰一过,农场里也开始了春播,由于土地平整是半机器化操作,光辉种起田来得心应手。满桂一边干活,一边安心地备孕。可能是银顺和来顺生得太稠了,身体还未恢复好,迟迟不见怀孕。光辉倒是不着急,他很适应外面的环境,觉得多挣点钱慢慢怀孕也没关系。计生办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们,他让满桂放宽心,不要太牵挂家里。这不,中秋过后满桂便没有再来例假,过完冬季后满桂丰满的身材因怀孕愈发丰满。光辉小心翼翼地侍候着,想让满桂辞去农场的工作,在宿舍安心待产。但满桂一再坚持上工,说已经是三个丫头的阿妈了,每个都是差点生在田地埂上,还怕这么点活,硬是坚持到了生产前。
肚子里的娃比前面的任何一个孩子都闹腾,一会踢腿、一会翻身,满桂晚上睡不好觉,腿肚子开始发肿,体态愈发笨重,晚上翻身都要靠光辉帮忙,有时小腿还抽筋。光辉心疼不已,端来洗脚水给满桂泡脚。搓着满桂的小腿,对满桂连连道歉:“嫁给我受苦了,这几年尽生娃了,以后定不让你再吃苦了。如果这次还是个女娃我也认了。”
满桂望着眼前老实的汉子,深情地凝望着:“我也想给你生个儿子,没事,生娃的女人都会经历这些痛苦。”光辉紧紧地搂着满桂,心里默默祈祷请求上苍垂怜,无论如何别再让自己的妻子受苦了,腹中胎儿是男是女这辈子认了。
来年农历四月二十,满桂在德日镇的卫生院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两口子喜极而泣,给家里发去了电报,电报上只有七字:心愿已成,儿,八斤。
公婆抬头挺胸走在村路上,神采飞扬……
等孩子百岁时,满桂两口子便辞工回到家里。满桂主动去做了结扎手术。
第十八章
农历八月上旬,连绵不断的秋雨刷刷地下着,山区的村落笼罩在阴冷的水雾之中。包产到户后随着田地一年一年不断地施肥庄稼也比包产前早熟了许多天,眼下秋收已经进入尾声。
过了八月十五,天一日日放晴。洋芋秧子耷拉下来,秧子上面挂满的洋芋花的果实,捡起一颗塞进嘴里,有些发涩还有一点甜丝丝。
几场风霜过后,洋芋秧子彻底耷拉了下来,不再绿意盎然,它的颜色越来越黑,几近干枯,一阵风掠过,洋芋秧子倒在了土地上。洋芋长熟了,该挖的时候到了。
村道上忙忙碌碌的村民互相夸赞着今年雨水多,洋芋个大品相又好。家里土地多的村民可以大卖一笔了。
包产到户以后,供销社实行代销制度,可以在村里设立代销点,这样不用跑到乡镇上去买了。纳万贯家家底本身深厚,他也吃不了庄稼地里的苦,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在村里开了代销点。加之这些年纳玉富两口子吃苦耐劳,把家里田地经营得有声有色。玉富拿出所有积蓄在村里开了第一个磨坊,从此村里人不用去田家寨乡磨面了,他也在村里优先富了起来。
纳万贯的三儿子纳玉满上完高中之后没有考上大学,在家务农了两年后纳玉贵利用职务之便将他的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籍,招工成为一名变压器厂的工人。小女儿纳玉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性格张扬而跋扈,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小娇生惯养,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纳万贯不想让宝贝女儿受苦,便托人在县城找了一家裁缝店当学徒。
不承想,纳玉花一到县城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不到一年就把社会上流行的那一套全部学会了,晚上下班后出入各种歌舞厅。裁缝方面学得一塌糊涂,一个最简单的纽扣缝的歪七八扭,师傅好几次都要下逐客令了,碍于亲戚的面子都忍了下来。
这天,还未到下班时间,玉花已经坐不住了,左顾右盼地望着门外。师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一个头戴大墨镜,上身穿花衬衫,下身穿喇叭裤,脚踩尖头大皮鞋的小青年挤眉弄眼地朝裁缝店里张望着。玉花顿时心花怒放,也顾不得师傅的怨言,飞奔地跑向店外。俩人腻腻歪歪地说了几句,玉花便进来向师傅请了假。还未等师傅准许,玉花已经迫不及待地跟着花衬衫男人扬长而去。
裁缝师傅怕出什么事自己担责,便托人带话让纳万贯接玉花回家,他家庙小容不下玉花这尊大佛。
就在纳万贯火急火燎地赶到县城时纳玉花已经不见了踪影,两个晚上已经未回到裁缝店的住处了。纳万贯和裁缝师傅在歌舞厅打听到,纳玉花和温州来的几个生意人混在一起,尤其和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更是亲密无间。这两日听他们说要回老家去,估计纳玉花跟着私奔了。
顿时,纳万贯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女儿跟人私奔了,他回去怎么和老婆子交代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去找两个儿子商量对策。并叮嘱裁缝师傅务必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这可是件丢人的大事,朝他脸上吐唾沫呢。
纳玉贵和纳玉满看着眼前的父亲此时满脸沧桑,似乎一瞬间油尽灯枯,随时都可以倒下去。玉花的事气的两兄弟暴跳如雷,扬言要去温州找回来打断她的腿,可天大地大,茫茫人海,即使到了温州,又到哪里去找她呢?
经过几天的打听,玉花确实跟着花衬衫男人同去温州了,但具体去了温州什么地方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这次来做一批生意,联络一些经销商推销录音机、照相机等,或许出售小家电的老板有联系方式。纳玉贵利用职务之便很快搜索到县城的几家音像店。身穿花衬衫的男人好像叫吴瑞安,留的地址是温州市文成县,没有具体的乡镇或者街道名称。这无疑什么也没打听到。纳玉贵通知音响店老板,万一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
两兄弟只好安抚父亲,不要为妹妹的事气坏身体。纳玉花已经成年了,谈婚论嫁的事虽然不由父母做主,但自己已经长大了,就由她去吧。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父亲回去不能告诉母亲玉花与人私奔的事,母亲很难接受的。在家的纳玉富看父亲离开已经好多天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赶到了县城。听闻这件事后默默地立在墙角不吭声,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回去就跟妈说玉花招工了,成了棉纺厂的工人,是老二一手操办的,这一年去温州进行培训,后期再调回咱们县城的棉纺厂。这次走得急,没来得及回家看望阿妈。”玉富狠狠地掐灭烟头,站起来说道。
父子四人达成默契,默默地点了点头。希望这一年能找回纳玉花。
(未完待续……下期更精彩!)
郭延环,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平安区作家协会会员。热爱生活,更热爱文学,闲暇之余写一点小文章,记录生活中的所见所闻,始终相信随时随处会有更好的风景和远方。作品散见于《中国信息报》《海东日报》《河湟》《西海文艺》《平安》等文学期刊。
来源:青海在线网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