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船业的 “三国演义”:为什么全世界的巨轮,只剩中日韩在造?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15 04:47 3

摘要:2018 年 6 月 30 日午后,美国费城造船厂内,一艘名为 “丹尼尔・井上” 号(美森轮船官方中文名为 “美森一诺” 号)的集装箱船正式下水。它隶属于美国知名航运公司美森轮船,是 “阿罗哈” 级先进集装箱船系列的首舰,能装载 3220 个 20 英尺标准集

引子:一场从起点就不对等的竞赛

2018 年 6 月 30 日午后,美国费城造船厂内,一艘名为 “丹尼尔・井上” 号(美森轮船官方中文名为 “美森一诺” 号)的集装箱船正式下水。它隶属于美国知名航运公司美森轮船,是 “阿罗哈” 级先进集装箱船系列的首舰,能装载 3220 个 20 英尺标准集装箱,与姊妹船并列成为美国有史以来建造的最大商船。​

对费城造船厂而言,这艘船是巨大的骄傲,可这份骄傲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在它下水的同一时间,太平洋另一端的韩国韩华海洋等造船厂,正像 “下饺子” 似的建造着比它大五倍的超级巨轮。更让人震惊的是,费城造船厂好不容易造出两艘 “阿罗哈” 级货轮的时间里,韩国船厂已交付超 50 艘统治全球贸易航线的新型超级货轮。​

故事还没结束,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家让美国人引以为傲的费城造船厂,早在一年前就已易主,被它的韩国竞争对手 —— 韩华海洋收购。​

在这场关乎全球海洋贸易命脉的竞赛中,战争其实早已落幕,胜利者只有中国、日本和韩国。有趣的是,从物理条件来看,这三个国家似乎并无必胜理由。那么,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球造船业格局的巨大变迁,是如何一步步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第一章:破除迷思 ——“廉价劳动力” 的刻板印象​

要是随便问一个路人,为何是这三个亚洲国家主导现代造船业,大概率会得到一个看似理所当然的答案:中国这类国家劳动力更便宜。毕竟船舶是最易在全球 “运输” 的工业品,去劳动力最便宜的地方生产,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这个流传甚广的观点,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误解。在现代造船业中,劳动力成本占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行业分析报告,韩国三星重工业这类顶级船厂建造的超大型集装箱船,按具体规格不同,售价通常在 1.5 亿到 2 亿美元之间。而在这笔巨款里,真正支付给将钢板组装成巨轮的造船工人的薪酬,总共仅约 1000 万美元。​

更重要的是,现代化造船厂早已不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代表。绝大部分焊接、切割和搬运工作,都由巨型机械臂和自动化设备完成。操作这些精密设备的,是训练有素的高级技师,即便以欧美标准衡量,他们的薪资水平也相当优厚。​

既然如此,造一艘船的真正成本到底在哪?答案几乎全集中在三个方面:高精度机械部件、海量特种钢材,以及巨轮停泊在船坞里的时间成本。很多时候,这些核心生产要素的成本,在中国、日本和韩国甚至比世界其他地方更高。​

由此可见,一个清晰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三个国家的造船厂能赢得市场,并非因为成本更低,而是因为做得更好。这种 “更好” 不只是简单的技术领先,更是集历史、地缘政治、经济策略和金融创新于一体的复杂体系作用的结果。要弄明白这一切,我们得把时钟拨回一百多年前,从旧日造船霸主的衰落说起。​

第二章:旧日霸主的黄昏 —— 日不落帝国与美国的退场​

故事的第一部分,要讲讲曾经的造船业巨头们是如何失去统治地位的。​

19 世纪末,世界造船业霸主只有一个 ——英国。庞大的殖民体系为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源,也让它有了建造强大海军与商船队的强烈需求,当时英国舰队规模达到世界顶峰。随后,其他欧洲帝国为在世界海洋中抢占一席之地,也开始奋力追赶,尤其是在一战阴云密布时,各国都清楚海军将是未来 “总体战” 的关键。​

一战结束后,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继续主导全球造船业。一方面,与北美日益频繁的贸易利润丰厚,掀起了一波商船建造热潮;另一方面,一战并未彻底解决列强间的矛盾,各国海军仍在暗中较劲,为所谓的 “续集” 做准备。期间,为避免代价高昂的军备竞赛,主要海军强国签订了《华盛顿海军条约》和《伦敦海军条约》,限制主力舰的数量和吨位。可正如我们后来所见,这些条约并未真正起到作用,一个简单的漏洞就是:条约只限制大型主力舰,各国转而大量建造不受规则限制的小型舰艇。​

然而到了二战,一切都变了。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全球造船业被美国彻底垄断。​

1941 年到 1945 年,美国建造的船舶总吨位,是全球其他所有国家加起来的六倍之多。美国造船厂几乎每天都有新船下水,这些船一方面支持欧洲战场的盟军,另一方面助力美军在太平洋与日本展开殊死搏斗。但这种恐怖的生产力,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 巨大的产能过剩。​

二战期间建造的大部分船只,并非引人注目的战列舰或航空母舰,而是用于跨洋运输物资的补给船。美国后勤体系有多强大?他们甚至专门在太平洋战区部署特种冷藏船,唯一任务就是为在热带酷暑中作战的士兵制作冰淇淋。据说,当时一位为部队粮草发愁的日本将军,得知美军竟有多余资源 “浪费” 在冰淇淋船上时,便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彻底输了。​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虽有待考证,但却生动反映出美国战时生产力的过剩。战争一结束,美国造船业几乎一夜之间就停摆了。这在当时看来有些不合逻辑:虽说美国不再需要维持庞大海军,但全球贸易正迎来爆发式增长的曙光。以美元和黄金为基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锁定了各国货币汇率,让跨国贸易变得前所未有的简单稳定。​

可美国航运公司面临着一个简单的经济选择:要么以极低价格从海军手中购买成千上万艘战争剩余的 “自由轮”,要么花十倍价钱向本国船厂订购新商船。结果显而易见,美国造船厂门可罗雀,大部分只能无奈关门。​

这背后揭示了一个深刻的悖论:美国并非在竞争中输掉造船业,而是战争的巨大成功导致内部市场失灵,亲手扼杀了这个战略性产业在和平时期的发展前景。胜利的果实,反倒成了埋葬未来的种子。​

第三章:亚洲巨头的崛起与 “终极武器”​

当美国造船厂在萧条中倒下时,太平洋彼岸的故事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故事的第二部分,我们来看看亚洲新兴力量如何抓住历史机遇,夺取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产业。​

这部分的主角是日本。为支撑战争机器,日本早已发展出世界一流的造船技术。二战结束后,占领日本的美国人不仅没有摧毁这个产业,反而鼓励其继续发展。背后是冷战的地缘政治考量:美国希望将日本打造成稳固的资本主义前哨,遏制共产主义在亚洲的蔓延。通过扶持日本航运和造船业,美国既能打开新的贸易伙伴大门,又能为大量日本工人创造稳定就业,避免他们被 “均贫富” 的激进思想吸引。​

1950 年,朝鲜战争爆发,为日本造船厂送来了又一根 “救命稻草”。当时参战的联合国军主要从遥远的美国和欧洲赶来,而对手朝鲜和中国拥有地缘上的绝对优势。联合国军的舰船受损或需要维护时,与其远渡重洋返回母港,不如就近选择日本船厂。命运开了个巨大玩笑:不到五年前还与这些海军为敌的船厂,如今成了他们的维修基地。​

这次历史性的资本注入,让日本造船厂得以启动强大的 “正反馈循环”。和后来的中国、韩国一样,日本本身极度缺乏造船所需的原材料,比如制造钢材的铁矿石。但随着日本建造大型散货船的技术愈发成熟,全球海运费率开始下降。这使得日本能以更低成本从澳大利亚、巴西等地进口原材料,而更低的原材料成本又进一步降低造船成本,让他们能建造更多、更好的船只。这个循环一旦启动,便势不可挡。​

到 20 世纪 70 年代,日本建造的船舶吨位已超过世界其他所有国家的总和。此时欧洲船厂转向利润更高的特种船只,比如豪华邮轮;英国基本放弃了竞争;而美国,早已不在同一个赛场上了。​

不过,技术和效率只是故事的一部分。日本真正颠覆游戏规则的 “终极武器”,是金融。​

70 年代时,日本已成为出口超级大国,从电视机到丰田汽车,商品远销世界各地。但当外国人用本国货币(主要是美元)支付这些商品时,问题出现了:美元在美国是硬通货,在日本国内却无法直接使用。因此,日本出口企业需要将赚来的美元换成本国货币 —— 日元。根据当时日本加入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日元对美元汇率被严格固定在 360:1。市场上大量美元被抛售换取日元,会给日元带来巨大升值压力,这是规则所不允许的。​

为维持固定汇率,日本政府必须反向操作:卖出日元,买入美元。这导致了一个奇特的 “烦恼”—— 日本政府手里的美元储备多到花不完。他们没有简单地用这些钱购买美国国债吃利息,而是想出了更高明的办法:成立一系列公共银行。​

其中一家银行的名字十分直白,叫做 “日本输出入银行”。政府赋予它的核心任务,就是为具有战略意义的出口企业提供低息贷款,支持其发展。这套体系在造船业中发挥了神奇效果。​

试想一下,你是 70 年代的国际商人,想打造自己的航运帝国,首先得有船。如果去欧洲船厂,你必须在龙骨铺设前用现金付清全款;要是没这么多现金,去普通银行贷款,银行会要求你支付高额首付,还得证明即便船造不出来,你也有足够资产偿还贷款。​

可要是去日本船厂,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日本输出入银行会动用储备的美元,存入你指定的私人银行。这笔钱可作为你从日本船厂购船的首付款,意味着你用极少自有资金就能启动第一艘船的订单。更诱人的是,这家银行还提供 “退款担保”:要是你付了钱,但船厂在交船前倒闭,银行会保证你拿回所有款项。在动辄上亿美元的交易中,这种担保的价值不可估量,几乎消除了买家的所有风险。​

日本的策略从根本上改变了竞争性质。他们卖的不只是船,而是捆绑了低风险、高杠杆金融服务的完整解决方案。这套 “工程 + 金融” 的组合拳,是当时其他任何国家都无法复制的。它为后来的韩国和中国树立了模板,也奠定了此后几十年亚洲国家主导全球造船业的基础。​

第四章:规则的 “守护者” 与 “破局者”​

在亚洲国家通过创新产业政策重塑全球市场时,曾经的霸主美国却在另一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早在 1920 年,美国就通过了《琼斯法案》。​

该法案规定,任何在美国两个港口之间运营的船只,必须在美国建造、悬挂美国国旗、由美国公民拥有和运营。法案初衷是好的:通过保护主义扶持本国航运和造船业,确保战争时期拥有强大的本土海军能力。​

可良好的意图,却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有美国海军和美森轮船这类国内航运公司这些 “铁饭碗” 客户,美国造船厂从不需要在国际市场上参与残酷竞争。这使得它们得以维持小规模、高成本、低效率的运营模式。与此同时,亚洲造船集团在激烈的全球竞争中,通过不断技术革新和规模扩张,成长为效率惊人的庞然大物。​

这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国家干预模式。《琼斯法案》代表的是防御性、向内看的保护主义,最终导致产业停滞和萎缩;而以日本为首的亚洲模式,是进攻性、向外看的产业政策,目标是征服全球市场。这并非讨论政府是否该干预经济,而是揭示了干预 “方式” 的不同,可能导致天差地别的结果。美国政府为本土产业砌起保护墙,最终却让它变成了与世隔绝的牢笼;而亚洲国家的政府,为自己的产业架起了通向世界的桥梁。​

最终,成功的规则得以确立。一个国家要想在造船业这个资本和技术极度密集的领域取得成功,需要满足一系列苛刻条件,就像亚洲 “三巨头” 所展示的那样:​

首先,必须是出口大国,这样才能积累庞大的外汇储备;​

其次,需要有强大的、由国家支持的银行,愿意利用外汇储备为船舶等高价值出口项目提供融资担保,为买家消除风险;​

最后,还需要拥有稳定的政治环境和强大的工业基础,确保这一切能顺利执行。​

环顾全球,同时满足所有这些条件的国家屈指可数。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最终的赢家都集中在东亚这片土地上。​

第五章:两种玩法 ——“麦当劳” vs “米其林”​

从数量和吨位上看,中日韩三国似乎已取得绝对垄断地位。但当我们拨开产量的迷雾,深入探究价值链构成时,一幅更复杂、有趣的全球产业分工图景便会浮现。​

以德国为例,这个国家同样拥有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船舶产业,玩法却完全不同。德国公司不专注于建造巨大船体,而是聚焦船舶上附加值最高的部分。像 MAN Diesel & Turbo 和 MTU Friedrichshafen 这类企业,专门生产船用高性能发动机,单台售价高达 5000 万美元,几乎占到一艘超级货轮总成本的四分之一。​

还有一个更极致的例子 —— 德国 MMG 工厂。这家工厂只做一件事:制造螺旋桨。他们将约 110 吨铜、铝、镍和镁熔化,铸成能抵抗海水腐蚀和巨大应力的青铜合金。按当下市价,这些原材料成本约 120 万欧元,可经过高技能技师和先进机器加工后,一个巨大的螺旋桨能卖到超 300 万欧元,利润率超过 100%。​

这揭示了造船业价值分配的真相。根据财务数据分析,在一艘完工的集装箱船中,约 80% 的价值来自外部采购的零部件,10% 是船厂工人的劳动力成本,留给船厂覆盖所有管理费用和利润的空间,仅剩下区区 10%。​

亚洲的造船厂,尽管规模宏大、令人惊叹,但其本质工作是将钢板变成一个个巨大的 “会漂浮的盒子”,利润率薄如刀片。这是典型的薄利多销模式,既是它们的诅咒,也是它们的祝福。极低的利润率形成了极高的进入壁垒,让新竞争者望而却步,从而巩固了它们的市场地位。​

与此同时,欧美国家选择了另一条赛道,专注于那些价格不敏感,但对技术、工艺和品牌要求极高的领域。​

第一个领域是超级游艇产业。这里的客户是全球最富有的人,他们追求独一无二的设计和极致奢华。德国的乐顺(Lürssen)、Abeking & Rasmussen,意大利的贝尼蒂(Benetti),荷兰的斐帝星(Feadship)和 Oceanco 等船厂,主宰着这个市场。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索斯那艘耗资 5 亿美元的超级帆船 “Koru” 号,就是由荷兰 Oceanco 建造的。这艘船长度仅 127 米,尺寸不到超大型集装箱船的五十分之一,造价却比后者高出两倍多。​

第二个领域是军事领域。在美国,战略性造船业只有一个真正有价值的客户 —— 国防部。一艘 “杰拉尔德・R・福特” 级核动力航空母舰,海军采购单价高达 130 亿美元。尽管它的尺寸略小于大型集装箱船,价值却是后者的 65 倍。此外,航母还带来利润丰厚的长期维护合同,比如为核反应堆检修,这是任何外国船厂都无法涉足的业务。​

过去五年里,中日韩三国船厂建造的所有大型集装箱船的总价值,可能还抵不上一艘这样的 “自由航行” 资本舰。​

由此可见,全球造船业格局并非简单的 “东方战胜西方” 零和游戏,更像一个高度相互依存的全球化生态系统。亚洲国家凭借规模经济和高效生产,成为行业的 “麦当劳”,提供标准化、大批量的产品;而欧美国家则专注于 “米其林星级餐厅”,提供高附加值的核心技术部件、定制化奢侈品和尖端军事装备。它们在产业链不同环节找到自己的定位,共同构成了一个复杂而精妙的全球协作网络。​

结语:看似赢家的背后​

回顾这场造船业的产业历史之旅,我们能得出一个清晰结论:亚洲 “三巨头” 在民用商船建造领域的统治地位,是技术、规模、国家战略和金融创新共同作用的结果。它们选择大众市场,通过高产量、低利润的模式,建立起无人能及的竞争壁垒,成为全球造船业的 “麦当劳”。这无疑是一种成功的商业模式。​

但与此同时,世界其他地区的传统造船强国也并未消亡,它们只是将竞争重心转移到了价值链顶端,专注于技术更密集、利润更丰厚的 “高级定制” 领域。

来源:有趣的科技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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