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小雯第一次见到周家别墅那扇雕花铁门时,正值七月的暴雨天。雨水顺着她的伞沿滴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周围汇成小小的水洼。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许小雯第一次见到周家别墅那扇雕花铁门时,正值七月的暴雨天。雨水顺着她的伞沿滴落,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周围汇成小小的水洼。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按响门铃。
开门的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浅蓝色衬衫,袖口卷至肘部,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眼睛在看到许小雯漂亮的脸蛋时微微睁大——这个瘦弱的女孩背着个旧书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铁皮饭盒,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在颤抖的睫毛上。
"你是...许小雯?"男人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
许小雯点点头,喉咙发紧:"周、周先生好,我是来照顾您太太的。"
周明远侧身让她进门,接过她手中的伞。许小雯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她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湿漉漉的鞋尖。
"静姐在卧室,"周明远领着她穿过宽敞的客厅,"她需要全天照顾。之前请的护工回老家了,听中介的人说你照顾过中风老人?"
"嗯,照顾过我奶奶,两年。"许小雯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需要这份工作——父亲在工地找工摔伤后卧床,母亲的身体也经常犯病,弟弟还在上学,家里的房子也正等着钱维修。
卧室里,沈静半靠在床头,瘦削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看到许小雯,她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小姑娘。"
就这样,许小雯开始了在周家的护工生活。每天清晨五点起床,为沈静擦洗、按摩、喂药。沈静话不多,常常望着窗外发呆,偶尔会问许小雯一些乡下的事情。周明远则早出晚归,周末时会推着轮椅带沈静在小区里散步。
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沈静突发高烧。许小雯彻夜未眠地为她物理降温,用酒精棉球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和手心。凌晨三点,加班回来的周明远看到许小雯疲惫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去休息会儿,我来守着。"他递来一杯热牛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许小雯抬头,对上他布满血丝却依然温柔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那一刻,她对这个男主人悄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说清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周明远开始更多地注意这个沉默勤快的女孩。在他给许小雯买了一套城里女孩时尚的服装后,他的目光会经常在许小雯的身上打转。他会"恰好"在许小雯给沈静擦身时经过门口,会在餐桌上多放一块她喜欢的桂花糕,会在发工资时多塞给她几张钞票:"给你弟弟买点文具。"
许小雯则会在熨烫他的衬衫时,偷偷把脸埋进去深吸那上面的气息;会在日记本里画下他微笑时的样子;会在深夜听着隔壁卧室的动静,幻想自己躺在他怀里的感觉。
有一天晚上,许小雯刚刚洗完澡,周明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走出来,急忙站起来看着她笑了笑说:“小雯,帮我泡壶茶送到书房。”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书房。
当许小雯端着茶水走进书房时,周明远接过茶壶放在写字台上,突然转身将她拉入怀中。
"周先生,不行..."她微弱地挣扎着,却在他炙热的吻中逐渐软化…
从那天起,储物间、书房、甚至是许小雯的房间,都成了他们偷情的地方。许小雯既罪恶又沉迷,她知道这样不对,却无法抗拒周明远带给她的前所未有的悸动。
命运的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一个闷热的午后,沈静突然想喝水,按铃却无人应答。她挣扎着挪动轮椅,推开虚掩的书房门,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看到这个情景,沈静当场气晕了过去。当晚,她的病情急剧恶化,被紧急送往医院。三天后,她在病床上停止了呼吸,最后一句话是对周明远说的:"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沈静的葬礼上,周明远两个住校的孩子——十八岁的周磊和十五岁的周雪,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站在父亲身边的许小雯。"滚!"周磊指着许小雯怒吼,"你不配站在这里!"
葬礼后,周明远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迅速与许小雯登记结婚。许小雯的父母拒绝参加婚礼,她母亲在电话里哭喊:"我们没你这样的女儿!全村的人都在戳我们脊梁骨!"
新婚的日子并不如许小雯想象的那般美好。周磊和周雪都把自己的东西搬去了舅舅家,临走前在周明远面前摔碎了全家福:"从今以后,我们没有父亲。"邻居们对他们指指点点,超市里排队时前面的人会故意走开,小区业主群里有人匿名发消息说"小三不要脸"。
但许小雯并不在乎,她有周明远就够了。每晚躺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她就觉得一切都值得。周明远也对她百般宠爱,给她买真丝睡衣、珍珠项链,带她去旋转餐厅,仿佛要用物质弥补道德上的亏欠。
命运的惩罚来得又快又狠。婚后第五个月的一个清晨,周明远在洗澡时突然摔倒在地。许小雯听到响声冲进浴室,看到他半边身体抽搐,嘴角歪斜,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医院的诊断是突发性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右半身瘫痪。
"他才四十二岁啊..."许小雯不敢相信地看着病床上口眼歪斜的丈夫,曾经英俊的面容现在不受控制地流着口水,右臂和右腿像不属于他一样瘫在床上。
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周明远试图自己上厕所时重重摔在地上。许小雯用尽全力才把他拖回床上,两人都大汗淋漓。
"滚开!"周明远突然暴怒,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打翻了许小雯端来的水杯,"我不需要你可怜!"
许小雯愣在原地,看着水在地板上蔓延,就像她幻想中的幸福生活一样迅速消失无踪。
从那天起,周明远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会因为粥太烫而把碗摔在地上,会因为许小雯接电话时间稍长就破口大骂,甚至会在深夜突然惊醒,指责许小雯和送水工眉来眼去。
许小雯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帮周明远洗漱、换尿布、准备早餐;趁他看电视的间隙匆匆打扫房间、洗衣服;中午要喂他吃饭,下午推他出去散步,晚上帮他擦身按摩以防肌肉萎缩;半夜还要起来两三次帮他翻身。
不到一年,许小雯眼角的细纹就深了许多,双手因为常年泡在水里而粗糙开裂。她再也没有穿过那些漂亮的裙子,取而代之的是方便活动的运动服和围裙。
最艰难的是冬天。周明远怕冷,屋里必须保持恒温。许小雯每天要凌晨四点起来开电暖器补充温度,然后烧热水给他擦身。
"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某个深夜,周明远突然说道。许小雯停下给他按摩的手,等待下文。
"我最后悔没听沈静的话。"他的声音里带着许小雯从未听过的悔意,"她说我们会付出代价,现在真的应验了。"
许小雯的手微微发抖,但很快继续按摩的动作:"别想那么多,你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周明远冷笑一声,"医生说我这种情况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小雯,你为什么不走?你完全可以离开的。"
许小雯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答案。是爱吗?是责任吗?还是内心深处她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区里的流言渐渐变了风向。人们不再骂许小雯是"小三",而是开始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看到她吃力地推着轮椅上下坡,会有陌生人过来帮忙;超市收银员会偷偷多给她几个塑料袋;物业大姐偶尔会送来自己包的饺子。
"小雯啊,你为什么不请个护工帮帮你?"门卫老李有一次这样问她。
许小雯摇摇头:"请过两个,都被他骂走了。再说..."她顿了顿,"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周明远的身体状况随着年龄增长每况愈下。五十岁那年,他彻底失去了行走能力,连从轮椅转移到床上都需要许小雯用全身力气抱他。五十五岁时,他开始频繁尿失禁,有时一天要换五六次床单。六十岁生日那天,他在吃蛋糕时突然窒息,抢救回来后连吞咽都变得困难。
而许小雯,也从当初那个水灵灵的姑娘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背部微驼的中年妇女。她的膝盖因为常年负重而疼痛不已,手指关节在阴雨天会肿胀僵硬。最让她遗憾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周明远的病情影响了他的生育能力。
"我死了你就解脱了。"周明远七十岁生日那天突然说道。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鼻饲维持生命。
许小雯正在给他擦脸,闻言手一抖,毛巾掉在了地上。三十年了,这是周明远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提到死亡。
"别胡说,"她弯腰捡起毛巾,声音有些哽咽,"你会长命百岁的。"
周明远艰难地转动浑浊的眼球看向她:"小雯...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三天后,周明远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许小雯没有哭,只是长久地坐在病床边,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回想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
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老邻居和社区工作人员参加。周磊和周雪始终没有给许小雯好脸色。
许小雯搬出了那套住了三十年的房子,在附近租了个小单间。她原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却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晕倒在菜市场。诊断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胰腺癌晚期。
"还有多久?"许小雯平静地问医生。
"如果积极治疗的话...可能半年到一年。"
许小雯没有选择了进一步治疗,她也没有钱治疗,为了减轻痛苦,只是买了一些止痛药。
最后的日子里,许小雯常常坐在小区长椅上,看着曾经和周明远一起散步的小路发呆。秋风卷着落叶在她脚边打转,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小雯,该吃药了。"邻居王阿姨端来温水和药片。
许小雯道谢接过,突然问道:"王姐,你说人真的有来世吗?"
王阿姨愣住了:"这个...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如果真有来世,"许小雯望着远处出神,"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爱一个人,也被那个人堂堂正正地爱着。"
许小雯迅速消瘦下去,原本圆润的脸颊凹陷得可怕。疼痛越来越频繁,有时会让她整夜无法入睡。但她从不呻吟,只是咬着嘴唇默默忍受,就像过去三十年一样。
弥留之际,许小雯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二十岁那年,站在周家的门前。周明远打开门,微笑着问她:"你是许小雯?"这一次,她转身跑开了,越跑越远,直到阳光洒满全身...
许小雯去世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她的弟弟和几个老邻居帮忙料理完后事,骨灰被弟弟埋在村口的山坡上。
有人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有人说,这是道德的审判;还有人说,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的一生,无关对错,只是选择与承担。
小区里再也看不到那个推着轮椅的瘦小身影,只有春风秋雨年复一年地吹过那条他们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来源:华文原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