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从眩晕中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大片的血色,美丽精致的母亲就躺在那大片血泊之中。
娘以自杀成全了父亲,父亲却对我很好,说我是他的骄傲。
但他最后把我送给了位高权重的太监。
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候,我拥有了言出法随的能力。
我选择了结束生命,再活一世。
因为我很贪心,我想要的太多。
1
我从眩晕中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大片的血色,美丽精致的母亲就躺在那大片血泊之中。
至死她都妆容完美,连用来自刎的短刀都是镶嵌了宝石的利刃。
血色弥漫中,我转身就走。
脚步急促,我近乎狂奔的跑到飞霞阁,一把抱住了诧异望着我的弟弟,他今年刚6岁,小小的身躯那么稚嫩。
直到这时,我才放声大哭,哭我那自私懦弱的母亲,哭我认贼做父的前世,还有这小小年纪凄惨死去的弟弟。
“小姐,小姐”宋嬷嬷喘着粗气赶上来,“侯爷回来了,你快去看看”。
我擦干眼泪,准备去看看我那好父亲,“你看好公子,不要让他离开院子。”我吩咐完弟弟的大丫鬟,就带着宋嬷嬷去了主院。
母亲已经被收敛好放在了那个她睡了一辈子的檀木床上,父亲正摊倒在床榻旁痛哭流涕。
他身姿颀长,面白无须,五官俊朗,就算此时悲痛无比,也不显得猥琐,只哭的感人肺腑,旁边的丫鬟婆子也都暗暗抽泣。
"娘!!!"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扑到了床榻旁,本就红肿的眼眶立刻泪如雨下。
“妙柔”父亲怜惜的抚摸我的发顶,“别害怕,爹爹在呢”,我转身看向他,"爹爹,娘她怎么了?"
他面露悲痛的抱住我:“妙柔,你娘最近一直郁郁寡欢,没想到她怎么突然想不开,只怪我关心她太少。”
我怕掩盖不住眼中疯狂的杀意,低头把脸埋入床榻嚎啕大哭,真是好一个没想到啊!
悲伤、愤怒、庆幸的情绪交杂,我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看着宋嬷嬷担忧的眼睛,松了一口气。
我,真的回来了。
马上先去了弟弟的院子,我最放心不下他,弟弟正哭的声嘶力竭。
“阿全”我不禁紧紧的抱住他,缓缓抚摸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
“姐姐,娘为什么不要我们了?”看着他悲痛中夹杂害怕的眼睛,我一阵鼻酸,只能用贫乏的语言尽力安慰他。
“娘会变成星星看着我们的,阿全,你以后就跟着姐姐。”
看着我怎么慢慢炮制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2
当晚,我穿上麻衣和弟弟跪在灵堂守灵。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深沉,灵堂之上一片素白,弟弟也因为长久哭泣,伏在我腿上睡着了。
我将弟弟轻轻放好,走到娘的灵柩前,讽刺的笑了。
我也是自杀。
我接触不到刀,所以我尝试过落水、跳楼、撞墙。
可都被看管我的嬷嬷阻止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院墙边的杂草丛中看到了一朵黄色的花,这是钩吻的花。
它还有一个名字:断肠草。
真疼啊……
疼痛让我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翻滚。
曾庆连滚带爬的跑到我身旁,紧紧的固定住我抽搐的身体,红着眼睛嘶吼,“为什么?为什么?”
他哭的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真丑!
好想帮他擦一擦啊,我无力的垂下了手。
想到这里,我的腹部好像又感受到那种剧烈的疼痛。
我咬紧牙关含泪看向静静躺着那里的娘亲。
我还是回来晚了。
“娘,你可知,当我知道我拥有这能力时,我足足笑了一夜,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我虔诚的跪在棺椁前,我郑重的摆正姿势,按照了解到的步骤做完了乌氏祈祷礼仪,朗声祷告:
“乌氏妙柔,今日许下第一言:至今而后,为我母者必不受生育之苦”。
冥冥之中仿佛有道目光注视着我。
“言者以何物为抵”
“愿以我父十年寿命为抵”。
我顿首再拜。
这十年是为了我弟弟阿全。
他为讨你欢心日夜苦读,你却只因他一篇文章写的不如你意,便让他在祠堂跪满三日。
我在祠堂门口苦苦哀求,却被赶了出去,老实笨拙的阿全竟真的生生跪了三日!
事后他因饥寒交迫高烧而亡,当时他只有十四岁!
我抱着他逐渐失去体温的小小身躯不愿放手,他答应给我买的簪子还没买呢……
只为了长宁生的那小儿子能得封世子,你就轻描淡写的让我弟弟去死,直到这时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恨。
3
我娘来自于一个传承久远的家族,乌氏。
在古老的年代里,乌氏一族获得了言灵的能力,这种能力曾在乌氏女中代代相传。
每个乌氏女一生都有三次言出法随的能力。
但这种能力即是机缘,也是劫难,只因这能力只可利于他人。
且这世间因果,一饮一啄,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这付出的必须是言灵者或者其亲属所属的珍贵之物。
岁月久远,又怎可保证代代乌氏女都甘心奉献,牺牲自己,救护他人?
而且这能力实在万分有用,在历史上,曾被掌权者知悉,这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乌氏一族逐渐隐藏,甚至主动放弃这种能力。
而我娘是乌氏这一代独女。
丹山游乐,乔侯爷一箭定胜负,也赢了她的一生。
少女的心太炽烈,尚未成亲,她便许下第一言,只因宣平侯需要驻守边关,战场凶险,她要她的未婚夫逢凶化吉,建功立业。
代价便是那被其被家人从小精心养育的充沛体能。
从此那个能自己轻松爬山游玩的调皮小姐,再也没能走出侯府后院。
失望的乌氏父母在送她远嫁京城时,便逐她出了乌氏,至此一生,母亲都未再回江南,也决口不提乌氏言灵。
前世曾庆告诉我母亲死因时,我万分不相信,只因我实在无法理解,怎么能有人因为丈夫爱慕了其他女人,就在亲生女儿面前自刎。
4
曾庆是高丰的干儿子,专门为他处理宫外的杂事。
弟弟死后,我在这世间再无牵挂,唯有仇人。
可我被困在高丰后院,且经常被他虐打,根本无法出行。
所以我盯上了曾庆。
他很快就被我的美貌攻陷,开始为我打探消息,查访我娘死亡的真相。
我忍辱偷生、多方求证,最终却只证明了我那好父亲是多么了解你啊,娘!
他需要你死,是如此简单!
告诉你他爱慕上了她人,希望你能成全。
痛苦煎熬了两天的你就如他所愿的选择了自杀。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
天亮了,亲朋好友陆续来灵堂吊唁,当然,侯府对外的说法是母亲急病去了。
深情的宣平侯挨个回礼,形销骨立,让人动容。
“长宁郡主到……”一位气质端庄,朱唇粉面的二十许女子走了进来,她妆容精致,穿着华丽,独独面貌平庸。
看着眼前骨子里透着傲慢的郡主,我垂下眼帘,怯生生的回礼,现在我只是个十岁的小娘子,骤然失母,让人怜惜。
再抬眼,已看见父亲走到我面前,长宁抿嘴而笑,一副小女儿情态。
我忍不住身体发冷,低下头,想起大热天受寒而死的弟弟,握紧了身旁的小手。
长宁,若一生无子,你费尽心机抢到的会是如意情郎,还是财狼夫君?
5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
丧礼结束后,我禀告父亲,想要带弟弟扶灵回定武老家,为娘守孝三年。
孝顺的大帽子一抬出来,就算父亲再不情愿,也只能同意。
我和弟弟都还是孩童,在这个满是恶意的侯府,风险太大。
韬光晦迹,积蓄力量才是我现在最好的选择。
离京前一天,在漫天风雪中,我登上了碧花楼,凌冽的风吹的我浑身冰凉,抚了抚耳边的碎发,再一次看了看宣平侯府,重孝中的侯府白茫茫一片。
伺候我的宋嬷嬷以为我还在为要离开侯府而担心,安慰我道:“小姐,侯爷和夫人感情那么好,也极喜爱小姐和公子,小姐不要太担心。”
我对她轻轻一笑,“嬷嬷,你猜父亲多久会续弦?”宋嬷嬷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怎么会?”
是啊,谁能想到呢?深情的侯爷会在二个月后以无人教养小姐的理由,进行了百日娶。
现在冷清凄凉的侯府马上就会高朋满座,门庭若市,只因那新娘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章王的亲表姐。
我转身看向侯府的东方,那里灯火通明,是皇宫所在。
这一世,我要得到所有我想得到的。
这小小的侯府从来不是我的野心所在,要权势,当然是做最有权势的那个。
6
景佑十三年,春
京城宣平侯府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三年未归,女儿不孝。”我婷婷袅袅的下拜,没有错过两人眼中闪过的一抹惊艳。
我自然是长的极好,乌氏血脉给我了这世间绝顶的容貌,可这幅仙姿玉色前世带给我的却只有苦难。
“快起来,妙柔,阿全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父亲赶忙扶我起来。
“秦夫子不放人呢,说阿全年少好动,怕放他回家前功尽弃,要拘他到过了县试。”我略带得意的笑答。
果然看到长宁郡主一瞬间变了脸色,眼中盛满怒气。
秦夫子是西北名儒,秦家更是世禄之家,当朝太傅便是秦夫子的亲二哥,这次回定武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阿全拜师。
我笑看着父亲,他勉强笑了笑,掩饰不住失望,郡主三年无所出,让他终于开始重视起了唯一的儿子。
“旅途疲惫,你先回朱雀阁休息休息,晚上再过来。”父亲依然那么体贴慈爱。
“是”我低头顺从。
等我到了朱雀阁,宋嬷嬷已经和丫鬟们布置好一切器具。
“小姐,彩云来了。”宋嬷嬷近身禀报,彩云是郡主刚刚从她的主院分到我这里的二等丫鬟,也是我在侯府布下的暗子。
这几年我通过采买、利诱、施恩在侯府内埋下的几颗暗子,虽说时间有限,都还不是一等丫鬟这样的主子身边人,但这侯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也瞒不过我。
“小姐”彩云三年未见过,行了大礼。
“不必如此,闲话少说,情况怎么样?”我闲适的靠在美人榻上。
“郡主还是不死心,一直在搜罗生子偏方,什么腥臭恶心都顾不得的用。前两天夜里,侯爷与她大吵了一架,这两天都住在前院,只隐约听到提起二老爷。”彩云敛容回到。
“小姐,果然如您所料。”宋嬷嬷赞叹的望着我,“郡主果然把主意打到二房刚出生的三少爷身上”。
彩云恍然道:“郡主要抱养三少爷?!”
“不错,她打的一副好算盘”,我轻笑着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袖口。“但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彩云心服口服的问到。
“二婶出身河东刘氏,刘老太爷更是重视家族清名,这侵夺兄弟家业的贪婪恶毒事,可不敢干。”
我看向宋嬷嬷“安排一个小厮在二婶去河东报喜的队伍里,都是实在亲戚,该知道的也要告诉一下亲家老爷。”
“是,我马上安排。”宋嬷嬷颔首应到。
晚上的团圆宴,我是吃的很开心,几年没尝到侯府小厨房的手艺,还蛮想的。
至于心绪不宁的郡主和艴然不悦的侯爷,又关我什么事呢?我只是个刚到家贪吃的小姑娘呢。
日子很快到了五月,我除了隔段时间去城郊的小庵拜拜佛之外,一直安分守己呆在朱雀阁,直到做完月子的二婶来侯府大闹了一场。
当然,诗书满腹的二婶还是做不来骂街的。
只是咬文嚼字、指名道姓的劝告郡主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乔家妇,再默默流泪的抱着三少爷去跪了祠堂。
“小姐,你是没看到,郡主被气的脸色都青了,第二天主院的摆设都换了一遍呢。”彩云惟妙惟肖的为我模仿当天的情形,和我笑成一团。
我又看向在旁边笑看我们的宋嬷嬷,“侯爷呢?”
“侯爷可顾不上内院,二爷求了族里的长辈来见侯爷,一屋子的族人,二爷哭着跪求侯爷可怜可怜他,侯爷脸都青了。”宋嬷嬷笑着说,“侯爷还发誓呢,已有嫡子,绝不过继。”
堵死了过继这条路,父亲,我会给你另外一条路的。
7
我好好赏赐了彩云,由宋嬷嬷给我卸掉首饰,“白露那边怎么样了?”
宋嬷嬷道,“放心吧,小姐,明天晚上侯爷会去参加郑县伯的宴会,白姑娘已受邀献艺。”
白露是我为我那好父亲专门定制的预备役真爱。
相貌身形,性格爱好,包括那出身高贵沦落风尘的身世都那么让人怜惜。
三个月前,白姑娘凭借我见犹怜的容貌和让鸟雀为之驻足的琴声一举成名,现在是京城风头最盛的花魁娘子。
传闻越城侯要强纳她为妾,都被她以死相拒,真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一个月后,我刚迈入主院,便听到一声尖叫。
紧接着便看到父亲怒冲冲的走了出来,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乔怀英,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一个歌妓你也不嫌脏!”长宁郡主尖锐的骂声响彻院子。
“安宁你竟敢如此放肆!真是个泼妇!”父亲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我转头就快步回了朱雀阁,怕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晚上我忍不住好心情,让厨房进了个锅子和宋嬷嬷喝了半夜的酒。
不出三个月,白姨娘就进了侯府。
第二天请安,我如愿欣赏到了郡主脂粉都遮不住的心如死灰。
这个曾经为了她杀妻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妓子。
花魁倾心从良,侯爷深情求娶,现在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热闹呢。
没过几日,主院突然开始叫了纤巧坊来府里给我做了新衣。
宋嬷嬷担忧的絮叨:“她怎么突然想到小姐了?”
“自然是你们小姐我长的够美,能卖一个好价钱啊。”我把玩着一对羊脂玉镯,这是玉香居在京城第一家铺子开业后掌柜送过来的。
玉香居是我在平武创立的生意,明面上是依靠乌家表亲,这几年在西北已经站稳了脚跟。
实际上,是我根据前世知道的信息,找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玉矿。
凭借这无本生意,再参考一下几年后会流行的款式,玉香居想生意不好都不成。
玉器价贵,玉香居又只卖好货,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宋嬷嬷还是不解的问道,“就算把小姐嫁出去,又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侯爷要的可是子嗣。”
“嫁出去?呵呵”我冷冷一笑。
“她可没打算正经把我嫁出去。”
我没有再对宋嬷嬷多说。
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绣花床帐发呆。上一世倒不是为了子嗣,为的是章王。
当朝太子身体羸弱,至今未有子嗣,而章王身强体健,其母惠妃更是荣宠十年不衰。
故当今圣上一直对章王优容有加,至今没有让其就藩,自然,章王对皇位有了野望。
长宁虽是章王表姐,却在一众姐妹中并不出色。
前世,长宁将我做为奇货献给章王,最终到了大太监高丰的手上。
高丰是圣上近侍,后来彻底倒向章王,章王继位他功不可没。
至于我一个侯府嫡出小姐被太监凌辱、虐待,在这些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亲生父亲,只欣喜于宣平侯府能再延富贵。
回忆起这些往事的痛苦,我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流泪。
我张口狠狠咬住胳膊,剧烈的疼痛中,我缓缓的笑出声来。
终于要开始了,为了这一刻我已经等的太久了。
8
第二日,我去正院请安时也着意打扮了一番,我本就容貌娇媚昳丽,穿着一身粉色乳云纱对襟衣衫和紫绡翠纹裙,大胆明丽的配色更把我这十分颜色承托成十二分,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丫鬟婆子看直了眼。
一进堂屋,屋里为之一静。
本来在和郡主说着什么的父亲,仿佛没有见过我一般呆呆的看着我:“娇柔真长大了啊”。
郡主更是上下不停的打量了我一圈,脸上满是兴奋,拉过我的手说:“过几日王府设宴,娇柔陪我去。”我开心的答应。
章王府作为如今最受重视的亲王府,自然是金碧辉煌,雕龙画凤,长宁领着我直接去了章王的书房。
“拜见殿下。”
章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长宁,去见见王妃吧。”
章王妃是位看起来眉目慈和的贵妇人,见礼以后,直接挥手让我去园子里赏花。
这是我第一次在京城参与交际,自然是艳冠群芳,宣平侯府大小姐的姿容绝色引爆了京城贵族圈。
之后的几个月,长宁频繁出入章王府,父亲也经常参加宴饮。
到了九月十八,长宁带我去参加了秦太傅府上的赏花宴。
我到时花园里已经满是夫人小姐。
“娇柔,快来,看看这朵瑶台玉凤,开的多漂亮。”上次宴会认识的侯家小姐招呼我。
我开心的走了过去,“莹莹姐,最近可好?”
“我很好,不过,娇柔,你怎么又漂亮了?”莹莹姐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只要见到我,就定然粘着我。
看着她略显痴迷的眼神,我无奈的笑了。“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这衣裳不错?”
我转了个圈给她看我的新衣裙,今天我穿了一套木青色缕银纹对襟小褂和红色软锦缕金芍药裙,衣饰华丽,便少少只带了几件玉首饰妆点。
我这一转,便清晰感觉到小姐们的眼光都聚集了过来,羡慕、嫉妒、欣赏,不一而足。
我只当没看到,拉了莹莹去扑蝶,这蝴蝶也没几日好活了,各个显得懒懒散散,我却怎么也扑不到。
我便在这盛开的花园里,尽情玩闹,那满园的鲜花也没有我的笑容明艳。
几天后,京城就流行起了木青小褂和红色芍药裙。
参加完赏花宴后,父亲就不准我出侯府了,赏花宴,我风头太盛,他们怕我脱离他们的控制。
我也就顺势悠闲的宅在朱雀阁,吃吃喝喝,没事和彩云逗逗乐子。
“小姐,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宋嬷嬷一直放心不下一边念叨。
“你且放心,估摸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我看着镜子中一颦一笑都透露出青春娇媚的脸庞笑着说。
9
十月初,天气转凉,我已经穿上了小夹袄,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彩云下棋,突然正院的胡嬷嬷闯了进来。
“小姐,快准备一下,有圣旨到。”
“圣旨?为什么要让我们小姐接旨?”彩云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来颁旨的内官只让赶紧准备接旨,侯爷和夫人都不在府里,已经派人去找了。”胡嬷嬷忐忑不安的说道。
我和宋嬷嬷对视一眼,该来的终于等来了。
我慢慢换了见客的大衣裳,跟着胡嬷嬷到了正院,香案已经摆好,父亲和郡主正陪着一位中年内官说话。
“这就是大小姐了吧?”内官一见到我就眼睛一亮,满脸笑容的起身问到。
“见过公公。”我端端正正的行了个万福礼。
“不敢当不敢当。”内官赶紧避让,没敢受我全礼。
父亲和郡主疑惑的望向他,内官笑了笑,站到香案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咨尔乔氏。备令仪之淑慎、彰厥有常。禀懿德之静专、协于克一。兹册封尔为丽妃。尔其徽音益懋、积余庆于家邦。誉命惟新、荷殊荣于简册。钦此!”
父亲和郡主已完全愣住,连谢恩都忘了,只有我清脆的叩首谢恩声。
“侯爷、夫人还不快快接旨?”内官不悦的说道。
两人草草谢了恩,内官又多赞了我几句便告辞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终于维持不了假善的面孔,厉声问道。
“父亲,我又如何知道?想必是听说了我的美貌。”我昂首回道,活脱脱一副得意忘形的姿态。
“你!”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扬手来打我,我又怎么可能让他打到。
“侯爷,小姐现在可是皇上亲封的丽妃,你怎可如此无礼!”宋嬷嬷挡在我身前。
长宁冲了上来,尖叫这往我头上抓去,突然起来的变故彻底激怒了她。
我身后的两个丫鬟直接上前抓住她两只胳膊把她按在椅子上,这可是我专门准备的武婢。
“贱婢,好大的胆子,放开我!”她一边奋力挣扎,一遍谩骂,仿佛街边的泼妇,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的优雅做派。
一屋子人都看呆了,父亲猛然回过神来,怒视我:“还不放开夫人!她可是你母亲!”
“父亲,我已受封丽妃,君臣有别,我这是好心提醒郡主,不要以下犯上。”
“你!你!”父亲气的头昏眼花,不断喊道:“孽障!孽障!”
“父亲,女儿受此大封,你应该感到高兴啊,乔氏从此门第不同,为何你如此气愤?”我淡淡的看着他。
他顿时语塞,圣旨已颁,便成定局,他满腹的算计顷刻付诸东流。
无论他们准备把我卖给哪一家,都要承担对方期待落空的怒火。
我再欣赏了一下两人愤怒沮丧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转身回了朱雀阁。
10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刚回到朱雀阁彩云就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你家小姐美不美?”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她。
“当然,现在谁不知道,小姐是京城最美的贵女。”
“所以我是真真的美啊。”我仰首大笑。
以色侍人虽不可长久,但这天赐的容貌现在也是我最犀利的武器。
前世高丰是随侍的大太监,最是会揣测圣心,可能因为觉得我永远走不出他的后院,也可能他没有人可以倾诉,倒是给我絮叨过很多宫闱秘事。
圣上近些年最爱的是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人。
我常常礼佛的庵堂山下有我早就买下的别院,前几天因大雨,在别院歇息的我遇到了一位贵人借宿,而这位贵人就是当今圣上。
当然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谋已久,我是算着日子去的别院,因为我记得高丰曾抱怨过这突如其来大雨和躲雨的狼狈。
当时的我根本不在意,而这三年,我强忍着回忆的痛苦,把上辈子能记得的所有事情都认真回忆、分析。
我受的罪,吃过的苦,绝对不能白费!
那天晚上,我见到了高丰。
他带着一脸讨喜的笑容,默默的躬身站在角落,一不留神,仿佛会忘记有这个人的存在。
我收回目光,素颜淡袍地向圣上盈盈下拜,低头行礼时,我清晰的感受到了那盯着我白皙娇嫩后颈的目光,我知道他已经对我有了兴趣。
但是这还不够。
我拜托秦夫人邀请长宁和我去参加赏花宴,是因为我知道其实那天圣上也秘密在太傅府游玩。
从来低调的我在那天极尽张扬,肆意挥洒我的青春,即便引起了长宁的警觉,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深刻的记住了我最美的样子。
而当今圣上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11
宫中很快就派来了两位嬷嬷服侍我,既教我一些宫中规矩,也帮我准备进宫事宜。
我为这一刻准备良久。
所有产业早就开始收拢,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和方便使用的金银首饰,各种绫罗绸缎、首饰摆件更是应有尽有,这些年的布置已足够我在宫中生活优容。
但我也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带着宋嬷嬷拿着我母亲的嫁妆单子,到侯府的库房进行了扫荡式挑选。
我要把母亲留下的所有贵重物品都加到了我的嫁妆单子里。
长宁气急败坏的冲到库房:“你在做什么?!侯府的东西你一件都不准拿走。”
“可我拿的是我母亲的嫁妆啊,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个续弦……”我挑了挑眼角,顺手把一件玉石盆景拿起来欣赏一下,乌氏千年流传,拿出来的可都是好东西。
“你,你”长宁被我鄙视的眼神刺到,瞬间暴怒,抬手就要扇我。
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身后跟着的婆子马上冲上来把拧住她的胳膊。
“夫人病了,送她回去。”我挥挥手,仿佛打发了一个下人。
长宁尖叫着被拖走。
听说晚上长宁看到我从库房挑走的嫁妆单子,被气得吐血,又不敢在宫人面前表露不满,没多久就卧床不起。
没能看到我风光受封,真是太可惜了。
腊月初八是司天监算好的黄道吉日。
我身穿二品命妇华丽庄重的礼服,金绣云肩大杂花霞帔灿烂夺目,高耸的发髻上戴满珠翠。
看着镜子中贵气逼人的宫妃,我眼中隐现锋芒。
这世上众人多为棋子,现在我终于走上棋座,成为有资格决定他人命运的执棋人!
我带着十里红妆风光入宫,但也知道,我进入的是一个更凶险的战场。
我出身高贵,容貌绝美,刚入宫就得到盛宠,圣上连续半个月都宿在我宫里。
当然,我也再次见到了高丰。
13
高太监在宫内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圣上身边第一人。
我天真的向圣上撒娇,想要陪他用膳。
第二天我如愿踏入乾清宫,哪个说宫里都是温吞饭?御膳可以说是天下美味,我不出意外的吃撑了。
圣上看我吃的香,十分开心,让我多来陪他吃饭。
我也开心极了,因为在这乾清宫有我天然的盟友。
太监可没有出宫之日,御前大太监值得他们拼死争斗,可以说这乾清宫的太监,个个都想登上这个位置,但我要找到最想又最狠的那个人。
很快,侍笔太监李达就脱颖而出,成为我的第一目标。
他是乞丐出身,性情阴狠,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爬到了副总管的位置,只差一步,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赌他忍不住。
半个月后,李达新进宫的小同乡无意间透露了高丰宫外秘密府邸的位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在高丰府邸潜伏的暗子很快发现了有人窥视。
不用多久,这章王和高丰的密切往来、内外勾结情报,就送到了李达手中。
我想他肯定欣喜若狂,因为不出三天,我就听到了高丰要被杖毙的消息。
我寻了个迷路的理由去亲眼看了行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被活活打死。
鲜红的血肆意流淌,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咽的惨哼。
我既害怕又兴奋的瞪大了双眼,我要看清那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高丰曾最爱拿特制的鞭子鞭打我,因为喜欢看我雪白的肌肤上有他花样抽出的红痕,喜欢我绝美面容上痛苦的表情。
我幻想过那么多次杀了他,终于在今天,这个在我心中恶魔一般强大残忍的人,连个罪名都没有,随随便便的被杖毙在北宫。
权势,就是这么迷人。
彩云扶着我颤抖的身体,以为吓到我了,“娘娘,我们快走吧,怪吓人的。”
“我腿软,走不了,扶好我。”
我当然不会走,我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直到高丰被像只破布般拖下去,行刑的太监开始冲洗地上的血迹,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我爱死这种感觉了,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心情明媚的我越发显得娇媚动人,圣上回后宫,十次总有八次是找我。
我一时风头无两。
14
可我从不侍宠而娇,坚持日日步行穿过大半个皇宫到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且定要呆到皇后赶我走,才会恋恋不舍的离开。
每日回到披香宫都累的香汗淋漓,宋嬷嬷心疼我,“娘娘何须如此,便是谨守规矩,也可乘坐步辇。”
我畅快的升了个懒腰,抿嘴笑道:“这宫中女子都不爱动弹,我连个活动筋骨的地方都没有,每天多走一走,轻身健体,我还想多活几年。”
“娘娘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什么死啊活啊。”宋嬷嬷嗔道。
我说的是实话,这辈子定要活的长长久久。
但让我这般殷情的,还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看起来身强体健的圣上,只有6年好活了。
育有太子的皇后,才是我第一应该抱的金大腿。
皇后是不会拒绝我的投靠的,她早就不再侍寝,而太子又身体孱弱,育有章王的慧妃才是她的生死大敌。
我这样美貌无子的新晋妃嫔,正是她巩固势力的好帮手,所以当我一表现出臣服姿态,她便马上接纳了我。
现在我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儿呢。
每月十五都是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偌大个坤宁宫正殿挤挤挨挨,人多到只有昭仪以上品级的妃嫔才能混个位子坐,低位嫔妃们只能站着。
今天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
“丽妃姐姐果然容色过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最先酸我的,不是坐在左边首位的慧妃,而是下首的彤昭仪。
她是位艳丽的女子,腹部高耸,怪不得如此言行无忌。
“彤昭仪也很美啊,像海棠花!”我开口就赞,真诚才是必杀技。
在场的妃嫔明显没想到我是这种性子,彤昭仪也仿佛被噎着了。
“妹妹们都很美,可别互相吹捧了!”最后还是慧妃出言解围,她面庞清丽,浑身散发着书香气。
“我可说的是实话,慧妃姐姐!”我露出娇俏的笑容。
顿时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好了,皇后拉过我的手,喜爱的说道:“你这小嘴,可涂了蜜了!”
至此以后,我就慢慢融入了宫廷,闲暇时还会去彤昭仪处玩耍。
彩云每次都很紧张,毕竟彤昭仪快生了,万一我不小心有个什么妨碍,可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放心吧,皇后治宫严谨,小皇子定会平安出生的。”我选了一朵粉色的牡丹花让彩云给我插上。
“不过,彤昭仪嘛,就说不准了。”端详着今天的飞霞妆,我满意的点点头。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彩云诧异的问。
因为彤昭仪出生鲁地大族赵氏,世代书香,虽然这两代没出一品大员,但三五品的地方主官却是络绎不绝。
无论是皇后还是慧妃,都不会允许这后宫再出一位有强大外家的皇子。
“这些天盯紧赵姑姑。”
“彤昭仪的掌宫姑姑?”彩云更不解了。
“嬷嬷,你和她说。”我开始享用精致的早餐,高位妃嫔的供应还是很奢侈的。
“赵姑姑算起来还是彤昭仪堂姐,本来年龄到了之后就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但因为妹妹被封昭仪,家族就强留她在宫中侍奉彤昭仪。”宋嬷嬷叹息道。
“你想想看,本是姐妹,现在一个是马上就要诞下皇子的昭仪,一个是一辈子困在宫廷,还要每天战战兢兢伺候人的宫女,她能不恨?”
一进宫,我就让宋嬷嬷买通些老宫人,重点查问赵姑姑的过往。
上一世,这三皇子母子俱亡也是一件大事,赵姑姑自裁认罪更是让人唏嘘。
现在,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我都会让她是慧妃,我大口吃下一大块烂软的羊肉。
14
深夜,我穿上遮面斗篷去见了赵姑姑。
“你到底是谁?”她警惕的盯着我。
“不知道对你更好,喏,你看看吧。”我把手中的书信递给她。
这是她爱人的亲笔信,他已经定好了海船,五天后出发。
她双手颤抖的捧过书信。
“你要我如何做?”
“首先金尾草计量减半。”我需要一个活着的受害人,时刻提醒圣上慧妃的残忍。
“然后露出破绽,接受拷打,尽力忍耐到不能再忍耐为止,再指认慧妃为主使者。”圣上只会相信自己找到的真相。
“最后,我会让人给你喂下假死药,送你出宫廷。”
赵姑姑警惕的看着我:“虽然我不知何为假死药,但能瞒过御医的,应该是很珍贵的药,为什么给我用?”
是啊,让她真的死了不是更完美。
但我前世被人摆布操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我会尽我的能力给人选择的机会。
既然赵姑姑愿意相信她的爱人,那我自然会成全。
“做还是不做?”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压低声音问她的决定。
“做。”她的眼神逐渐坚定,哪怕是我虚无缥缈的承诺,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一切按照我的计划完美实行。
圣上震怒,慧妃被罢免宫权,禁足半年。
乘着这权利真空,我顺利在宫里布下更多的暗子,虽然没有皇后收获大,但也算在后宫站稳了脚跟。
而我更大的收获是:章王终于失去了他最大的助力,后宫的消息渠道已对他关闭。
再拜见皇后时,她心情正好,“彤昭仪病病歪歪的,丽妃,你看这三皇子该如何抚养?”
“三皇子生下来就有些不好,圣上正是心疼幼子的时候,不如继续让彤昭仪照看,也显得皇后娘娘大公无私。”
我赶紧表明不愿抚养皇子。
皇后满意的笑了:“那就让彤昭仪多费下心,毕竟母子连心嘛。”
我从没考虑自己生育,6年时间,不够我扩张势力的同时生育孩儿,抱养更是得不偿失。
无子有宠,才是我的立足根本。
在这后宫,有圣上的恩宠、皇后的信任,又有何事不成?
景佑十六年
圣上隆恩,为我加封贵妃,位于四妃之首,并准我回府省亲,享天伦之乐。
我也为此准备了一份大礼。
15
清道、洒水、垫土,合族跪拜是基本的省亲礼仪,在专为省亲建造的凌琅阁中坐定。
我定眼看向略显憔悴的父亲和按品大妆满脸阴郁的安宁。
这一年多侯府可是很热闹的。
白姨娘受宠依旧,安宁为了与之争锋,把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开脸做了通房。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十分欣慰。
想必她做出这个选择定然是肝肠寸断、痛心入骨。
可惜啊,任你千般阴谋,万般算计,我只一剑。
我抬抬手,“开始吧。”
负责我省亲事宜的大太监李达,高举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宣平侯接旨!”
“特下此诏,封乔青恒为宣平侯府世子。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跪在香案前的两人如遭雷殛,安宁猛地抬起头,仿佛要吃人一般看向我。
乔青恒正是我那刚考了秀才,远在西北军中历练的弟弟。
“难道夫人对圣上旨意有什么异议?”我笑问。
父亲紧紧抓住她的手,拼命瞪她,不让她出声。
“还不快谢恩!”宣旨太监看着两人训斥道。
“臣谢主隆恩。”两人忍的眼睛都红了,我欣赏的多看了一眼才起身。
“阿全在西北挺好的,苏世叔亲自带他学军中规矩,你们别太挂念他。”我好心安慰两人。
宣平侯府最宝贵的不是这京城浮财,而是世代羁绊的北府军。
有北府军的宣平侯才称得上军侯!
姐姐做了贵妃的侯府嫡子,自然有资格继承这军中势力。
至于父亲?
要军权有何用?自有我们儿女争气又孝顺。
哦,他还是有点用处的,我抬了抬眉毛,“父亲身体一向可好?”
他十分意外我的关心,怀疑的看着我:"臣身体向来不错。"
“那就好。”我满意的点点头。身体好才能活的久,才能更耐用。
平静了这么久,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16
景佑十七年春
圣上本只是小受了风寒,没想到延绵成疾,缠绵病榻半年之久,朝廷气氛逐渐紧张。
乾清宫后殿,我伏跪床榻旁哭的梨花带雨,圣上无奈的扶头看着我,“别哭了,朕这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圣上可不能再任性了,这次定要好好休养,完全好了再起身。”我红着眼眶,瞪着他。
“依你、依你!”圣上苦笑着躺了下去。
这半年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小小的放肆也只会被认为是担心他的身体。
我和皇后以圣上病情为由封闭后宫,现在宫外对圣上病况的猜测已越来越严重。
虽然有太子监国,但人心浮动。
太子更是在我的建议下,大肆安插势力,做出胜利者嚣张的样子。
章王已多次入宫求见遭拒。
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一个火星,就能成了燎原大势。
五月十九,宋太医漏液入宫,宫中影影错错传出圣上病危的流言。
五月二十一,圣上宣内阁大臣入乾清宫,深夜未出。
亥时,宫外突然传出喧哗声。
“圣上,章王率两千精兵,已攻入午门。”殿前左指挥史曹将军一身狼狈、浑身血迹的跪到圣上面前。
“请圣上移驾!”曹将军叩头不止。
“圣上!”我害怕的躲到他身后,但圣上已顾不上欣赏我楚楚可怜的姿态。
“章王?!”他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他疯了吗?”
他当然没疯,他只是以为你快死了,要传位给太子。
搏命一击是我给他留的唯一的希望,我垂下眼帘,掩饰眼中的兴奋。
“出了什么事?”因皇后病重被宣召入宫的重臣们,担心的进殿询问。
是的,真正要死的是皇后,前世她也是在今年薨逝,从而直接导致太子争位失败,一败涂地。
“秦相公,章王造反了!”曹将军赶快说道,“我们没有防备,午门已经被攻破,虽然已派敢死队冲出去,招京营救驾,但乾清宫离午门太近,保险起见,请圣上和各位相公先移驾华泰阁。”
华泰阁是宫廷藏书阁,位于皇宫西北角,十分偏僻。
“我哪里都不去!”圣上暴怒,“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弑父。”
我和大臣们慌忙跪地劝阻,但还没等我们说上两句,喊杀声已经近在眼前了。
章王全副盔甲,意气风发的提剑走进殿中。
“父皇?”他看到站在殿中怒气勃发的圣上时,明显露出慌乱。
可随着身后不断涌入的兵将,他的神色逐渐坚定。
“请父皇下诏,传位于我,我定奉养父皇如初。”
“孽畜!”圣上拿起手边的摆件就砸向章王。
我扶着圣上大声斥责,“章王,圣上宠信于你,天下皆知,你为何如此大逆不道!怎可做出这样弑君弑父的事?”
章王没想到我这个柔柔弱弱的后宫妃嫔竟然敢站出来质问他。
“滚!”他抽出宝剑向我劈来,曹将军起身迎上,顿时大殿一片混乱。
突然,殿外一根闪电般的箭矢刺入了章王的胸膛。
皇后亲兄长恩侯出现在殿外。
终于来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场武力夺位的闹剧以章王伏诛结局。
事后,圣上仿佛老了十岁,我经常看到他看着一块和田印章发呆,那是章王十几岁时亲手雕刻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为何章王会突然造反?为何长恩侯会那么及时出现?作为一个帝王,我不相信他没有疑虑。
但可那又如何?从他将章王留在京城开始,兄弟相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他现在只有太子一个成年儿子,已经没有了选择。
“娇柔,皇后怎么样了?”圣上唤我,现在他是愈发离不开我了。
“皇后娘娘这几日已经无法起身了,圣上,您去看看吧。”我面露哀伤。
“朕就不去了,你去看看吧。”圣上摇头,他终究无法原谅。
17
六月初九,皇后薨逝于坤宁宫。
我去看望哀伤过度的太子,“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也不愿你如此糟践身体的。”
“多谢母妃关心,我只是太想念母后。”太子秉性柔弱,多情多思。
我暗中叹气,这可不是一个帝王料。
“三皇子这几日都去乾清宫陪膳,圣上夸他性资敏慧。”我干脆说明白一些。
太子仿佛这才清醒过来,起身行礼,“多谢母妃提点。”
我受了他的礼,点头道,“我受皇后娘娘多年照拂,望太子能明白娘娘苦心。”
看太子终于振奋精神去了乾清殿,我莞尔而笑。
太子不知道圣上没两年好活了,对年幼的皇子也有危机感。
我提醒他,是为了让他明白我的价值,贵妃可不是我的最终目标。
景佑十八年,我受封为后。
封后大典十分隆重,皇帝亲自祭拜天地,册立当日,我戴九龙四凤冠,出祭礼服,走出阁楼,站立居所大殿中,接受后宫妃嫔、公主、命妇、皇子的跪拜。
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我心中欢喜,这后宫我再无敌手。
我看向太子,他面无表情的熟练行礼。
他值得信任吗?
18
权势面前,就算亲生父子兄弟,都会殊死相搏,又何况我这个年轻继母。
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短命鬼。
所有仪式完成以后,我累瘫在椅子上,彩云尽快的拆卸着我繁复的头饰。
“府里怎么样?”我双眼放空的问道。
彩云不觉得有异,毕竟这些年我从未放松对侯府的控制。
“世子还未回京城,夫人在自修庵过得不错。”
章王谋反自然会牵连母族,更何况安宁与章王来往密切。
但谁让她有个孝顺的女儿呢?
我哭着求圣上留她性命,只是要一辈子在庵堂修行,为圣上祈福。
她曾威胁我不准死,所以我只能痛苦的活着,死都不敢死。
现在我要她受尽磋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爷呢?”
“侯爷还是那个样,没有了夫人盯着,现在侯府后院已有7房妾室了。”
“让他明天觐见。”我吩咐彩云。
我要亲自看看他才算放心。
19
“参见娘娘。”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我满意的点点头,“起吧。”
在我这几年的刻意打压下,他看起来精神萎靡,但身体还是保留了武将的健硕,看起来不像短命的样子。
“父亲一向可好?”
“好好”他唯唯诺诺的答道,哪里还有当年的半年风采。
“父亲没事不要到处闲逛,多保养保养身体。”闲话两句,就让他告退了。
深夜,我独自来到了小佛堂,这里长年供奉着母亲的小像。
我抬头默默看了看画中永远天真的少女,拈了三根香,“母亲,你这般爱他,那我就送他去和你团聚。”
“乌氏妙柔,今日许下第二言:为保大庆承平安泰,太子妃当生育嫡子”。
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言者以何物为抵”
“愿以我父二十年寿命为抵”。
这二十年是为了我自己,小小的我最是仰慕你,我的父亲是大将军!
却转身被最相信的父亲毫不留情的丢弃。
被送给高丰的那个晚上,我躲在床脚害怕的呕吐,还依然认为你是有苦衷,我要帮你。
这份冀求让我成为了任你摆布的傀儡,我怕疼、我怕的要死,但我不敢死。
我告诉自己,我还有父亲,我还有弟弟!
直到弟弟也死了……
悲痛的回忆疯狂的攻击我,我强迫自己停下回想。
抬起头擦干了满脸的泪水,抱住自己,“娇柔,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的你非常棒!”
半个月后,东宫传来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
十月怀胎,太子妃顺利诞下嫡子。
看到嫡孙的圣上在景佑二十年秋驾崩。
太子继位,尊奉我为太后。
半年后,宣平侯过世,没想到他还挺能活的。
两年后,新帝病重崩逝,我抱着三岁的小儿登上了皇位。
这天下有了我一席之地。
完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