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它是李娟母亲用碎砖头砌成的地窝子裂缝中钻进来的寒风,是月光下被鹅喉羚啃食的葵苗断茎渗出的乳白汁液,是沙尘暴过后覆盖在发电机上的三厘米厚黄土。
在大量独处的时光里,我邂逅了《遥远的向日葵地》。
当我沉浸在李娟的叙述里,才体会到孤独是具象化的。
它是李娟母亲用碎砖头砌成的地窝子裂缝中钻进来的寒风,是月光下被鹅喉羚啃食的葵苗断茎渗出的乳白汁液,是沙尘暴过后覆盖在发电机上的三厘米厚黄土。
孤独不是抽象性,孤独也不再是需要治愈的病症,而是如风霜雨雪般自然的生命节律。
当我跟随文字抚摸这些具体的孤独时,精神焦虑反而在这些物象中沉淀为一种踏实的存在感。
李娟多次描写反复出现的耕种场景:
母亲在两百亩荒地上与鹅喉羚的持久战,在溃坝洪水中抢救葵苗的深夜,用塑料布与木桩搭建临时避风所的生存智慧……
这些持续不断的劳动构成了对抗空虚的庄严仪式。
这就是李娟的睿智:当现代人用娱乐与消费填满孤独的裂隙时,李娟展示了更本质的解决方案——让身体与土地发生关系。
播种时指甲缝里的黑土、补苗时晒脱皮的后颈、收割时沾满葵花灰的睫毛,这些劳动痕迹在皮肤上刻写的不是疲惫,而是孤独转化为生命力的神秘思路。
戈壁滩上的时间呈现出与城市截然不同的规律:
向日葵从播种到收获需要经历四次补种,沙尘暴可能在十分钟内抹平三个月劳作痕迹,牧羊人的转场遵循着古老星象而非电子日历。
这种弹性时间观消解了现代社会“孤独即浪费时间”的焦虑。
当我读到母亲平静地接受鹅喉羚第N次啃食葵苗,看到作者躺在板车上等待云影掠过脸庞的午后,会发现孤独的本质或许就是生命本身不同遭遇的美——
就像乌伦古河般时而干涸时而汹涌,却始终向前流动。
特别醉心李娟对共存小动物的描写:
大狗丑丑追逐自己影子时的哲学时刻,兔子每次竖耳倾听都像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甚至被母亲咒骂的鹅喉羚也在月光下显露出饥饿的诗意。
原来,这些非人类存在者,才是最生态的良药。
城市文明会无限放大个体孤独,突然觉得,在《遥远的向日葵地》获得了某种启示:
就像向日葵永远学不会直立行走,却比人类更懂得如何面对太阳。
你看地窝子里长出的野花、废轮胎改造的花盆、用罐头瓶插的野葵花,这些充满废墟美学的场景解构了精致生活对孤独的异化。
当城市人用北欧家具与香薰蜡烛搭建“治愈空间”时,戈壁滩上的生存智慧揭示了更本质的真相:真正的治愈不在于环境修饰,而在于接受不完美中的神性。
母亲用红油漆在水泥袋上画的花朵,比任何插花艺术都更接近美的本质——那是在承认匮乏后依然选择歌唱的。
当现代文明用Wi-Fi信号覆盖每个角落时,或许我们更需要读这样一本书——《遥远的向日葵地》,让孤独重新生长出野性的根系,在月光下开出金黄的花朵——就像那些被鹅喉羚啃食过七次的向日葵,学会与孤独跳一支舞。
来源:文化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