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不能生育,视我如亲生女儿,我结婚前一晚,她拉着我走进卧室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0 19:17 1

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一个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力的数字。这是姑姑的习惯,也是我们家无形的家规。我看着未婚夫陈阳悄悄拿起遥控器想调低一格,姑姑的眼神淡淡扫过来,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一个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力的数字。这是姑姑的习惯,也是我们家无形的家规。我看着未婚夫陈阳悄悄拿起遥控器想调低一格,姑姑的眼神淡淡扫过来,他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抽屉被我不小心拉开一道缝,露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一角,似乎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我心里一动,想看得更清楚些,姑姑却“啪”地一声关上了电视,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一种比音量35更令人窒息的安静里。

她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茶几上的果皮,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手腕上那只戴了二十年的旧玉镯,今天却没发出一点清脆的声响。

“微微,”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你跟我进来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声。明天就是我的婚礼,在这个全家都喜气洋洋的当口,姑姑这种反常的沉默,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她拉着我走进她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我爸妈和陈阳探寻的目光。灯光下,她从床头柜最底层摸出一个深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首饰,而是一张银行卡和一本房产证。

“这里面有五十万,是姑姑给你压箱底的钱,”她顿了顿,将那本红色的房产证推到我面前,语气不容置疑,“这套房子,我写的是你的名字。明天你就和陈阳去过户,但有个条件。”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房本上,永远只能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引子

姑姑叫林秀,我叫林微。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林”字,因为她是我爸唯一的亲妹妹。但在我二十六年的人生里,她扮演的角色,远比“姑姑”这两个字要复杂和沉重。

我们家是小县城里最普通不过的工薪家庭,爸妈是国营厂的工人,拿着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工资。而姑姑,是这个家里唯一的“能人”。她年轻时就南下闯荡,做服装生意,是亲戚里第一个“万元户”。

这份能干,伴随的是她人生的最大憾事——不能生育。

我记事起,姑姑就没怎么在婆家待过。听大人们零碎的闲聊,似乎是姑姑的丈夫因为她生不了孩子,在外面有了人。姑姑性子刚烈,二话不说就离了婚,净身出户,只带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回了娘家,也就是我们家。

从那天起,我们家那套六十平米的老房子,就多了一个常住人口。我的童年,几乎是被姑姑承包的。爸妈要三班倒,是姑姑牵着我的手,教我写第一个字;是姑姑在家长会上,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跟老师保证一定把我培养成才;是我发高烧说胡话的夜里,她用温水一遍遍擦我的额头,嘴里念叨着:“我的微微,可不能有事。”

她把所有未曾实现的母爱,都倾注在了我身上。这爱,浓烈得像一团火,温暖,有时却也灼人。

比如电视音量必须是35。因为医生说这个分贝对听力最好,她怕电视声吵到我看书。久而久셔,这成了家里的铁律,没人敢动。比如我的衣柜,从内衣到外套,全是她亲自挑选的,她总说:“女孩子家,穿衣服要有品位,不能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再比如,我大学报志愿,她力排众议,让我放弃了喜欢的文学专业,填了她认为“有前途、好嫁人”的会计。

我爸妈对这一切,是默许甚至感激的。他们常说:“要不是你姑,你哪能上这么好的大学,过这么好的日子。”这份“人情债”,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我跟姑姑紧紧捆绑在一起。

我不是没有过反抗。青春期时,我偷偷买了条破洞牛仔裤,被她发现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眼圈,默默地把裤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一整天没吃饭。最后,是我爸拿着鸡毛掸子,逼我到她房间门口道歉。

隔着门板,我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我这都是为她好啊……我没个一儿半女,我把她当亲生的疼,我能害她吗?”

那一刻,所有的叛逆都土崩瓦解。我心里只剩下愧疚。是啊,她是我姑姑,她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能让她伤心?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顺从。我成了亲戚朋友眼中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也成了姑姑最完美的“作品”。

直到我遇见陈阳。

他是我大学同学,一个笑起来眼睛里有星星的男孩。他不像姑姑那样为我规划好一切,他只会问我:“微微,你喜欢什么?你想做什么?”是他鼓励我重新捡起笔,在网上写小说;是他陪我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吃遍所有路边摊;是他告诉我,人生不是一道被设定好程序的计算题,而是一场充满无限可能的冒险。

我和陈阳的恋爱,遭到了姑姑前所未有的反对。她有一百个理由:陈阳家在农村,父母没退休金,以后负担重;陈阳性格太“软”,没主见,以后护不住我;陈阳挣得没我多,配不上我……

“我是为你好,”这句我听了二十多年的口头禅,第一次让我感到了窒息,“你嫁给他,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面反驳她:“姑姑,苦不苦,我自己尝了才知道。我喜欢他。”

那场争吵最终以我的胜利告终,代价是姑姑跟我冷战了三个月。直到陈阳家拿出所有积蓄,又借遍了亲戚,凑够了我们新房的首付,姑姑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她甚至主动提出,装修和家电她全包了,算是给我的嫁妆。

我以为,她终于接受了陈阳,终于愿意放手让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直到婚礼前夜,她将那本只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推到我面前。

“姑姑……”我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微微,你别怪姑姑自私。”她的手覆盖在房产证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只旧玉镯更显得黯淡无光,“人心隔肚皮,这世上,除了血亲,谁都靠不住。这房子,是姑姑给你最后的底气。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有任何变故,你也不至于没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爱与控制。

我看着她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看着她眼角深刻的皱纹,那些她为我付出的日日夜夜,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我的核心缺陷——那种根深蒂固的、渴望她认可、害怕让她失望的软弱,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我点了点头。

姑姑笑了,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她标志性地伸出手,替我理了理睡衣的领口,仿佛我还是那个需要她事事操心的孩子。

“这就对了。快去睡吧,明天要做最美的新娘。”

我走出她的房间,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客厅里,陈阳和我爸妈都迎了上来,眼神里满是关切。

陈阳拉住我的手,小声问:“怎么了?姑姑跟你说什么了?”

我看着他清澈而信任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撒了谎:“没什么,就是……给了我一张卡,让我明天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不敢告诉他房子的事。我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更害怕面对他背后那个同样倾尽所有的家庭。

我选择了一条看似最简单的路——隐瞒。而我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把我推向一个更深的漩涡。

第一章

婚礼在喧闹和祝福声中结束了。我穿着姑姑选的、最端庄典雅的婚纱,挽着陈阳的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姑姑坐在主桌,穿着一身定制的深红色旗袍,妆容精致,笑得比我妈还灿烂。她不停地跟相熟的亲戚举杯,口头禅换了种喜气洋洋的腔调:“我们家微微,有福气!我这当姑姑的,就放心了!”

敬酒敬到她那一桌,她拉着我的手,又习惯性地帮我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陈阳手里,大声说:“陈阳,以后微微就交给你了。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脾气不好,你多担待。这是姑姑给你们的改口费。”

陈阳受宠若惊,连声说“谢谢姑姑”。我看着他感激的笑脸,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新婚之夜,我们回到了那个由姑姑一手包办的“新家”。一百二十平米的三居室,装修是时下最流行的奶油风,每一件家具、每一个摆件,都看得出是精挑细选的。

陈阳兴奋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抱着我,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老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你姑姑对你真好。”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熟悉的青草香,心里却一片冰凉。这个所谓的“家”,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一颗名为“谎言”的地雷。

接下来的日子,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过户那天,我借口公司有急事,让陈阳自己先去忙,然后一个人去了房产交易中心。当那个红本本拿到手,看到“单独所有”四个字时,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把房产证锁进了书房带锁的抽屉里,就像锁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心事。

生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继续着。我和陈阳,像所有新婚夫妻一样,甜蜜、磨合。我们会为今天谁洗碗而用石头剪刀布决定,也会在周末的清晨一起去逛菜市场。

姑姑每周会来两三次,每次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进口水果和海鲜。她会像巡视领地的女王一样,在房间里走一圈,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微微,你这个加湿器怎么没开?女孩子皮肤要补水。”

“陈阳,我上次买的那个护肝片你吃了没?你们做IT的,天天熬夜,要注意身体。”

她对陈阳,也表现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但这种关怀,总带着一种审视和挑剔。陈阳在家里抽了根烟,她会皱着眉把窗户全部打开,念叨半天“吸烟有害健康”;陈阳因为项目加班,深夜才回家,她会拉着我的手说:“男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哪有新婚就天天不着家的。”

陈阳脾气好,从不跟她计较,只是在我面前偶尔会小声抱怨:“你姑姑是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管?”

我只能打着哈哈:“她那是关心你。她是为我们好。”

“我是为你好。”这五个字,像一个紧箍咒,不仅箍住了我,也开始慢慢箍向陈阳。

第一个情感共鸣点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悄然到来了。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姑姑又来了,这次她带来一个最新的平板电脑。

“微微,你来教教我,这个怎么用。”她像个好奇的小学生,把平板递给我,“他们说现在都用这个看电视、跟人聊天,比手机屏幕大,不费眼。”

我愣了一下。在我印象里,姑姑一直是个“强人”,她永远走在时代前面,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一种需要学习的“示弱”。

我接过平板,坐在她身边,从开机、连接Wi-Fi,到下载App、注册账号,一步步教她。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总点不准。我握着她的手,带她一起操作。她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那是在服装批发市场搬货、扛货留下的印记。

“这个……怎么加好友?”她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研究着微信界面。

“点这里,搜索手机号就行。”

她颤颤巍巍地输入了一串数字——是我的手机号。我的头像跳了出来,她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加上了!加上了!”

她又摸索着点开视频通话。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了她凑得很近的脸,因为离得太近,画面都有些变形。我们明明就坐在彼此身边,却通过两块屏幕,看着对方。

她对着屏幕里的我,小心翼翼地问:“微微,你能听见吗?清楚吗?”

“能,姑姑,很清楚。”我笑着回答。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那个无所不能、说一不二的“女王”,她只是一个努力想跟上女儿脚步,却又害怕被时代抛弃的、孤独的母亲。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二十多年来,她一直是我生活里的“给予者”,而今天,我终于也能为她做点什么。

我耐心地教她怎么发朋友圈,怎么在购物软件上买东西。她学得很认真,像个听话的学生。

临走时,她突然说:“微微,这平板挺好用的。以后你想买什么,跟姑姑说,姑姑在上面给你买。”

我笑着说:“好。”

那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我和姑姑之间的那堵墙,好像变薄了一些。

然而,我忘了,有些爱,是温暖的阳光;有些爱,是密不透风的墙。它偶尔透进一丝光亮,只是为了让你忘记自己身处囚笼。

第一个悬念,来自一个意外的电话。

那天我正在公司上班,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对方自称是房产中介,问我:“林女士您好,请问您在XX小区那套120平的房子,有考虑出售吗?我们这边有个客户非常诚心,价格好商量。”

我当时就懵了:“你们从哪里知道我的信息的?我不卖房。”

“哦哦,不好意思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们看到房管局系统里,这套房子的产权人联系方式变更了,所以想来问问。”

挂了电话,我后背一阵发凉。产权人联系方式变更?我从没去办过这个。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立刻请假,冲到了房产交易中心。当我向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她调出资料后,指着屏幕上的联系电话那一栏,对我说:“林女士,这个号码没错啊,就是您本人的。”

我凑过去一看,那个号码,赫然是姑姑的。

第二章

“这不可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号码不是我的,是我姑姑的!我登记的时候留的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工作人员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仔细核对了一下系统记录,然后指着一条变更记录说:“林女士,您看,三天前,有人拿着您的身份证原件和委托书,来办理了联系方式变更业务。手续是齐全的。”

委托书?我什么时候写过委托书?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我立刻给姑姑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微微,怎么了?在上班吧?”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姑姑,”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你是不是……去房产交易中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是。”她承认了,“我怕那些中介天天打电话骚扰你,影响你工作,就把联系电话改成我的了。反正你有事也都是找我,我帮你挡着,省心。”

“你怎么会有我的身份证?还有委托书?”

“你身份证不是一直放家里那个小抽屉里吗?委托书……我就是照着网上的模板,替你签了个字。多大点事。”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姑姑!这是犯法的!”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你怎么可以伪造我的签名,私自去更改我的信息?!”

“我怎么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她的声音也陡然拔高,“那房子是我给你买的!我花了一辈子的积蓄!我关心一下房子的动态怎么了?万一你被陈阳那个穷小子哄骗着,把房子卖了,我找谁哭去?”

“陈阳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认识他几年?人心隔肚皮!微微,你太单纯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不是为我好,这是监控!是赤裸裸的不信任!她不仅不信任陈阳,她连我都不信任!

挂了电话,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原来,从我点头答应她那个条件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对这套房子的所有“知情权”和“控制权”。它名义上是我的,实际上,却是姑姑用来捆绑我、遥控我人生的一个工具。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陈阳撒了谎。我告诉他,公司临时派我出差,要去邻市待两天。我不敢回家,我怕看到陈阳的脸,更怕面对那个装着房产证的、沉甸甸的抽屉。

我在一家快捷酒店住下,脑子里乱成一团。姑姑的强势,陈阳的无辜,父母的沉默,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两天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陈阳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看到我,站了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沙哑。

“我……不是说公司出差吗?”我心虚地低下头。

“出差?”他冷笑一声,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摔在我面前,“我打电话问了你们公司人事,他们说你根本没有出差,是请了事假!林微,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是一张话费详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我这两天的通话记录,其中一通,是打给房产中介的。

我的谎言,被彻底戳穿了。

我们爆发了结婚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地点,就在那辆我们一起攒钱买的小车里。空间狭小,情绪被无限放大。

“房子?什么房子?”陈阳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我再也瞒不住了,把姑杜买房、房本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以及她私自更改联系方式的事情,和盘托出。

每说一句,陈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我说完,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

“所以,从头到尾,你们一家人都在防着我,都在看我的笑话,是吗?”他双眼通红,“我爸妈拿出养老的钱,我厚着脸皮跟所有亲戚朋友借钱,凑了三十万给你家当彩礼,在你姑姑眼里,就只是为了图你这套房子?”

“不是的,陈阳,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他打断我,“林微,我最难过的不是房本上有没有我的名字,而是你,我的妻子,竟然从一开始就选择对我撒谎!你根本不信任我!”

他转过头,看着窗外,一字一句地说:“你到底站哪边?”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是从一句“你到底站哪边”开始的。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我最脆弱的地方。一边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姑姑,一边是我选择共度一生的爱人。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我的软弱和犹豫,在陈阳看来,就是默认。

他发动了车子,一言不发地开回了家。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冷战开始了。

家里的空气,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我们不再说话,交流仅限于“嗯”、“哦”。他早上会比我先起,默默做好早餐放在桌上然后去上班。我晚上会等他睡着后,悄悄把他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洗好、晾干。

我们都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最后的关怀和挣扎。

这种压抑的气氛,在陈阳父母的一个电话后,达到了顶点。

电话是陈阳的妈妈打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阳阳啊,我听亲戚说,你们那新房的房本……下来了吗?上面,写的是你们俩的名字吧?”

农村的亲戚圈,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传回了老家。

陈阳拿着电话,脸色铁青地走进书房,关上了门。我听不清他在里面说什么,只能听到他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和最后那一句:“妈,这事你们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挂了电话,他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

“我回我爸妈那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失望,“林微,这个家,让我觉得窒-息。”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我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决堤。

我搞砸了。我亲手把我最爱的人,推出了这个所谓的“家”。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妈妈。

“微微,你跟陈阳怎么了?他爸妈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们为了房子的事吵架了?你姑姑是不是又……”

我再也忍不住,在电话里嚎啕大哭。

半小时后,我爸妈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看着我红肿的眼睛,妈妈叹了口气,把我拉到楼梯间,一个不会被姑姑“监听”到的地方。

“微微,有件事,可能我们早该告诉你。”妈妈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关于你姑姑。”

“她年轻的时候,其实怀过一个孩子。都七个多月了,是个男孩。她那个没良心的前夫,天天在外面喝酒打牌,有一次喝醉了回家,跟她吵架,推了她一把……”

我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孩子没了。她也因为那次大出血,再也生不了了。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在外面找了人,跟她离了婚。你姑姑从医院出来,一句话没说,就回了娘家。从那天起,她就像变了个人。”

妈妈的眼睛也红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她爱你,是真的爱你。但她也怕,怕你重蹈她的覆辙,怕你被男人骗,被男人伤害。所以她想控制你的一切,想给你铺好所有的路,给你她认为最安全的保障。我们……我们知道她做得不对,太过了。但是看着她这些年一个人……我们做哥嫂的,说不出什么重话啊。”

原来,那张我偶然瞥见的婴儿照片,不是什么亲戚的孩子,是姑姑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

原来,她那份令人窒-息的爱背后,藏着这样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

原来,每个偏执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受过伤的小孩。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我理解了姑姑的偏执和恐惧,但理解,不代表问题就解决了。我和陈阳之间那道巨大的裂痕,又该如何弥补?

第三章

带着这份沉重的心情,我决定去找陈阳。我不能再逃避了。

我去了他父母家。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了杂物。他的父母见到我,局促又尴尬。陈阳的妈妈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微微,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我们没本事,给不了你们更好的……”

“妈,您别这么说。”我打断她,“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

陈阳把我拉进了他的小房间。房间很小,还保留着他上学时的样子,书桌上贴着一张科比的海报。

“你来干什么?”他背对着我,声音很冷。

“陈阳,对不起。”我从背后抱住他,“我不该瞒着你。我把姑姑的事都告诉你。”

我将姑姑那段痛苦的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我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陈述事实。我说完,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嘈杂的蝉鸣。

过了很久,陈阳转过身,他眼里的冰霜融化了一些。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叹了口气:“我能理解她。但是微微,理解不代表我们要全盘接受。她的人生悲剧,不能成为绑架我们人生的理由。”

“我知道。”我把脸埋在他胸口,“陈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去跟姑姑谈。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必须是我们两个人说了算。”

他摸了摸我的头,没再说什么。

和解的路,才刚刚开始。我们决定,先从他父母这边着手。周末,我跟陈阳一起,请他父母和我的父母,还有姑姑,一起吃个饭。名义上是缓和关系,实际上,是一场艰难的谈判。

饭局定在一家环境不错的餐厅包间。去之前,姑姑特意把我叫到她房间,帮我挑衣服。她拿出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穿这个,显得温柔、懂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像一个即将上台表演的木偶。姑姑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帮我理了理衣领,那双永远在审视、在修正的手,此刻让我感到一阵无力。

饭桌上,气氛很微妙。我爸和陈阳爸两个男人,只能靠喝酒来化解尴尬。我妈和陈阳妈,则不停地给对方夹菜,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主角,是我和姑姑,还有陈阳。

陈阳先开了口,他端起酒杯,敬姑姑:“姑姑,之前是我太冲动,跟您和微微发了脾气,我自罚一杯。”

姑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然后,陈阳看向我,眼神坚定:“微微,当着两家大人的面,我想再说一次。我爱微微,我想跟她好好过日子。房子是姑姑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是,家是两个人的。我希望,房本上,能加上我的名字。我不是图这个房子,我图的是一个堂堂正正,图的是一份被这个家完全接纳的尊重。”

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姑姑不同意,也没关系。这套房子,我们可以先不住。我们自己攒钱,哪怕再买个小的,或者租房住,都可以。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姑姑身上。

姑姑的脸沉了下来。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

“陈阳,你这是在逼我吗?”她看着陈阳,又转向我,“微微,这也是你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姑姑,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

“好,好啊!”姑姑怒极反笑,“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胳膊肘终究是往外拐的!我掏心掏肺,给钱给房,到头来,倒成了恶人!”

“我是为你好!”她又一次说出这句口头禅,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怒,“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怕你吃亏上当!这有什么错?!”

包间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爸妈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陈阳的父母更是坐立难安。

“姑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您没有错。您爱我,我知道。但是,我已经长大了,结婚了。我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也需要承担自己的选择,哪怕那个选择是错的,我也认。”

“你的意思是,我管多了?”

我没有回答。沉默,有时候是比语言更有力的回答。

姑-姑-站了起来,拿起她的包:“这顿饭,我吃不下了。林微,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到时候吃了亏,再回来哭着找我!”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场本该是和解的饭局,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回到家,我爸妈唉声叹气。我爸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微微,你姑姑她……唉,她也是一片好心。你这么当面顶撞她,她肯定受不了。”

我妈也劝我:“要不,房子的事先放放?别把你姑姑气出个好歹来。”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回了房间。我发现,我最大的敌人,不是姑姑的控制,而是身边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心里,那份根深蒂固的“人情”和“孝道”。它像一张巨大的网,让我想挣脱,却又无处发力。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失眠了。我悄悄走进书房,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除了房产证,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是我小时候放宝贝的。我打开它,里面有我得的第一张奖状,有陈阳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还有……一张被我遗忘了很久的照片。

那是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姑姑带我去公园玩。照片上,她抱着我,笑得一脸幸福。而我手里,拿着一个风车。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为了跟别的小朋友抢这个风车,把人家推倒了。姑姑没有骂我,而是把那个小朋友扶起来,给了人家一颗糖,然后又给我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车。她对我说:“微微,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努力去争取,但不能去抢。”

照片上的她,那么温柔。什么时候,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我看到照片背后,似乎还有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后面,竟然还藏着另一张照片。

是那张黑白的婴儿照。

照片已经很旧了,但依然能看清,那是一个睡得正香的婴儿,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什么美梦。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小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辨认了出来。

“我的安安,妈妈永远爱你。”

安安。原来,他叫安安。

我拿着那张照片,手抖得厉害。我终于明白,姑姑不是单纯地想控制我的人生,她是在用一种笨拙而偏执的方式,试图去弥补她人生中最大的那个缺口。她想把我塑造成一个绝对安全、绝对幸福的模样,仿佛这样,就能改写她自己的命运,就能让那个叫“安安”的孩子,在我的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幸福”地活下去。

沉默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把刀子都捅向了自己。姑姑这些年,该是往自己心里捅了多少刀啊。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第四章

理解的加深,并没有让现实变得更容易。我和姑姑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她不再来我们家,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家里的电视音量,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但我却觉得,房子里安静得可怕。

我试着给她打电话,她要么不接,要么就用一种客气又疏离的语气说:“我在忙,有事吗?”

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

陈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再逼我,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我们开始看一些二手房的信息,准备着B计划。

那段时间,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在共同面对外部压力时,反而更加紧密了。我们会在晚饭后一起去公园散步,聊聊工作上的烦心事,聊聊未来的打算。在公园昏黄的路灯下,我们会看到一些老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陈阳会握紧我的手,说:“老婆,等我们老了,也这样。”

和解的场景,总是在这样宁静的黄昏时分,悄然发生。

一天晚上,我因为一个项目方案,在书房熬到半夜。等我揉着酸涩的眼睛走出来时,发现陈阳并没有睡,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怎么还不睡?”我问。

“等你。”他言简意赅。

他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又拉着我坐下,宽厚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帮我捏着。

“别太累了。”他说,“钱是挣不完的。”

我靠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里一阵温暖。这就是我选择的男人。他或许没有能力给我一套大房子,但他能在我最疲惫的时候,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和一杯深夜里的热牛奶。

冷战中的无声关怀,有时候比千言万语更动人。

我们开始计划一次旅行,想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就在我们看着旅游攻略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微,你快来!你姑姑住院了!”

我跟陈阳赶到医院,姑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正在输液。我妈说,姑姑这几天一直觉得头晕,今天在家做饭的时候,直接晕倒了。幸好邻居发现得早,叫了救护车。

医生说,是高血压引起的短暂性脑缺血,加上长期情绪抑郁,营养不良。需要住院观察。

看着病床上虚弱的姑姑,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怨怼,都化为了心疼。她瘦了好多,眼窝深陷,曾经那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住院期间,我和陈阳轮流照顾她。陈阳跑前跑后,买饭、打开水、跟医生沟通,没有一句怨言。姑姑醒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她会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下午。

有一次,我给她削苹果,她突然开口:“微微,姑姑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我鼻子一酸,摇了摇头:“没有,姑姑永远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她没再说话,只是别过脸去,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出院那天,我去给她办手续。陈阳留在病房里帮她收拾东西。等我回来,看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是我一个远房表姐,带着她五岁的儿子。

表姐是来看姑姑的。那个小男孩很活泼,在病房里跑来跑去。他跑到姑姑床边,仰着头,好奇地问:“阿婆,你生病了吗?”

姑姑勉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嗯,阿婆没事了。”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问出了那个最天真也最残忍的问题:“阿婆,你为什么没有宝宝呀?我妈妈说,每个妈妈都有宝宝的。”

童言无忌,是因为孩子不懂得,有些问题本身就是一道疤。

那一瞬间,整个病房的空气都凝固了。表姐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赶紧去捂儿子的嘴。

姑姑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床单,指节泛白。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僵硬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赶紧把孩子拉开,对表姐说:“姐,你先带孩子出去吧。”

表姐尴尬地带着孩子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陈阳走过去,默默地给姑姑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

姑姑没有接。她抬起头,看着我,又看看陈阳,空洞的眼神里,慢慢蓄满了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如此无助的样子。

她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积压的所有痛苦、委屈和不甘,都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胡话。

“我的安安……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保护好你……”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我就是怕……我怕啊……”

我和陈阳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这样深重的痛苦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能走过去,像她小时候抱我一样,紧紧地抱住她。

她的身体那么瘦,隔着病号服,我能清晰地摸到她嶙峋的骨头。

“姑姑,没事的,都过去了。”我哽咽着说,“你还有我,有我们。”

在争吵最激烈的段落后,温情的细节总会不期而至。陈阳走过来,用他的大手,覆盖在我和姑姑相拥的手上。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

姑姑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她在我怀里,像一个终于找到港湾的、迷航的船。

出院后,姑姑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我跟陈阳商量后,决定把她接到我们家来住,方便照顾。

她没有反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姑姑住进了我们家的客房。她的话更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家里的电视,她再也没碰过。有一次,我看到她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那个被我锁上的抽屉,眼神复杂。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最核心的坎,还没有过去。

第五章

姑姑在我们家休养的日子,像是在走一根细细的钢丝。我们三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我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有营养的病号餐,陈阳则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姑姑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她的标志性动作——替我理衣领,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愧疚,又像是迷茫。

一天,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姑姑走了进来。

“微微,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姑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关切地问。

她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这是我另外一张卡,里面还有些钱。你和陈阳,不是想自己买个小点的房子吗?拿去,当首付。”

我愣住了。

“姑姑,我们不能要您的钱。”

“拿着吧。”她把卡硬塞到我手里,“之前那套,就当我……就当我送给你的婚前财产。你们俩自己奋斗的,才是你们自己的家。姑姑想通了。”

她说“想通了”的时候,眼神却飘忽不定。

我没有接那张卡。我看着她,认真地说:“姑姑,我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也不是房子。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

她没听懂我的意思,或者说,她假装没听懂。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下雨的晚上。

那天陈阳公司有紧急项目,要加班到很晚。家里只有我和姑姑两个人。外面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姑姑似乎很怕打雷,一个人缩在沙发上,脸色发白。

突然,家里的灯闪了几下,灭了。停电了。

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姑姑“啊”地尖叫了一声。我赶紧摸索着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光亮起的一瞬间,我看到姑姑蜷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抱头,浑身都在发抖。

“姑姑,别怕,只是停电了。”我走过去,想扶她。

她却一把推开我,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恐惧:“别过来!别过来!”

我被她异常的反应吓到了。我只能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让光照着她,自己则退开几步。

“姑姑,你怎么了?”

在黑暗和手机微弱的光线中,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被她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的、最黑暗的细节。

“就是这样一个下雨天……也是停电……”她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他喝醉了回来……我跟他吵……他……他把我推倒在楼梯上……楼梯间里,好黑,好冷……”

我终于明白了。她不是怕打雷,也不是怕黑。她是怕那个让她失去孩子、失去一切的,绝望的夜晚。那个夜晚的场景,像一个魔咒,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每当相似的情景出现,就会触发她最深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流了好多血……我求他救救我,救救孩子……他不管我,他还在骂我……骂我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我一个人……从楼梯上爬下去……爬到门口……雨好大……好冷……”

秘密的揭露,总是在这样关灯后的黑暗空间里,显得格外残忍和真实。

我冲过去,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地抱住她:“姑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有我在这里!”

她在我的怀里,从挣扎到颤抖,最后瘫软下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就在这时,门开了。陈阳回来了。他浑身湿透,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

“今天是我们恋爱纪念日,我……”他看到眼前的情景,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立刻走过来,从我怀里接过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姑姑,用他宽阔的胸膛和干燥的体温,将她整个包裹住。

“姑姑,别怕,我回来了。”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量。

那天晚上,姑姑在陈阳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睡着了。我给她盖好被子,和陈阳退出了房间。

客厅里,那只被雨淋湿的蛋糕盒子,静静地放在桌上。

我看着陈阳,心里百感交集。

“对不起,我们的纪念日……”

他打断我,把我拉进怀里:“傻瓜。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个纪念日。但是姑姑,她只有我们了。”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我嫁给了这个男人。

第二天,姑姑的精神好了很多。她把我叫到她房间,当着我的面,给她的一个律师朋友打了电话。

“老李,我想咨询一下,婚后房产加名,需要什么手续?”

我愣在原地。

挂了电话,她看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清澈和平静。

“微微,姑姑想明白了。爱不是占有,也不是控制。真正的爱,是放手,是成全。”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了那本被我藏起来的房产证。

“明天,你们俩,还有我,我们一起去房产交易中心。把陈阳的名字,加上去。”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那张黑白的婴儿照,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我这辈子,对不起安安。我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真正的长大,不是去满足所有人的期待,而是有勇气辜负一些期待。”我辜负了她曾经的期待,却让她找到了另一种解脱。

第六章

去房产交易中心的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明媚,天空像被洗过一样蓝。

我们三个人并排走着,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家庭。姑姑走在中间,我和陈阳一左一右地“护”着她。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办理手续的过程很顺利。当工作人员问我们,产权份额怎么分配时,姑姑抢先说:“一人一半。”

陈阳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当新的房产证打印出来,递到我们手里时,我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微、陈阳,共同所有”,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这不是一本简单的房产证,这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的“和解书”,是姑姑的“放下”,也是我和陈阳未来的“开始”。

从交易中心出来,姑姑说:“你们年轻人去过二人世界吧,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我们送您。”陈阳很自然地说。

“不用。”姑姑笑着摆摆手,“我还想自己去逛逛菜市场,买点菜。你们俩啊,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看着她独自一人走向公交站台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搀扶的病人,也不是那个强势的“女王”,她变回了那个独立、能干的林秀。她只是,学着和自己的过去和解,学着以一种新的方式,来爱我们。

回去的路上,陈阳把车停在路边,从副驾的储物箱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

“这是什么?”

“纪念日礼物,补给你的。”

我打开,里面是一条手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房子,房子上,还刻着三个小人,手牵着手。

“老婆,”陈阳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这个家。”

我扑进他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生活,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姑姑没有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但她每周还是会来。只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巡视”,而是像个真正的客人。她会坐在沙发上,看我们打打闹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家里的电视音量,再也没有固定在35。有时候是陈阳喜欢的体育频道,声音开得很大;有时候是我看的文艺电影,声音很轻。姑姑从不干涉,她只是拿起她的平板电脑,戴上耳机,看她喜欢的沪剧。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平板上搜索:“如何与年轻子女相处”、“婆媳关系(姑侄关系)的界限感”。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暖暖的。

她还是会念叨陈阳,但方式变了。

“陈阳,你这个项目这么累,要不跟你领导说说,能不能别总让你加班啊?”她会用商量的语气说。

陈阳会笑着回答:“姑姑,没事,年轻就该多奋斗。等我这个项目做完了,挣了奖金,带您和微微去旅游。”

“好,好!”姑姑笑得合不拢嘴,“那姑姑可等着了!”

她的口头禅“我是为你好”,也变了味道。

有一次我感冒了,她非要拉着我去医院。我说只是小感冒,吃点药就行。

她急了:“这怎么行!我是为你好……”话说到一半,她自己停住了,改口道,“我是……担心你。去看看,咱们都放心,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听姑姑的。”

爱,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就从枷锁变成了铠甲。

半年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验孕棒上出现两条清晰的红线时,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不是陈阳,而是姑姑。

我拿着验孕棒,冲到她家。她正在阳台上侍弄她那些花草。清晨的阳光,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姑姑!”我兴奋地喊。

她回过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她快步走过来,想接过那个验孕棒,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她怕自己太激动,碰坏了这个小小的“奇迹”。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却是笑着流泪。

“好,好……太好了……”她语无伦次。

我抱住她:“姑姑,你要当姨婆了。”

“嗯!”她用力地点头,眼泪滴在我的肩膀上,是滚烫的。

第七章

我的孕期,成了全家头等的大事。姑姑几乎是长在了我们家,但这一次,她的“常住”,没有任何人感到压力。

她不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指挥官,而是一个经验丰富又小心翼翼的后勤部长。她研究了市面上所有的孕妇食谱,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但每次都会先问我:“微微,今天想吃什么?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

她会陪我去做每一次产检,比我还紧张地听着医生的嘱咐,用小本子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她甚至开始跟陈阳“争风吃醋”。陈阳给我买了新上市的樱桃,她第二天就会提来一箱更新鲜的;陈阳给我讲睡前故事,她就会在我午睡的时候,给我读诗。

看着他们俩像两个小孩一样“斗法”,我哭笑不得,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阳台上,姑姑养的花,开得格外灿烂。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织着小小的毛衣,脸上是安详而满足的笑容。有时候,她会轻轻地哼着歌,是我小时候她经常哼给我听的童谣。

我知道,她心里的那个洞,正在被一点点地填满。那个叫“安安”的孩子,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新生。

预产期越来越近。一天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家庭情感剧,演到婆婆和儿媳妇因为带孩子的方式吵架。

我妈开玩笑说:“以后我们家微微生了,可有得热闹了。一个亲妈,一个‘干妈’,还有一个奶奶,三个女人一台戏。”

陈阳笑着说:“没事,我这个裁判拎得清。谁科学,听谁的。”

姑姑也笑了,她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水一样:“我啊,不争。我就是搭把手。孩子,终究是你们俩的。你们想怎么带,就怎么带。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微微幸福。现在,我看到了。”

说完,她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那个我小时候用过的、小小的木盒子走出来,递给我。

“这个,给你。”

我打开,里面是我得的第一张奖状,陈阳写给我的第一封情书,还有那张姑姑抱着我的老照片。

只是,照片背后,那张黑白的婴儿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姑姑用隽秀的字迹写的一段话:

“给我的微微和未来的宝贝:爱是陪伴,不是捆绑;是成全,不是占有。愿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我抬起头,看到姑姑正微笑着看着我。她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慈爱和释然。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这个家,真正地完整了。

生产那天,我被推进产房。门外,陈阳、我爸妈,还有姑姑,焦急地等待着。

我能想象到姑姑的样子,她一定比所有人都紧张,不停地在走廊里踱步,双手合十,祈祷着母子平安。

几个小时后,护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

“恭喜,是个男孩,七斤二两,母子平安。”

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欢呼,其中,姑姑的哭声最大,是喜极而泣的哭声。

我被推回病房,麻药的劲儿还没过,昏昏沉沉的。我看到姑姑和陈阳围在婴儿床边,看着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生命。

姑姑伸出手,想去摸摸孩子的脸,但又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停在了半空中。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阳看到了,他握住姑姑的手,引导着她,轻轻地,落在了孩子的脸颊上。

“姑姑,您摸摸他。这是您的……外孙。”陈阳说。

姑姑的指尖触碰到孩子温热的皮肤,眼泪“唰”地一下又流了下来。她俯下身,在孩子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无比珍贵的吻。

我知道,这一吻,她等了二十七年。

出院回家,我们为孩子的名字犯了难。全家人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够好。

最后,是姑姑,拿出了一本翻得很旧的字典,指着一个字,对我们说:“叫‘安’吧。林安。”

她看着我,又看看陈阳,轻声说:“不求他大富大贵,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一生平安。”

林安。

安安。

我抱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点了点头,眼泪落了下来。

“好,就叫林安。”

【结尾】

林安满月那天,家里办了满月酒,亲戚朋友都来了,热闹非-凡。姑姑是全场最忙碌、也最快乐的人。她抱着林安,到处跟人“炫耀”,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晚上,客人都散了。我哄睡了林安,走到阳台,看到姑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月亮。

“姑姑,不早了,怎么还不睡?”

她回过头,对我笑了笑:“睡不着,太高兴了。”

她拉着我的手,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轻声说:“微微,谢谢你。”

“应该我谢谢您,姑姑。”

“不。”她摇摇头,“是你和陈阳,还有安安,让姑姑觉得,这辈子,活得值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是一个小小的、手工缝制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安”字。

“这是姑姑给安安的。放在他枕头边,保他平安。”

我握着那个还有她体温的香囊,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年,林安长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姑姑。每天放学,都要先跑到姑姑家去。

姑姑的身体,却一年不如一年。高血压和心脏病,让她需要常年服药。

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姑姑在公园散步时,突发心梗,正在抢救。

我们赶到医院时,抢救已经结束了。

医生摘下口罩,对我们摇了摇头。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整理姑姑遗物的时候,我们在她的枕头下,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钥匙,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我打开日记本,里面记录了她从我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页,是她去世前一天写的。

字迹已经有些歪歪扭扭。

“今天,安安拿了他的第一张奖状给我看,是一朵小红花。他笑得真好看,像天上的太阳。我抱着他,感觉就像抱住了全世界。我的安安,我的微微,我的林安……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只是,还没看到我的安安娶媳-妇呢。真想……再多看看他们……”

日记本的最后,还夹着一张照片。

是那张黑白的婴儿照。

照片的背后,是她后来添上的一行字:

“安安,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你要照顾好妹妹和外孙。我们,下辈子,再做母子。”

我合上日记本,早已泪流满面。

葬礼结束后,我们一家人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电视开着,音量是25,一个很舒服的数字。

林安拿着遥控器,跑过来问我:“妈妈,姨婆去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陪我玩?”

我蹲下来,抱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只是指着天上的星星,对他说:“姨婆,变成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了。她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保佑你,一生平安。”

林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抬起头,在那满天繁星中,寻找着属于他的那颗星。

我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我知道,电话那头,永远不会再有人接起。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我没有挂断,只是把手机放在耳边,对着那一片忙音,轻声说了一句:

“姑姑,我想你了。”

风吹过窗台,阳台上那盆姑姑最喜欢的兰花,静静地开着。仿佛她从未离开。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是否也让你想起了身边某个用“为你好”的名义,深深爱着你却也曾让你感到窒-息的亲人?爱与控制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故事和看法,我们一起聊聊这份复杂又深沉的中国式亲情。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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