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金属打火机咔嗒响动,纪琛声音带笑:"她回来自然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试婚纱时,我听见休息室传来纪琛发小的笑声。
"真要娶她?咱们周妹妹回国怎么办?"
金属打火机咔嗒响动,纪琛声音带笑:"她回来自然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别人?
我捏紧手中头纱,腰侧被他咬出的淤青还在发烫。
三年前为了爷爷的手术费,我成了纪琛的合约女友,替他挡桃花,挡家里催婚。
时间一长我还以为我们是真的了。
真是笑话。
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疼爱的“继妹”周妙啊。
“不怕露馅?周妙那性格可容不得沙子...”
“她发现不了。”纪琛吐烟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给她买栋小公寓就能哄住。”
“也是,圈子里谁不知道你纪大公子的专一,连挡箭牌也找了个像的。”
“不过,沈绵的腰比妙妙软。”纪琛轻笑,“学跳舞的是不一样。”
我扯断婚纱绑带,捏皱了包里本要告诉他的好消息——
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后来——
【黑天鹅替补位还留吗?】
我赤脚踩在舞蹈室的地板回复:【现在要首席位。】
再后来庆功宴上,纪琛红着眼闯进来:“绵绵,孩子……”
我晃着香槟杯笑:“纪总不必缅怀了,我早就为《黑天鹅》切了子宫。”
1.
婚纱拉链卡在腰窝的淤青处。
因为怀孕,腰似乎粗了一些,纪琛出来时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胖了?”
“你爷爷不是嫌我太瘦。”
纪琛爷爷总是让我想到我的爷爷。
余生太短,只希望孩子早日结婚生子。
上个月家宴,他颤巍巍把祖传玉镯套上我手腕:"小绵要多吃些,不能像妙妙一样......"
后半句话被纪父碰翻的茶盏打断,热汤泼在我手背,玉镯磕出细缝。
周妙一直是纪家的不可说。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纪琛继母带来的孩子,更因为她对纪琛溢于言表的爱意。
所以她成年后就被送到了国外。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纪琛有着同样的心思,只不过藏得够深,演得够真。
别人不知道,我却最清楚。
“这衣服订做太久。”他的手划过我的小腹,眼神冷漠,“最好还是保持原样。”
回到家中,他去洗澡。
客厅传来特殊消息提示音,我知道那是纪琛给周妙设的专属铃声。
我赤脚踩过地毯,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亮着对话框,周妙的粉色兔子头像在闪烁:【阿琛选的婚纱真好看】。
去年冬天纪琛让我试穿二十件婚纱,最后才选中的今天这套定制的鱼尾款——此刻正躺在两人的对话框里。
他让我保持原样,原来是为了更像周妙,好为她选婚纱。
我竟然以为他真的想和我结婚。
浴室水声突然停了。
纪琛穿着睡袍,潮湿手掌贴上我后颈:“怎么脸色这么差?胃病又犯了?”l
我盯着他锁骨下的新抓痕,昨夜的种种还在眼前。
“明天陪我去医院。”我按着小腹后退,突然生出一股冲动,要不然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怀孕——
“让陈秘书带你去。”他漫不经心松开腰带。
心沉了下去,我看到他正打开周妙拆礼物的小视频。
和我上周收到的是同款钻石吊坠,只是她还多一副耳环,多一张贺卡,手写的“想你”。
反胃的感觉突然涌上喉头。
我想起三年前签合约那夜,他就是这样一边和周妙电话一边说出“演到穿帮为止”。
他忽然把我抱上大理石材,寒意刺进尾椎:“今天还早。”
梳妆台剧烈晃动,水晶天鹅摆件摔碎在地。
⋯⋯
花洒打开时,他从背后递过来药片。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我有孩子,他不爱戴套,就让我吃药。Ꮣ
还是因为我肠胃炎犯了,前阵子偶尔才停了几次。
镜面蒙着白雾,纪琛的手从背后环过来。
我触电般蜷缩。
三年来每个亲密时刻,他是不是想得都是别人?
凌晨三点,我打开书房保险柜。
泛黄的合约安静地躺着。
手机屏幕亮起仁爱医院短信:【早孕终止手术预约成功】。
2.
纪母破天荒的让我们去家里吃饭。
她一直不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和她被流放的女儿太像了。
她见不得我得到本应该属于周妙的一切。
“妙妙下月回国的接风宴,”纪母微笑着牵起我的手,“你陪阿琛挑套新西装。”
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那本该是爷爷送给周妙的。
我的心一颤,她还是要回来了。
纪琛切牛排的手突然顿住,银叉在瓷盘刮出尖响。
他抬眼时却又换上温柔神色,将切好的肉推给我:“你爱的五分熟。”
血水在盘底洇开,我忽然泛起干呕。
“小绵脸色不好,是不是怀孕了?”纪母关怀的眼神看过来,“阿琛说你最近贪睡?”
“她总犯胃病。”纪琛舀来鸡汤,瓷勺贴着我的唇,“乖,趁热喝。”
“跟妙妙一样太瘦,不按时吃饭吧?”
我盯着汤面漂浮的枸杞,突然想起签约那天的暴雨。
纪琛助理递来的合约第三页写着:“乙方需养成以下生活习惯。”
那时我以为只是豪门规矩,此刻才懂是替身指南。
“阿琛你不要粗心,女人前几个月最不稳当,早点去检查一下。”
早点尘埃落定,也好让她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死了心。
桌下皮鞋尖突然顶进我小腿,这是他提醒我“配合演出”的暗号。
可我实在忍不住,还是跑去了洗手间。
暴雨砸在玻璃车窗上。
回程时纪琛一言不发,直到车载屏幕亮起周妙的航班信息——6月17日抵达。
我想起手术预约的日期也是这一天。
纪琛突然握住我的手,语气温柔:“明天带你去选戒指。”
这语气有几分熟悉。
去年剧院大火,他冲进后台紧紧抱着我时的呢喃“还好你没事”似乎也是这般。
我还自作多情地以为那是属于我的温情。
喉咙突然涌上腥甜,我按下车窗:“合约还有两年。”
“提前结束吧。”
轮胎在积水路面发出刺耳摩擦声。
他转过来看着我,眼神是冰冷的寒光:“你说什么?”
“反正周妙要回来了。”
“不可能。”
“如果周妙知道我们的关系呢?”
纪琛猛地掐住我后颈:“你试试?”
他眼底漫出血丝,像去年周妙和他吵架,宣布恋爱的那晚,他把我按在酒店落地窗上发狠,嘴里念着“你怎么敢的”。
“违约金我会付给你。”
“违约金翻倍了。”
“听说西郊墓园要拆,没有钱,你爷爷的骨灰无处可去,别任性,沈眠。”
他冷静下来,始终相信我只是他手心的小白兔。
回到家后,我等着他的暴怒,却听见皮带扣落地的轻响。
炽热的吻压下来时,他掌心护住我后脑撞向的桌角。
三年来他第一次开着灯和我亲密。
浴室雾气蒙住镜面时,他将我抵在冰冷的瓷砖上。
水珠顺着脊柱滑落,指甲抠进他肩胛,我哑着嗓子问:“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而他只咬住我颤抖的肩膀。
晨光刺破云层时,纪琛已经站在衣帽间整理领带。
他忽然回头:“晚上陪我去机场。”
“什么事?”
“取她寄回来的行李。”他淡然抚平袖口褶皱。
仿佛我只是一个没有心的暖床工具。
和以往每次争执一样,他以为睡一觉就万事大吉。
我对着天花板咬破嘴唇,终于学会用周妙的弧度微笑:“好啊。”
反正她回来的时候,我也该消失了。
3.
手术前三天是我的生日。
纪琛想起这件事后,竟然主动提起要带我去吃饭。
后视镜里他唇角带笑,我想大概是因为周妙的航班已经进入倒计时。
也好,就当给自己一个告别式。
山顶旋转餐厅的钢琴师在弹《致爱丽丝》,纪琛将我圈在观景台的玻璃幕墙前。
“许个愿。”他鼻尖蹭着我耳后敏感的皮肤。
「希望此后余生和纪琛再无瓜葛,平安顺遂。」
“不告诉我吗?”
“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在他怀里吹熄蜡烛,奶油甜腻沾在唇角时被他吻去。
这个吻比往日缠绵百倍,仿佛要把三年时光都揉碎了吞下去。
直到他手机在口袋震动,是周妙发来的自拍照。
隔天,我把衣帽间的爱马仕与梵克雅宝,还有这些年七七八八的礼物都打包好,联系了中古店的人帮我处理掉。
账户凑齐最后一笔钱时,金额竟差不多够付违约金。
我摸着小腹轻笑,原来这些年他送的,刚好够买断这场荒唐的梦。
我将银行卡压在解约协议上装进文件袋,手术这天送去了他的办公室。
纪琛的秘书看到我出现在总裁办时,神情像观赏被雨淋湿的流浪猫。
“纪总今天要接待重要客户。”
她特意加深"重要"二字的语气,红色指甲敲了敲桌面空白的地方,示意我把文件放下。
我当然知道他在哪里,去见谁。
我把文件放下,转身时听见她嗤笑:“演久了还当真了。”
“再见。”我对她说。
在医院填术前告知书,我把紧急联系人改成了我的舞蹈老师徐慧。
离婚后她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不止一次邀约过我,可惜我也不止一次因为纪琛拒绝了她。
麻醉师说麻醉了是不会做梦的。
但我好像还是看到纪琛正把钻戒戴进周妙的无名指。
再睁眼时入目皆是刺目的白,徐老师正用棉签沾湿我干裂的嘴唇。
ICU的蓝光在她眼底投下阴影,她握着我的手像握着一片凋零的花瓣:“医生说……手术时发现你子宫内膜特别薄。”
监护仪的滴答声里,她哽咽着拼凑出这个血腥的清晨。
在孕囊剥离的瞬间,多年避孕药侵蚀的子宫壁突然破裂……
“他们给你做了四次动脉栓塞。”
她掀开被角,露出我肚脐下方狰狞的缝合线:“最后...只能摘除子宫保命。”
我摸着平坦的小腹笑起来,睫毛扫过呼吸面罩泛起白雾。
原来纪琛这些年喂给我的药片,早就在血肉里埋好了定时炸弹。
“没事的。”我动了动嘴角,但是声音只停留在喉咙口。
我想告诉她,这都是我贪心的代价。
从今往后,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我的生命只属于舞蹈。
“沈绵,我带你走吧。”徐老师泪流满面。
我点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4. (纪琛)
几个月前我就给周妙买了另外的小公寓。
还是让沈绵按照我的要求布置的,她还以为是给她和我准备的新房。
“阿琛帮我记着嘛,”周妙撒娇着坐到我怀里。
“密码锁要改成我的生日哦。”
我突然想起沈绵总用我的生日当所有密码,哪怕我嘲笑过这太容易破解。
周妙在衣帽间拆第八个快递箱时,我在酒柜深处摸到半瓶白兰地。
瓶身贴着便利贴「胃痛时最多30ml」。
沈绵以为我跟她一样容易犯胃病吗?
“扔了吧。”周妙把空盒踢到角落,新买的限量包堆成一座小山,“这破公寓连个恒温酒窖都没有。“
我仰头灌下残酒,烧灼感顺着喉管漫上来。
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陈秘书的名字跳出来。
我瞥见露台玻璃倒映的周妙,涂着沈绵绝不会选的浆果色唇膏。
“说。”我压低声音。
“沈小姐送了份文件过来,另外……”
“自己处理。”挂断时正好听到周密的脚步声。
她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嗔怪浴室的花洒水量太小。
我发现自己今天想到沈绵的次数有点多,这不对劲,周妙才是我最爱的女人。
日思夜想的脸就在眼前,我还在犹豫什么。
“闭眼。”我将她抱进卧室。
扣住她手腕按在真丝床幔上,当她的香水味漫进鼻腔时,我刻意加深这个吻。
床头智能音箱被周妙换成爵士乐,沈绵设置的古典乐歌单应该是被清空了。
周妙咬在我锁骨的刺痛拉回神志,我翻身将她压进羽绒枕。
这触感太绵软了,不像沈绵非要塞的荞麦枕,每次转头都会沙沙作响。
"叫我名字。"她喘息着命令。
我发力咬住她肩头,血腥味在舌尖绽开。
周妙的惊叫裹着情欲,指甲在我后背抓出新鲜红痕。
这力道比沈绵狠三分,她总是会收力,说怕影响我第二天穿西装。
又是沈绵,我真是疯了。
我愈加发狠。
窗外突然掠过救护车的鸣笛,同周妙的叫声一起将我的神志推向虚空。ᒐ
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劲。
我刻意没有关注沈绵的一切,直到第七天我鬼使神差开到城西别墅。
沈绵最后一次出入记录停在上周三凌晨三点,监控画面里她抱着牛皮纸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拿。
“又闹脾气?”我感到头疼。
去年有一次因为周妙的电话错过了答应她的演出,她也是“离家出走”了好几天。
最后还不是回来向我认错。
她总是认不清状况,她只是周妙出国时的替身,对纪家的一个交代。
等到几个月后我们的婚礼上,周妙穿上婚纱出场,木已成舟,那几个老古董不可能真的和我断绝关系。
到时候有的是办法做实周妙的身份,养女?哪家世伯的女儿?
什么都可以,我只要和她结婚。
如果沈绵那时还想做我的情妇,也不是不能考虑。
保险柜密码锁上的划痕却让我眉心一跳。
之前送她的东西,她虽然收下却都放在保险柜里,现在全都不见了。
独独留下刻着周妙名字缩写的蓝宝石项链。
吃错发疯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嗤笑着抚摸空首饰盒内衬的天鹅绒,那下面还压着沈绵手写的保养注意事项。
突然就想起七天前陈秘书好像说了她的什么文件。
5.
瑞士的雪落在复健中心的落地窗上,我把止痛贴按在小腹的刀疤处。
徐老师递来保温杯,红枣枸杞的味道冲淡了满室药味。
“今天练腿部力量就好,别逞强。”
镜子里的人比之前瘦了一圈。
我自嘲地笑笑,现在穿那件婚纱应该不会再卡住了吧。
“手机又响了。”徐老师把嗡嗡震动的手机扣在桌上,纪琛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
这是他这周第八个电话,从我来瑞士那天起就没断过。
我额头抵着瑜伽垫笑出声,汗珠砸在地板映出细碎的光:“你说他还想干什么?”
徐老师红着眼眶给我揉腰:“管他做什么!”
“你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时,他正陪别人睡觉呢!”
医生说至少休养半年才能复出。
太慢了,我实在是拉下太多。
我盯着更衣室储物柜发呆,愣了会儿才想起密码,好像流产以后脑子总是有点迟钝。
这天他发来最后通牒:【明天不回来,永远别进纪家门】。
我笑着删掉短信。
夜里疼得睡不着时,我会看看纪琛的娱乐新闻。
视频里他和周妙在私人海岛试婚纱,那套鱼尾裙摆正是我当初试的那条。
这场婚礼,果然一开始就是为周妙定制的。
“别看了。”徐老师抽走平板,“工作室商量过了,等你好了随时能归队。”
我笑了笑:“谢谢老师。”
其实偶尔看看自己的笑话也挺好的,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
“明天开始加练旋转动作吧。”
窗外阿尔卑斯山的雪下了一夜,像极了爷爷葬礼那天的飞絮。
沈绵的人生终于不再需要谁来买断了。
周妙居然比纪琛更快找到了我。
“沈小姐住得真偏。”
她摘下一半墨镜环顾着舞蹈房,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踏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抛来一打照片。
是这三年来我和纪琛出双入对的各种照片。
其实纪琛不大喜欢我出现在公众场合,只有应付纪家时才会带上我。
“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算你识相,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
“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代替我在他身边三年,”周妙蹲下来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探究:“确实有几分我的样子。”
我继续对着镜子拉伸,手术刀疤在紧身衣下隐隐作痛。
徐老师默默看向我却被我摇头阻止。
“看过了的话,我就不送了。”
而她默默抬起鞋子,十公分的后跟虚抬在我的腿上。
“沈绵是吧,你应该清楚那场婚礼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我而策划的,不管你怎么讨好纪家的人,或者对纪琛多么的好,”她顿了一顿,“甚至有过他的孩子。”
我猛地抬头看她。
周妙眼里终于露出一丝痛快。
“……也只能是有过,他始终都只爱我。”
她举起手指,一枚精致的蓝宝石钻石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他已经向我求婚了。”
这时我的手机又在不远处响起。
徐老师点点屏幕,示意又是纪琛。
周妙突然僵住,随即眼色一沉,几步跨过去抢走手机:“他只是有点不习惯,养了三年的狗走丢了也是会伤心的!”
“那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周妙将手机砸向镜子。
蛛网状裂痕中,我们扭曲的倒影终于有了五分相似。
“你不会以为他爱上你了吧?”她笑出眼泪。
紧接着有些癫狂的女人居然晕倒在了我面前。
我和徐老师紧急将她送去医院,我才知道原来周妙已经怀孕了。
而这天晚上,纪家婚礼延后的新闻挂满了各路新闻。
6.
媒体猜测是因为纪家对于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媳妇儿并不满意。
这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唱完。
周妙的孩子保住了,已经三个多月。
医院说她多次流产,不能再受刺激了,可是三个多月前,她还没有回到纪琛的身边。
我不想多说什么,让医院联系纪琛就走了。
又过了几日。
纪琛出现在舞蹈室门口时,我正在停下挥鞭转在二楼窗口休息。
徐老师往我腰间缠热敷带的手顿了顿。
“需要锁门吗?”
“他怕冷,”我转身对着镜子调整护膝,“站不久。”
果然,没多久他就敲门上楼。
“徐老师麻烦给我一点时间。”
徐老师点点头:“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办公室。”
日光在纪琛睫毛投下细碎阴影。
他摘下皮手套,从大衣内袋掏出个丝绒盒:“上个月拍卖会看到的。”
天鹅绒上躺着对钻石耳钉,和前几天周妙来时戴的那对一模一样。
我无声地笑笑:“这里不需要奢侈品。”
“纪总大老远跑来,是为了给前女友送礼物?”
“前女友?”纪琛的语气低沉了几分,忽然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鼻腔顿时塞满苦橙与雪松的尾调。
这是他用了三年的须后水,此刻还混着机场的航空燃油味。
我意识到他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皮革手套突然贴上我小腹,隔着层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手心温度,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猛地将我按在把杆镜前。
背后的镜面冷得像手术台,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躯体。
我的手贴上他的脸,笑着问道:“纪总一下飞机就来找我,不会是还对我这个替身念念不忘吧?”
他几乎要含住我的耳垂:“周妙说你害她差点流产。”
“那你想为她报复我?”
“我找了你三个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吃醋?”
纪琛的手指在把杆上敲出断续的节拍,这是他陷入焦灼时的习惯。
“你喜欢在这里生活?”他似乎是在斟酌,“我可以每个季度带你来一趟。”
我突然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弯了腰。
事到如今,他还想让我跟着他做一个偶尔得到垂怜的宠物狗。
纪琛看着我皱起眉头,似乎不理解一个天天渴望爱的替身怎么会对这天大的偏爱不为所动。
“你该多陪陪准妈妈,”我掰开他握着我的手腕的发烫的指尖,“孕妇的心情和身体状况影响很大,可不要让她知道你来找我。”
他瞳孔猛地收缩:“沈绵,我……”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我看到上面写着妙妙两个字。
“接吧。”
我礼貌性地后退一步。
只听见电话里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琛哥,你到了吗?我肚子好痛,你快来陪我。”
“好,我马上来。”
纪琛像是有什么还没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
下楼后,他在雪地里又驻足了片刻。
雪粒子扑在玻璃上,我们隔着三年时光对望。
二十岁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和我相望,不过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份替身女友的合约。
7.
首演那天正是纪家的世纪婚礼。
剧团里的小朋友拿着手机看直播,边看边和我吃瓜。
周妙最终还是没有穿上那条鱼尾裙,因为五个月大的身孕是肯定塞不进去的。
但无论如何,纪琛还是会娶她。
镜头扫过观众席时,我注意到纪爷爷的迷惑,纪父的隐怒,还有纪母似有若无的微笑,这一切应该都在纪琛的计划当中吧,强迫他们接受周妙。
如今周妙连孩子都有了,更是不能说什么了。
“不都说这个纪总的女朋友是个跳舞的大美女,这么看,和我们绵绵姐简直天差地别嘛。”
小朋友不屑一顾。
我将黑纱舞裙的系带勒到最紧,假装要打她:“怀孕怎么能一样,她也很美的。”
“也是。”小朋友又惊呼:“新娘的捧花都镶钻呢!”
“请新郎亲吻新娘——”
“等等!”
玻璃花房顶棚突然炸开彩带时,一个穿机车夹克的男人忽然从观众席站了起来。
“周妙,五个月前,你说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是现在这样吗?”
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
纪琛眉头紧蹙抬手就要叫保安。
“纪先生是吧,不要着急,”机车男人身手十分矫健,好几次差点被保安抓住,“我十分敬佩你的深情,但是同为男人,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
“你也要看清楚你深爱的究竟是什么女人。”
周妙浑身颤抖:“你闭嘴!”
她的高跟鞋陷进草坪:“阿琛,这是个疯子……快把他赶出去,赶出去啊!”
“疯子?我有你疯?”
“周妙,我有你每次发疯一样扑到我身上的视频,你想看吗?”
周妙惊声尖叫,抱住纪琛大喊:“你别看,你别信他,是他纠缠我……”
“绵绵姐,你快来看,好像出事了!”
小朋友喊我继续看时,我正将黑天鹅头冠的最后一根发针推进发髻。
“怎么了?”
“好像是新娘的孩子不是新郎的,啊呀,你自己看,这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说他才是孩子的爸爸。”
视频里,纪琛正冷冷地看着混乱的一切。
周妙哭得梨花带雨,忽然将一言不发的纪琛一把推开:“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这段时间,你一直想着那个女人对不对?”
“你以为我不知道,好几次你抱着我做到最后喊得都是她的名字,纪琛,你醒醒吧,她只是个跳舞的贱女人,只是我的替身而已,她已经不要你了!”
纪琛恍然惊醒,混乱中终于想起主持大局。
纪家长辈早就摇着头在混乱中退场,宾客散尽,直播最终在周妙一声“你不知道吧,她还把属于你们的孩子打掉了”的疯狂尖叫中成了黑屏。
小朋友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在拍电视剧吧?”
我摇摇头,恐怕电视剧也不敢这么写。
“该你上场了。”徐老师来到我的身边,比我还要紧张地看着我。
这场戏,终于到我上场了。
后来我听说这天之后,纪家的股票足足跌停两天,而纪琛也被逐出了权利圈。
但于我而言,黑天鹅的序幕才刚刚拉开。լ
8. (纪琛)
沈绵消失了。
她和周妙就像人的AB面,我好像只能同时拥有其中一个。
虽然我总是让她模仿周妙的习惯,但我其实很清楚她们截然不同的性格。ᒑ
周妙热情似火,大方活泼,而沈绵总是谨小慎微。
陈秘书给我的文件里是她的解约协议,以及一张银行卡。
呵,她以为还了钱就一了百了?
我给她打电话,已经不记得打了多少个。
我这才发现,我不了解她的人际关系,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
有点烦了,越来越不懂事了。
【明天不回来,永远别进纪家门。】我给她发了最后通牒。
但我心里隐隐觉得,这次或许不一样了。
周妙缠得我很紧。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缠字,以前我是很喜欢她粘我的,总是想把她绑在我的身边,可是这几天,我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什么也不做,就在别墅里。
想一个人。
直到陈秘书提醒我,婚礼要开始筹备了。
婚礼,对了,我承诺过周妙回来之后就和她结婚。
我下意识皱了眉头。
“琛哥,怎么了?”妙妙似乎意识到我心情不好。
我摇摇头,只说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婚礼恐怕要延期了。
说完我就知道她要不高兴。
果然周妙脸一板就走了,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去了瑞士,我只是不停地在想自己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怎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然后我就接到了瑞士一家医院的电话。
周妙居然怀孕了,更令我震惊的是,沈绵也在瑞士!
陈秘书很快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一下飞机,我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沈绵所在的舞蹈室,一间两层小楼。
我真是疯了,我居然没有先去医院。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了,只想见她,疯了一样的想看到她。
周妙在电话里说是沈绵想害她流产,我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可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和一个人相处久了,都是能看到底色的。
沈绵这个人,这些年除了对我好,听话,什么别的心思都没有,别说她还躲到瑞士了。
隔着玻璃我就看到了她。
那一刻我的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不知为何,一时脚下不敢往前。
我应该怎么开口?
生气,愤怒,早就被恐惧,空虚所取代,原来这就是情怯时的不知所措。
我甚至没有赶到寒冷,我只是害怕。
上楼之后,我又很急切地想知道沈绵见到我时会是什么表情。
可我完全多虑了,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支走了旁边碍事的女人。
我带了礼物,是我精心挑选的……
“这里不需要奢侈品。”她只瞥了一眼。
厌恶,满眼的厌恶。
我满心欢喜地来找她,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将她搂进怀里,熟悉的味道让我浑身舒畅,没错,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味道。
这时,周妙给我打来了电话。
没办法,我必须先放下沈绵,周妙怀了我的孩子,这件事非同小可。
但是该死,我不知道如何告诉沈绵,我希望她还留在我身边。
以什么身份呢?情妇?
等等吧,我好好想想。
我怀疑周妙的孩子不是我的,有太多蛛丝马迹了,三个月前,细算起来,可能她才刚刚回国,而那几次我偷偷喂她吃了药。
不过有孩子是好事,这些老古董最在乎血缘遗传了。
只是我不确定,自己现在还想和周妙结婚吗?
可是周妙逼得我很紧。
我知道沈绵喜欢跳舞,那就让她多玩一阵子吧,只是上次去的时候看她好像有点虚弱。
婚礼如期举行,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可笑的闹剧。
但真的实实在在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周妙抱着我,求我相信她。
我没有说话,但我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怎么处理现在的局面,纪家可不止我这一个继承人。
周妙最后简直声嘶力竭。
“你不知道吧,她还把属于你们的孩子打掉了……”
她说什么?我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时不时的呕吐,我还以为是她的肠胃炎!
我又想起她走得那么决绝,跳舞房里虚弱的身影,原来如此,一切都明白了。
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9.
第十场演出后,剧团要为我办一场庆功宴。
觥筹交错中,手机里又多出几位青年才俊,当然也可能是日后的投资人。
“绵绵姐,郑总好像对你有意思啊,要不要……”
“对我感兴趣的只有他吗?”
宴会结束后我独自一人从后门离开,刚出去就在旋转门外的阴影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纪琛倚着罗马柱吞云吐雾,烟蒂在雪地里都烫出了黑洞。
他西装领口沾着酒渍,曾经打理精致的头发垂在额前。
“听说《黑天鹅》一票难求。”烟嗓比雪还冷,“沈小姐现在连我的电话都得用助理转接了。”
我抚过腰间黑曜石腰带:“纪总是来要票的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虎口疤痕蹭过我新戴的百达翡丽——
这只表的位置,原本该是那枚祖传玉镯。
“你说要提前解约……”酒气混着他惯用的香水味漫过来,“是不是因为……孩子。”
“孩子?”我笑着旋开鎏金手包,取出口红补妆。
镜面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纪总不必缅怀了,我早就为《黑天鹅》切了子宫。”
他的眼中露出吃痛的表情。
旋转口红时金属管发出咔嗒轻响。
“现在想起来,该留张B超照做纪念。”
他手指几乎嵌进我腕骨,喉结滚动的声音像困兽低吼:“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踮起脚尖贴近他耳畔,舞者修长的颈项弯出黑天鹅的弧度,“说我在试婚纱那晚,听见你怎么夸我腰比周妙软?”
胭脂蹭过他滚烫的耳垂:“还是说你每次哄我吃事后药时,我都会胃疼好几天?”
“你在乎过吗?”
冰雹突然砸在玻璃穹顶上,趁他愣怔我抽回手。
“子宫这种没用的器官……当然要献给舞台。”
他突然跪在雪地里,双手捂住面孔。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他怒吼道。
我不知道他在装模作样什么,当年如果知道我有孩子,他就会放弃周妙吗?
他自己难道不知道答案?
说到底,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任何人都无关。
“你知道吗?”我踩上等候已久的保姆车,水晶鞋跟一下一下敲在车边缘:“每次谢幕时观众的掌声……都比你的心跳声动听。”
我的观众总是说我的舞蹈有种苦难后绽放的华彩。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人都只需要通过艺术来感受苦难,而不是亲身经历。
车门缓缓闭合,终是将他的呜咽割碎在风雪里。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