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曦里的河岸,老李弯着腰,挎着编织篮子拾煤渣。远处,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缓缓驶过,他抬头望去,是老王坐在后排,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晨曦里的河岸,老李弯着腰,挎着编织篮子拾煤渣。远处,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缓缓驶过,他抬头望去,是老王坐在后排,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笑容。
"还是那么神气活现。"老李咕哝了一句,继续弯腰捡拾着黑乎乎的煤渣。
我叫李德贵,今年七十有六,和王明山同岁,都曾是南湾村的老支书。如今,他坐车,我拾煤,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哪。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和王明山同时被选为生产队支书。那时候,村里穷得叮当响,家家户户土坯房,下雨天屋里下小雨,刮风天尘土飞扬。
记得那年春天,我正在地里带着社员们整地,生产队长骑着吱呀作响的老自行车过来喊我:"德贵,公社开会,点名要你去!"我拍拍裤腿上的泥土,骑上自行车往公社赶。
会上,公社书记一脸严肃:"南湾村今年要修水渠,这是大事,关系到明年的粮食产量!"我和王明山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这活不好干,但关乎全村人的吃饭问题,由不得我们打退堂鼓。
当年夏天,一场暴雨过后,我带着社员冒雨抢修水渠,整整干了三天三夜。王明山则率领另一队人马,把村东头那条几十年失修的沟渠疏通了。我们两人都不怕苦不怕累,村民们都说:"有李德贵王明山,咱南湾村不会穷到头。"
那时的日子虽苦,却有说不出的踏实。每到傍晚收工,我和王明山常坐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掏出各自的旱烟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谋划着村里的事。
"德贵啊,咱得把南湾带出个新样子来!"王明山总是这么说,眼里闪着光。他人长得瘦高,一双眼睛却特别有神,说话时常用手在空中比划,像是画出了美好的未来。
我也不甘示弱:"那是必须的!让乡里看看,咱南湾人行不行!"我生得矮壮,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倭瓜脑袋",长相普通,但干起活来不要命。
记得那会儿,村里连个广播喇叭都没有,早上开工、中午吃饭都靠敲铁皮。我和王明山合计着,一定要让村里装上大喇叭,这样通知事情方便,也能让社员们听听新闻,开开眼界。
就这样,我俩你一言我一语,搭配着把村里的事情张罗得井井有条。那时候,老百姓日子虽然清苦,但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村里的气氛格外团结。
时光如水,转眼到了八十年代初。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我们县里也开始搞"大包干",一时间,村里人心思活络起来,都盼着能分到一块好地。
恰在这节骨眼上,我和王明山产生了分歧。乡里准备甩出一个小砖厂,让各村竞争承包。砖厂不大,但年产砖头十几万块,在当时可是个难得的好资源。
王明山迫不及待拍着胸脯要接下来。他在村民大会上慷慨陈词:"这是个好机会!咱们南湾村的男女老少,再不能只守着那几亩薄田过日子,得学会做生意了!"
台下掌声雷动,好些人眼睛都亮了。可我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是集体资产,怎么能随便分给个人?万一赔了,谁负责?"我在大会上这样质疑,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王明山瞪大眼睛:"老李,你这思想还停留在老皇历上呢!现在最吃香的是能人干部,不是老好人!要解放思想!"他说话时脸都涨红了,手指头点着我的胸口。
会后,村民们议论纷纷,有支持我的,也有支持王明山的。张大爷拄着拐杖对我说:"德贵啊,我看你考虑得对。改革是好,可也不能把集体的东西都给瓜分了呀。"
但更多的年轻人支持王明山。村里的青年周小满公开说:"李支书太保守了,现在全国都在变革,就咱们村还守着老一套,这不是要被时代淘汰吗?"
支书选举那天,全村人都来了,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投票结果出来,我输了,而且输得很惨。王明山以压倒性优势当选,成了村里的新支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彻底。
"德贵,别灰心,你还可以当我的副手嘛。"他拍拍我的肩膀,笑容满面。
我摇摇头:"我不适合新时代的工作了,你好好干吧,我回去种地。"
王明山当选后,第一件事就是接手了那个砖厂。开始几年确实不好过,厂里设备陈旧,生产效率低,加上市场不稳定,常常难以收回成本。可他硬是咬牙坚持,还从信用社贷了款扩大规模,引进了新设备。
当时村里不少人都说他疯了,背地里嘀咕:"这王明山是要把全村人的家底都赔光啊!"
我也担心,私下里曾劝他:"老王,要不缓一缓?别把路走绝了。"
他拍拍胸脯:"德贵,你放心,我王明山不是那种只会花公家钱的人。如果真赔了,我卖房子也会把钱还上!"看他信心十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转机出现在第三年。随着城市建设的热潮,砖头供不应求,价格翻了一倍。王明山的砖厂一下子火了起来,订单接到手软。到了九十年代初,那砖厂已经发展成了乡里最大的建材厂,每年纯利润十几万。
王明山也从泥腿子变成了"王厂长",穿上了西装革履,身边还配了个拿着记事本的年轻秘书。村里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王厂长"。
而我呢,选择了另一条路。我没有参与那些"承包"、"改制"的浪潮,而是坚持着自己的老路子,带领剩下不愿冒险的村民种地、修渠。
"李支书,你怎么还守着这几亩薄田啊?看人家王支书,都开小轿车了!"村里人常这么问我。
我笑笑:"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守着土地,踏踏实实,也不丢人。"
可惜,种地越来越不赚钱了。随着化肥、农药、种子价格的上涨,种地的成本直线上升,而粮食收购价却始终上不去。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留下一群老弱病残在村里。我这个老支书,也渐渐变得边缘起来,甚至有人叫我"老顽固"。
记得有一年春节,王明山开着新买的桑塔纳回村过年。车子一停在村口,立马引来一群孩子围观。他从后备箱拿出一堆年货,茅台酒、上好的点心、水果,笑呵呵地分给乡亲们。
"王厂长过年好!"人们争先恐后地向他问好。
"大伙儿过年好!今年厂里效益不错,这是给大家带的一点心意,过年图个喜庆嘛!"他一脸春风得意。
我坐在自家破旧的小院里,看着远处的热闹,心里五味杂陈。院子里的老柿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媳妇张秀芬端着热茶来,叹口气说:"你看人家老王,现在多风光啊!听说他儿子都在县城买了楼房,女儿嫁给了镇上干部。咱要是当初也赶上了趟,哪至于现在这样?"
我抿了口茶,感受着那股微微的苦涩:"各人有各人的路,我问心无愧就行。"语气虽然平静,心里却不是滋味。
晚上,王明山特意来我家拜年,手里提着礼品袋,里面是高档烟酒和补品。
"德贵,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他热情地握着我的手,目光却在我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圈。
土炕上铺着半旧的花被褥,墙角的木柜已经有些褪色,屋顶还能看到去年漏雨留下的水渍。这些细节都被他看在眼里,我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复杂情绪。
"还行,就是腿脚不如从前了。"我示意他坐下,媳妇忙着沏茶。
"德贵,我和你说,现在机会多着呢!我那厂里正缺个管账的,要不你来?也不用干重活,就是坐办公室,一个月有一千多呢!"他热情地劝道。
我摇摇头:"老王,谢谢你的好意。我这辈子就跟土地打交道,去你那儿反倒不自在了。"
其实,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可我总觉得,做人得有底线,集体的东西就得姓"公",怎么能变成"私"的?七十年代我们一起流汗修渠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啊。
"那好吧,你要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来。"王明山走时,在门口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
媳妇送走他,回来就埋怨我:"人家好心来帮咱,你倒好,一口回绝了。咱家孙女明年就高考了,学费哪来?你这老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没吱声,转身去了院子里,点起一袋旱烟,看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王明山的生活差距越来越大。他家盖起了两层小洋楼,装了自来水和抽水马桶,院子里还停着小轿车;儿子在县城开了商店,女儿嫁给了镇上供销社的科长,孙子孙女都在县城最好的学校上学。
而我,虽说熬到了退休,但退休金每月不到两千,还得省吃俭用补贴孙女上学。家里的房子还是八十年代初盖的砖瓦房,院墙已经有些歪斜,屋顶的瓦片经常要修补。
晴天,我去村外的荒地挖点野菜;雨天,就到煤场边捡些散落的煤渣。就这样,省一分是一分,日子虽然紧巴,倒也还过得去。
有时走在村里,能听到背后的议论:"看看人家老王,再看看老李,同样是支书,差距咋这么大呢?"
"还不是因为老李脑筋转不过弯来,死脑筋!人家王厂长都坐小轿车了,他还在捡煤渣,你说这人是不是犟驴脾气?"
这些话,刺痛我的心,可我从不辩解。翻过院墙的丝瓜藤爬满了竹竿,挂满青翠的瓜果,就像我的心一样,平静而固执。
去年冬天,我得了风湿病,腿脚不利索了,连拾煤渣这点活都干不了多久。一天下午,正躺在炕上休息,忽然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声。
"德贵叔,在家不?"是王明山的声音。
多少年了,他第一次主动登门。我忙撑着身子起来,媳妇已经把他让进屋里。
王明山还是那样,腰板笔直,虽然头发全白了,但精神头十足。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脚上的皮鞋锃亮,手里提着精致的礼品袋。
"听说你病了,来看看。这是我从县城带的补品,你尝尝。"他笑呵呵地把礼品袋放在桌上。
我有些不自在:"老王,你太客气了,我这点小病不碍事。"
"什么小病?我听说你腿疼得都下不了地了。"他认真地看着我,"怎么不去县医院好好看看?"
我摆摆手:"去那干啥?又花钱,还不是吃点止疼药就完事。"
他坐下来,目光在我简陋的屋子里扫了一圈,眼神复杂。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是十年前拍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炕上的被褥虽然干净,但明显已经用了很多年。屋角的老式收音机还是八十年代初买的"红灯牌",只有一个旋钮还能转动。
"德贵,你这房子该修修了。"他指着墙角的一道裂缝,"夏天漏雨吧?"
"不碍事,贴点报纸就顶住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谈起了往事,谈起了七十年代一起修水渠的日子。他还记得那时我们用土坯砌的水渠闸门,一遇大雨就冲垮,我们半夜三更起来加固,浑身泥水也不在乎。
"还记得那年抗旱吗?我们用水桶一担一担地往地里浇,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王明山笑着回忆道。
我点点头:"那会儿苦啊,但心里踏实。大家伙儿一条心,再难的活也不怕。"
"是啊,那时候村里人心齐,风调雨顺的年景,粮食产量能直追公社第一名!"王明山的眼睛里闪烁着光亮。
我们谈到了那些已经不在的老伙计们。老周、大陈、瘸子赵,曾经都是村里的好把式,如今都已作古。回忆起他们的音容笑貌,我们不禁黯然神伤。
忽然,王明山话锋一转:"德贵,其实当年那砖厂的事,我一直有个心结。"
我一愣:"什么心结?"
"当初乡里本来是想让你承包的,因为你做事踏实。是我从中做了工作,还请乡里领导吃了饭,才争取过来的。"王明山眼里有愧疚,"这些年,我发达了,可总觉得对不住你。"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是乡里觉得我不够开拓进取,才把机会给了王明山。没想到,背后却是这样一番曲折。
"过去的事了,再说了,就算给我,我也未必会接啊。那时候我还固执地认为集体的东西不能变成私人的。"我笑了笑,虽然心里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释然。
王明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你还记得这个吗?"
照片上是我和他,还有当时村里几个社员,站在刚修好的水渠前,笑得灿烂。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头发浓密,眼神坚定,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那时候咱俩一起立下誓言,要把南湾村带出个新样子来。"王明山声音有些哽咽,"德贵,我是靠着个人发家了,可对村集体的贡献,远不如你啊。"
原来,这些年我虽然穷,但带领村民修的水渠、种的林子,成了村里最宝贵的财富。如今南湾村被评为生态示范村,每年吸引不少城里人前来观光,村集体收入节节高。
"德贵,你那时坚持种树、护渠,我还笑话你守着'老皇历'不放。现在想来,是我目光短浅了。"王明山叹了口气,"我那砖厂赚了钱,可也污染了环境。现在国家严抓环保,我的厂子去年差点被关停,花了大价钱才整改过关。"
我没想到,事情竟有如此转折。当年看似落后的决定,如今却成了先见之明。
"德贵,我是真心佩服你。"临走时,王明山握着我的手,认真地说,"你是真正的好支书,为集体着想的人。"
我没吱声,只是把他送到门口。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思绪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人生路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时间能给出最公正的答案。
去年夏天,我的孙女高考金榜题名,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全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我爱人蒸了一锅枣花馒头,红彤彤的,像是喜庆的日子。
可我心里却发愁学费问题。大学四年加起来至少要五六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那天晚上,我从箱底掏出一个旧布袋,里面是我这些年积攒的存折,总共六万多元,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有时饿了,宁愿喝碗稀粥就咽;冬天冷了,也舍不得多生一把炉火,就穿着棉袄坐炕头。这样一分一厘攒下来的钱,就是为了孙女这一天。
"爷爷,这钱您留着养老吧,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孙女心疼地说,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知道家里不富裕。
我摸了摸她的头,手上的茧子蹭着她细嫩的皮肤:"爷爷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就盼着你能学出个样子来。这钱,就是为你准备的。"
孙女眼圈红了,紧紧抱住我:"爷爷,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看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人生的富足,不全在钱财,还在精神的传承。也许我没能给孙女很好的物质条件,但希望能把吃苦耐劳、坚守本分的品质传给她。
今年春节前,村里修建新文化广场,竖起了一块功德碑。上面刻着为村里作出贡献的人名,我和王明山的名字并列在最上面。
揭碑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全村人都来了,连县电视台都派人来采访。村民们穿着节日的盛装,脸上洋溢着喜悦。孩子们举着小红旗,欢呼着跑来跑去。
我和王明山并肩而立,看着那块闪闪发光的石碑。他低声对我说:"德贵,咱俩走的路不同,可最后都是为了这片土地啊。"
我点点头,心中百感交集。多少年的误解和隔阂,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仪式结束后,村里的年轻人拉着我和王明山合影。他们说:"老一辈的故事,我们要永远记住。"这话让我们两个古稀老人都湿了眼眶。
除夕夜,王明山特意邀我去他家吃饭。他家的新房子宽敞明亮,客厅里挂着一幅山水画,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和几个孙辈都回来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席间,他拿出一坛埋了二十年的老酒。那酒坛上还贴着我们当年写的字条:"待到功成名就日,共饮此酒庆丰年。"
"这酒是咱俩一起埋的,记得吗?那时说好等退休了一起喝。"王明山小心翼翼地启封酒坛。
我点点头,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从前。那是八十年代初,村里丰收后,我们俩存了两坛好酒,约定日后一起品尝。没想到,这一埋就是二十多年。
浓香的酒液倒入杯中,散发着岁月的芬芳。两个古稀老人,就着冬日的暖阳,对饮老酒。窗外,是焕然一新的南湾村,炊烟袅袅,年味渐浓。
"德贵,你我一个选择了变革,一个坚守了传统,说不上谁对谁错。但咱们都问心无愧,这就够了。"王明山举杯。
"是啊,不同的路,其实都是为了同一个村子,同一片土地。"我也举起杯,心中满是感慨。
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人生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诠释责任与担当。我和王明山,就像两条不同的小溪,最终都汇入了同一片海洋。
"老王啊,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我忍不住问道。
他摇摇头:"没有。尽管有过艰难,但那是时代的选择。你呢?"
"我也不后悔。"我笑了笑,"虽然穷了点,但心里踏实。"
酒至半酣,王明山忽然对我说:"德贵,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话直说。"
"我想把我那栋老房子捐给村里,办个农耕文化展览馆。咱们这代人经历了从旧社会到新中国,又经历了改革开放,亲眼见证了农村的巨变。这些记忆不能丢啊。"王明山神情认真。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这个想法好啊!我家还存着不少老物件,犁、耙、耖,还有我爹留下的老秤杆,都能捐出来。"
"就这么定了!"王明山一拍大腿,"咱俩合伙再干一票大的!"
他的儿子在旁边笑道:"看看,两位老爷子喝了点酒,又开始筹划大事业了!"
我们相视一笑,不用言语,彼此心照不宣。窗外,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不同的道路,最终汇聚成同样芬芳的人生。
也许,这就是岁月最公平的馈赠吧!它让我们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跋涉,又在暮年时分,重新找到共同的心灵栖息地。
来源:百草梨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