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80年腊月二十八,山东茌平县的雪片子比往年都大。18岁的张怀芝缩着脖子,怀里揣着个破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往亲娘舅家赶。他娘前几天咳血了,弟弟妹妹饿得啃树皮,这趟要是借不到粮,全家都得挨不过这个年。
1880年腊月二十八,山东茌平县的雪片子比往年都大。18岁的张怀芝缩着脖子,怀里揣着个破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往亲娘舅家赶。他娘前几天咳血了,弟弟妹妹饿得啃树皮,这趟要是借不到粮,全家都得挨不过这个年。
娘舅家在邻村,青砖瓦房挂着红绸,门墩上还蹲着石狮子。张怀芝踮脚敲门,舅妈开的门,斜眼瞅他:“哟,这不是怀芝嘛?你娘又来打秋风?”张怀芝脸涨得通红:“舅,不是打秋风,我娘病得厉害,弟妹们没吃的...”
舅妈把门一关,隔着门板喊:“你娘那身子骨,哪能养这么多娃?我家也没余粮,就给你抓把米吧!”门开了条缝,她抓了把米撒在张怀芝脚边,又“哐当”一声关紧。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张怀芝蹲下去捡米,指缝里漏的全是冰碴子。
等他空着手回了家,土窑洞里黑黢黢的。他娘躺在铺草上,喉咙里呼噜作响:“怀芝...娘不中用了...”弟弟妹妹围过来,小丫头发抖着拽他衣角:“哥,我饿...”张怀芝摸出怀里那把米,熬了锅稀粥,自己喝最稀的,稠的喂给娘和弟妹。
夜里,他蹲在灶前添柴火,火星子噼啪炸响。他盯着跳动的火苗想:“娘舅家有粮,凭啥就不肯多给?我张怀芝记着,这仇我早晚得报!”他摸出块黑布,把那把米包好,塞在炕席底下——不是恨,是憋着股子劲儿,要活出个人样儿来。
转过年来开春,张怀芝听说直隶提督聂士成招兵。他娘把那床补丁摞补丁的破被子塞给他:“儿啊,咱不当饿死鬼,你去当兵,混出个名堂!”张怀芝跪在炕前磕头,额头磕在土炕沿上,鲜血混着眼泪滴在地上。
到了军营,他比谁都勤快。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擦枪,别人训练偷懒,他偏要多跑两圈。有回帮厨挑水,他把水桶装得满满当当,肩膀压得红肿也不吭声。老兵笑话他:“傻小子,使那么大劲干啥?”他抹把汗:“俺娘说,力气是攒出来的,本事是练出来的。”
机会来得突然。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聂士成的部队开赴前线。张怀芝跟着队伍打了几天仗,有回阵地断了弹药,他扛着两箱炮弹冲过封锁线,后背中了弹片,血把衣裳全浸透了。将军看他勇猛,拍着他肩膀:“好小子,有股子狠劲!”
战后他被提拔当班长,后来又进了北洋武备学堂。在学堂里,他白天听课,晚上就着油灯抄笔记,笔记本写满了三大本。教官夸他:“这小子记性好,悟性高,将来能成大器。”他攥着钢笔笑:“俺娘说,人要争口气,俺就憋着这口气学!”
辛亥革命那年,张怀芝跟着冯国璋混,一路从团长升到旅长。有回在宴会上,有个阔少爷指着他说:“瞧这土包子,还穿军装呢!”张怀芝没吱声,转身回了营房。他翻出当年包米的黑布包,放在枕头底下,对着月光说:“娘,您看,儿子没给您丢脸。”
1919年,北洋政府调整地方军政,张怀芝被任命为山东督军。上任那天,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济南督军府门口。秘书递来帖子,说有个老太太求见。张怀芝接过帖子一看,手直发抖——是亲娘舅。
他亲自把娘舅请进客厅,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枣糕。娘舅看着他肩上的将星,结结巴巴:“怀芝...你这...你这官当得可真不小!”张怀芝倒了杯茶,双手递过去:“舅,当年要不是您那斗黑豆,我娘和我弟妹早没了。这茶,您得喝。”
娘舅捧着茶杯,眼泪掉在茶里:“怀芝,舅对不住你...”张怀芝摇头:“舅,我不怪您。我要谢您,要不是那斗黑豆,我哪知道啥叫苦?哪来这股子争气的劲儿?”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个红布包,打开是把旧米——当年从娘舅家讨的那把,早被虫蛀得不成样子。
“您瞧,这米我留了三十年。”张怀芝说,“它不是仇,是我娘教我的,人得知道根在哪儿,得知道啥叫念想。”娘舅捧着米,嘴唇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有人问他,当督军最得意的是啥?他说:“我最得意的是,有回回茌平老家,我娘坐在炕头笑:‘怀芝啊,咱不欠谁的粮了。’那一刻,我觉得比打多少胜仗都强。”
文献来源:《北洋军阀史话》(丁中江著)、《山东通志·军政志》(山东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编)、《张怀芝日记》(手稿影印本,国家图书馆藏)
来源:穿越时空的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