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深秋的桂花香飘进三楼窗棂时,我正用颤巍巍的手收拾降压药。每月八千的退休金在红木茶几上泛着冷光,像极了客厅墙上全家福里儿孙们凝固的笑容。大女儿从上海寄来的枫糖浆在柜顶落满灰尘,二儿子上次捎来的山珍礼盒还未拆封,这些精美的包裹像座孤岛,将我与人间烟火隔在两岸。
深秋的桂花香飘进三楼窗棂时,我正用颤巍巍的手收拾降压药。每月八千的退休金在红木茶几上泛着冷光,像极了客厅墙上全家福里儿孙们凝固的笑容。大女儿从上海寄来的枫糖浆在柜顶落满灰尘,二儿子上次捎来的山珍礼盒还未拆封,这些精美的包裹像座孤岛,将我与人间烟火隔在两岸。
老张头走的那天飘着细雨,我抱着他留下的黄铜象棋在社区活动室坐了一整天。棋盘上未尽的残局还留着老伙计最后挪动的"卒",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曾在这方寸间与我厮杀二十年。护工小刘收走老李的藤椅时,我数着瓷砖缝里的蚂蚁,突然发现整个夕阳活动室只剩自己拖长的影子。
"爸,您就搬来和我们住吧。"儿子视频里的背景是繁华都市的霓虹,儿媳在画面边缘模糊成团光影。我望着手机里自己映在屏幕上的白发,想起去年春节饭桌上掉落的假牙引发的轻笑,终究在汇款单上填了那家号称五星级的"夕阳红康养中心"。
初入院的黄昏,走廊飘来消毒水与炖菜混杂的气味。我攥着206房的门卡,看护工推着覆白布的担架与我的行李箱擦肩而过。担架下悬垂的枯瘦脚踝上,还套着褪色的红绳金铃铛——那本应是百岁老人祈福的长命锁。
六千块的月费单间里,仿古座钟的滴答声敲打着四壁。护工阿香摔来餐盘时,豆腐汤在碗沿晃出油花,我瞥见汤勺上未洗净的葱花渣,想起要递红包已是第三日清晨。半夜心口发闷按响呼叫铃,值班室传来麻将牌清脆的碰撞:"302房老东西又作妖,让他憋着!"
重阳节那日偷摘了院角的野菊,被罚站在梧桐树下看落叶飘零。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肩头时,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带着孙子捡银杏的秋日。失智的周婆婆蜷在轮椅里呢喃,护工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半块硬成石头的月饼滚落到我脚边,露出的枣泥馅像干涸的血痂。
我每天的饭菜都是由厨子单做的,想吃得好一点需要打点厨子和护工,如果不打点的话,你总是能看到饭菜里明显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需要护工喂食,也不需要护工清理个人卫生,但还是时常会遭受到护工们大声地呵斥和侮辱,话里话外实在难听。养老院的护工们,大多是文化素质不高的农村妇女,对待老人的态度十分粗暴,她们就像管监狱的狱警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儿子风尘仆仆赶来那日,我正数着窗帘上的格子等天明。他见我腕间输液留下的淤青,突然红了眼眶。出租车上,车载广播正唱着"常回家看看",儿子把暖气调高两度,我望着后视镜里急速倒退的养老院轮廓,恍然看见铁栅栏上攀着的枯藤开出了紫藤花。
我行动这一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还是每天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内在院内活动,一旦超过时间被护工发现,她们直接就会将我抱到房间里锁一天,那一天里,连一滴水都不会给我,这也是我后来才明白,为什么养老院的老人们那么乖的原因。
在养老院的那20天,我见到太多失能老人因为把食物掉在地上,硬被护工塞进嘴里的场景,也见过很多护工刚刚清理了一个老人的脏渍,不洗手就直接去给下一位老人进行投喂。
有时候她们粗暴的方式弄疼了老人,老人们咬着牙也不敢叫出声来。我能想象到要是我失能的那一天,我看到的这一切都会发生在我身上,在养老院养老,没有尊严。
后来是儿子不放心回养老院探望时发现了我的异常,不由养老院解释儿子就直接将我带离了养老院,带到了他所在的城市,给我租了一间房。他给跟了他家五六年的那个保姆加了工资,让她照顾我。
现在我在保姆的照料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自那以后,去养老院养老,是我不敢想要的事情。
来源:张家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