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方立仁啊,那个老狐狸。他比我清楚,这种病哪有什么稳定,不过是缓慢地朝着那个终点走罢了。"
老宅的木门吱呀一声,我的手指在门把上停留,想起了养父的那句:
“别碰,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如今他走了,捐空所有的房产,仅留下一把锈迹的钥匙和一个尘封的箱子就秘密长眠。
我推开衣柜门,一本红色的册子从里面掉落,上面有两个字:婚书。
翻开第一页,我突然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01
梅长春揉了揉微微酸痛的眼睛,放下手中的历史文献。
窗外,深圳的夜色如同墨汁般浓稠,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旧书的气息,混合着药物。
"爸,该吃药了。"陈若溪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和几粒五颜六色的药片。
梅长春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阳光穿过层层云雾,温暖却不刺眼。
"又到时间了吗?没想到我这辈子最后的日子竟是被这些小药片分割的。"
"您又胡说什么呢?方医生说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很多。"
若溪将药片递到他手中,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方立仁啊,那个老狐狸。他比我清楚,这种病哪有什么稳定,不过是缓慢地朝着那个终点走罢了。"
梅长春吞下药片,轻轻摇头。
若溪伸手整理父亲枕边的书籍,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那张放在床头的老照片上:
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一栋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前,背景是一片翠绿的田野和远处模糊的山脉。
照片已经泛黄,边缘甚至有些卷曲,但那个年轻人眼中的神采却依然清晰可见。
"这是您年轻时候的照片吗?"若溪轻声问道。
梅长春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如同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是啊,那时候我刚从学校毕业,去农村调研,研究民国时期的家族史。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哦,对,清水湾村。"
"看起来很美的地方。"
"是啊,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我在那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也最痛苦的日子。"
梅长春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若溪想继续追问,但她知道父亲的性格。
每当谈及过去,尤其是那段在农村的日子,他总会突然沉默,或者转移话题。
二十年来,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一道无形的界限。
"对了,明天上午方医生要来做例行检查,您要好好休息。"若溪站起身,将床头灯调暗,"我做了些莲子粥,待会儿热一下给您送来。"
梅长春点点头,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张老照片上。
当若溪关上门后,他轻轻拿起照片,手指摩挲着那已经模糊的轮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若溪啊,有些真相,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
他轻声自语,声音淹没在夜色中,只有窗外的雨滴仿佛听懂了他的叹息,拍打得愈发急促。
几天后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梅家的小院里。
若溪坐在藤椅上翻阅着手中的出版社审稿文件,偶尔抬头看看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的父亲。
梅长春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但那种病态的苍白依然挥之不去。
"若溪。"梅长春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
"怎么了,爸?"若溪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父亲身边。
"我已经和律师谈好了,将市中心的房子和学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都捐给了教育基金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当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这些物质财富应该以什么方式存在才最有意义。"
看着梅长春的眼睛,若溪愣住了。
这两套房产几乎是梅长春毕生的积蓄,尤其是市中心那套,至少价值数百万:
"爸,这..."
"别担心,我留了足够的医疗费用。至于其他的,"梅长春的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光芒,"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留给你。"
"什么东西?"
梅长春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等到适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现在,能帮我倒杯茶吗?今天的阳光真好,我想多坐一会儿。"
若溪转身去厨房时,隐约感觉父亲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那目光中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让她无法解读。
自从患病以来,父亲变得越发反常,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又异常健谈,尤其是谈起那些陈年往事时,眼中总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傍晚,方医生如约而至,带来了最新的检查报告。
他是梅长春的老朋友,两人相识已有三十余年。
"情况不太乐观啊,老梅。肝细胞已经开始大面积坏死,药物效果越来越差。"
方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梅长春靠在躺椅上,表情出奇地平静。"还有多久?"
"以目前的情况看...最多半年。"方医生的声音低沉,"当然,如果你愿意尝试新的疗法..."
"不必了。"梅长春摇摇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这一生已经足够漫长,足够幸运...也足够遗憾。"他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天空,"只是还有些事情,需要安排妥当。"
方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老友的肩膀:
"你一直有心事,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告诉若溪真相?"
"真相?"梅长春苦笑,"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加残忍。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来。那些陈年旧事,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十字架,没必要让她也来背负。"
"但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你为什么会收养她。"
"也许吧。"梅长春闭上眼睛,疲惫地说,"但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溪站在门外,手中端着茶盘,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对话。
她本想进去,却在听到"告诉若溪真相"这句话时停住了脚步。
多年来,她一直隐约感觉父亲对她的收养不仅仅出于善心,但每次询问父亲总是避重就轻。
只说当年在做田野调查时偶然发现了失去父母的她,出于怜悯才将她带回城里抚养。
这个解释太过简单,简单得令人生疑。为什么一个未婚、专注于学术的大学教授会突然决定收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父亲从不带她回那个村子探望?为什么每次提起收养的事情,父亲的眼神总是闪烁不定?
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纠缠在若溪心中多年,却始终没有答案。
02
深夜,若溪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她站在一片陌生的稻田边,远处有一座小山,山下是错落有致的村庄。
天空湛蓝,白云如羊群般悠闲地漂浮着。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在田埂上缓缓走着。
那男子背影熟悉,却又模糊不清。女孩回头看她,露出一张与自己童年时期一模一样的脸庞。
若溪惊醒过来,额头上覆盖着一层冷汗。
窗外,天已微亮,晨曦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急促的心跳。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做类似的梦了,每次都是那片陌生又熟悉的田野,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起床后,若溪发现父亲已经在书房忙碌了一整晚。
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照片,有些甚至散落在地上。梅长春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地写着什么。
"爸,您一夜没睡?"若溪走进书房,皱着眉头问道。
梅长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将桌上的一些纸张盖住:
"啊,若溪,你起来了。我睡不着,就整理一些旧物。"
若溪注意到父亲遮掩的动作,但没有戳破。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入室内:
"今天想吃什么?我去市场买菜。"
"随便做点什么都行。"梅长春的声音透着疲惫,"对了,下午我要去学校一趟,把一些书籍捐给图书馆。"
"我陪您去吧。"
"不用,方医生会来接我。你应该专心工作,那个新的出版项目不是很重要吗?"
若溪想要坚持,但看到父亲坚决的眼神,只好点头应允。
自从生病以来,父亲变得越发独立,甚至有些固执,拒绝她过多的照顾和陪伴,仿佛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中午,若溪做了父亲喜欢的清蒸鲈鱼和番茄豆腐汤。
梅长春却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更多时间是望着窗外发呆,眼神飘忽不定。
"爸,您在想什么?"若溪终于忍不住问道。
梅长春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若溪,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当年会收养你?"
若溪的心猛然一跳。这是父亲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我当然想过,很多次。但您从来不愿详细说起。"
"人到晚年,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了。"梅长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有些事情,也许应该让你知道。但不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又是这句话。"若溪有些失望,"爸,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无论是什么真相,我都能承受。"
梅长春苦笑着摇摇头。"真相有时候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片,"我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要去学校。"
若溪望着父亲瘦削的背影,心中充满疑惑。
为什么父亲总是欲言又止?他究竟隐瞒了什么?
下午,方医生如约而至,开车带梅长春去了学校。
若溪借口工作繁忙,没有跟随,实际上却悄悄跟在后面,想看看父亲到底在计划什么。
她看到父亲和方医生进入图书馆,然后是校长办公室,会面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当他们出来时,梅长春手中的箱子已经空了。
校长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表情严肃而感动。
晚上,若溪试探性地问起这件事。
"您把所有的书都捐给了学校?"
梅长春点点头,"那些书在我这里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现在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被更多人阅读。"
"连您珍藏多年的那些民国文献也捐了?"
"是的,除了......"梅长春停顿了一下,"除了一些私人物品。"
"您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些事?"若溪直视父亲的眼睛,"就好像...就好像在做最后的安排一样。"
梅长春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走到书柜前,从最上层取下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茶几上。
"这是给你的。暂时不要打开,等...等到适当的时候。"
若溪盯着那个木盒,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什么是'适当的时候'?"
"你会知道的。"梅长春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接下来的几天,梅长春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
方医生几乎每天都来,每次离开时脸色都愈发凝重。若溪请了长假,全心全意照顾父亲。
她注意到,父亲虽然身体虚弱,精神却异常清醒,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写着什么东西,或者整理那些他没有捐出去的文件。
"您在写什么?"有一次,若溪好奇地问道。
"回忆录,算是吧。"梅长春合上笔记本,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有些事情,需要被记录下来,免得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
"可以给我看看吗?"
"不行,还没完成。"梅长春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这在他们的相处中极为罕见,"这是私人的东西,若溪。请尊重我的隐私。"
若溪被父亲的反应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
那晚,她躺在床上,回想着父亲这段时间的种种异常行为——捐出所有财产,整理旧物,神秘的笔记,还有那个不能打开的木盒。他究竟在准备什么?又在隐瞒什么?
03
一周后的午夜,若溪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
她冲进父亲的房间,发现梅长春蜷缩在床上,面色惨白,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爸!"若溪惊叫一声,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深夜的宁静。医院的走廊冰冷而刺眼,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方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摇了摇头。
"肝功能几乎完全衰竭了,再加上大出血...情况很不乐观。他坚持要见你,一个人。"
若溪木然地点点头,走进病房。
梅长春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之火。
"若溪..."他虚弱地伸出手,若溪紧紧握住,"我时间不多了。"
"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若溪强忍泪水,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
"不,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梅长春的语气出奇地平静,"听着,我的书房里有一个上锁的箱子,钥匙就在那个木盒里。等我走后,你打开它,所有的真相都在里面。"
"什么真相?爸,您到底在说什么?"
梅长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紧紧握住若溪的手,用尽全力说道:
"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无论那些文件告诉了你什么,请记住,我爱你,从始至终,我都爱你。这二十年来,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爸..."若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答应我,不要恨我。"梅长春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紧握若溪的手也渐渐松开。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若溪瘫坐在床边,泪如雨下,而父亲最后那句未完的话语,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
爱?什么样的爱需要隐瞒二十年?什么样的真相会让她恨他?
梅长春的葬礼简单而肃穆。来宾不多,大多是他的同事和学生。
若溪站在灵堂前,接受着一个又一个的吊唁,心如刀绞却强忍泪水。
她注意到,有几位老人她从未见过。
当她询问身份时,他们只说是梅教授的老朋友,却不愿多言。
葬礼结束后,方医生留下来帮助若溪处理一些后事。
夜深人静时,两人坐在客厅里,各自沉默。
"你父亲是个好人。"方医生突然开口,"但他一生背负了太多。"
若溪抬起头,"您知道些什么,对吗?关于我的身世,关于他收养我的真正原因。"
方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词句。
"这不是我该说的,若溪。你父亲有他的考虑,我必须尊重他的决定。"
"他临终前说,所有真相都在他书房的那个箱子里。"若溪盯着方医生的眼睛,"您知道那是什么,对吗?"
方医生避开她的目光,"他曾经提到过,但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那是他的私人物品,也是他留给你的遗产。"
他停顿了一下,"若溪,有些真相可能会让你痛苦,但请记住,你父亲爱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若溪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为什么每个人都用同样的话来安慰她?为什么所有人都暗示那个真相会让她痛苦?她究竟是谁?
接下来的日子,若溪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书房里的大部分书籍已经被捐出,只剩下一些私人物品和文件。
她找到了那个木盒,用钥匙打开后,里面是一把古旧的铜钥匙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当你准备好面对一切时,打开它。"
若溪拿着铜钥匙,在书房里寻找那个神秘的箱子。
最终,在书柜后面的暗格中,她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旧皮箱。
铜钥匙完美地插入锁孔,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箱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件、照片和文件。
照片中,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站在竹林边,微风拂动她的长发,眼神温柔而坚定。
她急切地翻找箱子里的其他文件,希望找到更多线索。
在一堆泛黄的文件底部,她发现了一本红色的证明文件——正是一本民国样式的旧婚书。
若溪屏住呼吸,双手颤抖地翻开婚书。
可上面出现的几个字,令她彻底瘫软在地...
第一页上,一对新人的姓名清晰可见:"新郎:梅长春,新娘:林雨",日期是1994年春。当她翻到第二页,一张小照片从中滑落——照片上,身着红色旗袍的林雨正依偎在梅长春身边,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清水湾,永结同心。1994年4月。"
若溪的视线变得模糊,手中的婚书重若千钧。
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浮现在眼前:梅长春不是她的养父,而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是被收养的孤儿,而是他和林雨的亲生女儿。二十年来,他一直在欺骗她。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若溪瘫坐在地上,婚书从手中滑落。房间仿佛在旋转,耳边回响着父亲临终前的话:"无论你发现了什么,请记住,我爱你。"她捂住嘴,无声地哭泣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她对过去二十年生活的认知。
04
若溪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封信,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日期为1989年,寄信人是"林雨",收信人则是"梅长春"。
信的内容让若溪震惊不已:
若溪小心翼翼地取出第一封信,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日期为1989年,寄信人是"林雨",收信人则是"梅长春"。
信的内容让若溪震惊不已:
"长春, 得知你已安全抵达北京,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里的形势越来越紧张,村里人都在议论纷纷。你的研究资料我已经按照你的嘱咐藏好,等风波过去,你再回来继续。 我时常想起我们一起在河边散步的日子,那些快乐的时光如同梦境一般。家里人依然反对我们的关系,但我已下定决心,等你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永远爱你的, 雨"
若溪的手微微颤抖。这封信证实了父亲年轻时确实有过一段感情,而且是被家人反对的。她继续翻看其他信件,逐渐拼凑出一个故事:
1988年,梅长春作为历史系的年轻讲师,前往清水湾村调研民国时期的家族史。在那里,他遇见了当地大族林家的女儿林雨,两人相恋。但林家人因梅长春的家世和职业而反对这段感情。1989年初,梅长春因工作关系回到北京,此后因特殊原因被迫留在城里,无法立即返回村子。
照片中,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站在竹林边,微风拂动她的长发,眼神温柔而坚定。若溪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子的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略带忧郁的杏眼,简直如出一辙。
突然,若溪注意到箱底有一本厚重的家谱。
她小心地取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林氏家谱,清水湾村"。
她快速浏览着家谱上的名字,在近代一页找到了"林雨"的名字,旁边注明:"生于1968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于1995年11月因难产去世,留一女,名若兮。"
"为什么?爸,为什么要骗我这么多年?"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若溪擦干泪水,将婚书和其他文件放回箱子,深吸一口气后去开门。
门外站着方医生,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来看看你。"他的目光落在若溪泛红的眼睛上,神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若溪无力地点点头,让开身子请方医生进来。两人坐在客厅里,沉默良久。
"为什么?"若溪终于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和伤痛,"为什么他要隐瞒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是被收养的?我究竟是谁?"
方医生叹了口气,将信封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父亲生前交给我的,嘱咐我在你打开箱子后转交给你。也许,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若溪盯着那个信封,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期待。她缓缓伸出手,拿起信封,感受到里面似乎是一叠纸张。
"我先告诉你一些基本事实。"方医生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你父亲和林雨确实在1994年结婚了,当时他已经是深圳大学的讲师。婚后不久,林雨怀孕了,但因为家庭矛盾,他们一直生活得很艰难。1995年秋天,林雨临产时发生意外,医院条件有限,抢救无效..."
"她...死了?"若溪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是的。"方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当时情况非常混乱,你父亲甚至被告知你也没能存活。直到三年后,他在整理林家的一些文件时,发现了线索,意识到你可能还活着,被林家的人秘密送到了孤儿院。"
"所以他找到了我,却告诉我他只是我的养父?"若溪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具体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方医生指了指信封,"也许,这封信能给你答案。"
若溪深吸一口气,拆开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手写信纸,字迹熟悉而温暖——正是梅长春的笔迹。第一页的开头写着:"亲爱的若溪(或者我应该叫你若兮),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不在人世。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后的告白,也是对二十年欺骗的忏悔..."
方医生默默起身,"我想你需要一些私人空间。有需要的话,随时打电话给我。"
05
若溪点点头,目送方医生离开,然后沉浸在父亲的长信中。
信中,梅长春详细讲述了他与林雨相识、相恋、结婚的过程,以及在失去林雨后的悲痛欲绝。当他得知女儿可能还活着时,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被送到孤儿院的若兮。但令他震惊的是,当时八岁的若兮已经被告知父母双亡,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真实姓名,只记得自己被称为"小溪"。
"面对你天真的眼神,我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复杂的真相。"梅长春在信中写道,"告诉你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却从未出现在你的前八年生命中?告诉你你的母亲因难产而死,而你被亲外祖父母送到孤儿院?这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以收养的名义将你带在身边,给你一个新的身份:陈若溪。我想,等你长大后,我会告诉你真相。但时间一年年过去,合适的时机似乎永远不会到来。我害怕失去你,害怕真相会伤害你,更害怕你会恨我..."
信的结尾,梅长春写道:"我知道这个真相对你而言如同晴天霹雳。你有权利愤怒,有权利质疑,甚至有权利恨我。但请相信,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无论是作为'养父'还是亲生父亲,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所有的秘密都已揭晓,我的遗憾也告一段落。若溪,或者若兮,无论你选择哪个名字,无论你如何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请记住:你是被爱的,从始至终。"
若溪放下信纸,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的情感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时而咆哮,时而平静,时而又波涛汹涌。愤怒、困惑、悲伤、遗憾,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她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繁星。
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父亲那些年来的复杂情感——每当她叫他"爸爸"时,他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隐忍;每当她询问自己的身世时,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每当她生日时,他独自一人在阳台上长久的沉默。
原来,她一直都是被爱的,只是这爱太过沉重,太过复杂,以至于需要用谎言来维系。
"爸......"她轻声呼唤,似乎希望夜风能将这声呼唤传递到天国,"我原谅你,我也爱你。"
次日清晨,若溪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再次翻看那个装满秘密的箱子。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散落的照片和信件上,为这些沉默的见证者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箱子底部,她发现了一本黑色笔记本,里面记录着梅长春这些年来的研究笔记。翻开第一页,若溪惊讶地发现,这不仅仅是学术研究,更像是一场寻找真相的旅程。
笔记详细记录了清水湾村林家的历史,以及一个关于"失落的家族文物"的传说。
"林家祖传的'玉兰图'据说藏有家族重要的秘密,在抗战时期下落不明。"笔记中写道,"林雨的祖父曾暗示,这幅画与家族命运息息相关,必须找回。"
若溪回想起箱子里的那本家谱和其他文件,意识到父亲这二十年来不仅在抚养她,还在暗中调查这个与林家有关的历史谜团。这是否也是他当初前往清水湾村调研的原因?
正当她沉思之际,手机铃声响起。是方医生。
"若溪,看完信了吗?"他的声音透着关切。
"看完了。"若溪轻声回答,"我...我需要时间消化。"
"理解。对了,我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方便我过去吗?"
一小时后,方医生出现在若溪家门口,手中拿着一个档案袋。两人坐在客厅里,方医生开门见山地说:"你父亲生前有个遗愿,希望我能帮你完成。"
"什么遗愿?"
"他希望你能回到清水湾村,找到林家的一些线索。"方医生从档案袋中取出一张地图,"这是他画的地图,标注了一些重要的地点。他相信,林家的秘密与你的身世有着某种联系。"
若溪接过地图,看到上面标注了"林家老宅"、"祖祠"、"玉兰山"等地点,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符号和箭头。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林家的秘密?"
方医生沉思片刻,"据我所知,你父亲与林雨相恋时,林家人极力反对,甚至称他们的结合会带来厄运。你父亲一直认为,这背后有更深的原因,可能与那个失落的家族文物有关。"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回清水湾村?"
"这是你父亲的希望,但决定权在你。"方医生温和地说,"他相信,只有找到那个秘密,你才能真正理解自己的身世,理解他的选择。"
若溪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孤儿,被好心的教授收养;现在突然得知自己有一个完整的家族历史,一个复杂的身世,甚至可能与某个古老的秘密有关...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她最终说道。
方医生点点头,"当然。不过,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林家的老人还健在,你的外祖父林建国今年已经九十多岁了,但思维依然清晰。"
"他...知道我的存在吗?"
"应该知道。但据你父亲所说,林家人似乎有意避开这个话题。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以收养的方式将你带回身边,而不是直接面对林家。"
若溪感到一阵寒意,"他们为什么这么做?难道...难道他们恨我?"
"这个问题,只有你亲自去问他们才能得到答案。"方医生站起身,"若溪,无论你做什么决定,记住你父亲的话:'无论发现什么,都不会改变他对你的爱。'"
05
送走方医生后,若溪回到书房,再次打开那个装满秘密的箱子。
她一件件检查那些照片和文件,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母亲的信息。
在一叠照片底部,她发现了一张母亲怀孕时的照片——林雨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抚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1995年夏,准妈妈与未来的小公主。"
若溪轻轻抚摸照片中母亲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怀着自己时的样子,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期待而来的。二十八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人要的孤儿,没想到自己曾经是父母眼中的"小公主"。
夜深人静,若溪做出了决定——她要回到清水湾村,寻找自己的根源,解开那个困扰父亲二十多年的谜团。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理解父亲的选择,理解自己的身世,找到内心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她给出版社发了邮件,申请延长休假。然后打电话给方医生,告知自己的决定。
"我想去清水湾村,但我需要更多信息。父亲的笔记中提到一幅'玉兰图',这似乎很重要。"
"'玉兰图'确实是你父亲研究的重点。"方医生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据说那是林家祖传的一幅画,画的是一棵盛开的玉兰树,树下有一对恋人。传说中,这幅画藏有林家重要的秘密,可能与一笔巨额财富有关。"
"财富?"若溪皱眉,"难道父亲是为了财富才......"
"不,不是那样的。"方医生立刻否认,"你父亲从来不在乎钱。他对'玉兰图'的执着,更多是因为它与林家的历史、与林雨的家族有关。他相信,只有找到这幅画,才能解开林家人反对他与林雨结合的真正原因。"
若溪沉默了一会儿,"好吧,我会去寻找这幅画。但首先,我想了解更多关于母亲的事情。"
"这个我帮不了你太多。不过,你父亲的箱子里应该有足够的线索。"方医生顿了顿,"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母亲是个非常勇敢、非常固执的女孩。她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嫁给你父亲,甚至为此与家族断绝关系。她一定很爱你父亲,也一定会很爱你。"
若溪感到眼眶湿润,"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接下来的几天,若溪埋首于父亲留下的文件和笔记中,试图理清这个复杂的家族故事。
她发现,父亲的研究笔记中有大量关于林家历史的记录,尤其是关于民国时期林家与当地一个姓赵的大族之间的恩怨。据记载,林家曾经是清水湾村最富有的家族,拥有大量土地和产业,但在抗战期间突然没落。
而那幅"玉兰图",据说是林家最后的财富,在动荡年代被秘密藏起。
一周后,若溪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前往清水湾村的旅程。这个位于广东省北部山区的小村庄,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但依然保留着许多古老的建筑和传统。
抵达村口时,若溪不禁屏住呼吸。眼前的景色与梦中所见的那片田野、那座小山惊人地相似——绿油油的稻田,远处起伏的山峦,错落有致的村庄。
她按照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一家名为"玉兰客栈"的小旅店。
客栈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听说若溪是来寻根的,立刻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姑娘是哪家的后人啊?"老板娘一边为她倒茶,一边好奇地问道。
若溪犹豫了一下,"我...我的母亲姓林,叫林雨。"
老板娘的动作突然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雨?老林家的林雨?"
若溪点点头,心跳加速,"您认识她?"
"当然认识,这么小的村子,谁不认识谁啊。"老板娘坐下来,上下打量若溪,"你长得真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她突然压低声音,"你是...你是她和那个城里来的大学生的女儿?"
若溪再次点头,感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母亲,提起自己的身世,而不是作为一个孤儿或是梅教授的养女。
"难怪,难怪。"老板娘摇摇头,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当年的事,闹得可大了。林家老爷子差点气死,发誓要与林雨断绝关系。后来听说她难产去世了,大家都以为孩子也没保住。没想到...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我想去林家老宅看看。"若溪轻声说道,"我想见见我的外祖父。"
老板娘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容易。老林家现在已经衰落了,但老爷子的脾气还是那么硬。这么多年了,村里人提起林雨的事,他还是会发怒。"她顿了顿,"不过,可以试试。林家老宅就在村东头,那栋有围墙的大宅子,你很容易找到的。"
06
若溪谢过老板娘,简单放置好行李后,按照指引向村东走去。
沿途,她能感觉到村民们好奇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驻足观望,似乎她的出现在这个宁静的村庄投下了一颗炸弹。
终于,她看到了那栋古老的宅院——高墙大院,青砖灰瓦,门口两侧是一对石狮子,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但依然透露着昔日的威严。
若溪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抬手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良久,门缓缓打开,一个年约六十的妇人探出头来,眉头紧锁,"找谁?"
"我...我想见林建国老先生。"若溪鼓起勇气说道。
"老爷子不见客。"妇人语气生硬,就要关门。
"请等一下!"若溪急忙伸手阻止,"我是林雨的女儿,我叫陈若溪,也叫林若兮。我...我是来找我外祖父的。"
妇人的脸色骤变,眼中闪过惊愕、怀疑、恐惧等多种情绪。她上下打量若溪,视线最终停留在她的眼睛上,"你...你真的是林雨的女儿?"
"是的,我有证据。"若溪从包里取出那本旧婚书和几张照片,"这是我母亲和父亲的婚书,这些是她的照片。"
妇人的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良久,她叹了口气,"跟我来吧。但我不能保证老爷子会见你。"
若溪跟随妇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内院。这里花木扶疏,一棵巨大的老玉兰树占据了庭院的中央,树干粗壮,枝繁叶茂。
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晒太阳。
"老爷子,有客人。"妇人轻声说道。
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望向若溪。
那一瞬间,若溪感到一股强烈的情感贯穿全身——这就是她的外祖父,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谁啊?"老人的声音沙哑却有力。
"她说...她说她是林雨的女儿。"妇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空气似乎凝固了。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思议。"不可能!她早就...早就..."
"外祖父,我是林若兮,也就是陈若溪。"若溪上前一步,声音颤抖但坚定,"我的父亲是梅长春,母亲是林雨。二十年前,父亲找到了被送到孤儿院的我,以收养的名义将我带在身边。直到他去世,我才知道真相。"
老人死死盯着若溪的脸,尤其是她的眼睛。
良久,他低声说道:"你的眼睛...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若溪感到泪水涌上眼眶,"我带来了证据。"她将婚书和照片递给老人。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些物品。
当他看到婚书和照片时,眼中的坚冰似乎有所融化,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疲惫: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当年,他们告诉我林雨和孩子都没保住。我...我以为我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和外孙女。"
来源:团子游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