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下乡插队时的乡镇原来叫银桥公社,那是一个嵌在群山褶皱里的偏远小镇。记忆里的公社,干部们屈指可数,却个个像老黄牛般各负其责——王干事管着全社的工分账本,李技术员背着磨破了边的帆布包走村串户教种杂交水稻和果树稼接。那时县城与公社之间没有公路(改革开放前,像银桥这
我下乡插队时的乡镇原来叫银桥公社,那是一个嵌在群山褶皱里的偏远小镇。记忆里的公社,干部们屈指可数,却个个像老黄牛般各负其责——王干事管着全社的工分账本,李技术员背着磨破了边的帆布包走村串户教种杂交水稻和果树稼接。那时县城与公社之间没有公路(改革开放前,像银桥这样的偏远公社多靠人力畜力运输,物资进出全凭肩挑背扛),运送公粮化肥全仗着几头喘着粗气的老黄牛,拉一辆吱呀作响的木轮板车,在坑洼的土路上碾出月牙形的车辙印。
我们知青点离县城足有七十里山路。每逢春节回家,天不亮就得揣上两个烤得焦黑的红薯出发。起初还能跟着老乡们踩着露水赶路,后来渐渐摸出了门道:过铜钱峡要当心突兀的断石,淌过小河时得小心地越过跳石。最难忘某个深夜归队,手电筒电池耗尽,只好借着天上月光的微弱反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听见远处野兽叫时,同行的小王吓得差点把背包扔到路上。
一晃几十载光阴从指缝间漏下。前几年去看望一起入伍的老战友,站在曾经挑过泉水的水井台张望,发现整座银桥公社竟像被罩在茶色玻璃罐里似的——原来早被并入了邻近的云雾山镇。那些青瓦木屋大多换了贴着瓷砖的外墙,唯独供销社斑驳的"发展经济 保障供给"标语,还像片倔强的秋叶粘在褪色的墙皮上。
变化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改革开放后,国家逐步加大对中西部基础设施投入,地质勘探队率先开进深山寻找发展资源)。先是勘探队的黄色卡车碾碎了盘山道的晨雾,接着挖掘机在铜钱峡劈开一道通道(这是国家“要致富先修路”政策的基层实践,打通闭塞山乡与外界的连接线)。去年通车的跨省高速像条银链子,把散落在山坳里的村落串成了珍珠项链。村村通工程更是神奇,柏油路像条温顺的黑蛇,顺着梯田的等高线盘旋而上,连最偏远的新庄三队都通了水泥硬化路。
如今,山乡最醒目的变化莫过于家家户户院坝里停着的轿车了(从 2013 年精准扶贫政策实施以来,银桥所在的云雾山镇被列为重点帮扶对象,产业扶持、就业培训让村民腰包渐鼓,买车不再是个遥远的梦)。先是村主任家买了辆银灰色的小轿车,过年时载着全家去县城看灯会,引得半村人跑来围观;没过两年,几乎每家都添置了代步车,有实惠的国产 SUV,也有锃亮的小轿车。这些车辆不仅方便了村民出行,更成为他们奔向富裕生活的得力助手(轿车不仅是代步工具,更是村民参与市场经济、享受现代生活的生动注脚)。农忙时节,村民们驾驶着自家的小汽车,载着农具和日用品直达田间地头;收获季节,又开着车把农产品直接运往县城的市场或收购点,省时又省力。
更让人感慨的是田间的变化(随着脱贫攻坚战深入推进,农业农村部推广“宜机化”改造项目,山区农田通过小并大、陡变缓适应机械化作业)——曾经弯腰插秧的乡亲们,现在开着旋耕机在田间驰骋,播种机、收割机轰隆隆地来回穿梭,代替了往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劳作。连山坡上的梯田也能用上小型适用农机。这些现代化的农业机械(很多是通过农机补贴政策购买的,政府还组织培训让老乡们掌握操作技能),通过平坦的道路直接开到田间,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让村民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
如今清晨总见满载菌棒的货车哼着歌驶向县城,傍晚又有旅游大巴驮着背包客来拍梯田落日。战友的表弟家开的农家乐门口,停着外地牌照的轿车,他媳妇穿着直播用的碎花围裙,正对着手机屏幕展示新摘的野生猕猴桃:“家人们看这个果形,我们云雾山海拔一千五,昼夜温差大......”山风掠过新栽的行道树,捎来远处小学放学的铃声,混合着走村串乡的货车上喇叭的吆喝声,奏响了一支生动的致富交响曲。
山乡的蝶变从来不是偶然。从改革开放初期“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释放的活力,到新时代精准扶贫“六个精准”的精准滴灌;从“村村通公路”的基础攻坚,到“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擘画,每一寸土地的苏醒都呼应着时代的脉搏。就像战友的表弟在直播里说的:“以前想都不敢想能靠山吃山,现在政策好、路修通、技术送到家门口,咱们的猕猴桃能卖到西安武汉嘞!” 这番朴实的话语,道尽了四十余年来政策春雨润泽山乡的生动轨迹。
昨日收到老战友孙子的微信视频,镜头里崭新的文化广场上,穿红绸衫的老太太们正跟着《最炫民族风》跳广场舞。背景里那条当年磨破我们无数双胶鞋的土路,如今铺着防滑的彩色地砖,尽头矗立着块大理石碑,上面刻着"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这碑文不仅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在这条越走越宽广的道路上,山乡的明天必将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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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方迎欣《白浪情》
来源:白浪情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