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五一我回来看您,这几天的菜谱我都发您了,您按这个准备。"我看着儿子小军发来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划过那张长长的菜单,轻轻放下手机,起身锁了门。
五一归途
"妈,五一我回来看您,这几天的菜谱我都发您了,您按这个准备。"我看着儿子小军发来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划过那张长长的菜单,轻轻放下手机,起身锁了门。
大红色的行李箱在地上躺了好几年,提手上还贴着厂里发的"先进工作者"标签,已经泛黄发脆。我咬咬牙,把它拖了出来,在里面放进几件旧衣服和一瓶老冯头开的跌打药酒。
我叫张丽华,今年56岁,退休前是东方纺织厂的挡车工,一干就是三十年。丈夫老刘五年前因心脏病去世,儿子小军在北京一家IT公司上班,整天对着电脑,眼睛都熬红了。
这些年,我和院子里的老姐妹们,要么带孙子,要么跳广场舞,日子过得清汤寡水。难得儿子放假回家,我总是起早贪黑,做他爱吃的红烧肉、糖醋排骨,恨不得把一年的好吃的都堆在他面前。
可这次收到儿子发来的"五一菜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菜谱密密麻麻的,像是给厨师下命令,连调料用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真把你妈当成大厨了?就你这点出息!"我小声嘟囔着,眼角却有些湿润。
锁门前,我在八仙桌上留了张纸条:"儿子,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写下这句话时,手都在抖,可心里却莫名踏实了。
火车站售票窗口排着长队,我攥着老刘生前爱戴的那块上海产"钻石牌"手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表如今成了我的宝贝,走得慢了就拿到修表摊上敲敲打打,硬是让它陪我走过了这些年。
"大姐,买哪里的票啊?"后面排队的小伙子问我。
"黄山。"我回答,声音不自觉地带着点自豪。
黄山,我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地方。1986年,厂里组织看纪录片《神奇的黄山》,那云海日出的壮观让我魂牵梦绕。那时小军才上小学,老刘在机修车间干活,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多,家里开支大,这个愿望就这么搁置了。
九十年代下岗潮,我去菜市场卖过豆腐,街边摆过小摊,供小军念完大学。等熬到退休,本想圆这个梦,可架不住儿子每次回来都要我张罗这个那个,我也就继续当着"儿子的老妈",把自己的心愿又一次搁在了角落里。
五一假期前的周末,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黄山北站,心里忐忑得像是偷了东西。车站屋顶是仿古的飞檐翘角,广播里播着普通话和方言混杂的通知,我一字一句地听,生怕坐错车。
"阿姨,需要帮忙吗?"一位戴着鸭舌帽的老人走过来,指了指我的行李箱。山路崎岖,我确实有些吃力。
我本能地摇摇头,自从老刘走后,我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
"一个人出门?"老人笑着问,皱纹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堆成了几道沟。
"嗯,第一次。"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叫王建国,退休前是中学老师,现在喜欢到处走走拍拍照,老伴走了之后,就想多看看没见过的风景。"老人说话慢条斯理,像是在课堂上讲课。
就这样,我认识了王大爷。听说我是第一次来黄山,他主动当起了导游,拖着我的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照顾我。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相机包,里面装着"宝贝",是儿子从日本带回来的佳能相机。
"阿姨啊,你看这云松,像不像一个仙人在向我们招手?"王大爷边走边指着山间的奇松,眼睛里闪着光。
我跟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觉云雾缭绕中,那松树确实像有了生命。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黄山的故事,说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山路上,王大爷耐心地为我介绍每个景点,还教我用手机拍照留念。以前儿子手把手教过我用微信,可我总是笨手笨脚,没两天就忘了。在王大爷的指导下,我居然学会了调整手机角度拍风景。
"像这种光线,要顺着光源方向拍,画面才漂亮。"王大爷调整着我的手机角度,"来,站到那边去,我帮你拍一张。"
多少年了,我几乎没有好好拍过照片。家里的老相册里,都是我为老刘和小军拍的,我总是站在镜头后面。当了一辈子旁观者,就连单位照相也是我帮着端水倒茶。
"笑一个嘛,摆什么苦瓜脸!"王大爷笑着喊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紧绷着脸,勉强扬起嘴角。镜头一闪,我穿着大红色冲锋衣的样子被定格在了黄山的山峰前。
"笑起来多好看啊,张大姐。"王大爷递过手机给我看,"我猜您平时很少笑吧?"
"一笑老太婆,不笑小姑娘。"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手机。
确实,自从老刘走后,我的生活就像一台老旧的缝纫机,机械地重复着日常。儿子远在北京,一月一个电话,虽然每次都叮嘱我照顾好自己,但我知道,他心里惦记的是我身体还能硬撑多久,别添他麻烦。
"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王大爷哲学般地说道,"我老伴三年前得了癌症,走得很快。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想活了,整天窝在家里看老照片。后来儿子骂我,说我这是消极。仔细一想,他说得对,老伴走了,我得替她看看没看过的风景。"
听着王大爷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老刘走的那年,我把他穿了二十多年的蓝格子衬衫洗了又洗,晾在阳台上,舍不得收起来。后来邻居老李媳妇说,这是招魂的行为,会让死去的人不安宁,我才含着泪收了起来,锁进衣柜深处。
"明天凌晨三点半咱们一起去看日出?"王大爷突然提议,"黄山的云海日出,不看一次就白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这么早起床,会不会太辛苦?可想到自己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我点点头,我们约好明天在宾馆大堂集合。
回到宾馆,我打开手机,发现小军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还发了一堆微信,最后一条是:"妈,报警了,警察说您出门在外,他们不好立案,您赶紧回个电话啊!"
我心里一紧,赶紧回拨过去。
"妈!您终于接电话了!您去哪儿了?"电话那头,小军的声音又急又怒。
"我...我来黄山了。"我小声说道,心虚得像个偷糖吃的小孩。
"您怎么突然就走了?也不打个招呼!我特意请了五天假回来看您,刚到家发现您人不见了,只留了张纸条,您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对不起,儿子。"我下意识地道歉,想起从前每次他不高兴,我都是这样哄他,"我就是想出来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您一个人跑那么远,多危险啊!您的血压药带了吗?"小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责备。
我一拍脑门,药确实忘带了。这些年一直靠药控制血压,平时糊里糊涂的,就是没忘过吃药,这次出远门,居然给忘了。
"我查了您的手机定位,知道您在黄山。我现在订机票,明天一早就到,您别乱跑了,在宾馆等我。"
"不用了,我很好,您在家等我回去就行。"我心里有些不情愿,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又要被拴回去。
"不行,我必须去看看您。黄山那么大,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小军坚持道,"您等着,我明天就到。"
挂了电话,我把自己摔进床铺里,又是愧疚又是生气。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为啥非得跟儿子报备行程?可又一想,儿子也是关心我,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跟小孩似的叛逆?
夜深了,窗外的游客说笑声渐渐消失,只剩下山间的虫鸣和风声。我躺在床上,掏出老刘的手表,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行走。明天小军会来,我们一起看日出,应该是件好事吧?可我又担心他会数落我不告而别。带着这样纠结的心情,我辗转反侧,直到疲惫不堪才勉强入睡。
"叮铃铃——"闹钟响起,我迷迷糊糊地看了眼表,凌晨三点。虽然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但精神却出奇地好。我麻利地穿上衣服,戴上老花镜,涂了点院里老姐妹硬塞给我的唇膏。
"这么早就化妆啊?"我自嘲地对着镜子笑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才二十出头,穿着厂里发的蓝色工装,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赶去纺织厂,坐在挡车工位上一干就是十二个小时。日子虽然清苦,但眼里有光,心中有梦。
三点二十分,我准时在宾馆大堂见到了王大爷。他已经整装待发,相机挂在脖子上,见我出来,笑着打招呼:"张大姐,今天精神不错嘛!"
"昨晚儿子说今天会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挺担心我的。"
"挺好的啊,现在的年轻人能有这份孝心不容易。"王大爷笑着说,"我家闺女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难得打一个,更别说回来看我了。上次回来,还嫌我家
来源:人间至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