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川: 我的高考, 惊动省地市联合调查组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4 07:45 1

摘要:景玉川,江西星子县人,中学毕业后下放农村种田打渔,后上矿山进工厂。1978年考入九江师专,毕业后当过中学教师、县委党校理论教员,后从事专业创作,一级文学创作员。

转自新三届

作者简历

景玉川,江西星子县人,中学毕业后下放农村种田打渔,后上矿山进工厂。1978年考入九江师专,毕业后当过中学教师、县委党校理论教员,后从事专业创作,一级文学创作员。

考入九江师专,是我人生的最大转折。对我来说,这个机会来得非常艰难,因为“告御状”,曾引起很大的轰动。

进师专之前,我在九江柴油机厂当工人,此前在瑞昌铜岭钢铁厂矿山挖矿,再往前则是在星子鄱阳湖边当“知青”,种田、打渔,感染过脑血吸虫,差点丧命。1977年恢复高考,给我带来了希望,没想到工厂领导不准我报名考试,理由是我曾“不服从分配”。

进厂初,我在柴油机厂翻砂车间当清砂工,属“普工”。这个厂绝大部分是技术工人,只有少数“普工”,“普工”干粗活,没技术,地位也低。那个时代虽不讲读书,但人们还是羡慕有技术的工人,我身体瘦小,干清砂很吃力,再说我也想学一门技术。所以我请求调换工种,但屡次被拒绝。柴油机厂“普工”与技工的差别明显,没有关系一般难以调换工种。

对我的要求,厂里说身体不行那就去看大门,但工种不能调换。我只好去看大门,看大门虽不累,但要三班倒,我睡眠不好,值晚班还是很难受。看了一年多大门,装配车间张指导员知道我能写点东西,便把我要去他们车间当统计。虽然不是技工,但搞统计总比看大门好,于是我便去了三车间。这就是我“不服从分配”的来由。

1977年高考厂里不让我参加,心里不服。于是我大胆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诉说不准我参加高考的情况。信投寄出去,我也不抱什么希望。谁知过了不久,市里来人了,是省、地、市联合调查组,来柴油机厂调查不准我参加高考一事,当时厂里轰动了。调查组走后,虽然没有人告诉我调查结果,但这次事件使厂领导很丢面子。

我以为再也没有考大学的机会了,不料几个月后,1978年高考又面向社会招生,我想这次定能够参加,没想到,厂里又不准我报名。于是我找市招生办公室,招生办的同志对厂方的态度也感到气愤,他们很热心,积极与柴油机厂联系、做工作,但厂方一直拒绝。眼看报名时间快截止了,厂里仍然不同意。我找厂里书记,书记说:明年再考。我说:明年我就没有机会了。他说:哪个说的?只要你表现好,我推荐你,还是要推荐嘛。

正是盛夏,我要上班,又要联系报名,不断地在十里铺与市里来回跑。一个星期天,我最后一次去招生办询问,一位女工作人员带着抱歉与同情告诉我:他们尽力了,但厂里就是不同意,没有办法。

告别招生办,我沮丧、绝望,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天气极热,平时我很节省,这天我一根接一根地买雪糕吃。厂团委书记小陈与我关系较好,我无意识地到了市二中他的家,告诉他我报名已没有希望。他夫人是二中的英语教师,听了我的话,愤愤道:“太不讲道理了,报名也不让人家报。要是我,我也要告!”她一席话,我又增添了勇气。

匆匆告别小陈夫妇,回厂后我立即给当时负责高考的省长黄知真写了一封信,诉说自己的遭遇,第二天一早赶到市邮局投寄。此时,能做的一切我都做了,唯有等待命运的安排。虽然能否参加考试还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抓紧时间复习功课,特别是多年未碰过的外语、数学。

几天后,省、地、市联合调查组又来了,又是调查我参加高考一事。柴油机厂又一次轰动了。调查组没有找我本人,只找了我车间与其他车间的工人与领导。我知道工人们都同情我、支持我。其实,厂里书记以前并不认识我,我仅为调换工种的事找过厂长。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技工未当成,阴影却一直跟随着我。

联合调查组走后,高考报名已经截止,前途凶吉未卜。我想反正已经豁出去了,没有后路,心里反倒比较平静。不料过了几天,厂政治部魏干事到车间找我,交给我一张高考准考证。突降的喜讯让我不知说了什么,只记得立即向车间领导请假复习功课。这时,离考试只有两天了。

后来听说,厂里之所以同意我考试,是因为市委领导给厂里打招呼:如果再不允许景玉川参加考试,这件事就将通报全省。厂领导这才害怕,允许我报名。

第三天就是考试,考场在市区。正是炎炎夏季,天气极热,晚上我又多吃了安眠药,到考场头昏昏的,语文数学都曾看错题。语文试卷也没有原先预想中的作文,而是改写一段文字。虽然考得不理想,但我自信成绩一定能上分数线。

最后一天考试结束,我如释重负,回厂后一个人在露天洗衣间洗多日积下的衣服。同伴们都上班去了,我一边洗衣,一边大声唱歌,释放长久压抑的情绪。

考试成绩出来了,理工科录取线300分,文科320分。本科文科340分。我考了364分。自觉分数不高,羞惭不已。厂里朋友们却为我高兴,据说招生办的同志更紧张,分数一出来他们就去查询——如果我分数太低他们就白支持了。

录取通知书来了,是九江师专。报到的前一天,几个朋友特地给我打了一个小书柜,第二天他们从厂车队弄来一辆车,将我送到学校。

我就这样告别了柴油机厂,再也没有回过厂里。多年后再去时,由于改制,工厂已不复存在,当年帮助我的青年朋友也已星散。

市招生办那位非常热情、多次接待过我的中年女同志,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姓朱,像是上海人。我第一次考研究生时恰巧她监考,她在一边帮我打扇。

厂子弟学校那位从未接触的英语女教师,那天找到我的宿舍,给我几篇报载的77级优秀高考作文,说:你说不定会比他们写得更好。她身材高挑,年轻貌美,长裙短袖,亭亭玉立,屋内书物杂乱,我赤膊短裤,猝不及防,举止失措,颇为狼狈。我读书时带工资,她家住师专附近,我的工资都是她每月代领后带给我,一直到我毕业离校。

从上层领导到基层,这么多人帮助我,为我抱不平,使我大学梦圆,可我却无以为报。我愧对这些恩惠于我的人,终其一生,我都“无面目见江东父老”。

师专在三里街,刚刚从中专升级为专科,全称九江师范专科学校。校舍简陋,只有一栋三层教学楼,图书馆也不大,借书处没有供阅览的地方,阅览室是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较大的防空洞,里面有很多报刊杂志。学校经常停水停电,下雨天遍地泥泞。

77、78两级学生,平均年龄较大,应届高中生很少,多老三届学生,校医调侃他们是“胡子兵”。教我们英语的老师就比班上很多同学年轻,我到陈忠老师家求教,他老母亲说:你们这些人,学生老师我分不清。

学校条件虽然艰苦,但对于十年“文革”后入学的77、78级大学生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求学时光。大家十分珍惜这次机会,读书非常刻苦。那时经常停电,但晚自习时,只要一停电,教室里立即亮起一片闪闪的烛光,照着勤学的莘莘学子。

“文革”劫后,国家百废待兴,学校也在艰难中不断改善自身的硬件与软件。除了原来的老师外,地区各县优秀的中学教师被调来充实师资,再后来,随着冤假错案的平反,也有被平反的老师来校任教。学校图书馆虽不大,但比无书可读的工厂、农村,书还是多得多。防空洞充当的阅览室里报刊杂志琳琅满目,常常人满为患。这些书报使曾长期文化饥渴的学子们有一种开怀痛饮的惬意。

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时代,同学们思想活跃,奋发读书,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命运。他们英姿勃发,指点江山,臧否人物,品评世事,“粪土当年万户侯”。各个系文学社团蜂起,多种文艺、体育比赛不断,校园充满了勃勃生气。记得有一次选区人大代表,学校定的候选人是我们班一位“老三届”同学,他是学校学生会主席。可最初的基层选举时,他在我们班却没有选上,反而选了只有十几岁的万松生,这让那位是万松生老大哥的同学有点尴尬。

师专三年,我受益匪浅。这其中除了老师们传授知识,图书馆藏书滋润心智,还与我和众多恩格斯所言“才智相当”的同学频繁接触分不开。这些同学虽然年龄偏大,但不少人入学分数高,他们阅历丰富,洞明世事,思想敏锐,有的还学有专长。家乡俚语云:“宁与乖人相骂,不与孬人说话”。就在这些“才智相当”的“乖人”们相互接触、切磋、“相骂”中,人们不断地丰富、充实自己。我最早发表在《星火》和《百花洲》上的几篇小说,也是在师专读书时写成的。

77、78级学生在校时仍属风华正茂的年纪,青春啊,多少梦!那里有事业、理想、爱情。几十年过去,简陋的校园给人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教学楼前的小树林林木入校才栽,但毕业时已枝叶扶疏,绿意盈盈;周六、周日晚的露天电影场,银幕前人头攒动;春夏多雨,道路泥泞难行,一旦雨过天晴,女生宿舍楼每层楼走廊外撑开了一把把五颜六色的小花伞,像雨后绽放的烂漫春花……

九江师专早已发展成九江学院,无论规模、师资、藏书、园林楼阁,与初创时都不可同日而语。学校桃李满天下。毕业生中不乏“大家之才”,无论教育、学术、行政等领域均有毕业于此的优秀人物。九江各县市的中学教师队伍更是以先前的九江师专、后来的九江学院的学子们为主,他们辛勤耕耘,托起了赣北中学教育领域一片参天大树,生机盎然,绿意葱郁。

40多年过去,当年入学的许多细节已经忘却与模糊,写给邓小平、黄知真的信也没有底稿。回首往事,我庆幸自己欣逢的那个改革开放时代,幸运有那么多正直好心人帮助我、关心我,赐我恩惠,使我能离开中学多年后又能进大学读书,直至完成学业。这其中,有国家与省、地、市领导的关切,有各级招生办工作人员的热心,有师长的教诲,有同事、朋友与同窗的帮助。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渺小如我,受的却是“涌泉之恩”,让我何以为报?又怎生报答得了?

来源:玉宇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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