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铁锅里的油烧得滋滋作响,青椒下锅的瞬间,一股辛辣的香气混合着油烟,猛地窜进我的鼻腔。傍晚七点,我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属于我的战场——这不足五平米的厨房里,心里却不像这锅里的菜,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没理会,先将一勺酱油沿着锅边淋下去
铁锅里的油烧得滋滋作响,青椒下锅的瞬间,一股辛辣的香气混合着油烟,猛地窜进我的鼻腔。傍晚七点,我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属于我的战场——这不足五平米的厨房里,心里却不像这锅里的菜,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没理会,先将一勺酱油沿着锅边淋下去,刺啦一声,香气更浓了。
女儿玥玥的晚自习快结束了,丈夫张伟也该到家了,我得抓紧。就在我盛出最后一盘菜时,手机固执地又震了一下。我解开围裙,擦了擦手,划开屏幕。是一个名为“青春无悔-03届3班”的微信群,班长王斌刚刚发了一条长长的通知,前面是热情洋溢的怀旧文字,我直接划到了最后。
“……为保证本次毕业二十周年同学会的品质,经筹备组商议,暂定活动费用为每人3500元,多退少补。费用包括:五星级酒店两天一夜食宿、晚宴、纪念品及特邀恩师的红包等。请各位同学于本周五前转账至群收款……”
3500元。
这四个数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眼睛里。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的目光越过手机屏幕,落在厨房窗台上那瓶快要见底的酱油上。我想起今天下午在超市,为了三块钱的差价,我在两个牌子的酱油前犹豫了五分钟。我还想起,女儿玥玥上个月看中一双一千出头的运动鞋,在我面前提了三次,最后还是被我用“你脚上这双还能穿”给搪塞了过去。
丈夫张伟的公司今年效益不好,奖金停发,每个月就靠他那点死工资和我打零工的收入撑着。上个月我妈心脏不舒服,住了半个月院,医保报销完,还花了两万多,那是我们家里最后的活钱。现在,我们的银行卡里,只剩下不到五千块,那是下个月一家三口的伙食费和玥玥的补课费。
而王斌,他轻飘飘地在群里说,每人3500元。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一排排的“收到”“班长威武”“必须支持”刷了屏,几个在国外定居的同学甚至直接发了红包,备注着“精神与你们同在”。那些熟悉的头像,如今都配着豪车、名表或者异国风光的背景,他们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是“XX总”“XX律师”“XX院长”。而我,林静,一个家庭主妇,一个超市的临时促销员。
一种尖锐的、被现实刺穿的羞耻感,从我的脚底板升起,迅速蔓延到天灵盖。我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们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样子,而我,正为了一瓶酱油的价格斤斤计较。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油烟味呛得我喉咙发紧。我点开群聊右上角的三个点,手指在“删除并退出”的红色按钮上悬停了几秒。二十年的同学情谊,真的就要这样结束吗?可那3500块,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清清楚楚地告诉我,我们早已不是一路人了。
没有犹豫,我点了下去。确认。
世界瞬间清净了。
引子
退出那个喧闹的同学群后,我像是被人从一个五光十色的舞台上,一把拽回了堆满杂物的后台。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疲惫的脸,眼角有几条洗不掉的细纹。客厅里,老旧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我刚才那个决绝的动作倒计时。
我把手机扔在流理台上,端着菜走出厨房。饭桌上,三菜一汤,都是张伟和玥玥爱吃的。可乐鸡翅,番茄炒蛋,清炒豆苗,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我把碗筷摆好,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陀螺,在生活的轨道上精准地旋转着,不敢有丝毫偏差。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是张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甩掉脚上的皮鞋,把自己重重地扔进客厅的沙发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是他每天回家的固定仪式,仿佛要把一天在外面受的委屈和疲惫,都卸在这个小小的家里。
“回来了?洗手吃饭吧。”我把围裙解下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嗯。”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没有动。客厅的电视开着,正在播放本地新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说着城市的宏伟蓝图。张伟盯着电视,眼神有些发直。我知道,他又在为工作上的事烦心了。他们单位正在裁员,他那个不高不低的职位,最是危险。
“今天怎么样?”我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就那样。”他揉了揉眉心,标志性的动作,每当他压力大的时候就会这样。“对了,我今天听老李说,你们同学要搞聚会?就在下个月,说是王斌那小子组织的,搞得挺大。”
我的心咯噔一下,拿着汤勺的手顿在半空中。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哦,是有这么个事。”我低着头,给他的碗里盛汤,试图用这个动作掩饰我的不自然。
“那你去呗,老同学见见面挺好的。王斌现在混得不错,听说自己开了个大公司,多跟他联络联络,没坏处。”张伟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期盼。他就是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总希望我能通过一些“社会关系”为这个家带来点转机。他总说,“多大点事儿”,好像所有困难都能被这句话轻易化解。
我把汤碗重重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汤汁溅出来几滴。“我不去。”
张伟愣了一下,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看向我:“为什么?是不是要交钱?要交多少?一千够不够?”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一股无名火顶了上来。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家的财务状况已经到了何种地步。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刺耳:“不是钱的事,就是不想去。都多少年没联系了,见面了能说些什么。”
“你这人就是这样,清高!”张伟的眉头皱了起来,“人家王斌现在是大老板,你以为他看得上我们这点钱?这就是个人情世故!你不去,人家还以为你看不起他呢!”
“我就是看不起他!”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我自己都愣住了。厨房里,汤锅还冒着丝丝热气,而我们之间的空气,却瞬间降到了冰点。
正在这时,玥玥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她探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她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争吵。我心头一软,所有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我不能在孩子面前这样。
“没什么,你爸跟我闹着玩呢。”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张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没再说话,默默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电视里,新闻已经结束,开始播放一部吵闹的古装剧。那喧嚣的背景音,把我们一家三口的沉默衬托得更加尴尬。
我转过身,走进厨房,背对着他们。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我细微的抽噎。我看着水槽里堆积的碗筷,忽然觉得,生活就像这个油腻的水槽,无论我怎么努力擦洗,第二天,它又会变回原样。而那3500块的同学会,就像一颗投入这潭死水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把水底的淤泥全都翻了上来,让我看到了自己生活的窘迫和狼狈。
这一夜,张伟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那个退出的群聊界面,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我没有做错,我只是选择了我的家庭。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呢?
第一章
第二天清晨,家里的气氛依旧凝重。我像往常一样五点半起床,在厨房里忙碌。熬粥,蒸包子,拌了个小凉菜。张伟有胃病,早餐不能马虎。这是我们多年无声的默契。
他默默地吃完早饭,换鞋出门,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一句交流。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屋里屋外。我站在原地,听着楼道里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里空落落的。争吵后的和解,往往不是靠语言,而是靠这些日复一日的生活细节。我给他做了他爱吃的早餐,他没有拒绝,这就是我们中年夫妻之间心照不宣的休战信号。
刚收拾完碗筷,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私聊,来自李雪。她是我的高中同桌,也是那个同学群里,为数不多还和我保持着联系的人。
“静,你怎么退群了?王斌在群里问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看着她的信息,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人人都忙着向上爬的时代,还有人会注意到我的缺席,这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我斟酌着词句,回复她:“没什么,就是觉得太贵了,我们家最近手头有点紧。”我没有说得太详细,家丑不可外扬,这是刻在我骨子里的观念。
李雪那边很快回复过来,一个叹气的表情,接着是一段语音。我点开,她压低了声音说:“我就知道。你别往心里去,王斌那是在显摆呢!他包了郊区那个温泉度假酒店,说是要让大家体验一下‘成功人士’的生活。其实啊,群里好多人也觉得贵,只是没人敢说罢了。你退了,倒也干脆。”
听了李雪的话,我心里舒服了一些,但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贵,只是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掀开这块遮羞布。
“他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跟我也没关系了。”我打下这行字,像是要说服自己。
“你啊,还是老样子。”李雪发来一个无奈的笑脸,“对了,王斌还建了个筹备组的小群,说要给每个人都打电话‘动员’一下,估计很快就会打给你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挂断和李雪的聊天,我心里五味杂陈。王斌要亲自打电话来?我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学生时代,他就是班长,能说会道,很会笼络人心。而我,永远是那个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女生。没想到二十年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变成了3500块钱。
晚上,玥玥放学回家,情绪明显不高。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回了自己房间,连晚饭都没出来吃。我敲了敲门,她闷闷地说:“妈,我不饿。”
我知道,这孩子有心事。等到快十点,我热了一杯牛奶,端着进了她的房间。她正趴在床上,手机屏幕亮着,是一个小群聊的界面。
“怎么了?跟妈妈说说。”我坐在她床边,把牛奶递给她。
玥玥接过牛奶,却没有喝,低着头,小声说:“妈,今天我们班同学说,她爸爸妈妈要去参加同学会,在那个新开的温泉酒店,听说可好了。她还问我,你和爸去不去。”
我的心一沉。原来是这样。孩子的世界,是最纯粹也最残忍的,他们会直接地比较父母的一切。
“我们……我们就不去了。爸爸工作忙。”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是因为要交3500块钱吗?”玥玥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直直地看着我,“我今天听到你和爸吵架了。妈,我们家是不是很穷?”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我一直努力想给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让她觉得自己的家庭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可现实,终究还是透过门缝,溜进了她的世界。
我摸了摸她的头,头发柔软,像她此刻脆弱的心。“玥玥,我们家不穷。我们有地方住,有饭吃,爸爸妈妈都爱你,这就很富有了。只是,我们的钱,需要花在更重要的地方。比如,你明年上大学的学费,还有外婆看病的钱。”
“可是……”玥玥的眼泪掉了下来,“可是我同学说,她爸爸的同学会,每个人都开着好车去,他们家还准备换一辆新车。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行?”
“因为每个家庭的情况不一样。”我耐着性子解释,“你同学的爸爸或许很成功,但你爸爸也很努力。他每天那么辛苦工作,是为了让你能安心上学。钱多有钱多的活法,钱少有钱少的过法,我们不能跟别人比这些,知道吗?”
玥.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我抱着她瘦弱的肩膀,心里一阵酸楚。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决定,不仅影响了我自己,也伤害到了孩子的自尊心。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王斌”。
第二章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玥玥从我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亮起的手机屏幕,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好奇。我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出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喂,王班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哎,林静啊!总算打通你电话了。”王斌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洪亮而热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怎么回事啊你,好端端的,怎么从群里退了?是不是对我们筹备组有意见啊?有意见你提嘛,咱们同学,不差这点事儿!”
他一连串的发问,根本不给我插话的机会。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一边打电话一边指点江山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没什么意见。”我走到阳台,关上门,不想让玥玥和张伟听到。“就是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可能去不了,怕在群里影响大家的气氛,就先退了。”
“家里有事?有什么事比咱们二十年的同学情还重要?”王斌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夸张的责备,“林静,你可不能这样啊。这次聚会,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张老师和李老师都请来了,当年他们多器重你啊。你不来,老师们得多失望?”
他搬出了老师,这是我没想到的。我的心,确实因为他提到老师而动摇了一下。张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对我一直很好。
“我知道,但是我……”
“别但是了。”王斌打断我,“是不是因为费用的事?嗨,我当多大点事儿呢。3500块,现在吃顿饭都不止这个数了。咱们同学,有困难说一声,我给你垫上,不就完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体贴,但我却听出了一股居高临下的施舍味道。他不是在帮我,他是在用钱来维护他作为组织者的“圆满”,维护他“成功人士”的体面。
“不用了,王班长。真的不是钱的事。”我咬了咬牙,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王斌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了然和轻蔑。“行,林静,我懂了。你还是那么倔。那就不勉强你了。不过话说回来,人活一辈子,不能光顾着眼前的柴米油盐,也得抬头看看天嘛。圈子很重要,你不融入进来,以后有事了,谁帮你?”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压抑已久的怒火。什么叫圈子?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也配叫圈子?
“王斌,”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每天抬头都能看到天,虽然不是五星级酒店的天,但也很蓝。我也有我的圈子,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圈子。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这样吧,我还要辅导孩子功课。”
说完,我没等他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握着冰冷的手机,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宣泄后的虚脱。我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拒绝了一个我认为“比我强”的人。没有想象中的恐慌,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
我回到玥玥的房间,她正睁大眼睛看着我。
“妈,你真酷。”她小声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在孩子眼里,守护家庭的尊严,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我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我帮她盖好被子。
这一晚,我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我照常去超市上班。工作是枯燥的,穿着红色的促销马甲,一遍遍地向来往的顾客推销新上市的酸奶。期间,我遇到了住在我们楼下的王阿姨。
“小林啊,上班呢?”王阿姨是个热心肠,但也嘴碎。
“是啊,王阿姨,买菜呢?”我笑着回应。
“对啊。哎,我昨天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他单位那个小张,就是你家张伟,你们家最近是不是挺困难的?他们单位效益不好,好多人都被‘优化’了。”王阿姨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张伟单位裁员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难怪他最近总是唉声叹气。
“没……没有的事,他们单位好着呢。”我强撑着笑脸,维护着丈夫,也维护着这个家最后的体面。
王阿姨“哦”了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多问,推着购物车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生活的压力,像超市里无处不在的冷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让我手脚冰凉。
人到中年,面子是给别人看的,里子才是自己过的。这句话,我今天才算真正体会到它的分量。王斌的同学会,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里子”有多么不堪。但同时,它也让我看清了,什么才是我的“面子”——不是那3500块钱的入场券,而是我身边这个需要我守护的家。
第三章
生活的齿轮,并不会因为一场同学会的风波而停止转动。张伟依旧早出晚归,脸上的愁云却日渐浓厚。玥玥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再提那双昂贵的运动鞋,甚至开始主动帮我做家务。这个小小的家,在无形的压力下,反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地坐在一起看电视。玥玥拿着手机,在捣鼓一个什么软件。
“爸,妈,你们把手机给我,我给你们装个‘省钱快报’。”玥玥举着手机,一脸认真。
“装那玩意儿干啥,净是些广告。”张伟心不在焉地摆摆手。
“不是的,爸!”玥玥有些急了,“上面有很多优惠券,买东西能省不少钱呢!我同学她妈就天天用这个,一个月能省好几百呢!”
我看着女儿,心里一暖,把手机递给了她。“好,你给妈装一个,教教我怎么用。”
玥玥接过我的手机,开始耐心地讲解。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语速很快,我有些跟不上。“你看,先点这里领券,然后再跳转到购物APP,下单的时候就会自动扣减了。很简单的。”
我凑过去,戴上老花镜,眯着眼睛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图标,在我眼里就像一团乱麻。“哎呀,太复杂了,我学不会。”
“妈,你怎么这么笨啊!”玥玥有些不耐烦了,声音也大了起来,“我都讲了三遍了!就这么点一下,再点一下,有那么难吗?”
“玥玥!”张伟在一旁喝住了她,“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妈眼睛不好,你不会慢点教啊!”
玥玥被吼得一愣,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把手机塞回我手里,“不教了!”说完就跑回了自己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我和张伟面面相觑。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一场小小的风波,暴露了我们三个人心中各自的焦虑。玥玥急于为这个家分担,我为自己的“落伍”而感到无力,张伟则因为工作的压力而变得易怒。
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自己琢磨起来。玥玥刚才演示的步骤,在我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我试着点了半天,终于成功领取了一张满20减3的优惠券。那一刻,我竟然有了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深夜,我睡不着,悄悄来到客厅。张伟也没睡,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指尖的烟头一明一灭。厨房的窗户没关,晚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还没睡?”我走过去,给他披了件衣服。
他掐灭了烟,声音沙哑:“睡不着。今天……我对玥玥太凶了。”
“她也是好意。”我挨着他坐下,“老张,单位的事,是不是很严重?”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然后,他缓缓开口:“名单快下来了。我……可能在名单上。”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他这么说,我的心还是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我握住他冰冷的手,“就算真的被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么多年技术经验,还怕找不到工作?大不了,我们一起想办法。我这个月促销做得好,店长说下个月可以让我转正,工资能多一千多呢。”
“你那点钱……”他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委屈你了,静。”
“说什么傻话。”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就在这时,玥玥的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我知道,她又在偷听了。我没有点破,只是握紧了张伟的手。我希望她能听到,能明白,一个家庭的强大,不在于银行卡上的数字,而在于面对困难时,彼此紧握的双手。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玥玥在她的床头贴了一张纸条,上面用稚嫩的字体写着:“省钱计划第一条:每天记账。”旁边还画了一个可爱的小猪存钱罐。
我看着那张纸条,眼眶有些湿润。我的女儿,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家庭的保卫战中。
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我开始在超市下班后,接一些手工活。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就坐在客厅里,张伟看招聘信息,玥玥写作业,我则在一旁穿珠子。电视开着,声音调得很小,成了我们沉默的背景音。那样的夜晚,虽然清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暖。
我渐渐地,不再去想那场同学会了。那些觥筹交错的场面,离我的生活太过遥远。我的世界,就是这一方小小的客厅,和身边这两个我最爱的人。
第四章
时间悄悄地走,转眼就到了同学会的前一个星期。我的生活波澜不惊,每天超市和家两点一线,晚上做手工活到深夜。张伟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电话,也因为年龄和薪资要求不匹配而没了下文。他变得更加沉默,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玥玥的变化是最大的。她不再要求买新衣服,不再和同学攀比,甚至主动提出把自己的零花钱拿出来补贴家用。那天,她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我,里面是她攒了很久的二百三十七块五毛钱,纸币被抚平,硬币被擦得锃亮。我拿着那个信封,手都在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的认知,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明确的转变。最初对同学会的愤怒和羞耻,已经慢慢沉淀为一种坚定的信念:家庭,才是我唯一的归宿和战场。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和人脉,在实实在在的生活压力面前,一文不值。
李雪偶尔会跟我说一些同学会筹备的进展。她说王斌为了这次聚会,真是下了血本,不仅请了专业的策划团队,还准备了丰厚的伴手礼,每个人的礼物价值都超过四位数。群里的人每天都在讨论着穿什么礼服,开什么车去,气氛热烈得像一场盛大的节日。
“静,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李雪在电话里问我。
我笑了笑,看着身边正在帮我分拣珠子的玥玥,轻声说:“不后悔。我现在拥有的,比那场聚会珍贵多了。”
挂了电话,玥玥抬起头问我:“妈,是李阿姨吗?她是不是又说同学会的事了?”
“嗯。”
“那你……真的不想去吗?”她的小眼神里,还是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我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她:“玥玥,妈妈问你,如果让你在‘去参加一个很热闹的派对’和‘留在家里帮爸爸妈妈’之间选一个,你选哪个?”
玥玥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选留在家里。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
我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意义。
然而,生活总喜欢在你以为一切都将平顺的时候,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周五下午,我正在超市的库房里盘点货物,接到了张伟的电话。他的声音异常低沉:“静,你下班后直接来市一院,我在这里。”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是……我妈。她今天在家里摔了一跤,腿……好像断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婆婆一个人在老家住,身体一直还算硬朗,怎么会突然摔倒?
我跟店长请了假,疯了似的往医院赶。在急诊室的走廊里,我看到了张伟。他蹲在墙角,双手插在头发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我跑过去,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医生说是股骨颈骨折,老年人最怕这个。要做手术,换人工关节,不然以后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那就做!马上做!”我急切地说。
“手术费……要八万。”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轰然压在了我的心上。我们全部的积蓄,加上我妈上次住院剩下的,也不到三万块。剩下的五万,要去哪里凑?
我们坐在冰冷的走廊长椅上,相对无言。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焦急和忧虑。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疾病和意外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张伟把我们两人的手机银行余额都看了一遍,最后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我去找我弟借点,再去跟几个朋友开口试试。”
我知道,他说的朋友,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个。人到中年,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能借到多少,是个未知数。
突然,张伟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体,看着我:“林静,要不……你再找找王斌?”
我愣住了。
“他不是说有困难可以找他吗?他现在是大老板,几万块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去求求他,为了咱妈,面子算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甚至是一丝命令的意味。
我看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男人。我知道他此刻已经走投无路了。可是,让我去求王斌?那个用施舍的口气说要“帮我”的人?那个在我最窘迫的时候,还要用“圈子”来教训我的人?
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一点点变冷,变硬。
第五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张伟话语里的绝望,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无助和对我的期盼。我明白,他不是在逼我,他只是一个被现实逼到墙角的儿子,想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
“老张,”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先自己想办法。找亲戚朋友凑一凑,我再回我娘家问问。实在不行,我把我的首饰拿去当了。王斌那里,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张伟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大,引来了旁边人的侧目。
“这不是自尊心的问题!”我压低声音,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他上次打电话,是怎么跟我说的,你没听到。我如果今天为了钱去找他,那我之前所有的坚持,就都成了一个笑话。我们不仅借不到钱,还会被他看扁,被所有人看扁。以后我们在那些同学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抬头?抬头能当饭吃吗?能换来妈的手术费吗?”张威几乎是在咆哮。
我们的争吵,最终被一个路过的护士打断了。她提醒我们保持安静。
张伟颓然地坐下,不再说话。我知道,我的话他听进去了,但他的心结没有解开。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分头行动。他回老家找亲戚,我硬着头皮回了娘家。父母拿出了他们的养老钱,又找我哥我姐凑了些,总算凑够了三万。张伟那边,亲戚们也都不富裕,东拼西凑,借来了一万多。还差将近一万块的缺口。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李雪给我打来了电话。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婆婆住院的消息。
“静,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这里还有点积蓄,你先拿去用。”她二话不说,就要给我转账。
“雪,谢谢你,但是……”我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但是了,我们什么关系。钱不多,就一万,你先应应急。”不等我拒绝,她就挂了电话。很快,微信提示音响起,一万块钱已经转了过来。
我看着那笔转账,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这世上,有的人锦上添花,说得天花乱坠;而有的人,却是雪中送炭,默默无言。谁是朋友,谁是过客,在危难关头,一目了然。
手术费总算凑齐了。婆婆被推进了手术室。我和张伟守在外面,那几个小时,是我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时刻。
等待的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静,听说你家出事了?怎么样,现在知道圈子的重要性了吧?当初你要是来了同学会,跟大家喝喝酒,聊聊天,现在这点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可惜了。”
没有署名,但我一眼就知道是王斌。那种熟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把手机递给张伟。他看完,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条短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脸上,也彻底打碎了他对“同学情谊”和“人脉圈子”的最后一丝幻想。
他默默地删掉了短信,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静,对不起。是我……是我混蛋。”
我摇了摇头,握住他的手。这一刻,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和争吵,都烟消云散。我们是夫妻,是被生活捆绑在一起的战友,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现实的残酷,而不是彼此。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
我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隔着ICU的玻璃窗,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婆婆,她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显得那么脆弱。我忽然想,如果我当初真的为了那3500块钱,去了同学会,把家里仅剩的钱挥霍掉,那么此刻,躺在这里的婆婆,我该拿什么去救她?
我不敢想。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退群的决定。那个决定,不仅保住了我的尊严,更是在关键时刻,保住了我家人的性命。
第六章
婆婆的手术很成功,但术后康复是一个漫长而花费巨大的过程。我们把她接回了家,我辞掉了超市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她。家里的经济压力,一下子全都压在了张伟一个人身上。幸运的是,他们单位的裁员名单下来了,没有他。也许是领导念在他老员工的情分,也许是他最近拼命工作的态度打动了人,总之,工作是保住了。
这天,就是同学会正式举办的日子。
我一大早起来,给婆婆擦身、按摩,然后熬了她爱喝的骨头汤。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客厅的地板上,暖洋洋的。玥玥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写作业,张伟在阳台上给花浇水。家里很安静,甚至能听到挂钟的滴答声。
我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怎么响过。李雪大概是怕打扰我,也没有发来现场的“实况转播”。也好,我乐得清静。
中午,我们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着简单的午餐。一锅热气腾腾的排骨汤,一盘青菜,一盘炒鸡蛋。婆婆也能坐起来,喝了小半碗汤。她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都瘦了。”婆婆心疼地看着我和张伟。
“妈,我们没事。您好好养身体,比什么都强。”张伟给婆婆夹了一块软烂的肉。
玥玥也懂事地给奶奶捶着背。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被一种温热的情感填得满满的。这,就是我的全世界。什么五星级酒店,什么豪华晚宴,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下午,我正在厨房洗碗,李雪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压抑着某种激动。
“静,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怎么了?聚会不顺利吗?”我开玩笑地问。
“何止是不顺利,简直就是一出大戏!”李雪的声音压得很低,“你绝对想不到,王斌……他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
“他被人堵在酒店门口了!好几个人,拉着横幅,说他是骗子,让他还钱!”李雪的语速极快,“我们都吓傻了。后来才知道,他那个公司,早就出问题了,欠了一屁股债。他这次搞同学会,收这么高的费用,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情谊,就是想在破产前,最后风光一把,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我们这些老同学这里,拉点投资,或者借点钱,填他的窟窿!”
我拿着电话,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反转,比任何电视剧都来得突然和震撼。
“那……那你们交的钱呢?”我急忙问。
“钱?钱早被他花光了!酒店的场地费、餐费,都还欠着呢!酒店方现在把人都扣下了,说不结清尾款,谁也别想走!”李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们这帮人,真是傻透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现在群里都炸了,都在骂王斌,可有什么用?人都被带走了。”
我能想象到那个场面。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中年人,被困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为了那3500块钱,吵得面红耳赤。曾经引以为傲的“同学情”,在金钱面前,碎得一地鸡毛。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大家只能自认倒霉,又凑了份子钱,把酒店的账结了,才灰溜溜地跑了。什么伴手礼,什么纪念品,影子都没有。真是天大的笑话!”李雪长叹一口气,“静,我现在才明白,你当初退群,是多么明智。你才是我们班,活得最通透的那个人。”
挂了电话,我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对面的楼房上,一片金黄。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的得意。我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为王斌,也为那些被虚荣绑架的同学们。
人到中年,最大的清醒,莫过于认清自己,守住本心。我终于明白,真正的财富,不是你银行卡里有多少钱,不是你开什么车,住什么房。而是当生活突降风暴时,你身边是否有人愿意为你撑伞;是当你一无所有时,家里是否还有一盏灯,为你而亮。
我擦干手,走出厨房。张伟和玥玥正在陪婆婆看电视,客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我,林静,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第七章
同学会的闹剧,像一阵风,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偶尔,还能从李雪那里听到一些零星的后续。王斌的公司彻底破产,背负了巨额债务,据说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所踪。那个曾经热闹非凡的同学群,如今死一般沉寂,再也没有人提起“二十年后再相聚”的话题。
生活又回到了它本来的轨道。婆婆的身体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在屋里慢慢走动了。张伟的工作也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辛苦,但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玥玥期末考试,成绩进步了一大截,班主任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了她。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那天,李雪提着一篮水果来看我。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着茶,聊着天,就像回到了多年前的学生时代。
“静,说真的,我现在特别羡慕你。”李雪看着屋里其乐融融的景象,由衷地说道,“同学会那天,我看着那些人,一个个都在吹嘘自己多成功,可我总觉得,他们活得特别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像你,活得真实,踏实。”
我笑了笑:“我这哪是活得通透,是被生活逼的。如果我有钱,说不定也会像他们一样,去追求那些表面的风光。”
“不,你不会的。”李雪摇了摇头,“你的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你永远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她走后,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我回想起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从最初看到3500块钱的震惊,到退群时的决绝,再到后来为婆婆手术费奔走的焦虑,以及最后得知同学会真相时的释然。这一切,像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晚上,张伟下班回来,递给我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我打开一看,是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厚厚的一叠。
“我这个月的奖金发了。公司接了个大项目,我跟的那个组,业绩最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里是一万块,你先把欠李雪的钱还了。剩下的,你收着,给玥玥买那双她喜欢的鞋,再给你自己添几件新衣服。”
我看着他,眼眶一热。他把钱塞到我手里,然后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洗我泡在水槽里的碗。他很少做家务,但今天,他做得那么自然。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踏实。这个男人,虽然不善言辞,却在用自己的方式,撑起这个家。
周末,我带着玥玥去商场,给她买了那双她念叨了很久的运动鞋。玥玥抱着鞋盒,爱不释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我们路过一家金店。我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那些闪闪发光的首饰。我想起了我那些被收在箱底,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拿去典当的金饰。
“妈,你看什么呢?”玥玥问。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那些金饰,或许有一天我还是会戴上,但绝不是为了去参加某个聚会,向谁证明什么。它们只会在我女儿出嫁时,或者我金婚纪念日时,作为幸福的见证而闪耀。
生活依旧会有压力,未来的路也未必一帆风顺。我们依然要为了柴米油盐而精打细算,依然要面对中年职场的危机,依然要为孩子的未来和老人的健康而忧心。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里面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王斌站在台上,意气风发。而我,却转身走出了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门外,是我的家,小小的,却亮着一盏温暖的灯。张伟、玥玥,还有我的婆婆,都在灯下等我。
我朝着那盏灯,快步走去。
醒来时,天还没亮。我转过头,身边是张伟熟睡的脸,呼吸均匀。我悄悄起身,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窗外,城市还在沉睡,但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光。我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而我,已经准备好了。
来源:湖边宁静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