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3 年 6 月的广州,梅雨刚过,空气里还裹着潮黏的热气。象岗山脚下,工程队的挖土机正轰鸣着推进 —— 这里要修一条新路,红土层被一层层翻起,呛人的土腥味混着机器的柴油味,在街头散开。
1983 年 6 月的广州,梅雨刚过,空气里还裹着潮黏的热气。象岗山脚下,工程队的挖土机正轰鸣着推进 —— 这里要修一条新路,红土层被一层层翻起,呛人的土腥味混着机器的柴油味,在街头散开。
突然,挖土机的铁铲猛地一顿,传来 “砰” 的闷响。司机老张踩下刹车,探头一看,铲斗边缘磕出了一道印子,底下竟露出一块青灰色的石板,冰凉坚硬,和周围的红土格格不入。
“不对劲!” 工程队负责人李师傅跑过来,蹲在石板前敲了敲,声音清脆得像敲铜钟。他扒开周边的泥土,发现近十米范围里,全是这样整齐拼接的青石板,边缘还刻着模糊的纹路。
挖土机小心翼翼地挪开几块受损的石板,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有人找来手电筒往下照,光柱扎进黑暗里,竟看不到底,只听见隐约的风声从洞里传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附近街巷。围观的人里,有老人摸着胡子说:“这怕不是日本人藏宝藏的地方!” 这话一出口,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 广州老辈人都听过,抗战时日军在华南掠夺了不少金银,战败后有人说他们把宝贝埋在了地下。
有人说亲眼见过日军卡车夜里往象岗山运箱子,也有人说曾听汉奸提过 “地下库”。李师傅心里也犯嘀咕,他年轻时见过日军留下的碉堡,知道这些侵略者惯会藏东西。但看着青石板上的古纹,他又觉得不像近代的东西,赶紧往区政府打了电话。
下午,广州市文物局的人就来了。带头的是麦英豪,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在广东考古界摸爬滚打了三十年,从南越国的陶片到明清的石碑,他都研究过。
麦英豪蹲在洞口,用手摸了摸石板边缘,又借着手电看了看洞内的砖石 —— 那些砖石缝里填的是糯米灰浆,这是中国古代修墓的老手艺,日本人可不会用这个。
“不是宝藏,可能是古墓!” 麦英豪的声音有点发颤。他让人找来吊篮,系上粗麻绳,亲自坐进去往下放。吊篮晃得厉害,离地三米多时,他看见洞壁上有规整的砖券结构,还有一道刻着符文的石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这规格,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墓。
等吊篮落地,麦英豪用手电扫过墓室,西耳室里隐约能看见铜器的反光,东耳室似乎堆着编钟。他激动得直搓手:“重大发现!这至少是座王室墓!”
要知道,在很多人印象里,古代岭南是 “蛮荒之地”,秦始皇没统一前,这里都是部落散居,哪来这么高规格的古墓?麦英豪心里清楚,这要是真的,能改写岭南的历史。
很快,国务院批了保护性发掘。8 月 25 日早上 9 点,考古队正式进场。队员们戴着安全帽,拿着小刷子,一点点清理墓道里的泥土,生怕碰坏了文物。
墓道尽头的石门沉得很,几个人合力才推开一条缝。门后是前室,地上铺着青砖,铜鼎、玉璧散落在各处,有的玉璧上还刻着云纹,和中原汉墓里的样式很像。
西耳室更让人惊喜:青铜马车的零件摆得整齐,马骨还在车旁,箭筒里插着完好的铜箭,连马车上的漆皮都还留着暗红色 —— 这哪是 “蛮荒”,分明是高度发达的文明!
东耳室则是另一番景象:编钟挂在木架上,虽已朽坏,却能看出是七音十二律的规制;青铜酒壶上刻着 “长乐宫” 三个字,这是西汉宫殿的名字,难不成墓主和汉朝有关系?
可就在大家想往前探索主棺室时,一道石门拦住了路。这扇门比前室的更沉,门缝里还嵌着铁销,显然有机关。队员们试了撬、推,甚至用探测器扫,都没找到开门的办法,只好先退回来,从陪葬品里找线索。
实验室里,文物修复师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件青铜鼎。鼎底的铭文慢慢显出来:“蕃禺”—— 这是古代广州的名字!结合之前发现的 “长乐宫” 酒壶,麦英豪团队推测,墓主可能和西汉时期的南越国有关。
南越国这个政权,很多人都没听过。它是秦始皇死后,秦将赵佗在岭南建立的,占地包括今天的广东、广西和越南北部,存在了 93 年,传了 5 个王。
赵佗这个人很传奇,他本是河北正定人,秦始皇派他带 50 万大军平岭南,结果秦朝亡了,他就索性在这边自立为王,活了 103 岁,熬死了儿子,最后传位给孙子赵胡(又名赵眜)。
可南越国的王陵,史书里记载得少之又少。孙权当年还派过兵来广州挖赵佗的墓,结果连影子都没找到。现在这座墓,会是哪个南越王的?
就在专家们翻遍史料时,北京来的检测结果出来了:陪葬品的年代全是西汉早期,石门上的符文是秦汉时期的 “云气纹”,和南越国的风格完全对得上。
排除了唐朝南汉的可能性,剩下的就是南越国的 5 个王。可最后两个王是亡国之君,不可能修这么大的墓;第三个王赵婴齐的墓,史书记载被孙权挖过,也不可能这么完整。
那就只剩两个人:开国的赵佗,和第二代王赵胡。
为了揭开谜底,考古队决定绕开石门,从侧面打一条窄洞进主棺室。半个月后,洞通了,队员们爬进去时,手电筒的光先照到了一堆玉片 —— 那是一件玉衣,用蚕丝串着,一片片叠得整齐。
汉朝的玉衣有规矩:皇帝穿金缕玉衣,诸侯穿银缕,大夫穿铜缕。可这件用蚕丝,从没见过!队员们心里犯了嘀咕:难道墓主不是帝王?
再往旁看,玉衣边放着一把铁剑,剑身上刻着九颗小印,这是南越国 “九五之尊” 的象征 —— 肯定是帝王没跑了!
这时,有人在主棺室的角落,发现了一块被黄土盖着的东西。拂去泥土,金光闪了出来 —— 是一枚金印,正方形,边长 2.8 厘米,印底刻着四个篆字:“文帝行玺”。
麦英豪看到这四个字,手都抖了:“是赵胡!南越国的文帝,只有赵胡!”
史书记载,赵胡是赵佗的孙子,继位后向汉朝称臣,却又在国内自称 “文帝”,这种 “外臣内帝” 的做法,正好对应了墓里的规制 —— 既有中原汉式的玉衣、编钟,又有岭南特色的蚕丝玉衣、青铜兵器。
主棺室里还有更惊人的发现:东侧室里有四具女性遗骸,身边的铜牌上刻着 “左夫人”“右夫人”,显然是殉葬的妃嫔;西侧室里有 7 具奴隶遗骸,还有猪、牛骨头,应该是墓主生前的厨房用具。
最让人意外的是后藏室,里面竟有几根非洲象牙,还有来自东南亚的玳瑁壳 —— 这说明南越国根本不是封闭的 “蛮荒之地”,而是早就和海外有了贸易往来,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这场发掘,一共出土了 1000 多件文物,从金印、玉衣到青铜镜、陶俑,每一件都藏着南越国的秘密。比如那枚 “文帝行玺”,是迄今发现的唯一一枚汉代帝王金印,比汉朝皇帝的玉玺还小一点,却透着南越国独特的地位。
而它的价值,远比传说中的 “日军宝藏” 高得多。宝藏是死的金银,可这座古墓,把岭南的文明史往前推了一大步 —— 原来两千多年前,这里就有了和中原比肩的文明,有自己的文字、礼制和海外贸易。
麦英豪后来在回忆录里写:“象岗山的一铲,挖开的不是一座墓,是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之前人们总说 “岭南无正史”,可南越王墓用实物证明,这里也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2021 年 9 月,南越王博物院正式开放。那天,很多当年的考古队员都来了,看着玻璃柜里的 “文帝行玺”,再想想 1983 年那个夏天的黑洞,恍如隔世。
现在,游客走进博物院,还能看到那道复刻的石门,听到讲解员讲工程队挖洞的故事。有人会问:“要是真挖出日军宝藏,会更值钱吗?”
讲解员总会笑着说:“宝藏会花完,可这段历史,能让我们知道自己从哪来 —— 这才是永远的财富。”
1983 年的那个 “无底黑洞”,没有藏着金银,却藏着岭南的根。它提醒着我们,历史从不只在中原的史书里,也在南方的红土里,在每一次偶然的发现里,等着我们去读懂。
来源:小豫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