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闻崇岳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油污,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跟了他三十年的老伙计——一台德产的老旧铣床。
“闻师傅,厂子养不起闲人,更养不起你这种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了。”
尖锐刻薄的声音在轰鸣停歇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闻崇岳花白的头发上沾着油污,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跟了他三十年的老伙计——一台德产的老旧铣床。
站在他面前的,是新来的厂长助理张伟,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与这破败的车间格格不入。
“闻崇岳,跟你说话呢,聋了?”张伟不耐烦地用手里的文件夹敲了敲铣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这是你的下岗通知书,签字吧。念在你为厂子干了一辈子,给你多算一个月工资,够意思了。”
闻崇岳擦拭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波澜。他不是在看张伟,而是在看他身后那群相处了几十年的老工友。
老工友们一个个都低着头,有的假装调试机器,有的猛地抽着烟,没人敢迎上他的目光。他们心里都憋着火,却又无能为力。这世道变了,他们这群老家伙,连同这身他们引以为傲的手艺,都成了被淘汰的废品。
“小张,话不能这么说,老闻可是咱们厂的八级钳工,技术顶梁柱……”一个老师傅忍不住开了口。
“顶梁柱?”张伟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师傅,都什么年代了?还八级钳工?现在全是数控机床,全自动生产线,要的是会编程、懂软件的大学生!你们这套敲敲打打的玩意儿,早就该进历史博物馆了!这破厂子就是被你们这群老思想拖垮的!”
他把那份薄薄的纸张拍在闻崇岳面前的工具箱上,语气里满是施舍般的傲慢:“闻崇岳,签字。别耽误大家时间。”
闻崇岳沉默着,拿起那张纸。下岗通知书,冰冷的三个字像三根钢针,扎得他眼睛生疼。他一辈子没求过人,没说过软话,可今天,他想为自己争一句。
“我……还能干。”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干?干什么?扫地还是看大门?”张伟夸张地大笑起来,“闻师傅,认清现实吧,你已经被时代淘汰了!你和这台破机器一样,都是垃圾!”
垃圾……
这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闻崇-岳的心口。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布满老茧的掌心,却没有一丝痛感。
最终,他还是拿起笔,在那张宣告他职业生涯死刑的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回到家,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妻子躺在床上,看到他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闻,回来了?”
“嗯。”闻崇岳把通知书塞进口袋,走到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就是……药快没了。”妻子说着,眼神瞟向床头柜上的一堆催款单。
闻崇岳的心沉到了谷底。妻子的病需要长期服药,每个月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以前靠着厂里的工资还能勉强维持,现在……
他不敢想下去。
一个为国家和工厂奉献了一生的老师傅,在晚年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意丢弃,面临下岗和家庭困境。这股憋屈和无力感,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闻崇岳打开门,一个穿着邮政制服的年轻人递过来一封厚厚的快递信函。
“闻崇岳先生是吧?天穹科技集团发来的,请签收。”
天穹科技?
闻崇岳愣住了。那是国内顶尖的高科技巨头,业务遍及航空航天、人工智能,市值万亿。这种传说中的公司,怎么会给他寄东西?
他狐疑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份制作精美的调任函。
“尊敬的闻崇岳先生:经集团总部研究决定,现调任您至集团总部,担任技术研发中心特聘高级顾问一职,请于三日内持此函前往集团总部大厦报到。——天穹科技集团人力资源部。”
闻崇岳彻底懵了。
特聘高级顾问?集团总部?
他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名字、身份证号,都对得上。可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快要下岗的老钳工,跟高科技顾问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难道是……骗子?可这调任函做得也太真了,钢印、公章一应俱全。
他想起了厂里似乎也有个叫闻崇岳的年轻人,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难道是搞错了?可这地址明明是他家。
管他呢?
一丝希望在他绝望的心中悄然萌生。下岗已成定局,妻子的药不能断,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得去试试。
三天后,闻崇岳按照地址,来到了天穹科技集团的总部大厦。
那是一座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高贵的光芒。穿着精致西装、套裙的男女精英们行色匆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自信与优越。
闻崇岳站在大厦门口,他穿着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上一双解放鞋,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调任函,显得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让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喂,干什么的?”前台一位化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皱着眉,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这里是天穹科技,不是劳务市场,找活儿去别处。”
闻崇岳被她的话刺了一下,连忙递上调任函:“你好,我……我来报到。”
女孩接过调任函,扫了一眼,随即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大叔,你开什么玩笑?闻崇岳?我们新来的顾问是麻省理工的双料博士,上周刚通过视频面试,会是你?”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就在这时,两个保安走了过来,不耐烦地说:“老先生,请你出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们公司正常运营。”
“我没捣乱,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的名字!”闻崇岳急了,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还胡搅蛮缠是吧?”保安说着就要上手来推他。
“住手!怎么回事?”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胸牌上写着:人力资源部经理,刘峰。
前台女孩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刘经理,这个农民工拿着假的调任函来捣乱,我正要让保安请他出去呢。”
刘峰接过闻崇岳手中的调任函,起初也是一脸不屑,但当他看到上面的钢印和编号时,脸色微微一变。他立刻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查询起来,片刻后,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至极。
系统里,确实有这么一份调任记录。
他终于想起来了,上周系统升级,似乎出现了一个BUG,将一份从子公司调任的同名人员档案错误地关联到了总部的高级顾问职位上。而那个真正的闻博士,因为签证问题,要下个月才能到岗。
原来是个乌龙!
刘峰眼珠一转,一个甩锅的念头瞬间浮上心头。这次系统BUG是他负责的项目,要是捅出去,他肯定要担责。但如果……将错就错呢?
反正一个糟老头子,什么都不懂,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他打发了。
想到这里,刘峰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误会,都是误会!原来是闻顾问到了,快请进!我是人力资源部的刘峰。”
前台女孩和保安都傻眼了。
闻崇岳也有些受宠若惊,稀里糊涂地被刘峰带进了电梯。
“闻顾问,您来得正好,”刘峰热情地说,“今天集团正在举办一场重要的技术直播发布会,总裁和所有高管都在。我先带您去现场感受一下气氛。”
闻崇岳根本没听懂什么发布会,只能木讷地点点头。
他被带到了一个巨大的会场,里面坐满了人,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和屏幕。一个三十岁左右,气质倨傲的年轻人正在台上发表演讲,PPT上全是闻崇岳看不懂的英文和数据。
“……我们从德国引进了这台价值上亿的‘星尘一号’超精密光刻校准仪,它的精度达到了亚微米级别,是我们攻克下一代芯片技术的关键!”
演讲者正是公司的技术总监,海归博士曹晖。他意气风发,享受着台下崇拜的目光。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台被他吹得神乎其神的“星尘一号”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随后屏幕一黑,彻底停机了!
全场哗然!
曹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带着一群工程师冲上台,围着机器捣鼓了半天,满头大汗,却束手无策。
“怎么回事?”
“曹博士,核心驱动模块过载,系统自动锁死了!”
“重启试试!”
“不行,重启无效!”
台下,集团高管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场直播是面向全球的,设备当场罢工,这简直是把天穹科技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远在德国总部的工程师也进行了远程诊断,但半小时过去了,依旧找不到问题所在。
“废物!一群废物!”总裁季云天在后台休息室里看着屏幕,气得把杯子都摔了。
会场里,曹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刘峰,眼底闪过一丝阴险的光芒。他走到闻崇岳身边,大声说道:“各位领导别急!我们新来的特聘顾问闻崇岳先生,或许有办法!”
唰!
全场上千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穿着一身破旧工装、手足无措的闻崇岳身上。
“刘峰!你胡闹什么!”曹晖怒吼道。
刘峰却一脸无辜:“曹总监,我这也是为公司着想。闻顾问既然是总部特聘的,想必身怀绝技。现在情况紧急,不如让闻顾问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嘛。”
他这是要把闻崇岳推出去当替罪羊!只要这老头上去出丑,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他的人事乌龙也能被掩盖过去。
“让他上?”
“开什么玩笑?一个土老帽?”
“这刘峰是疯了吧!”
台下议论纷纷,嘲笑声此起彼伏。
闻崇岳的脸涨得通红,他这辈子都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他想说他不会,可看着刘峰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一股沉寂了二十年的傲骨忽然被点燃了。
他可以被淘汰,可以被羞辱,但不能被当成一个傻子戏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闻崇岳沉默着,一步一步走上了舞台。
他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控制面板和线路,而是直接走到了机器的侧面,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金属外壳上。
“哈哈哈,他在干什么?听诊吗?”
“神棍吧!这是科学,不是玄学!”曹晖抱着手臂,脸上满是讥讽。
闻崇岳闭着眼睛,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手指在外壳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耳朵则捕捉着那微弱的反馈声。
这是他年轻时练就的绝活——听音辨位。再精密的仪器,其内部的机械结构在运转时都会有独一无二的共振频率。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都逃不过他这对“神耳”。
三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
“给我一把卡尺。”他沙哑地开口。
一个年轻工程师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
闻崇岳拿着卡尺,走到机器背部一个毫不起眼的检修口,拧开螺丝,将手伸了进去。他的动作极其稳定,手腕没有一丝颤抖。
片刻后,他抽出手,卡尺的读数器上显示着一个数字。
他对身旁的曹晖说:“驱动轴和底座之间有一个安装垫片,因为热胀冷缩,产生了0.003毫米的形变,导致轴心偏离,系统启动了安全锁。德国人设计时,忽略了我们这里的环境温差。”
0.003毫米!
曹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误差比头发丝还细!你怎么可能用手和耳朵就……”
闻崇岳没有理他,环顾四周,看到了角落里一个工作人员喝剩的易拉罐。他走过去捡起来,对旁边目瞪口呆的工程师说:“借你的剪刀用一下。”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闻崇岳用一把普通的办公剪刀,在那层薄薄的铝皮上,剪下了一小块。然后,他将这块铝皮放在工作台上,用卡尺的尾部,一点一点地打磨、修正。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下都充满了韵律感和力量感。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此刻仿佛变成了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
“疯了,他真的疯了!他想用一块易拉罐皮去修复上亿的设备?”
“这是对科学的侮辱!”
曹晖几乎要咆哮起来。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闻崇岳将那个打磨好的、比指甲盖还小的铝皮垫片,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机器内部。然后,他重新拧上螺丝,站起身,对控制台的工程师平静地说:
“可以了,重启吧。”
那个工程师颤抖着手,按下了重启按钮。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原本死寂的“星尘一号”指示灯依次亮起,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开机动画。系统自检通过,警报解除,一切恢复正常!
全场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睁睁地看着那台价值上亿的机器,被一个土老帽用一片易拉罐皮给修好了!
德国总部的连线视频里,那个白发苍苍的德国总工程师也呆住了,他扶了扶眼镜,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My God… impossible… this is art, not technique…” (我的天……不可能……这是艺术,不是技术……)
曹晖脸上的血色褪尽,变得一片惨白。他引以为傲的理论、他深信不疑的数据,在闻崇岳这双神乎其技的手面前,被击得粉碎。
这哪里是打脸?这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
闻崇岳做完这一切,只是默默地走下台,回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举动与他无关。
但从这一刻起,整个天穹科技,再也无人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土老帽。
闻崇岳一战成名,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他被安排在研发中心一个靠窗的位置,配了一张崭新的办公桌,但周围的年轻工程师们看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有敬畏,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以曹晖为首的学院派的敌意。
“闻师傅,上次算你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曹晖端着一杯咖啡,走到闻崇岳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但现代科技靠的是系统的理论和海量的数据,不是你那种摸奖式的‘手感’。”
闻崇岳眼皮都没抬,继续用砂纸打磨着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金属块。
曹晖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是火大。他将一份图纸拍在闻崇岳桌上,冷笑道:“闻师傅不是号称手艺通神吗?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蜂鸟’无人机旋翼连接轴,用了最新的记忆合金,加工难度极高。我们最顶级的五轴CNC机床加工出来的废品率都高达90%,你要是能用手工做出来,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磕头认错!”
周围的工程师都围了过来,看着图纸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微型零件,上面有十几个不同角度的曲面和孔洞,精度要求是0.001毫米。
用手工做出这个?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有人都等着看闻崇岳的笑话。
闻崇岳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金属块,拿起了图纸。他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道:“图纸有问题。”
“什么?”曹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这可是我们团队花了三个月建模计算出来的最优方案,你说有问题?”
“这个倒角的设计,破坏了材料的内应力平衡,高速旋转时,离心力会让它从最薄弱的地方断裂。”闻崇岳指着图纸上一个微小的细节,“机床加工之所以废品率高,就是因为机器无法感知这种应力变化,强行切削导致的。”
“一派胡言!”曹晖气得满脸通红,“你一个老钳工,懂什么叫内应力?懂什么叫流体力学?”
闻崇岳不再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说:“把材料给我,明天早上给你成品。”
他没有要任何先进工具,只要了一套最基础的什锦锉、一个台虎钳和几张不同标号的砂纸。
那天下午,研发中心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围在闻崇岳的工作台前,看着他用最原始的工具,加工那个代表着现代科技结晶的零件。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锉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切削都精准无比。他时而停下,用手指轻轻抚摸零件的表面,像是在与金属对话。
那些原本抱着看笑话心态的年轻工程师,渐渐地,脸上的嘲讽变成了凝重,最后化为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技术,而是一种道。一种将自身精神与物质完全融合的境界。
第二天一早,当闻崇岳将那个闪烁着金属光泽、完美无瑕的连接轴放在曹晖面前时,整个研发中心鸦雀无声。
曹晖颤抖着手,将零件放进检测仪器。
屏幕上跳出的数据,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尺寸、角度、光洁度……所有指标,完美!精度甚至超越了图纸要求的0.001毫米,达到了一个仪器都难以精确测量的恐怖级别!
“不……不可能……”曹晖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闻崇岳拿起自己修改过的那份图纸,放在他面前:“按照这个改,废品率可以降到10%以下。”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经此一役,曹晖彻底没了脾气。而那几个之前对他嗤之以鼻的年轻天才工程师,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狂热的崇拜。他们开始天天围着闻崇岳,端茶倒水,虚心请教,俨然成了他的首批徒弟。
闻崇岳的名声,也通过一些小道消息,传出了天穹科技。
星海科技,天穹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
副总裁宋建明听着手下的汇报,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狗屁大国工匠,手搓零件比机器还牛?这肯定是天穹科技为了融资搞出来的噱头!龙国人就喜欢吹这种不着边际的牛!”
宋建明是个彻头彻尾的技术买办,坚信国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闻崇岳这种所谓的“传统匠人”。
“给我搞到他们那个‘蜂鸟’无人机的图纸,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玩什么花样。”
没过多久,一份从天穹科技泄露出去的图纸就摆在了宋建明的办公桌上。正是闻崇岳修改过的那份。
宋建明如获至宝,立刻组织公司的技术团队进行仿制。然而,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他们用最顶级的德国机床,按照图纸上的数据,分毫不差地生产出了一批连接轴。可装机测试时,不到三分钟,所有无人机全部空中解体,炸成了一堆废铁!
“怎么回事!图纸不是一样的吗!”宋建明对着技术总监咆哮。
技术总监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宋总……图纸是没错,但……但是我们发现,天穹科技的那个原件,在几个关键的受力点,做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微处理,似乎……似乎是纯手工打磨出来的,我们的机器根本模拟不了这种‘手感’……”
“手感?你跟我谈手感?”宋建-明气得差点晕过去,他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闻崇岳,认为是他故意在图纸上留了一手。
“闻崇岳!我跟你没完!”宋建明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就在公司内外风起云涌之时,天穹科技的创始人,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裁季云天,结束了为期半年的欧洲商务考察,回国了。
季云天,三十五岁,已经是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常客,商界公认的铁腕枭雄。
回公司的第一天,他就召集了所有高管开会。
会议上,曹晖正在汇报“蜂鸟”项目的进展,当他提到闻崇岳对项目的巨大贡献时,季云天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闻崇岳?哪个闻?哪个崇?哪个岳?”他追问道。
“报告季总,新闻的闻,崇高的崇,五岳的岳。”刘峰连忙回答。
季云天身体猛地一震,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平时总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
季云天“霍”地一下从总裁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他在哪?立刻!马上!让他来见我!”
所有高管都懵了,不知道总裁为何反应如此巨大。
很快,正在指导徒弟们的闻崇岳,被请到了这间象征着天穹科技最高权力中心的会议室。
他推开门,看到了坐在主位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面孔。
而季云天在看到闻崇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时,眼圈瞬间就红了。
二十年了。
这张脸,这双手,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在所有高管惊掉下巴的目光中,这位身价千亿、杀伐果断的商界巨擘,快步走到闻崇岳面前。
然后,“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老师!”
季云天的声音带着哭腔,响彻整个会议室。他抱着闻崇岳的腿,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老师!我找了您二十年!我终于找到您了!”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刘峰吓得瘫倒在椅子上,面如土色。曹晖的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灯泡。所有人都石化了。
这个被他们当成土老帽、当成笑话、当成怪胎的老钳工,竟然……竟然是总裁季云天要下跪叩拜的恩师?
这世界是疯了吗!
闻崇岳也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国家某重点军工项目的核心技术攻关组长,代号“工匠”。而季云天,只是他从路边捡来的一个流浪少年,一个对机械有着惊人天赋的学徒。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后来,一次重大的实验事故,让他最好的搭档牺牲,也让他心灰意冷,从此隐姓埋名,回到了老家的工厂,当了一辈子钳工。
没想到,当年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子,如今竟成了如此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天……起来。”闻崇岳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扶起季云天。
季云天擦干眼泪,转身面对着一众已经吓傻的高管,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宣布:
“从今天起,闻崇岳老师,是我天穹科技的终身首席技术官!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见他如见我!”
消息传出,整个天穹科技,彻底地震。
闻崇岳的身份曝光,生活并未发生太大改变。他拒绝了季云天安排的豪宅名车,依旧住在老旧的家属楼,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工装。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季云天出资,将他原来那个濒临破产的老工厂收购,把那些下岗的老伙计们都请回来,妥善安置。
对于老师的要求,季云天自然是无不应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则消息震动了整个龙国科技界——国家重点攻关的“北斗之心”项目陷入瓶颈。该项目的核心,是一枚代号“天枢”的超精密陀螺仪,它关系到国家未来的国防命脉。
由于西方国家的技术封锁,我们好不容易拿到的一台样机,又在一次实验中意外损坏,核心部件彻底报废。国内所有顶尖专家组成的团队,耗时数月,也无法修复和复制。
项目,陷入了绝境。
就在这时,星海科技的宋建明,却异常活跃。他暗中勾结国外某技术公司,散布谣言,声称龙国根本不具备独立研发该项技术的能力,企图借此机会,以“技术合作”为名,行“技术殖民”之实,彻底扼杀“北斗之心”项目,从而为他代理的国外产品铺路。
国家层面紧急召开了一场最高级别的项目听证会,邀请了国内外所有相关的专家和企业代表。
天穹科技作为行业龙头,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季云天看着手里的资料,眉头紧锁。他知道,这是国家的命脉所系,也是他和老师证明“匠人精神”价值的最好机会。
他力排众议,向项目组委会郑重推荐了自己的老师——闻崇岳。
这个决定,在听证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让一个老钳工来主导‘天枢’的修复工作?季总,你是在开玩笑吗?”一位科学院的院士难以置信地说道。
“这关系到国家安全!不是儿戏!”
宋建明更是当场大笑出声:“季总,我承认你们公司的营销做得不错,成功塑造了一个‘网红工匠’。但这里是决定国家未来的地方,不是你们作秀的舞台!超精密陀螺仪,涉及十几个尖端学科,是现代工业文明的结晶,你居然指望一个靠手敲敲打打的土老帽来解决?滑天下之大稽!”
他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专家也耸耸肩,用蹩脚的中文说:“闻先生的手艺,我们很佩服。但这是科学,不是魔术。我们公司愿意提供全方位的技术支持,只要……”
“够了!”
一声沉喝打断了所有嘈杂。
闻崇岳从季云天身后缓缓走出,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宋建明身上。
他没有说任何豪言壮语,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实验室在哪里?”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闻崇岳换上无尘服,独自走进了那间被列为最高机密的封锁实验室。
大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质疑,都隔绝在外。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三夜,闻崇岳没有踏出实验室半步。所有人都等在外面,心情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焦灼。
宋建明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不断地对媒体和官员们吹风:“我看他就是骑虎难下,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等着吧,最后肯定是以失败告终,到时候,他们就知道,只有和我们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第四天清晨,实验室厚重的大门,终于在一阵“咔哒”声中,缓缓打开。
闻崇岳走了出来。他满眼血丝,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但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里,却稳稳地托着一个被天鹅绒包裹的金属物件。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在现场所有摄像机和专家们的注视下,闻崇-岳将那个物件放在了测试台上。
那是一个纯手工打磨的陀螺仪核心。在灯光下,它的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令人心醉的光芒,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开始测试吧。”闻崇岳沙哑地说完,就因为体力透支,被季云天扶到了一旁。
测试开始。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主控台的大屏幕。
数据,一组接着一组地跳了出来。
“转速……稳定!”
“漂移率……0.0001!天呐!比原版样机低了十倍!”
“抗干扰性……完美!”
“精度……爆表了!仪器的上限已经测不出来了!”
轰!
整个指挥中心彻底沸腾了!
成功了!
不仅成功了,而且性能比被封锁的原版样机,强悍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意味着,我们不仅打破了封锁,更是实现了弯道超车!
那位之前还一脸傲慢的外国专家,此刻脸色惨白,如同见鬼。他冲到测试台前,戴上高倍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个陀螺仪核心,嘴里不断重复着:“Impossible… This is not made by human, this is made by God!” (不可能……这不是人造的,这是神造的!)
宋建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完了,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都在这个小小的、闪闪发光的零件面前,化为了泡影。
就在这时,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男人走到了他面前,亮出了证件。
“宋建明,你涉嫌窃取国家机密、危害国家安全,跟我们走一趟吧!”
在闪光灯的追逐下,宋建明面如死灰,被国安人员当场带走。
这场听证会,最终成了一场见证奇迹的发布会。闻崇岳,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龙国。
他用一双手,捍卫了国家的尊严,也为龙国的“匠人精神”,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半个月后,国家在人民大会堂为闻崇岳举行了隆重的表彰仪式,授予他“当代鲁班”的最高荣誉称号。同时,国家宣布,将以闻崇岳为核心,组建国家级“匠心实验室”,致力于将传统手工艺与现代尖端科技相结合,并将他的技艺传承下去。
闻崇岳的老工厂,在天穹科技的注资下焕然一新,成了“匠心实验室”的实践基地。所有被下岗的老工友们,全部被高薪返聘,成了第一批学员兼助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体面的笑容。
曾经羞辱过闻崇岳的厂长助理张伟,还有对他百般刁难的技术总监曹晖,都想方设法地托关系,排着队想要拜入闻崇岳门下当个学徒,哪怕只是扫地打杂也行。
但闻崇岳都婉拒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他谢绝了所有的采访和宴请,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如今变得窗明几净的车间。
他脱下那身崭新的西装,换上自己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走到属于他的那张工作台前。
台灯下,他拿起一块新的材料,一把趁手的锉刀,眼神再次变得专注而宁静。锉刀与金属摩擦,发出了悦耳的“沙沙”声,仿佛一曲永恒的乐章。
窗外,是日新月异、飞速发展的世界。
窗内,是一个老人,一双手,一颗不变的匠心。
季云天悄悄站在门口,看着老师专注的背影,眼眶微湿。他知道,老师追求的从来不是名利,而是手中这方寸之间的极致。
而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龙国匠人的伟大时代,才刚刚开始。
来源:欢喜翻阅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