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让我难产了二十多个小时才生下的孩子,对我这个母亲,连一点点在意都没有。
第一章
在我和我姐溺水之际,我儿子在海边大喊:
“爸爸,先别管妈妈了,快救大姨!”
封逸跳进水里,第一时间游向姐姐。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求他。
“我的腿抽筋了,能不能先救我?”
他托住姐姐,冷漠道:“别演了,我知道你会游泳。”
“但你姐姐不会。我先带她上去,你坚持一下。”
当姐姐的替身太久,封逸已经将我们俩记混了。
他忘了,会游泳的,其实是姐姐。
后来,他作为法医,将亲手解剖我的尸体。
见到我的那一刻,他当场崩溃,红着眼一遍一遍唤我。
“乔安,不要离开我,求你。”
窒息的痛苦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再次睁眼,我已经变成了魂魄,飘在上空。
封逸已经带着乔欢游上岸了。
乔欢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有种楚楚动人的凄楚。
儿子在一旁着急地催促:“大姨怎么没醒过来?爸爸你快救她呀!”
封逸扳过她的下巴,深吸一口气,嘴对嘴做人工呼吸。
可我分明看见,乔欢颤动的睫毛。
她高中时曾获得市级比赛的游泳冠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溺水!
“乔欢在骗你!”
我拼命对封逸大喊,可他充耳不闻。
眼神只放在乔欢身上,一心一意地救她。
连续五次人工呼吸后,乔欢才慢慢睁眼。
“阿逸,是你救了我?”
“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抱住封逸,在他怀里柔弱地抽泣。
封逸搂住她的腰,温柔抚慰。
“没事了,放心吧。”
儿子也扑上去:“大姨,还好你没事。”
三个人抱在一起,温馨得就好像一家人一样。
海水的冰冷气息自脚底而上,席卷全身,冻得我的心脏发颤。
我忍住冷意,怔怔望向远方。
海平面上乌云密集,眼看就要来一场暴雨。
这样下去,我的尸体会更难找到。
封逸似有所感,也往海里望了一眼。
“乔安……”
我浮起一丝希望。
他终于要发现我溺水了。
乔欢忽然低头呕吐,好一会才直起身,抚着胸口喘息。
“阿逸,我觉得肺里还有水,能不能带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封逸面色凝重,不断为她顺背。
“好,我们现在去。”
他拦腰抱起乔欢,转身欲走,又回身望了一眼。
“不要管妈妈了,她这么久还不回来,肯定又发脾气了。”
小桉打断他,嘟起小嘴不满地说:
“妈妈天天哭哭啼啼的,就是故意骗爸爸关心她嘛。”
“小桉,不要胡说。”封逸蹙眉训他。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儿子。
脑子嗡嗡直叫。
这个让我难产了二十多个小时才生下的孩子,对我这个母亲,连一点点在意都没有。
临死前,小按的一句话在此刻清晰无比传入我的耳朵。
“爸爸,先别管妈妈了,快救大姨!”
浑身的血肉一寸一寸凝住。
我的心坠至冰窖。
他早在我和乔欢之间,早就做出选择了啊。
乔欢靠在封逸胸口上,笑了笑。
“乔安从小就这样,性格特别敏感,爸妈一说她点什么,她就躲到衣柜里哭了。”
“说不定啊,她早就爬到哪个岸边了,故意不吭声,等着我们去找她呢。”
刚说完两句,她又虚弱地咳起来。
封逸担忧地眉头一皱,想到什么似的,眼底闪过一丝厌弃。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生死关头还只顾自己的情绪,也不晓得顾及你这个当姐姐的身体。”
他没有犹豫地往前走。
“小桉,我们先回去。”
“是时候让你妈妈受点教训了。”
封逸的背影越来越远。
我惨然一笑,质问自己。
乔安,你还在抱着什么希望呢。
这个爱了十年的男人,心里从来就没有你。
我想离开。
可不知为什么,脱离不了封逸的身边。
他正忙上忙下,为乔欢缴费取药。
乔欢发烧了,需要输液。
见封逸生疏的样子,乔欢忍不住笑了。
“封少爷,第一次办手续吧?”
他低头轻咳,掩饰尴尬。
“之前都是助理办的,让你见笑了。”
乔欢惊讶道:“那你没陪乔安来过吗?”
她眼神黯淡下来:“怀孕,应该要经常来医院吧。”
“不……”
封逸见她失落,语气缓和了些:
“我很少陪她。因为乔安她很坚强,不用我操心。”
我咬唇不语。
怎么会有人天生是坚强的?
明明是你不愿意陪我去孕检,只派来助理跟着我。
以前的我,其实很爱哭。
结婚五周年那天,我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封逸回来。
他答应我,把小桉接回来,然后一家人好好吃顿晚饭。
可等到八点,他还没回来。
我发消息问他,他却说,乔欢的猫丢了,他正在帮她找。
我攥紧手心,崩溃地问:“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忘了答应我要回来吗?”
“乔安,别无理取闹,”他声音有些冷淡,“这只猫陪了我们……陪了乔欢很多年,我不希望它出事。”
乔欢太久没回来。
以至于我忘了,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感情,还有一只共同养育的猫。
我挂掉电话,看着眼泪掉入汤里。
又吸吸气,想着不能浪费粮食。
我狼吞虎咽吃下大半的菜,
结果半夜胃痛得得满头大汗,只能独自赶去去医院。
医生说我是急性胃炎,需要打点滴。
我打电话给封逸,想跟他说一声,结果显示关机。
正郁闷时,发现乔欢久违地发了朋友圈。
配图里,她抱着眉开眼笑的小桉,角落蹲着逗猫的封逸。
文案是:正主回归,替身完败。
这是乔欢故意给我看的!
我丢开手机,死死捂住胃部,疼得喘不过气。
可若不是封逸给了她底气,我又怎么会被挑衅?
吐完后的胃是又饿又拧的痛。
好希望,能有人给我一碗暖身体的热汤。
……
“你身上太凉了,我带碗汤给你吧。”
封逸轻碰乔欢的手背,眸光微闪。
“乔安做的汤最好喝,我让她给你带。”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我。
乔欢阻止不及,脸沉了下来,谨慎地盯向封逸。
第二章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封逸望着屏幕,脸上浮出一丝诧异。
“乔安从来不会关机。”
他攥紧手机,抿紧唇,有些事情脱离掌控的茫然。
“难道说,她真的生我的气?”
乔欢眉毛一挑,语气轻快地劝他。
“放心吧,乔安只是一时没想通,再说了,她那种老实人什么时候真发过脾气啊,很快就会回来找你啦。”
封逸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口气。
“你说的对,她一直很乖。”
我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乔欢很快出院了。
她最近被公司辞退后,宿舍住不了。
封逸主动提出,让她来家里住。
“太好了,大姨能陪我玩咯!”
小桉开心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参观家里。
乔欢倒在我和封逸的床上,肆无忌惮滚了一圈。
“这床真舒服啊。”
封逸拧眉过来拉她:“不要躺在这里,乔安会不高兴。”
乔欢却把他扑倒在床上,摇晃封逸的手臂撒娇。
“阿逸,反正乔安也不回来,让我在这个房间睡吧。”
封逸望着她近在眼前的笑颜,呼吸一沉:“随你。让开,我要去处理工作。”
乔欢没有放开他,反倒意味深长道:“阿逸,我发现这个房间的床单是紫色雏菊,窗帘是灰色浮雕印花的……”
“和我们以前讨论的新房装修一模一样,是巧合吗?”
封逸别过头,声音沉闷。
“你别想太多,就是巧合。”
“哦?”
她轻弹了一下睡衣肩带,媚意丛生:“乔安这么多套白色的深V睡衣,也是巧合?”
这些睡衣,都是封逸买给我的,装修也是他提出的建议。
对家里的任何装修,他都由着我来,唯独对于这个房间的摆设,坚持按自己的想法。
我说不好看,他温柔且耐心道:“老婆,这是我梦想中的新房,你就满足我吧,好不好?”
原来,他心里是在为乔欢留出一席之地。
甚至连睡衣都照着她的喜好来。
那与我同房时,他在想的是……
我厌恶到头皮发麻,呼吸困难,喘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封逸飞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又触及到床边的婚纱照,像被烫到般推开她起身。
“我要来不及了。”
他欲盖弥彰地拎起外套,嘱咐她:
“我很快回来,你帮我照顾好小按。”
“没问题。”
说完,她踮起脚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见他下意识后退,乔欢轻笑了声。
“不过是外国礼仪,你不会介意吧?况且我们刚刚都亲过了。”
“那是人工呼吸。”
封逸眸色晦暗地盯着她:“还有,你和谁都有这种外国礼仪吗?”
她甩掉封逸出国嫁人后,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乔欢见他脸色难看,反倒慢慢勾起唇角,抱起小桉,柔声说:
“不是哦,妻子送丈夫出门,也会有送别吻。”
封逸顶着脸上的口红印,看了她许久,最终面无表情转身。
“乔欢,我已经有自己的妻子了。”
乔欢追上来,神情半怨半憎:“可你根本不爱乔安,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对她负责才娶她的。”
她揪着封逸的袖子,眼中蓄满盈盈泪光。
“阿逸,结婚不该是为了责任,而是为了爱,不是吗?”
两人目光相撞,久久不语。
谁也不肯让着谁。
实则,眼波流转间,缠绵粘稠得发腻。
连小桉都捂住嘴,弯起眼睛看戏。
眼见乔欢落泪,他终是心软,松了口:
“我不可能在婚后出轨……其他的,以后再说。”
乔欢抹去泪水,眼中升起一丝欣喜,软声道:
“阿逸,那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那股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
好脏。
我反胃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任何东西。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封逸走后,乔欢准备做早餐
她扫视了一圈后,疑惑地问:
“小桉,家里怎么都没有牛奶啊?妈妈没给你准备吗?”
听到这话,小桉挥着拳头,生气地告状。
“妈妈不给我喝,一喝就要打我,好讨厌哦。”
乔欢“啧”了一声:“这不行那不行的,乔安占有欲也太强了。”
“别怕,我让你喝。”
她走到厨房,在最上面的柜子找到一盒牛奶,递给小桉。
不能喝!
我急起来,飞到小桉身边想抢走。
手臂穿过他的身体,半点都触不到。
“嗷嗷——”
花花忽然冲出来,咧着嘴,冲我欢快地摇尾巴。
我惊喜地呼唤它:“花花,你看得到我吗?”
它是我养的小狗。
听到我呼唤它,花花围着我呜咽叫着,尾巴都快摇成螺旋了。
我赶紧指着小桉命令它:
“花花,把小桉手上的牛奶盒抢过来。”
花花很聪明,跑过去一口咬住盒子。
乔欢发现了它,很嫌弃地踢了它一脚。
“哪来的野狗,快走开!”
花花没有放弃,对着他们不断吼叫。
小桉警惕后退,护住牛奶盒。
“臭狗,不许抢我的东西!”
他们联手把花花关进笼子里。
眼看小桉还要继续喝牛奶,我忙去教花花从里面打开门,想让它出来。
小桉却跳到沙发上,不满的抱怨。
“大姨你真好,又漂亮又宠我,不像我妈妈,又凶又丑,老是管我,难怪爸爸不喜欢她。”
他望着乔欢,眼里全是羡慕和期待:“如果我的妈妈是大姨就好了。”
我怔住了,慢慢垂下手。
透过客厅的全身镜,看到自己憔悴暗沉的脸。
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因为我曾挺住胃部痉挛的孕吐,忍受丑陋的妊娠纹,去迎接我的孩子。
将我从未得到过的爱意,全部倾注到他身上。
可我忘了,他也是封逸的孩子。
和封逸一样,打从骨子里的,不爱我。
我的目光慢慢移至眼前的小桉。
他已经插上吸管,靠在乔欢怀里美滋滋喝起来。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我忽然笑了。
接受世界上没有人爱我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难。
正发呆时,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我被带回了解剖室——封逸的身边。
我似乎不能离封逸太远。
只能无奈地飘在他身边。
他的同事季明在一旁翻着报告,时不时叹气。
“今年夏天溺水比去年多了近一倍,这些孩子和年轻人真是可惜了。”
“封逸,你可要注意你家孩子,夏天千万少往水边走。瞧这两天溺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封逸动作一顿,模糊地应了一声。
工作结束后,他垂着眸,眼睛一直盯着手机。
屏幕一亮,他就迫不及待打开。
发现只是普通的短信后,又沉着脸放下手机。
季明见他眉眼疲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听说今天是小桉生日?那你早点回去一家团圆吧,别让嫂子等太久。”
封逸微怔,眉间舒缓。
“对,她肯定在家里等我。”
季明笑嘻嘻道:“我可想念嫂子的饭了,要不带我一个?”
封逸唇角微扬,抬手假意给了他一拳。
“想得美,她只给我一个人做饭。”
封逸不像平常一样加班,而是很快开车回家。
眼底是少见的浮躁,像急着回去验证什么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自己还尸骨未寒,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始另一春吗?
封逸开了门,一眼就见到系着围裙的女人在厨房忙活。
封逸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又板起脸。
“乔安,你就算生气也该打个电话给我,知不知道我会为你担心?”
这话一出,我都愣住了。
乔欢身体僵直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问:
“封逸,你是把我认成乔安了吗?”
封逸眼神一滞,抬手揉了揉眉间,嗓音涩然。
“抱歉,我以为乔安回来了。”
“你们姐妹俩的背影,有点像。”
乔欢像是被刺痛,扔下铲子,尖声问他:
“我们哪里像了?阿逸,你给我搞清楚,要像也是她像我!”
封逸喉结滚动几下,正欲说些什么时,手机就响了。
“封逸,你现在有空吗?”
对面的季明懒洋洋道:
“有渔民在海边捞起了一具尸体,需要法医进行检验。”
“我现在有点事,你帮我去值个班呗。”
说不清是躲避还是心烦,封逸一口应下。
“乔欢,我还要加班,先走了。”
“阿逸!”
听到乔欢在背后急切唤他,他眸光一暗,走得更快了。
回到车上,封逸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再次拨打我的电话。
依然是关机状态。
“乔安——”
封逸摩挲着手指上的婚戒,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很不安……你到底在哪里?”
我眼睛发涩地摇头。
真可笑,我们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妇,竟然也有心灵相通的那天。
我隐隐有预感。
说不定,这次真的是我的尸体。
……
到达解剖室,台上放着一具被白布掩盖的尸体。
封逸开始准备工具。
他抓住白布一角,随口和助手说:
“报备一下这具尸体的资料。”
助手表情凝重:“身份还没有查清楚,刑事部那边要求先检验尸体。”
封逸点头,揭开白布。
见到尸体的那一瞬间,他彻底僵在原地。
他终于发现了。
我舒了一口气,自己可以入土为安了。
可封逸看起来不太对劲。
“怎么了,尸体有什么问题吗?”助理奇怪地问他。
封逸目光落在我被得发白的脸上,像被抽干了魂魄,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慢慢摸上我的脸。
“乔安,是乔安?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身形晃了几下,脸色惨白。
如海中窒息般大口喘气,抬手扯开领口,额头青筋尽显。
他拽住身边的助理,颤着手地问: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的妻子怎么会躺在这里?我一定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助理扶住他,担忧地问:
“封医生,你没事吧?”
他察觉不对,忙打给季明。
封逸已经撑不住跪下来,血红着眼一遍一遍唤我。
“乔安,你醒一醒,别吓我好不好?”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男人。
我想过封逸也许会伤心。
但他这样失态,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他深爱的人。
季明赶来了。
见到我的那一刻,也愣住了。
封逸像提线的木偶般,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的尸体。
季明见过太多生死,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后,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劝慰他。
“封逸,嫂子已经死了,我理解你心里不好受,但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解剖尸体,找出凶手。”
凶手?
我脑子有些晕,在溺水前的记忆完全想不起来。
对了,我刚刚没注意到,助手说我的尸体是刑事部那边要求解剖的。
也就是说,我的死亡并不是意外?
季明看不下去,主动建议:“你不能动手的话,就由我来解剖吧。”
“我不准!”
封逸挡在我的面前,狠厉地盯着他,嗓音嘶哑。
“我是她的丈夫,我不准任何人动她!”
他像失去至亲的猛兽一样,警惕地守在尸体旁边,谁上来抢夺就要狠狠撕咬对方。
对峙无果后,季明只能摇头离开。
封逸转头望着我,小心翼翼握住我的手。
“乔安,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快起来,这里冷,我们回家去,陪小桉一家过生日好不好?”
……
无人回应他。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封逸和我说这么多话。
以前,他多投来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心悸不已。
而如今,我心中却是难得的平静。
封逸,我终于不用再为你牵动心弦了。
而你却后悔了,是吗?
“乔安,你不回家,那我就带儿子过来接你。”
封逸胡乱抹了把脸,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笑了笑。
“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封逸一进门,就听见小桉的哭声。
“爸爸,我肚子好痛!”
封逸蹙眉冲到房间,掀开小桉的被单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他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封逸瞥到一旁的牛奶空盒,瞬间明白一切。
“谁让你喝的牛奶?”
小桉说不出话,满头冷汗,捂着肚子直叫痛。
母子连心。
我心中升起一阵痛意。
又咬紧牙关,生生压下去。
封逸顾不上责备他,第一时间先去客厅找药。
他翻箱倒柜了许久,却没找到。
封逸平时很少在家。
小桉是我带着的,家里的东西也是我收纳的。
他自然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这时,乔欢回来了,见家里一片狼藉,诧异地问他:
“阿逸,发生什么事了?”
封逸转过身,面色冰冷。
“是你给小桉喝了牛奶?你知不知道,他对牛奶过敏!”
乔欢愣了,慌乱摇头。
“我不知道啊,小桉也没告诉我,不信你问他。”
封逸冷声打断她:“你现在是在把责任推给一个孩子吗?”
“我……”
小桉此时在床上已经气若浮丝。
“妈妈,妈妈快救我……”
人在痛苦之时,会意识模糊地呼唤最亲近的人。
封逸大跨步过去,抱起他。
“别怕,爸爸带你去医院。”
乔欢咬唇拦在他跟前。
“阿逸,无论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封逸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极轻地呢喃。
“如果乔安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乔欢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怨意,顷刻红了眼睛。
“阿逸,你是在怪我吗?”
“是你让我照顾小桉的,现在却来怪我?”
封逸轻微摇头,抿紧唇,越过她离去。
“我没时间和你争论,小桉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乔安一定会怪我的。”
乔欢愣在原地。
到医院后,小桉在医生的治疗下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他半睁着眼,声音虚弱地问封逸:
“妈妈呢,妈妈怎么不来陪我?我想吃蛋糕了。”
封逸眸眼微颤,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沙哑。
“小桉,妈妈现在可能有点生气,所以暂时不来见我们。”
小桉睁大了眼:“妈妈在生什么气?是爸爸惹她生气了吗?”
“是,是我惹她生气了。”
封逸眼神黯淡,又用力攥紧拳头,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事,只要把妈妈哄好,她就会回来了。”
我皱眉看着他。
封逸似乎已经陷入一种自欺欺人的怪圈里。
莫名的可笑。
守了几个小时,封逸疲惫起身,回家拿小桉的换洗衣物。
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家中进进出出好几个搬家工。
他找到正在指挥工人的乔欢,眼底染上薄怒。
“你在做什么?”
“都给我放下,不许搬!”
乔欢见状,语气轻柔道:
“阿逸,你别生气。我听说乔安死了,所以才要把这些东西收拾出去。”
封逸白了脸,一字一顿道:“乔安没有死。”
“你在说什么胡话?”
乔欢只当他一时伤心,梗直脖子道:
“人死不能复生,听我的,早一步断舍离,就早一步走出来。”
封逸盯着她,眼神越来越冷,形如恶鬼。
他掐住乔欢的手腕,往外拖。
“再乱动乔安的东西,你就给我出去。”
“阿逸!”
乔欢忍不住哽咽着声,转身直视他。
“你本来不喜欢乔安,现在为什么这么反常?就因为她死了吗?”
她指尖微颤:“还是因为,你爱上她了?”
封逸瞳孔猛缩,大脑空白了一瞬。
“怎么可能!”
乔欢红着眼眶盯向他,嘶竭力地:
“我见过你爱我的样子,又怎么看不出你爱上别人?”
“你闭嘴!”封逸疯狂摇头。
好似承认这个事实,他脑子里强撑的那根弦就会断掉。
反应过来时,他早将乔欢推出去,关上大门。
任她哭喊,也逃避似地竭力忽视。
爱上我?
我摇摇头。
能说出这种话,乔欢大约是疯了。
封逸从来没想过。
我也不会再抱着这种奢求。
封逸木然站了一会,才缓缓抬腿走去。
我的东西都丢得差不多了。
他俯身摸索,在一堆杂乱中找到一盏小灯,抱在怀里。
“乔安,你以前最喜欢守着这盏灯等我回来。”
他脚底踩到尖刺的玻璃碎片,却像失去痛觉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每次我加班回来,都能看见你开着夜灯等我,就像我被乔欢伤透了心,每次转身,也能看见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盼着回家,盼着见你和小桉。”
他苦笑了声:“很奇怪,我一直觉得自己和乔欢那段感情轰轰烈烈,痛苦难熬,可现在想来,和她的那些记忆,竟然还不如回家时,你对我的笑来得清晰。”
他又翻了一遍,把我的画找出来。
全是他和小桉的画像。
小桉身体不好,生下他后,我就辞职开了家画廊,好方便带孩子。
在空闲时间,最喜欢的事就是画这父子俩。
睡觉的小桉、工作的封逸……
他怔然望了一会,忽然笑了声:
“怎么都不画你自己呢?也不至于,让我现在一点念想都没有。”
封逸声音平稳,泪珠却一颗一颗砸落下来。
“刚刚乔欢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的眼神有短暂的迷茫。
“我不知道。”
“对我来说,乔欢处处优秀,像一团燃烧的火,耀眼灼目,让人忍不住靠近,但一靠近,就会被烫伤。”
“而你像这灯光,触手可及,永远待在我身边。”
“我不是没想过好好跟你过,可是我们的开始,全和乔欢有关。我一面被你吸引,一面又唾弃我自己。”
封逸痛苦地哽咽。
“我实在是太懦弱了,明明是我的错误,却由你一人承担。”
我闭眼,不愿回想。
可记忆一点一点的涌现,逐渐变得清晰。
高中时,我把拿到市内一等奖的画给妈妈看,满心欢喜等待她的夸奖。
她瞥了眼,漫不经心道:
“就这?”
“你知不知道,欢欢刚拿了全国冠军。”
我唇边的笑容止住,恍如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
她面色平淡:“别比了,你永远比不过你姐姐。”
我妈不屑于打压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已知事实。
手里的画被我攥折了边角。
我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总是赶不上姐姐。
“这是你画的?”
封逸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举起我丢弃的画,仔细打量。
眼底落着碎光,笑得很干净。
他认真地说:“比乔欢好看多了。”
我心跳怦然,盯着他久久回不过神。
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
可惜,封逸也是姐姐的。
他和乔欢在一起了三年。
我见证了他们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最终以乔欢出国为由画上了句点。
封逸颓废了很久,经常喝酒闹事。
我不放心,跟在他后面收拾残局。
有一天晚上,我扶他上床时,被他压在身下。
清凉的吻落在我的唇间。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乔安,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被当面点破,我脸上发热,紧张得呼吸不过来。
“好,那我们就在一起。”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可到了后半夜,他埋在我的肩侧,语气含糊。
“乔欢,我真的好想你。”
我如当头一棒,奋力推开他。
“你看清楚,我不是乔欢!”
他听不进去,反过来压制我,将我所有的声音吞咽。
我怎么可能敌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
清晨,封逸酒醒了,愧疚地和我道歉,并说要娶我。
我本来不想答应,可三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感受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可笑地盼着,封逸会因为日久生情而爱上我。
“我爱你,乔安。”
封逸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他沙哑着声,仍不断重复,字字泣血。
“我爱你。”
“我现在才明白,对乔欢只是爱而不得的执念,我真正爱的,是你。”
他瘫软下来,失声大哭。
“乔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回来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
“乔安,我求你。”
我听了很久,也只是环起双臂,抱住自己。
忽然觉得很疲惫。
爱上一个人很累。
放手也很累。
见他陷入永失所爱的痛苦,我没有想象中这么痛快。
只是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他,早点解脱。
季明又来催促他。
“封逸,警方那边不能耽搁了,如果你没办法解剖,那就由我来做。”
“不,我现在就赶回去,”
封逸仰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死寂的眼神有了些许冷意。
“我要亲自帮我的妻子找出凶手。”
解剖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封逸翻过尸体,见到后脑上有个血洞。
他握紧手术刀,指节颤抖。
但很快,他逼自己冷静下来。
解剖完全程,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一下台,封逸就软了脚,被季明扶住。
“封逸,振作点,你还有小桉呢。”
他站直身,目光疲倦地望着尸体,轻扯起嘴角。
“乔安,等我回来。”
我摸着后脑勺,想起了一切。
在掉入海里前,我曾被人从后方狠力打了脑袋,所以才下沉得那么快。
只是那个凶手,封逸真的愿意帮我抓住吗?
楼下,我妈正抱着小桉等封逸。
小桉头发凌乱,眼睛红肿。
“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外婆和大姨做的饭好难吃,我想吃妈妈做的饭。”
我妈把人塞给封逸,神色有些不耐。
“乔安怎么当妈的?把孩子丢在我这里这么久,一点都不稳重,从小到大都这么没用……”
我轻轻笑了。
我这么没用的女儿,你再也不用见到了。
“她死了。”
封逸打断她,语气平淡:“乔安死了。”
我妈满脸错愕。
他继续面无表情地说:“尸体在里面,你还有机会和她告别。”
没两分钟,他的身后响起一阵凌乱的高跟鞋声。
紧接着,是一声绝望的哭喊。
响彻街头。
一路上,小桉出奇的安静。
他抿着嘴,直愣愣地目视前方。
“小桉,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封逸趁红灯停下,皱眉叫他。
“爸爸,别跟我说话。”
他规矩地放好手,小身子绷得紧紧的。
“妈妈不喜欢我在车上大喊大叫。”
回了家,小桉安静地捡起地上的玩具,嘴里不住念叨。
“妈妈不喜欢我把玩具乱丢,我要把它们收拾好。”
吃饭也乖乖的。
“妈妈不喜欢我挑食,我要好好吃饭。”
以前,小桉总以我管教太多为由,发脾气不肯照做。
现在倒是能自发做好了。
只是……
封逸垂下眼,语气残忍:
“你做这些,妈妈也不会回来。”
“我不信,妈妈这么爱我!”
小桉大口咽下饭,认真说:
“只要我好好听话,妈妈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他慢慢红了眼圈:
“因为我在海边说先救大姨,妈妈肯定是因为这件事生我气了,所以我现在要好好表现,不能再让她失望。”
我长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一个爱孩子的母亲,不会因为他不听话而不爱他。
同样的,一个放弃孩子的母亲,也不会因为他听话而重新爱他。
“小桉,我不想骗你,也不希望你骗自己。”
封逸沉默半晌,轻声道:“你妈妈已经死了。”
小桉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容破裂,崩溃大哭。
“你才是骗人的!你说妈妈不生气了就会回来,你骗我!”
封逸移开目光,没有去哄他。
像在开解,又像在自虐。
“小桉,我们做错了事。”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光微微发亮。
阳台里是一地的烟头。
微弱的火光中,虚虚映着封逸憔悴的脸庞。
哄睡大哭的小桉后,他已经抽了一晚上的烟了。
仅过了两夜,他却两眼凹陷,像老了十岁。
他望着天空发呆。
忽然听见猛烈的敲门声。
封逸挥手散开烟味,脚步迟缓地走过去。
“阿逸!”
一开门,乔欢就扑进他怀里。
封逸蹙眉推开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
“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走了,要出国……散散心。”
乔欢恳求道:“阿逸,你和我一起走吧。”
封逸摇了摇头,与她拉开距离。
“不,我要守在这个家里,”他声音嘶哑,“你以后不要来了,乔安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她动作凝住,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道:
“阿逸,你还真爱上她了。”
“她样样不如我,你到底喜欢她什么?等她死了之后你才说喜欢她,你有病吗?”
封逸对她这冷嘲热讽的模样没有丝毫的触动。
“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人。
乔欢眼中闪过一丝难堪,还想去拉他。
模糊间,远方有警笛声响起。
刹那,乔欢面如死灰,瘫在地上。
“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是我报的警。”
我妈不知何时出现,眼神苍凉。
“欢欢,你害死了安安,就要付出代价。”
我呼吸急促起来。
万万没想到,先揭开真相的人,是我妈。
封逸猛地盯向乔欢:“什么意思?”
乔欢没理他,看着我妈怔怔出神:“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女莫如母,从你收拾行李开始,我就猜到一些,顺藤摸瓜下去,果然发现了端倪。”
我妈双眉紧锁,神色哀痛:“欢欢,你怎么能害死自己的妹妹?”
还没等乔欢回应,封逸先一步掐上她的脖子。
“是你杀了乔安!”
青筋暴起,力道凶狠,掐得乔欢几乎喘不过气。
她却不知死活地咧开嘴笑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是我啊,就是我害死的。”
我妈忙上前阻止封逸,哭喊道:“你就先放过乔欢吧,警察会带走她的,你还有小桉,千万不要在这时候犯事啊!”
乔欢被松开,跌倒在地,边咳边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封逸,我确实是凶手,可你也是帮凶。”
封逸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眸,强压恨意盯着她。
她继续自顾自说:
“那天我只是骗乔安,说你溺水了,她就急得傻乎乎跟着我走,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就脱下高跟鞋,从背后砸她的头,再把她推进海里。”
她直视封逸,扬起一个极其残忍的笑容。
“那双高跟鞋,是你在我生日时送的礼物。”
“我制造和她同时溺水的假象,也是你,对她见死不救。”
她每说一句,封逸的脸就白一分。
“所以,乔安不是你害死的吗?”
封逸身体剧烈颤抖,仿若心脏被生生挖去一块。
顷刻就捂住胸口,弯腰呕出一大口血。
我妈攥紧乔欢的双肩,痛苦质问:
“为什么?安安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什么都让着你这个姐姐,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那又怎么样?这是她应得的。”
乔欢挣开她,转头对失魂的封逸癫狂厉喝:
“封逸,告诉你实话吧,当年我就是看出乔安喜欢你才去接近你的。”
“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可是凭什么到了后来,乔安却过得比我好?我当年狠心甩掉你出国嫁人,到头来却被渣男骗光存款,倒背了几百万的债。而乔安捡了我不要的人,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只有我被人指三道四!”
她失神地喃喃:“你本来就是我的,乔安的人生也是我的,我只是把属于我的一切讨回来,我有什么错?”
我从来不知道,乔欢这样嫉恨我。
可她从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爱。
而我在死后,才得到他们一点怜惜的目光。
……
很快,警察赶来带走了乔欢。
我蹲下来,微微喘气。
明显感觉到,灵魂在慢慢消失。
客厅一片死寂。
封逸坐在沙发上,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我心中怪异,但没有精力再去思考。
只守着自己半透明的魂体,等待最后的离开。
花花似乎也感知到什么,飞跑过来,蹭着我哀鸣。
我有些担忧地想,自己离开后,花花该怎么办?
封逸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伸手要去抱花花。
却扑了个空,还反被咬了一口。
见虎口出血,封逸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低下头,不在意地抹去伤口上的血。
然后他站起来,强行把龇牙咧嘴的花花塞进狗笼里。
他目光空洞,轻声道:“乔安,你放心,我已经帮花花找到一个好人家养了。”
封逸行尸般走到浴室,开始放水。
跨进浴缸里躺下,拿出手上的安眠药。
他自言自语,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乔安,是我害了你,我就用我这条命去赔偿你。”
我失声尖叫:“不要!”
他倒出满满的药片,毫不犹豫往嘴里塞。
这时花花飞扑过来,撞掉药瓶。
我在后面冒出一身冷汗。
就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跟着我一起死了。
还好我让花花出来了。
“乔安!”
他死寂的眼中折射出一道光亮,踉跄向我走来。
“我没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
我后退几步,淡笑了声:“不,我很快就要离开你了。”
他这才注意到我黯淡的灵魂,面上血色全无,绝望哀求着:
“不要走,乔安。”
“乔欢已经被抓了,再也没有人阻挡我们了。”
“我爱你,我真的爱上你。”
“求你给我个机会赎罪,求求你。”
我轻微地摇了摇头:“封逸……”
小桉也被吵醒了,他闻声跑来,看着我呆住。
“妈妈?”
他又惊有喜,啜泣着:“妈妈,你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
封逸在后面软声道:“就算你恨我,那你忍心丢下小桉吗?能不能为了我们的儿子,给我个机会。”
我沉默一会。
“我确实放不下。”
小桉见我走来,擦干泪,开心地展开双臂。
“妈妈,我以后会乖乖听话……”
我没有理他,穿过他,抱住花花。
或许是上天给了我告别的机会,我居然真的久违感受到花花温热的毛发。
花花悲切地呜咽,轻轻舔舐我。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小狗永远不会认错主人。
“妈妈——”
小桉还保持着那个动作,呆呆地看着我。
我对他笑了笑,发自内心道:“小桉,虽然我们母子缘尽,但仍希望你余生平安顺遂。”
他反应过来,扑过来抱我,却摔到地上,崩溃大哭。
“妈妈,你别不要我!”
我轻叹了口气,转身对封逸说:
“封逸,如果你真的要赎罪的话,请你照顾好花花,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它。”
封逸抿紧苍白的嘴唇,无助绝望地恳求。
“乔安,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骂我也行,打我也行,不要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没有了。”
我闭上眼,感受着灵魂最后的解脱。
“封逸,我希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遇见你。”
番外
乔安死去的第三年,花花也走了。
封逸摸着它僵硬瘦弱的身体,有些惶恐地想,乔安会不会生他的气。
窒息的痛苦在死亡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而他」实际上,他给花花的每顿食物都堆积得满满当当,每天都哄它出去散步,陪它的时间比儿子都多。
只是花花总对他爱答不理,只待在乔安的房间里,一睡就是一整天。
浓重的思念会变成翅膀,带着小狗飞去找到心爱的主人。
封逸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忽然不知道自己的余生该做什么。
上学的小桉变得极其叛逆,经常因为乔安和他互呛。
他们知道对方的痛点,用最扎心的话互相攻击。
久而久之,小桉忍受不住,先一步搬去和满头白发的外婆住。
封逸没了顾忌,彻夜酗酒、抽烟。
直到一天夜里,他眼前一片空白,心脏加速狂跳。
他没有求救,也没有慌乱。
而是弯唇一笑,抱着心爱的画,慢慢闭上了眼。
乔安,我来找你了。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