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7年,19岁的傅雷赴法留学前,母亲以“留根”为由,让他与14岁的表妹朱梅馥定下婚约。朱梅馥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
傅雷,1908年4月7日出生于上海南汇,幼年丧父,强势寡母严苛鸡娃。
1927年,19岁的傅雷赴法留学前,母亲以“留根”为由,让他与14岁的表妹朱梅馥定下婚约。朱梅馥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
同年,傅雷赴法国巴黎大学攻读文艺理论。第二年,他认识了土生土长的法国女郎玛德琳。
一个留着长发,身穿艺术家流行服装,打着花式领结,昂首阔步,颇有中西合璧风度,并且学识不凡,简直是“东方艺术家的化身”。
一个“金发碧眼,精通音乐绘画”,是“莫奈笔下的热情女郎”。
两人一见钟情,频繁接触,感情迅速炽热,常常漫步塞纳河畔,展开“灵魂与艺术的共舞”。
二人亲密交谈,“像赛纳河中的流水声响喁喁不绝”(刘海粟语)。
玛德琳告诉刘海粟:“傅是个‘傻孩子’,他的热情让我窒息。”
傅雷用法语与她分享对音乐、文学的热爱,讨论卢浮宫的画作、巴黎歌剧院的演出……
他在日记中写道:“玛德琳的眼睛如地中海般深邃,与她谈论艺术时,我仿佛置身于巴黎圣母院的穹顶之下。”
他给玛德琳写情书,刘海粟等人回忆,信中倾诉“对她金发碧眼的迷恋”,赞美她“如地中海海水般碧蓝的眼珠”。
他还在信中表达对包办婚姻的深恶痛绝,称朱梅馥为“母亲安排的影子”,而玛德琳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1930年,傅雷写信给母亲,要求与朱梅馥解除婚约,云“儿在异国已有意中人”,把信交给刘海粟请他代寄。
刘海粟拿着信,倍感踌躇。一方面,他认为“玛德琳非良配”,觉得傅雷“是用理想的漆,涂到玛德琳身上,让她通体发出光辉”;另一方面,他考虑“我若寄出那封信,傅雷母亲和朱梅馥必死无疑。”于是私自扣下了信件。
事实上,傅雷与玛德琳“超越世俗的爱情”矛盾重重。一个暴躁易怒,一个自由奔放,他俩的相处,就像阴晴不定的酷暑天气,时而热情似火,时而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傅雷常常陷入痛苦,甚至企图自杀。
玛德琳吓坏了,找到刘海粟住处告知此事。
刘海粟夫妇连忙赶去劝解,却看到二人又在亲热。
一天,傅雷怒气冲冲地找到刘海粟。原来,傅雷发现玛德琳劈腿其他男性,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傅雷用法语怒吼:“你变了!”(“Tu as changé!”),玛德琳则反讽:“这就是你眼中的‘自由’吗?”(“C’est ton idée de liberté?”)
玛德琳追求自由随性,傅雷却受传统伦理束缚,认为“西方女郎在感情上的轻率与自由放任”难以接受。一个指责对方“不忠实”,另一个则回怼其“保守”。
随着冲突加剧,曾经甜蜜的书信转为痛苦与质问:“为何你的热情像巴黎的天气般多变?”(“Pourquoi ta passion change comme le temps à Paris?”)
文字交流不能解决根本矛盾:傅雷渴望稳定的婚姻,玛德琳却拒绝被束缚。
当傅雷提出结婚时,玛德琳用法语回复:“爱情不该被契约囚禁。”(“L’amour ne doit pas être prisonnier d’un contrat.”)。
最终,二人的语言与文字交流从“赛纳河的流水”变为“暴风雨的争吵”,印证了跨文化恋情中价值观的不可调和。
1931年分手时,傅雷痛不欲生,欲持枪自杀,玛德琳却冷漠离开。
刘海粟劝解:“建筑在沙滩上的爱情必然崩溃,你何必自讨苦吃?”
在刘海粟夫妇和刘抗等人反复劝说下,傅雷情绪渐渐平复。得知刘海粟未寄出解除婚约的信后,他决定与朱梅馥永远在一起,为自己的异国之恋深感愧疚。
此后,傅雷极少提及玛德琳,仅在《傅雷家书》中隐晦提到“年轻时的情感迷误”。
法语搭建了浪漫的桥梁,却承载不了中西伦理的重量;情书见证了激情,也暴露了理想与现实的错位。
这段经历让傅雷回归传统婚姻。他在《傅雷家书》中反复告诫儿子傅聪:“爱情不能脱离文化土壤,真正的共鸣需要精神与现实的双重根基。”
1931年,傅雷学成回国,与朱梅馥重修旧好,1932年1月正式结婚。
婚后,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朱梅馥,凭借天资与后天学习,成为傅雷艺术与生活上的知音。她精通文学、音乐,为傅雷誊抄翻译稿件、校对文稿,甚至在傅雷情绪崩溃时给予心理疏导。
他们心生默契:朱梅馥理解傅雷的艺术家性情,包容他暴躁易怒的个性;傅雷也在妻子的细腻关怀中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说“她是我的舵”。
1934年,长子傅聪出生。
1936年,傅雷考察洛阳龙门石窟,认识了豫剧演员黄鹂。
傅雷对黄鹂倾慕不已,赋诗赞美:“啊,汴梁姑娘,但愿你灵光永在,青春长驻!但愿你光焰恒新,欢欣不散!”毫不掩饰自己“横溢的情感”。
友人回忆:“傅雷与黄鹂常去霞飞路咖啡馆,谈论印象派绘画,旁若无人。”
当时朱梅馥已有3个月身孕,正怀着次子傅敏。
亲友得知后,纷纷劝说傅雷珍惜家庭。傅雷回答:“不用担心,我不会与黄鹂有结果的,我爱的是梅馥。”
朱梅馥很难过,却因为爱选择了宽容,把他看作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说“我若一走了之,孩子要吃苦。”
后来,由于黄鹂父母反对,傅雷也在妻子的包容中冷静下来,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傅雷在给朱梅馥的信中承认:“近日心神恍惚,愧对妻儿。”
1937年,次子傅敏出生。
1939年,进入婚姻七年之痒的傅雷认识了女高音歌唱家成家榴。26岁的成家榴,容貌出众、开朗热情,颇有艺术气质。
成家榴常到傅家拜访,“交流西方美术史、音乐等话题”。傅雷被她的才华和活力吸引,两人在强烈的思想共鸣中迅速陷入热恋,频繁书信往来。
据傅聪回忆,父亲写给成家榴的信“多达三四十封”,而且“爱写长信”,信中“表达的感情何等地丰富”。
这些信件有对成家榴的倾慕:“你的歌声让我忘记朱梅馥的存在,你是我生命中的月光。”
更多的是对艺术、教育、人生的探讨:“教育当以人格为主,知识其次”,“求学的目的应该是‘化’,而不是死吞知识”。
两人的婚外情满城风雨,成家榴迫于舆论压力避居云南。
傅雷却因思念而无精打采,“茶饭不思,译稿堆积如山”。
朱梅馥目睹丈夫的痛苦,爱屋及乌,以惊人的包容,主动致电:“家榴,你回来吧,没你他活不了。”
成家榴应邀抵达上海后,与傅雷“整日在房中谈笑风生”,浓情蜜意,谈诗论艺。
朱梅馥毫无怨言,承担家务、照顾孩子、整理文稿,还贴心地为他俩准备茶点和三餐,形成奇葩的“三角共处”。
她自嘲是“保姆式妻子”,却对傅敏说:“你爸爸需要灵感,我成全他。”
她对友人说:“我理解他作为艺术家的冲动,只要他的心还在这个家,我愿意等他回来。”
后来她在1961年给傅聪的信中回忆:“回想二十年前,我跟你爸爸的情形,那时你五岁,弟弟二岁,我内心的斗争是剧烈的……我终于委曲求全地忍受了下来。”
这种“三人行”的局面持续了30天,成为二人情感发展的高潮,也是结局。
成家榴被朱梅馥的隐忍和宽容深深触动,自觉不能破坏其家庭,最终以工作为由离开。
晚年的她向傅雷小儿子傅敏回忆:“你爸爸当时真的很爱我,只因你妈妈太好了,我不得不离开。”
成家榴将情感困扰倾诉给好友张爱玲,张爱玲因不满傅雷对其作品的批评(傅雷曾在《论张爱玲的小说》中直言其局限),于是以此为原型,创作了短篇小说《殷宝滟送花楼会》,暗讽傅雷“三角共处”,“私德有亏”。
小说发表后,成家榴隐私全无,难以承受铺天盖地的骂声,不久后远走香港,并与一位军官“闪婚闪离”,以低调的情感生活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张爱玲在1983年为《惘然记》补写《尾声》时,承认“破坏了两个人一辈子唯一的爱情”,称“是我错”,流露出对当年冲动创作的后悔。
经历此次情感插曲后,傅雷开始反思自己。他后来在《傅雷家书》中坦言:“妈妈之于你不仅仅是一般的母爱,她为你受的委屈——当然是我的过失——最多,而且最深、最痛苦。”
他意识到朱梅馥是自己“生命的基石”,从此珍视家庭,夫妻相濡以沫。
傅雷专注于翻译、文艺批评与教育,朱梅馥则全心操持家庭:她精通厨艺,为傅雷调配养生餐;合理安排家庭开支,确保他不受琐事干扰;在他翻译《约翰·克利斯朵夫》等巨著时,亲自誊抄手稿并校对,是他“隐形的助手”。
傅雷曾说:“我的成就有一半属于梅馥,她用温柔的力量为我筑起了避风港。”在《傅雷家书》中,他多次以“亲爱的梅馥”开头,字里行间充满对妻子的感激与依赖。
他还在1954年家书中忏悔:“自问一生对朋友对社会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事,就是在家里,对你和你妈妈做了不少有亏良心的事。”
杨绛在《记傅雷》中,展现了朱梅馥的善良包容,和顺隐忍:她全身心支持傅雷,对家庭无私奉献,包容他的暴烈性情,默默承受生活压力,
“不仅是温柔的妻子、慈爱的母亲,还是傅雷的秘书,为他做卡片、抄稿子,让他的工作至少提升了三四成效率。”
“把东方女性的温存与高贵发挥到极致”,是天下“最贤的妻”。
1958年,傅雷被划为“右派”,朱梅馥不离不弃,安慰他:“无论外界如何,我们的家永远为彼此敞开。”
傅雷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梅馥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知己与导师,没有她,我无法在动荡中保持内心的平静。”
二人共同规划子女教育,将傅聪、傅敏培养为杰出的音乐家与学者。
1966年,傅雷因“反动学术权威”罪名遭抄家批斗,字画、藏书被损毁,身体与精神备受摧残。
9月2日深夜,傅雷与朱梅馥在上海家中写下遗书,细数琐事:还清房租、赠友人手表、叮嘱保姆“勿念”。朱梅馥甚至在地板上垫好棉被,担心上吊自杀踢翻凳子会吵醒邻居。
次日凌晨,二人以“灵魂与肉体一同毁灭”的方式,为34年的婚姻划上了句号,享年58岁与53岁。
傅雷在遗书中称朱梅馥为“亲爱的老伴”,写道:“我们走了,不愿给你(指儿子傅聪)增添痛苦,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为艺术为祖国奋斗。”
朱梅馥补充:“我们的心没有死,我们的信念并未曾改,我们的感情依然如旧。”“我没有遗憾,能与他共赴黄泉,是我最后的幸福。”
他俩生时相携,死亦同往。
傅雷与朱梅馥的婚姻,历经情感波折与时代风雨,却始终以“理解、包容、共生”为核心。
朱梅馥的“贤妻”形象背后,是超越传统女性的智慧与坚韧;傅雷的回归与依赖,印证了婚姻中“灵魂共鸣”的重要。
他们最终的选择,是对时代的抗争,也是对彼此情感的极致守护,是中国知识分子婚姻中“生死与共”的象征。正如傅聪所言:“父母的爱情,是用生命写成的诗。”
参考文献:
来源:语言花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