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龙朔三年(663 年)八月,唐朝将领刘仁轨率领水军在白江口(今韩国锦江入海口)与日本、百济联军展开决战,唐军以 “焚烧敌船四百余艘、斩首万余级” 的绝对优势大胜,彻底粉碎了日本染指朝鲜半岛的野心。此战不仅奠定了唐朝在东亚的霸主地位,更迫使日本放弃对抗姿态,转向
白江口战后的东亚格局:663-664 年李治赐名 “日本” 与唐朝对日本的羁縻外交
龙朔三年(663 年)八月,唐朝将领刘仁轨率领水军在白江口(今韩国锦江入海口)与日本、百济联军展开决战,唐军以 “焚烧敌船四百余艘、斩首万余级” 的绝对优势大胜,彻底粉碎了日本染指朝鲜半岛的野心。此战不仅奠定了唐朝在东亚的霸主地位,更迫使日本放弃对抗姿态,转向主动求和。同年十一月,日本派遣使者前往长安请罪,唐高宗李治借此机会,正式赐给日本 “日本” 国名(此前日本称 “倭国”),并允许其恢复派遣遣唐使。《旧唐书・日本传》明确记载,这一系列外交举措 “非单纯怀柔,实为羁縻之策,以恩威并施,固东亚秩序”。从白江口之战的军事胜利,到赐名、允派遣唐使的外交布局,唐朝通过精准的博弈,将日本纳入以唐朝为核心的东亚朝贡体系,开启了双方近二百年的和平交流篇章。
一、战前博弈:日本染指朝鲜半岛与唐朝的战略底线(660-663 年)
白江口之战的爆发,并非偶然的军事冲突,而是日本试图挑战唐朝在朝鲜半岛的利益,与唐朝形成战略对抗的必然结果。早在战前数年,双方围绕朝鲜半岛的百济、新罗两国,已展开激烈的外交与军事博弈。
1. 日本支持百济,对抗唐朝与新罗(660-662 年)
朝鲜半岛在 7 世纪中叶形成 “百济、新罗、高句丽” 三国鼎立的格局,其中新罗长期与唐朝结盟,百济则联合高句丽对抗唐朝,而日本为扩大在东亚的影响力,选择支持百济,试图通过百济牵制唐朝。显庆五年(660 年),唐朝派苏定方率军平定百济,俘虏百济王扶余义慈,百济残余势力逃往日本,请求日本出兵援助。
日本天智天皇(当时为中大兄皇子)认为这是 “介入朝鲜半岛事务” 的绝佳机会,于显庆六年(661 年)派遣阿倍比罗夫率领两万日军、百余艘战船前往朝鲜半岛,帮助百济残余势力复国,并在百济故地设立据点,与唐朝支持的新罗军队对峙。龙朔二年(662 年),日军又增兵一万,试图通过军事优势逼迫唐朝退出朝鲜半岛,这种直接挑战唐朝战略利益的行为,彻底触碰了唐朝的底线 —— 唐朝将朝鲜半岛视为 “东亚秩序的核心屏障”,绝不允许其他势力染指,双方的军事冲突已不可避免。
2. 唐朝的战前准备与战略部署(662-663 年)
面对日本的军事介入,唐高宗李治迅速调整战略:一方面,任命刘仁轨为检校带方州刺史,率领唐军水军进驻熊津江(今韩国汉江),加强对朝鲜半岛西海岸的控制;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新罗,协调唐军与新罗军队的作战计划,形成 “水陆夹击” 的态势。
刘仁轨深知日本水军的优势在于 “船只数量多、士兵勇猛”,但弱点是 “船小、战术落后、缺乏统一指挥”,因此制定了 “火攻战术 + 分割包围” 的作战方案 —— 唐军战船多为大型楼船,配备强弩、抛石机与火油,适合远距离攻击与火攻;同时,刘仁轨提前勘察白江口地形,利用江口狭窄、水流湍急的特点,限制日本战船的机动性。这些战前准备,为白江口之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二、白江口之战:唐朝的军事胜利与日本的战略转向(663 年)
龙朔三年(663 年)八月二十七日,白江口之战正式打响。日本、百济联军拥有战船千余艘、士兵四万余人,唐军仅有战船一百七十余艘、士兵两万余人,从兵力上看,日军占据绝对优势,但唐军凭借战术与装备优势,最终取得决定性胜利。
1. 战役过程:火攻破敌与联军溃败(663 年八月)
战斗初期,日本水军依仗船只数量多,采用 “群狼战术”,试图以密集冲锋突破唐军防线。刘仁轨则下令唐军战船 “列阵迎敌,强弩齐发”,利用大型楼船的高度优势,向日军战船发射火箭与火油。日军战船多为木质小船,一旦被火油引燃,瞬间火势蔓延。
随后,刘仁轨抓住日军阵型混乱的时机,下令唐军战船分兵三路,对日军战船形成 “分割包围”—— 左路唐军截断日军退路,右路唐军攻击日军侧翼,中路唐军正面推进。日军战船在狭窄的白江口内无法灵活转向,被唐军焚烧四百余艘,士兵或被烧死、或溺水身亡,斩首万余级,百济残余势力首领扶余丰逃奔高句丽,日军残部狼狈撤回日本。
《旧唐书・刘仁轨传》详细记载了此战的惨烈:“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百济诸城皆降。” 白江口之战的胜利,不仅彻底平定了百济叛乱,更让日本意识到与唐朝的军事差距,被迫从 “对抗” 转向 “求和”。
2. 日本的战略恐慌与求和决策(663 年九月 - 十月)
日军撤回日本后,天智天皇得知战败消息,陷入极度恐慌 —— 他担心唐朝会乘胜进攻日本本土,因此紧急下令在日本西部的筑紫(今九州地区)修建防御工事,加固城池、训练军队,同时召集大臣商议对策。
此时,日本朝廷内部形成两种意见:一派主张 “继续对抗,联合高句丽反击唐朝”,但多数大臣认为 “唐军实力远超日本,继续对抗只会招致灭国之灾”;另一派主张 “主动请罪,向唐朝求和,避免战争波及本土”。最终,天智天皇采纳了求和意见,决定派遣使者前往长安,以 “请罪” 为名,试探唐朝的态度,寻求与唐朝建立和平关系。
三、外交博弈:日本请罪与李治的羁縻布局(663-664 年)
龙朔三年(663 年)十一月,日本使者小野田守率领使团抵达长安,正式向唐高宗李治请罪。这次请罪并非简单的 “认错”,而是日本在军事失败后,寻求在唐朝主导的东亚秩序中获取合法地位的外交尝试;而李治则通过 “赐名、允派遣唐使” 等举措,实施羁縻政策,将日本纳入朝贡体系。
1. 日本请罪:谦卑姿态与利益诉求(663 年十一月)
小野田守在长安太极殿朝见李治时,表现出极度谦卑的态度 —— 他首先呈上 “请罪表”,承认日本 “此前援助百济,冒犯大唐天威,实乃罪过”,并表示日本 “愿弃对抗之心,永为大唐藩属,遵守东亚秩序”。
但在谦卑姿态背后,日本暗藏两大利益诉求:一是 “请求唐朝不要进攻日本本土”,确保国家安全;二是 “请求恢复与唐朝的文化交流”,继续派遣遣唐使,学习唐朝的制度与文化(此前因日本支持百济,唐朝曾暂停与日本的官方交流)。小野田守在请罪表中特意提到:“日本远在海东,仰慕大唐文明,愿派使者学习典章制度,以补本国之短。”
2. 李治的羁縻回应:赐名 “日本” 与允派遣唐使(663 年十二月 - 664 年正月)
李治深知,白江口之战已彻底摧毁日本的军事野心,此时若对日本采取强硬态度,反而会增加日本的抵触情绪;若能以 “恩威并施” 的方式,将日本纳入朝贡体系,更有利于维护唐朝在东亚的长期稳定。因此,他对日本的请罪作出了三点回应:
(1)赐名 “日本”,确立日本的藩属名分(663 年十二月)
李治正式下诏,将日本的国名从 “倭国” 改为 “日本”。此前,中国对日本的称呼多为 “倭国”,“倭” 虽无明显贬义,但带有 “偏远小国” 的意味;而 “日本” 意为 “太阳升起的地方”,既符合日本的地理位置,又带有尊重的含义。
这一赐名举动,看似是 “礼遇”,实则是唐朝羁縻政策的重要一环 —— 通过赐名,唐朝确立了 “宗主国对藩属国的命名权”,明确了日本在东亚朝贡体系中的从属地位。《旧唐书・日本传》记载,李治在赐名诏书中强调:“倭国远慕王化,遣使请罪,朕嘉其诚,赐名日本,望其永遵臣礼,守海东之安。”
(2)允许恢复派遣遣唐使,加强文化羁縻(664 年正月)
664 年正月,李治下诏允许日本恢复派遣遣唐使,规定 “遣唐使每五年一次,人数不得超过二百人,需携带国书与贡品,按朝贡礼仪入唐”。同时,唐朝为遣唐使提供 “沿途食宿、翻译服务”,并允许遣唐使参观长安的国子监、寺庙、工坊,学习唐朝的制度、文化、技术。
李治的这一决策,蕴含深刻的羁縻逻辑:通过文化交流,让日本深入学习唐朝的典章制度、思想文化,从 “制度认同” 到 “文化认同”,最终形成 “对唐朝的政治认同”,减少日本未来对抗唐朝的可能性。正如《旧唐书・日本传》所评:“允派遣唐使,非仅为文化交流,实为以文羁縻,使日本心向大唐,不生异心。”
(3)要求日本协助唐朝平定高句丽,履行藩属义务(664 年正月)
作为允许恢复交流的条件,李治要求日本 “协助唐朝平定高句丽”—— 当时高句丽仍在对抗唐朝,李治希望日本能从海上牵制高句丽,或提供高句丽的情报。日本为获取唐朝的信任,立即答应这一要求,派遣使者前往高句丽,试图劝说高句丽向唐朝投降(虽未成功,但履行了藩属国的 “协助义务”)。
四、羁縻政策的效果:东亚秩序的稳定与唐日交流的开启(664 年后)
李治对日本的羁縻外交,取得了显著效果 —— 它不仅稳定了战后的东亚秩序,更开启了唐日之间近二百年的和平交流,成为唐朝东亚外交的成功典范。
1. 东亚秩序的长期稳定(664-755 年)
白江口之战后,日本彻底放弃了染指朝鲜半岛的野心,专注于国内改革(如大化改新,全面学习唐朝制度),不再与唐朝发生军事冲突。唐朝则在平定高句丽(668 年)后,确立了在朝鲜半岛的主导地位,新罗成为唐朝的藩属国,东亚形成 “唐朝为核心,日本、新罗为藩属” 的稳定秩序,这一秩序持续近百年,直至安史之乱爆发(755 年)。
2. 唐日文化交流的繁荣(664-894 年)
恢复派遣遣唐使后,日本先后派遣了十八批遣唐使(其中正式遣唐使十六批),大批日本留学生、学问僧涌入唐朝,学习唐朝的政治制度(如三省六部制)、文化艺术(如书法、诗歌)、科学技术(如天文历法、建筑技术)。唐朝的《唐律疏议》《礼记》等典籍传入日本,成为日本制定法律、礼仪的依据;唐朝的长安城布局,也被日本模仿建造了平城京(今奈良)、平安京(今京都)。
这种深度的文化交流,不仅推动了日本的发展,更强化了日本对唐朝的 “文化认同”,使日本成为唐朝文化在东亚的重要传播者,进一步巩固了唐朝的东亚霸主地位。
3. 唐朝羁縻政策的示范意义
对日本的羁縻外交,成为唐朝处理与周边部族、国家关系的 “范本”—— 唐朝此后对新罗、吐蕃(初期)、回纥等,均采用 “恩威并施、文化羁縻” 的策略,通过军事威慑、政治册封、文化交流,将周边势力纳入朝贡体系,实现了 “以最小成本维护最大范围稳定” 的战略目标。
五、历史评价:白江口战后外交博弈的深远影响
后世对 663-664 年唐日外交博弈的评价,多认为这是唐朝 “军事胜利与外交智慧结合” 的典范,对东亚历史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1. 唐朝:确立东亚霸主地位,开启和平交流
白江口之战的军事胜利,让唐朝在东亚树立了绝对的军事权威;而赐名、允派遣唐使的外交举措,则让唐朝以 “非军事手段” 巩固了霸主地位,避免了长期战争带来的国力损耗。清代史学家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评价:“唐之服日本,非仅靠白江口之胜,更在战后之羁縻 —— 以赐名示恩,以遣唐使示信,恩威并施,使日本心服,此非雄主不能为也。”
2. 日本:放弃对抗转向学习,实现制度革新
对日本而言,白江口之战的失败虽是 “耻辱”,却也让日本认清了与唐朝的差距,转而以 “学习者” 的姿态融入东亚秩序。通过派遣遣唐使,日本全面学习唐朝制度,推动了大化改新的深入,实现了从 “奴隶制社会” 向 “封建社会” 的转型。日本近代史学家内藤湖南指出:“白江口之战是日本历史的转折点,它让日本放弃了对外扩张的幻想,专注于内部改革,而唐朝的羁縻政策,为日本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奠定了日本文化的基础。”
3. 东亚:形成以唐朝为核心的朝贡体系,维护长期和平
唐日外交博弈的结果,推动了东亚朝贡体系的最终形成 —— 唐朝作为宗主国,日本、新罗等作为藩属国,各国通过朝贡、册封、文化交流,保持着稳定的关系。这一体系的形成,维护了东亚地区近百年的和平,促进了各国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成为东亚历史上的 “黄金时期”。
来源:小南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