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康熙年间,青州府有个叫沈砚之的书生,因避战乱,携老母迁居城南青陵山。山下有座荒废的山神庙,仅存半间正殿,沈砚之稍加修葺,便与老母安顿下来。他白日耕读,夜晚则在神案前燃一盏油灯,苦读圣贤书,倒也清净。
清康熙年间,青州府有个叫沈砚之的书生,因避战乱,携老母迁居城南青陵山。山下有座荒废的山神庙,仅存半间正殿,沈砚之稍加修葺,便与老母安顿下来。他白日耕读,夜晚则在神案前燃一盏油灯,苦读圣贤书,倒也清净。
这青陵山素有狐仙传说,山民们每逢初一十五便来祭拜,可自从庙宇荒废,香火渐绝。沈砚之初来乍到,不信鬼神,只当是乡野传闻。直到入住半月后的一个雨夜,才撞见了怪事。
那日三更,沈砚之正埋首批注《左传》,忽闻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环佩叮当,不似山民行径。他心生疑惑,挑灯走到门边,借着雨光往外看——只见院中立着个穿青布衣裙的小丫鬟,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手里拎着个红漆食盒,正对着破败的屋门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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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深夜至此,可是迷路了?”沈砚之推开门问道。
小丫鬟吓了一跳,随即敛衽一礼,声音脆生生的:“公子莫怕,我家主人听闻先生在此居住,特备薄礼相赠,还望先生笑纳。”说罢将食盒递过来,盒盖打开,里面是一碟桂花糕、一碗莲子羹,热气氤氲,香气扑鼻。
沈砚之虽觉蹊跷,但见丫鬟神色坦荡,又念及自己与老母久未沾荤腥,便谢过收下。小丫鬟又道:“我家主人住在山北青梧谷,若先生日后有需,可往谷口那棵老梧桐树下叩门三声,自会有人应答。”言罢转身,踏雨而去,步履轻盈得仿佛不沾泥水,转瞬便没了踪影。
次日清晨,沈砚之将此事告知老母,老夫人连连摆手:“这定是青陵山的狐仙!咱孤儿寡母的,可不敢招惹,下次万万不可再收她的东西。”沈砚之嘴上应着,心里却记下了青梧谷的位置。那桂花糕甜而不腻,莲子羹软糯爽口,绝非寻常人家能做得出。
此后每隔三五日,那小丫鬟便会送来吃食,有时是酱鸭,有时是鲜果,偶尔还会带来几卷市面上难寻的孤本典籍。沈砚之几次想问明主人身份,小丫鬟都只笑而不答,只说主人是“青姑娘”,素来仰慕读书人。
转眼到了中秋,沈砚之要往城里购置笔墨,临行前老母叮嘱:“若遇着怪事,早些回来,别在外面耽搁。”他应了,挑着担子往山下走。刚到山口,就见那青布衣裙的小丫鬟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去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皓腕,腕间系着串碧玉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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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请留步。”女子开口,声音清越如泉水击石。
沈砚之上前见礼,女子微微侧身,伞沿轻抬,露出一张极美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嫣红,肌肤胜雪,竟比画中女子还要清丽几分。他一时看得怔住,忘了言语。
“小女青妩,家住青梧谷。多谢公子平日照拂丫鬟,今日中秋,特备薄酒,想请公子到寒舍一叙。”青妩浅笑道,语气温婉。
沈砚之想起老母的叮嘱,正要推辞,小丫鬟却凑上来:“公子放心,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公子论些诗书罢了。”青妩也道:“公子若担心老夫人,可先回去告知一声,小女在此等候便是。”
沈砚之拗不过,只得先回家禀明老母。老夫人虽忧心忡忡,但见儿子执意要去,又念及对方多次赠礼,便叹道:“去吧,早去早回,莫要吃她的东西,莫要喝她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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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之赶回山口,青妩已在原地等候。三人沿着山路往山北走,行至青梧谷口,果然见一棵千年梧桐,树身需三人合抱,枝繁叶茂。青妩走到树下,抬手在树干上轻叩三下,竟有一扇木门从树中显现,门内是青砖铺就的小径,两旁种满了山茶与茉莉,香气袭人。
穿过小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庭院坐落其间,青瓦白墙,朱漆回廊,院中架着葡萄藤,藤下摆着石桌石凳,桌上已备好了酒菜。沈砚之细看,皆是山珍海味,还有一壶琥珀色的酒,香气醇厚。
“公子请坐。”青妩邀他入座,自己则坐在对面,小丫鬟侍立一旁斟酒。
席间,青妩与沈砚之论及诗书,从《诗经》到《楚辞》,从汉赋到唐诗,无不精通,见解独到,竟让沈砚之暗自叹服。他忍不住问道:“青姑娘才学如此出众,不知师从何人?”
青妩执杯的手一顿,笑道:“小女自小在山中长大,不过是闲来无事,读了几本书罢了。”说罢举杯,“公子,这杯酒敬你,愿你早日金榜题名。”
沈砚之想起老母的嘱咐,正要推辞,却见青妩眼神清澈,不似有诈,便接过酒杯,浅酌一口。酒液入喉,甘醇爽口,浑身暖意融融,并无不适。
酒过三巡,青妩忽然面露忧色:“公子,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请说,只要砚之能办到,定不推辞。”
“下月十五是小女的婚期,要嫁与西邻黑风岭的胡三郎。只是那胡三郎性情暴戾,小女实非所愿。听闻公子胆识过人,又有文气护身,想请公子当日到寒舍观礼,只需坐在堂下即可,无需做其他事。”青妩说着,眼中泛起泪光。
沈砚之闻言一愣,问道:“姑娘既有不愿,为何还要嫁?”
“狐族婚嫁,皆由长辈做主,小女无从反抗。那胡三郎是千年黑狐所化,神通广大,族中无人敢违逆他。只是他素来忌惮读书人的文气,若公子在场,他或许能收敛几分,不至太过为难小女。”青妩低头拭泪,模样楚楚可怜。
沈砚之素来心软,见她这般模样,当即应允:“姑娘放心,下月十五,砚之定来赴约。”
青妩大喜,起身拜谢:“多谢公子!小女定有重谢。”
当日宴罢,沈砚之告辞回家,老母见他安然归来,才放下心来。听闻他应允了狐仙的请求,老夫人急道:“那狐族之事,咱凡人掺和不得!万一惹祸上身,如何是好?”沈砚之却道:“青姑娘待我不薄,如今她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再说只是观礼,应无大碍。”老夫人无奈,只得作罢。
转眼到了下月十五,沈砚之早早起身,换上仅有的一件体面长衫,往青梧谷而去。刚到谷口,就见谷中张灯结彩,红绸漫天,一派喜庆景象。往来皆是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个个容貌俊美,只是眼神灵动异常,不似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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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早已在谷口等候,见他来,连忙引着往正堂走。正堂内宾客满座,上首坐着一对白发老狐,想必是青妩的父母。青妩穿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端坐堂下,虽面施粉黛,却难掩愁容。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唱:“新郎到——”沈砚之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黑缎喜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容粗鄙,眼露凶光,腰间佩着一把虎头刀,正是胡三郎。他扫视堂下,目光在沈砚之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显然察觉到了文气。
拜堂之时,胡三郎一把抓住青妩的手腕,力道极大,青妩痛得蹙眉,却不敢作声。沈砚之见状,起身咳嗽一声,朗声道:“新郎新娘,当相敬如宾,怎可如此粗鲁?”
胡三郎转头瞪着他,怒道:“哪里来的凡人,也敢管我狐族的事?”说着就要发作,却被身旁的老狐拉住:“三郎,此乃青妩请来的贵客,不可无礼。”胡三郎虽不甘,却也忌惮沈砚之身上的文气,只得松开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拜完堂,宾客散去,沈砚之正欲告辞,却被青妩的丫鬟拉住:“公子留步,我家主人有请。”他跟着丫鬟来到后院的厢房,青妩已卸下嫁衣,换了一身素衣,见他来,连忙拜谢:“多谢公子今日解围,不然小女定要受那胡三郎的欺辱。”
“举手之劳罢了。”沈砚之问道,“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
青妩叹了口气:“嫁都嫁了,还能如何?只是那胡三郎今夜要在此留宿,小女实在害怕。”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他,“这是青梧谷的镇谷玉佩,能驱邪避祸。公子拿着它,日后若遇危难,可保平安。”
沈砚之接过玉佩,只见玉佩通体翠绿,上面刻着一只狐狸图案,栩栩如生。他正欲推辞,忽闻外面传来胡三郎的怒吼:“青妩!躲在哪里?还不出来见我!”
青妩脸色煞白,拉着沈砚之的手:“公子快从后门走,再晚就来不及了!”丫鬟也催促道:“公子快走,我来引开他!”
沈砚之不及多想,跟着丫鬟从后门逃出,刚出青梧谷,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有重物坠落。他回头望去,只见青梧谷方向浓烟滚滚,隐约有狐鸣传来,心中不由担忧青妩的安危。
回到山神庙,沈砚之将玉佩交给老母保管,日夜惦记着青妩的情况,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小丫鬟。几日后,他往青梧谷探望,却见谷口的老梧桐树已倒伏在地,树干焦黑,显然遭了雷击,谷内庭院也化为一片废墟,不见半个人影。
沈砚之心中悲痛,以为青妩已遭不测,只得黯然返回。
次年春,沈砚之赴省城赶考,一路顺利,竟高中举人。衣锦还乡那日,刚到青陵山口,就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路边,车帘掀开,正是青妩,身旁跟着那个小丫鬟。
“沈公子,恭喜高中!”青妩笑道,容颜依旧清丽。
沈砚之又惊又喜:“青姑娘,你……你没事?”
“那日多亏公子的文气震慑,胡三郎本想害我,却不慎引动天雷,被劈死了。族中长辈感念公子恩情,便允我留在山中。”青妩说着,递过一个食盒,“这是小女亲手做的桂花糕,贺公子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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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之接过食盒,心中百感交集。青妩又道:“公子日后前程似锦,小女不敢再叨扰。这枚玉佩,还请公子收好,可护你一生平安。”
沈砚之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青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浅笑道:“人狐殊途,公子保重。”说罢吩咐丫鬟驾车,转身离去,马车行至青陵山深处,渐渐消失在林间。
沈砚之站在原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手中的桂花糕尚有余温。此后,他虽历任多地官员,却始终珍藏着那枚玉佩,每逢中秋,便会想起青陵山中的青妩,想起那盏雨夜的油灯,想起那段狐族的婚嫁往事。而青陵山的狐仙传说,也因这段奇遇,在青州府流传了许久许久。
来源:朵朵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