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知道,咱们这位荣宠一身的贵妃娘娘,曾经和当朝驸马爷是一对私定终身的苦命鸳鸯。
封梓是个穷书生,入赘到夏家后,我拼尽家底供他读书。
后来他考上了状元,我家底也空了,却被他一纸休书当众羞辱。
我的父母,更是无端惨遭虐杀。
原来他东风借势,早已拜倒在公主裙下,成了驸马、权臣。
我这种知晓他卑微过往的人,反而是他的逆鳞。
既然如此,我倒是想碍他眼。
后来,宫中那位倾国倾城的贵妃身边,多了个面容尽毁的夏姓宫女。
没人知道,咱们这位荣宠一身的贵妃娘娘,曾经和当朝驸马爷是一对私定终身的苦命鸳鸯。
1
我家供了封梓七年。
他远赴京城前,曾在月下与我深吻,他说等他衣锦还乡,我便是他唯一的妻。
我信了,带着全家家产嫁给他,一等便是半个四季。
可他高中状元,衣锦还乡的第一件事,便是亮明驸马身份,当众休我、辱我,让我遭世人唾骂,戳脊梁骨。
我心如死灰,权当是七年时间打了水漂。
以为跟父母带我远离这个伤心之地,生活就会步入正轨。
可却万万没想到,封梓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父母惨死,我侥幸存活。
查明真相后才知道这是他的计划。
而参与这计划的人不止他一个。
我的恨意用封梓的性命都无法平息。
我要让这些伤害过我的人千刀万剐。
于是我萌生了入宫的念头。
祸不单行,我救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恩将仇报,转眼把我卖入宫里。
看似是达成我入宫的计划,谁知这是个局中局。
2
我弯腰跟着一个婢女进了一间屋子,屋里坐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领我进来的婢女屈膝弯腰道:「美人,这是宫官新分派来的婢女。」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指甲紧紧扣着手,惶恐不安。
我静听着座上的美人发话,不敢有其他动作。
初次入宫,不清楚宫中规矩,生怕一个动作或言语惹怒堂上的人,讨不安生。
美人轻声道:「抬起头来。」
我缓慢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慌张。
因为被人卖入宫前,我的脸上不知为何会突然生出一块红斑。
而这块红斑将我清秀的脸庞遮住,变得不再夺目。
我也因此被其他宫妃捂鼻嫌弃,最后只剩下我一人未被挑选。
看着眼前的人儿,我被她的清雅气质迷住。
她头戴发钗,眉目如画,肤若凝脂,时不时飘来一股淡淡的清香。
飘来的清香就像夏日里的一股清泉,沁人心脾。
再美也只是一个美人,一个无人关注的美人。
她不过是个平民之女,没有任何背景势力。
导致她入宫时被其他妃子和太监针对。
入宫两年,她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又不善心计,怎会得宠?
当她看见我这张脸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她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我抬头,她一惊。
随即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穿过耳膜,我的脸即刻变得火辣辣。
我捂着脸将头埋在地上。
她满腹怨气地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我脸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直流而下。
「每次都将这些歪瓜裂枣塞到本宫手上,这次竟是如此之丑的人。」
「好啊,别让本宫有得志那天,否则这一切本宫将会通通讨回来。」
她多年的积怨因我爆发,一旁的婢女静若鹌鹑,无人敢多言。
她狰狞的脸瞬间变得丑陋,恶心。
她一脚踹在我肩上:「还跪着作甚?滚!平时不许用这半张脸对着本宫,丑得让人作呕。」
在我退出房间时,我眼角生出一丝寒意。
3
因为我脸上的红斑,美人很是嫌弃。
她命令我在吃饭时,不能出现在她眼前,免得倒了胃口。
她从来不会给我好脸色,对我非打即骂。
若是她在外面受了其他宫妃的气,回来必定会找我。
因为她要出气,拿我当撒气筒。
她心情不好就不给我吃食,会扬起长鞭抽打我,会让我在大雨天或大雪天跪着。
我被美人差去采桂花时,远远看见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路过。
想必此人便是当今皇上了宁识君吧。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我摇摇头,算了,不去想了。
转身提起篮子回去。
谁知远处的男子忽然驻足观望着我的背影。
还浅浅地勾起嘴角。
这日,宫中举办一场刺绣大赛,宫妃或是婢女都需要提供一幅作品。
被选上者,皇上便能应允一个愿望。
这可是她得宠的唯一机会,她比谁都卖力。
她甚至差人出宫寻找绣娘为她作弊。
我忙完活后,在院子银针轻挑。
和风丽日,百花齐放,美景如画,不禁提笔在做好的刺绣上诗一首。
我在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时,一只白皙的手抢过了我的鸳鸯绣。
我回头,随即跪地:「奴婢见过美人。」
她蹲下挑起我的下巴,勾着嘴角,不似有怒意。
「你既然能识文断字,想必你以前是个大家小姐。」
「只是不知为何会沦落到做这下贱的婢女?」
「竟不知你还有这等绣技,这鸳鸯在你手中栩栩如生。」
她站起身:「若本宫得了宠,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她拿着我的鸳鸯绣给我甩了个背影。
殊不知,这鸳鸯绣,正是我替她做的。
我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希望美人不要辜负奴婢的一片好心啊。」
4
不出所料,美人因为鸳鸯绣和那首诗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她本就美艳的脸,皇上一眼就迷住,当众封她为慧妃。
回来时,是皇上的人送她回来的。
我跪在她脚边给她洗脚,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忽然皱了皱眉头。
「为何瞧着你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在哪见过。」
我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玉足。
「娘娘怎会见过奴婢这种下贱的人呢?或许奴婢这张脸生得大众。」
「不像娘娘生得艳丽,一眼便将皇上迷住,奴婢觉得娘娘是宫中最美的人。」
我一通马屁拍得她乐得找不着北,一时之间忘了那个话题。
慧妃扬眉展笑:「还得多亏你那鸳鸯绣。」
「不过如今本宫已被封妃,皇上说让本宫好好想想要什么。」
我拿着锦帕把她的脚擦干:「娘娘,奴婢觉得可以让皇上准许娘娘迁居怡景宫。」
「这怡景宫离皇上寝宫最近,又靠御花园,是一年四季最佳观景地,皇上一出门就能见到娘娘。」
「娘娘时常能见到皇上,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且娘娘若是住进了怡景宫,宫里那些个人就会明白皇上心里装的是谁。」
「届时她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娘娘,艳羡娘娘。」
慧妃心满意足地笑道:「春雪,今后你就是掌事宫女了,下去领赏吧。」
掩上门后,我浅浅地勾了勾嘴角。
皇上应允了慧妃,让她迁居怡景宫。
快了,还差一点点,永春宫那位就快要坐不住了。
5
怡景宫的地理位置优越,是宫中妃嫔抢手之地。
原本皇上之前宠爱的贵妃想要此宫,都未曾得到过应允。
今日却赐给了慧妃居住,这不亚于得罪了贵妃,得罪宫中妃嫔。
谁都知道,得罪贵妃在宫里是吃大亏的。
因为这一宫之主的位置皇上迟迟不立,除了太后,下面便是贵妃说了算。
怡景宫一事,瞬间使宫妃齐聚一心。
之前各种分派的妃嫔,如今暂时形成了两个派系。
分别是慧妃一人派和贵妃派。
自从搬到怡景宫,皇上夜夜宿在这。
但我却从来没见过皇上。
慧妃受宠,我的日子好过一点。
可她心情不好时依旧还会对我打骂,还会抽打我,罚跪。
不过无碍,想到她日子快要到头了,快意取代疼痛。
皇上专宠慧妃让其他宫妃心生妒嫉,加剧了宫妃对她的怨恨。
她们从未想过住在偏殿的小美人有朝一日竟会得宠。
她封妃后,仗着皇上的恩宠,她逐渐开始变得跋扈了起来。
她享受着独宠带来的权力和别人的艳羡,沉迷荣华富贵。
她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高位,心中自然也会害怕。
害怕刺绣一事被抖搂出去,害怕她这一切功亏一篑。
今夜,几个贵妃的婢女在嚼她的舌根,她大不悦。
回来就让我在院子里跪着。
这突如其来的责罚,我早就习以为常。
我独自跪在无人的后园,路过的婢女不以为然,低头做事。
无论皇上有没有来怡景宫,园子都会有一抹孤独的身影。
时而会跪一两个时辰,时而至后半夜,时而一整夜……
慧妃喜怒无常,得宠后更甚。
皇上来了让我跪着院子的理由是怕我这张脸吓到皇上。
我无奈摇头,静听屋里两人传来的鱼水之欢,脸颊有些发热。
我抬头望着枝头的黄叶随着一阵风吹过,纷纷掉落在地。
很快,她就会如同这片黄叶一般,烂在不堪的泥泞里。
6
如今已是深秋,我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院里。
膝盖处如虫蚁撕咬一般麻木疼痛。
随着时间到了深夜,草地上已蒙上厚厚一层白霜,微风也变得干冷,刺骨。
我用力搓着双臂,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暖和点。
渐渐地,风越刮越大,雨点也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我跪在原地不敢走动,因为慧妃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我不能移动半步。
我任由雨水打湿我的衣服。
此刻的雨水带着风的寒意从我的骨头缝钻进身体,生疼。
我抱着双臂,低着头,浑身哆嗦。
我生生地熬到雨停。
我的身子摇摇晃晃,身子发软。
在眼神有些迷糊之际,我好似听见了唢呐敲锣声。
我看见了一户人家张灯结彩,红妆铺天盖地,锣鼓唢呐震天动地,好不热闹。
上门祝贺的宾客手提礼品,络绎不绝。
唢呐锣鼓声愈来愈近,新郎官身着喜服,骑着大马随着结亲队伍缓缓而来。
新娘子拿着蒲扇喜笑颜开地坐在花轿,穿过闹市。
门口门庭若市,他们都想一睹新娘子芳容。
随着爆竹声响,新郎官和喜婆扶着新娘子下轿。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一阵阵绞痛,不能呼吸。
心中恨意只增不减。
倏地,慧妃的声音响起。
不远处的慧妃突然喊道:「皇上……」
我忽然回过神来,不知身前何时站了个人。
一双绣着龙纹的黄色靴子映入眼帘。
我惊慌地叩头:「奴婢见过皇上。」
我死死地将额头埋到地上,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慧妃。
她此时正紧紧握着拳头。
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害怕我吓到她的宝贝皇上,害怕我将她的罪行道出。
一道清润纯正的声音传进耳朵:「抬起头来。」
慧妃处于紧张和恐慌的状态。
沉默半刻后,我缓缓抬起头。
眼前的男子一身龙袍,长发高高束起,眼若星辰,浑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和威严。
我瞳孔地震,这不就是将我卖入宫中的男子吗?
7
我震惊地盯着男子,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心中的疑惑让我思绪有些混乱。
我想到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那时,我在逃亡途中捡到了受伤昏迷的他。
我将他拖回东村的小木屋里,为他上药疗伤。
我靠着卖鸳鸯绣和为人写诗词赚些银两给他买药,补贴家用。
我躺在床上,我观赏着他那张俊脸出了神,墨眉薄唇尽显妖媚。
他伤愈后,我拿起他随身携带的剑,双手奉上。
「请教我习武。」
他拿过剑,不以为然,以为我在说笑:「姑娘家家,何必自讨苦吃?」
我眼中被仇恨占尽:「求你教我,让我有护全自己的本事。」
自己都护不住,仇恨如何去报?
我长跪在地,最后他不忍便同意教我习武。
虽然每日习武周身酸痛,但一想到被辱之仇,爹娘之仇还未报时,咬牙继续练。
他只教了我几招防身用,毕竟若想习武精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完成的。
有一天,我发现我脸上竟长出好大一块红斑,奇丑无比。
可这还远远不是让人痛心的,最痛心的不过是我救了个白眼狼。
就在我白天刺绣、写诗、赚钱为他买药疗伤,晚上练武时,他转眼却将我卖入宫里。
而他却不知所踪。
8
我暗自咬牙切齿将此人千刀万剐。
后来发现,我当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眼前的男子拧着眉头,打量了我一眼:「为何不避雨?」
我望着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心中摇摆不定。
不,应该不会是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宁识君,怎会是那被人伤得晕倒的无名小卒。
这两人身份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绝不能是他。
我恭敬道:「回皇上,奴婢今日事未毕,想着今日事今日毕,这才冒雨做事。」
我对慧妃责罚我一事只字不提。
慧妃听后,攥紧拳头的手才缓缓松开。
「嗯,怪不得是慧妃红人。」他点点头。
他转头对慧妃说道:「如此精神确实该好好嘉奖一番。」
慧妃屈膝道:「是,臣妾届时会好好奖赏一番。」
在宁识君要离开的时候,我不死心道:「奴婢斗胆问一句,皇上是否去过东村?」
宁识君脚下一顿,头也不回道:「为何如此问?」
「皇上和奴婢的一位故人长得有些相像。」
他冷笑一声:「从未!」
随后抬脚离去,不再停留。
慧妃在送皇上走时,回头阴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她现在疑心病重,总觉得有人会和她抢皇上,夺走她的一切。
不用想也能知道,等会儿迎接我的又是一顿毒打。
看着宁识君远去的背影,我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他。
9
慧妃握着长鞭把玩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春雪。」
在说到我名字的时候,她忽然贴近我,她绝美的容颜此刻妖媚得像一只狐狸。
我即刻跪下:「娘娘饶命,奴婢绝无二心,天地可鉴。」
我跪在地上,淡淡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
我扯了扯嘴角。
这香料虽说闻着并无异样,但其中却是掺杂着令人不孕的欢宜香。
我瞥了一眼角落放着的红花,眼神寒意偷偷溢出。
这其实可不是什么红花,是与红花相似的不孕药「藏红花」。
一桩桩,都是导致她为何频频受宠却怀不上子嗣的缘由。
罪魁祸首便是成日来怡景宫与她喝茶小聚的宫妃。
她们本就怨恨慧妃,这也不过是使的小手段罢了。
她们明面上看着是在讨好慧妃,与她交好。
暗地里却要她永远诞不下龙种,甚至想要她的命。
她被高位和荣华富贵冲昏了头,沦陷在人人的巴结声中。
她狰狞着脸,看向我。
「怎么?如此老套的手段都敢用来勾引皇上,爬上龙床?」
「然后妄想踩在本宫的头上?」
「有本宫在一日,你休想踩到本宫头上。」
她这句话虽是骂我,但她却是在指桑骂槐,暗指永春宫的贵妃。
毕竟这贵妃明里暗里都在找她的茬。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也足以让她火冒三丈,心中不得劲。
「别以为你能识文断字,给本宫写了几首诗,绣了个破鸳鸯本宫就会饶了你。」
她用手柄将我头抬起,怒瞪着我,这使得她的脸变得狰狞。
平日娇媚的脸现在变得无比的丑陋。
「怎么?你平日里不照镜子吗?」
倏地,她拎起我,把我按在镜子前,狰狞着脸,发出尖锐的笑声。
「你瞧瞧,你这副丑样子,你怎么敢的呀?也不怕半夜将皇上吓着。」
她一把甩我在地上,手起鞭落,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嗯?长得像你一位故人是吧?」
「不要脸是吧?」
「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勾引皇上是吧?」
一鞭又一鞭抽在我稚嫩的肌肤上,皮开肉绽。
钻心的痛差点让我忘记呼吸。
鲜血渗出我的衣服,形成一道道血痕。
门外的婢女一路小跑过来:「娘娘,贵妃娘娘有请。」
婢女话毕才止住她手里的动作。
她扔掉鞭子,整理好衣裳,小喘着气:「知道了,下去吧。」
「这贵妃找本宫何事?算了,一去便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抬脚离去。
我蜷缩在地上,忍着身上传来的疼痛,艰难爬起身。
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慧妃微微一笑:「终于要坐不住了吗?」
10
我不敢躺在床上,生怕碰到后背的伤口。
我侧身靠在床边,不敢动弹,稍微一动弹伤口就会裂开。
我感受着伤口时不时传来阵阵痛感,听着屋外雨声淅淅沥沥,闻着拂进房间的芳草香。
竟不知何时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我算了一下,今日是封梓考上状元郎衣锦还乡的日子。
我翻出箱底那件许久未穿过的金丝孔雀氅,缓缓展开。
自从我嫁给封梓后,再也没穿过这件衣裳。
因为他要读书,考取功名,我的家底被他花光。
导致原本住着大宅院和七八个丫鬟小厮伺候变成了我带着爹妈和他娘守着小破屋。
这件衣裳是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穿的。
如今成了状元郎夫人当然不能丢了他面子。
想着穿上它能勾起我和他最初那一幕温情。
屋外锣鼓喧天,我赶紧整好衣裳,随着爹娘出门去迎接风光无限的状元郎。
此刻众人已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状元郎来了!」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我紧张揪着胸前的衣领踮脚张望。
他身着状元红袍,头戴官帽,骑在大马上,周围随着差役。
我热泪盈眶,为他高兴,寒窗苦读终于考上了,好日子要来了。
他温和地看着我,直到我面前停下。
他莞尔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休书甩在我脸上。
「今日是我回乡日,也是我休妻之日。」
他话毕,我不知所措地捡起地上的休书,颤抖的双手打开这封无情的休书。
我泪如雨下:「为何?郎君为何要休了奴家?」
他甩袖转身,给我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你多年无子嗣,我要休你;你克夫,我要休你;你如今的家境配不上我,我更要休你。」
此话一出,我五雷轰顶,不可置信。
脚一时没站稳,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郎君当真要狠心休了奴家?」
他冷笑一声,贴在我耳边:「你如今对我已无用,我为何还要留着你?」
随后他骑马离开,我险些溺亡在众人意味不明的眼神里。
此刻那些人见状纷纷低头咬耳。
「这不下蛋的母鸡谁家会要?」
「啊呸,什么东西?不能生养怪不得被休。」
「呸,不下蛋还想占着巢?不被扫把扫出来都不错了。」
「简直就是丧门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一个下堂妇真是丢光她家的脸了。」
在这个时代,女性没能孕育子嗣是会成为别人诟病的话题。
她们意味不明的眼神和闲言碎语就如同风刀霜剑一般刺在我身上。
我也会因他们这举动让我从此抬不起头。
现如今我爹娘的房屋因为他变卖,无家可归。
爹娘搀扶着心灰意冷的我寻了一间破屋。
我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被休弃的消息瞬间炸开了锅,四处蔓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
时而有人路过朝我家砸废物烂菜,我郁郁寡欢。
11
我嫁给他之前是商贾人家夏逢春,从小锦衣玉食,住大院,丫鬟伺候。
为了他考取功名不惜变卖家产交与他读书。
婚后我对婆婆恭敬,视作亲母待之。
可她每月初一十五都让我爬最高的寺庙烧香拜佛,说为他儿子考取功名祈福。
但她从来不信佛。
我因她此举,在寺庙中差点丧命,所幸被一黑衣人救下。
我都未曾有过怨言,依旧待她如初。
不仅如此,她还会苛待我,我咬牙忍下。
世事难料,他听信一位算命先生说我命里克夫。
导致她儿子三番两次没有考上,将不顺的罪名强安在我头上。
封梓当时觉得我还有用,还需要我的家产,拒绝他母亲提出的休妻。
和我做一对邻里八乡的恩爱夫妻。
他休了我后,转身迎娶公主。
我听见门外敲锣打鼓,好奇之下站在门口张望。
原来是封家在张灯结彩,红妆十里。
这场面,我也经历过,也是入的这封家门,嫁的封家郎。
唢呐锣鼓震天响,我的心跳也随着鼓声起落,阵阵绞痛。
身着红袍的封梓骑在大马上喜笑颜开。
鞭炮一响,他同喜婆扶着新娘子进了门。
他婚庆当天,我们全家装好马车,离开这个地方。
这些人因为我是下堂妇成日在我家门口谩骂,甚至殴打我家人。
为了能正常生活,爹娘决定带我离开。
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一个没有污言碎语的地方重新开始。
就在我觉得日子在远离这一对恶人时会好下去。
谁承想噩梦才刚开始。
12
我和父亲母亲搬离从小生长的故乡,到一个小村庄生活。
这里鸟语花香,宁静安逸,无人打扰,没有喧嚣和那些形如利剑的恶语。
正当我们在这个安静的田园幸福生活的时候,噩梦悄然来袭。
习惯了乡下生活后,我和爹娘养了一头猪崽。
重拾绣针,拿鸳鸯绣去贩卖赚点小钱。
再将赚到的钱买了笔纸,写诗词去卖。
我看了看寥寥无几的猪草,准备放下笔背起箩筐上山割猪草。
爹娘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她们。
「爹,娘,女儿上山割猪草了。」
「半个时辰后会有人来取诗词,我放在篮子里了。」
「对了,还未付钱。」
爹放下锄头道:「好,爹知道了,上山注意安全。」
我点头后拿起镰刀就上了山。
可当我割了猪草回来发现,看见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家中变得一片狼藉。
我看着无了生气的父母,如同晴天霹雳,一时不知所措。
难以接受这短时间发生的事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我发疯地撂下猪草,跪在爹娘身边,失声痛哭。
这一刻,我的心被无数根针扎穿,疼痛难忍。
她们至死都未瞑目。
就在我心灰意冷要随爹娘离开时,我看见了娘手中紧紧拽着什么。
我用力撬开娘的手指头,发现他手里拿的正是封梓的玉佩。
我看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咬着后槽牙道:「既然你要如此赶尽杀绝,那你也甭想好过。」
我微微抚上娘亲睁开的双眼:「爹娘,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你们安心去吧。」
娘亲这时候眼睛才肯闭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旁的泥土埋到坟上,随后累倒在坟前。
就好像我躺在娘亲的怀里,她正温柔地看着我一样。
此时的自己,心里变得空落落的,而恨意却不断地开始将我包裹住。
忽然我身体的痛感越来越强,直至把我痛醒。
我还是靠在床上,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身上的疼痛丝毫不减,但多了一件衣裳和一瓶金疮药。
我疑惑地拿起金疮药,冷笑一声:「还有人会对我好?真是出奇。」
我望着窗外被大雨压弯的树枝,握紧瓶子,眼眸闪过一丝狠意。
「不管你是好心或是不轨,休想成为我的绊脚石。」
13
次日,婢女来报:「姑姑,慧妃因欺君之罪被皇上打入冷宫。」
「皇上有令,让我们收拾收拾,迎接新主子,贵妃娘娘。」
「对了姑姑,皇上和贵妃娘娘要见你。」
我起身道:「知道了,下去忙吧。」
宁识君最痛恨别人骗他,这慧妃欺君他不会忍,更不会纵容。
慧妃被废杀鸡儆猴。
他要让这些用旁门左道的人看看,盛宠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我忍着痛意打开房门,一缕阳光照射而入。
阳光明媚,昨夜大雨的肆意席卷被宫女打扫过后无了踪迹,就仿佛梦一场。
就像那个慧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贵妃真是果断,抓住她的命脉一击毙命。
我不过是故意当着贵妃宫里的人和几个婢女聊我这鸳鸯绣被盗一事,她又怎会行动如此之快?
我整好衣裳,去往贵妃宫里。
堂上坐着两人,一人是那日见到的皇上,另一人便是这贵妃。
她身着一袭绣着金凤纹的宫装,金线在光线下闪烁,显得雍容华贵,气度非凡。
我跪拜道:「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皇上清了清嗓子:「起来吧。」
我起身,但低着头:「谢皇上,贵妃娘娘。」
贵妃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为何不将头抬起?」
「回禀娘娘,奴婢的脸奇丑无比,怕吓着皇上和娘娘。」
皇上沉默半刻后说道:「无事,将头抬起吧。」
当我抬起头,贵妃看清我的脸后,害怕地低下眸子。
皇上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贵妃:「贵妃这是怕了?」
我急忙低下头,害怕再次将贵妃吓到。
但我思绪却在皇上那一句话中有些混乱。
贵妃讪笑,抬起眼眸:「不,不是的皇上,臣妾觉得这个婢女生得别致。」
随后她转移话题:
「对了,听闻你丢了一方鸳鸯帕?你可能描述一番你帕子是何内容?」
「回贵妃娘娘,帕上绣着一只鸳鸯在荷花池里咬羽梳洗,边上还有一首诗。」
「哦?何诗?念来听听。」
「怡景宫内草漫漫,春风携来百花香,此景人间几回见,道是身旁少一人。」
皇上拿起桌上的手帕朝我走来,递给我:「将你的东西收好。」
他递过来时,我隐隐看到他手背上有块疤痕。
随即我闪过一丝冷意,收起眼神,接过帕子。
「朕说过,胜出者朕可应允一个愿望,你想好后可与朕说。」
我跪拜于地:「谢皇上。」
他背着手:「慧妃的鸩酒就由你送去。」
「朕还有事,贵妃自便。」
「恭送皇上。」
我抬眸看了一眼上方得意的贵妃,眼神闪过一丝冷意。
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14
我和几个婢女端着鸩酒来到了一个幽静清冷的地方。
这里被一堵高墙和厚重的门槛围绕,院内杂草丛生,就像困在这出不去的疯妃。
婢女打开染了灰尘的大门,里面的人还在念念有词,发型凌乱不堪。
看见我们来后,疯癫似的朝我而来:「大胆,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本宫是当朝驸马的表妹,敢这么对本宫,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接过鸩酒:「你们先下去吧。」
「是。」
几个婢女转身掩上门站在门外。
我将鸩酒放在一旁,蹲下身子,微微笑着:「唐秋霜,你可还记得我吗?」
她拧着眉头:「你不就是本宫的贱婢吗?有何认不得?」
我冷笑一声,捂住那红斑,靠近她:「现在呢?」
她瞳孔震惊,往后挪了挪:「你……你是夏逢春?表哥那个弃妇……怪不得那日觉得你有些眼熟。」
「哼,你也不过是个弃妇,如今遭了报应,让你变得奇丑无比。」
「当初本宫还嫉妒你生得美艳,现在却比蛤蟆还丑。」
我站起身笑了,笑声清脆悦耳,但其中隐藏着锋利的刀刃。
「弃妇?丑?无所谓啊,反正你也笑不了多久。」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日上山烧香拜佛的人是你找来的?」
「你以为封梓娶我的计划和休我的主意能瞒天过海?你才是这幕后之人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还是夏家小姐,而不是封家弃妇,我爹娘就不会撒手人寰。」
「如今说太多也解不了我的恨,趁着今日封梓势力未成,你便先下去等他吧。」
她尖叫着爬向门口:「救命啊!」
我拿起酒杯,大步走向她,死死扼住她的下巴,把毒酒生生灌进她喉咙。
「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吧?」
「你可知道,这一切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很快你的亲人就会和你见面了。」
我用力甩开她:「来人,按住她!」
门外的两个婢女进来控制她的手,不让她抠喉咙。
她瞠目道:「你也会有那么一天!」
我无谓道:「那又如何?」
忽然,她口吐鲜血,片刻后,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我冷眼看着她,还有人没走呢,我怎会走在你们前头?
15
唐秋霜薨世后,贵妃迁居怡景宫,而我被分到她的手下做事。
她和那人一样,会嫌弃我这半张脸,会厌恶我,也会虐待我。
她刚住进怡景宫就唤我见她。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我独自跪在一旁看着华丽的贵妃在优雅地喂着白兔。
她假装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依旧喂着兔子,旁若无人地漠视我。
临近冬季,地板的冰凉透过薄布钻进骨头,有些疼。
直到兔子不再吃她手中的萝卜才作罢。
她悠悠地坐下,拿起茶杯。
她浅抿了一口茶,玩味地盯着我。
「你这双巧手了得,竟能帮这唐秋霜坐上这慧妃的位置,不愧是她的红人啊。」
她的意思无非是说我会做这勾引人之事,只是可惜了我的样貌丑陋。
否则这慧妃还不一定是唐秋霜来当。
「贵妃娘娘过誉了。」我低头道。
她只是莞莞一笑:「怪就怪在这慧妃愚笨。」
我眼含笑意:「贵妃娘娘才是皇上心中的朱砂痣,皇上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最后不也是回到贵妃娘娘身边?」
贵妃心情愉悦道:「你不仅有着一双巧手,竟还有着一张巧嘴,也难怪。」
我将头叩低:「娘娘谬赞了。」
贵妃皱眉低头看了看翘起来的脚。
「本宫瞧着这鞋子脏了,那就劳烦慧妃红人为本宫擦擦吧。」
她不过是给我个下马威,辱我罢了。
我深叩在地上的头抬起,看着她的鞋,扯出一个笑。
「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为娘娘净鞋。」
我抽出绣帕,轻轻扶住她的脚,细细擦拭着绣花鞋。
我心中一阵冷笑,这下马威对我而言不够大啊,不痛不痒。
别忘了我只是个奴婢啊。
看来她也就这心性。
不过啊,你可得意不了多久了。
16
一日,我在怡景宫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藏身在花枝旁,轻轻拨开眼前的花枝,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男女在相拥诉情。
眼前这个男人我化成灰都认识,他就是无情弃我的仇夫封梓。
另外一个则是这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
看到他没有变化的脸庞,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那时我穿着那身金丝孔雀氅和丫鬟在私塾躲雨,偶遇放学的封梓。
我抬眸间迎上了一双深如潭水的桃花眼。
他一身收腰的白素衣,手里拿着一把伞,翩翩少年,惊艳了情窦初开的我。
他弯着嘴角将手中的雨伞递给我:「小生有一伞赠予姑娘避雨,还请收下。」
我浅浅一笑,行礼谢过:「多谢公子,届时我会让人……」
话未毕,忽然冲出一个学生拉着他冒雨离开:「梓兄快走了。」
他边跑边回头笑着看我,这一幕,我心动了好久。
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我恨恨地恼着这对男女。
但我心里却在叫好。
这当朝驸马和贵妃厮混在一起不知能引发多大的波澜。
倏地,我被一旁的荆棘扎到,忍不住地「嘶」了一声。
那对男女立刻分开不再相拥,我好像和贵妃对上了眼神。
封梓怕被人认出,不敢回头,背向着我。
她道:「谁人在哪?」
我匆忙绕进花丛,匆匆离开。
看到我又如何?
我倒要看看是谁的手快。
17
果不其然,今日她认出我了。
她差人唤我到一处偏僻的丛林。
她身着连帽披风,见我来后拿下帽子,掏出短刀在手上把玩着。
「本想多留你几日,谁让你知道得太多了。」
随即我被两个婢女按跪在地上。
从始至终我并未挣扎,只是淡淡地笑着。
我脸上丝毫惧怕之意都没有,反倒还浅笑盈盈。
这无疑是点燃她心中炸药的导火索。
她恼火地拿刀对着我:「你笑什么?」
忽然,冷风突袭,天空飘起了大雪。
我抬头望向天空,任由雪花落在我的脸上。
「我笑你可怜,笑你蠢啊,江映蓉。」
她震怒道:「你……你竟敢直呼本宫名讳……」
她震怒的脸上瞬间被惊讶代替,指着我结巴道:「你……你……你是夏逢春。」
婢女看着我的脸目瞪口呆:「她……她的脸,消失了。」
「好美!」婢女叹道。
江映蓉恼羞成怒道:「美?你也就凭着这张狐媚脸勾引封郎,从我身边抢走他。」
我依旧温和地看着近似癫狂的她。
我嘴里喃喃自语:「三。」
「要不是你,和封郎在一起的人是我。」
「二。」
「那你就永远留在这吧。」
「一。」
念到一时,她愤怒地要挥起利刃扎向我心窝。
突然,一颗石子飞来打到她的手腕处,打掉向我刺来的利刃。
我将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江映蓉,你要输了。」
18
「贵妃你好大的胆子。」宁识君眼神尽是怒火。
贵妃和押着我的婢女急忙跪下:「见过皇上,臣妾……」
「朕不想听你解释。」
「蓉贵妃滥用职权,欺压宫人,从即日起,禁足两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可踏出怡景宫半步。」
「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
她跪在地上揪着皇上的袖子,祈求能原谅她。
皇上无情地甩开她的手。
他身后的宫女将我扶起:「淑妃娘娘。」
江映蓉错愕的表情很是精彩,不置可否地盯着我:「淑妃?」
我柔柔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姐姐。」
她惊愕的脸上抽了一下。
我说过,你要输了。
我会让你永远也踏不出这怡景宫。
宁识君走到我面前看见我的脸后,眼中是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被他掩去。
他抬头看了看飘落下的雪花,随后当着众人的面牵起我的手。
「回宫。」
我微微回头,眼神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撞见他们私会时,我并未回去,而是转头去了御书房。
我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求皇上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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