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神经退行性疾病(NDDs)是一类以中枢神经系统(CNS)或周围神经系统(PNS)神经元进行性丢失为特征的疾病。其核心病理机制表现为神经网络结构和功能的逐步崩溃,以及神经元的不可逆性损伤。由于神经元具有终末分化的特性,无法有效自我更新或再生,导致核心沟通回路崩溃
神经退行性疾病(NDDs)是一类以中枢神经系统(CNS)或周围神经系统(PNS)神经元进行性丢失为特征的疾病。其核心病理机制表现为神经网络结构和功能的逐步崩溃,以及神经元的不可逆性损伤。由于神经元具有终末分化的特性,无法有效自我更新或再生,导致核心沟通回路崩溃,最终引发记忆、认知、行为、感觉和/或运动功能受损[1]。阿尔茨海默病(AD)作为慢性NDDs中最常见的类型,是导致全球超过5 000万痴呆患者的主要原因[2]。AD作为一种复杂的多因素疾病,其发病机制尚未完全阐明,但目前研究已揭示多种相互关联的病理过程,包括β-淀粉样蛋白(Aβ)积聚形成神经炎症斑块、tau蛋白异常磷酸化及神经原纤维缠结(NFT)的形成、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的过度活化进而引发促炎细胞因子的释放、氧化应激损伤、线粒体功能障碍、突触可塑性与功能的破坏、基因突变、胆碱能系统损伤、血脑屏障功能障碍以及表观遗传调控异常等[3-12]。这些机制相互交织,共同驱动AD的病理进展。近年来研究表明,神经炎症在AD的发生和发展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在疾病发生早期,神经炎症通过清除Aβ斑块和细胞碎片发挥神经保护作用,但随着病程推进,慢性炎症状态下会释放大量促炎因子[如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白细胞介素(IL)-1β等]和活性氧(ROS),促进Aβ沉积与tau蛋白病理形成恶性循环,加剧神经元损伤与认知功能衰退[13]。例如,Aβ沉积可激活小胶质细胞,引发神经炎症,炎症因子又进一步促进Tau蛋白异常磷酸化和氧化应激,导致神经元损伤和突触丢失,形成不可逆的病理进程[13]。因此,靶向神经炎症的治疗策略可阻断神经炎症与Aβ沉积、tau蛋白病理之间的恶性循环网络,从病理机制层面延缓疾病进程。
目前AD治疗药物研发进展缓慢,临床常用药物包括胆碱酯酶抑制剂(如多奈哌齐、卡巴拉汀、加兰他敏)、N-甲基-D-天冬氨酸(NMDA)受体拮抗剂(如美金刚)、抗炎药物(如布洛芬)等[14-16]。然而,这些化学药物通常仅针对单一靶点,疗效有限且可能伴随不良反应。相比之下,中药凭借其多成分和多靶点的特点,能够更全面地干预AD的疾病进程,例如,在抑制神经炎症进程的同时,可以做到减少Aβ沉积、改善突触功能以及保护神经元免受氧化损伤[17-18]。此外,中药在长期使用中表现出较高的安全性和耐受性,在AD治疗中的应用展现出显著优势。因此,中药及其活性成分的研究为AD的治疗开辟了新的思路和策略,有望在未来成为延缓疾病进展的重要选择。
陈皮为芸香科植物橘Citri reticulata Blanco及其栽培变种的干燥成熟果皮,是药食同源的经典药材,具有理气健脾、燥湿化痰等功效[19-20],其主产自广东、福建、四川、浙江、江西等地[21-22],其中以广东新会产的茶枝柑Citrus reticulata“Chachi”的干燥果皮制成的“广陈皮”品质最佳,被《中国药典》2020年版收录。现代研究表明,陈皮中含有挥发油类、有机酸类、生物碱类和黄酮类等多种化学成分,其中黄酮类化合物(如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是其主要活性成分,具有抗炎、抗氧化、抗肿瘤、祛痰、平喘和抑菌等多种活性[23-24]。近年研究表明,陈皮中的黄酮类化合物能够透过血脑屏障,抑制神经炎症并改善神经元损伤[25-27],显示出其在NDDs治疗中的潜在价值。
综上所述,AD的病理机制极为复杂,涉及多种分子与细胞过程的交互作用。神经炎症作为AD发生发展的关键驱动因素,已成为当前治疗研究的核心靶点。基于此,本研究系统梳理NDDs中AD的病理生物学与神经炎症领域的最新研究进展,聚焦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等成分在AD防治中的作用机制展开综述。研究以抑制神经炎症的视角出发,深入解析陈皮中关键活性成分对核因子-κB(NF-κB)通路、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信号通路、磷脂酰肌醇3激酶/蛋白激酶B(PI3K/Akt)信号通路、Janus激酶/信号转导及转录激活因子(JAK/STAT)信号通路等炎症相关通路的分子调控机制,全面揭示其独特的多靶点、多途径抗炎作用模式。本综述旨在为基于陈皮活性成分的AD防治药物开发及药食同源功能性食品的研发提供系统的理论支撑与实验依据。
1 AD的神经炎症机制
AD的神经炎症机制是一个高度复杂的病理过程,其核心病理特征包括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的异常激活、Aβ斑块沉积和tau蛋白的异常磷酸化聚集,同时伴随炎症介质的过度释放、氧化应激的显著加剧、遗传易感性的调控以及血脑屏障完整性的破坏。这些病理机制并非独立存在,而是通过复杂的分子网络相互作用,共同驱动AD的病理进展。在这一过程中,抗炎通路的枢纽作用尤为重要,其功能失调是导致神经炎症失控的关键因素之一。近年来,随着单细胞测序技术和空间转录组学等前沿技术的应用,研究者对AD神经炎症的分子机制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最新研究证实,除传统抗炎通路调控外,炎症小体通路、线粒体功能障碍、外泌体介导的细胞间通讯及表观遗传调控等新兴机制,在AD神经炎症进程中发挥关键作用[28]。这些发现为靶向神经炎症治疗策略的开发提供了崭新的理论支撑。鉴于AD各病理特征间的相互关联性,通过多靶点干预策略精准调控炎症进程的关键环节,深入解析抗炎通路的分子作用机制,并结合多靶点联合治疗模式,有望在AD早期干预及病程管理中实现突破性进展。这种基于神经炎症机制的系统性治疗策略,不仅为AD临床治疗开辟了全新方向,也为其他NDDs的防治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参考范式。
1.1 小胶质细胞在神经炎症中的关键作用
小胶质细胞作为CNS中唯一的髓系先天免疫细胞,在NDDs的发生和发展过程中发挥着关键作用。在AD的病理进程中,小胶质细胞的异常激活是神经炎症的核心驱动因素。根据其功能表型,小胶质细胞可分为保护性表型(M2型)和破坏性表型(M1型),二者在AD病理过程中发挥截然不同的作用。M2型小胶质细胞通过清除病理蛋白和分泌神经营养因子发挥神经保护作用[29],而M1型小胶质细胞则通过释放促炎因子和ROS加剧神经炎症和神经元损伤[30-31]。小胶质细胞的激活状态受到多维度因素的精细调控,包括病理蛋白聚集(如Aβ斑块和异常磷酸化的tau蛋白)、遗传因素[如髓系细胞触发受体2基因(TREM2)[32]和载脂蛋白E(APOE)基因变异[33]]以及环境刺激[34]等。此外,小胶质细胞在AD中也表现出显著的双向调节作用。一方面,小胶质细胞通过突触修剪功能可能导致过度的突触丢失和神经元功能障碍;另一方面,它们也能促进突触形成,增强神经网络的可塑性,从而发挥潜在的神经保护作用[35]。然而,当小胶质细胞发生TREM2和APOE基因变异时,其功能失调会加剧tau蛋白病理,并产生神经毒性作用[36],最终推动AD病理进程的恶化。这种双向调节作用的失衡可能成为AD神经退行性病变的重要机制之一,进一步突显了小胶质细胞在AD发病中的复杂角色。因此,深入研究小胶质细胞功能调控的分子机制,对于揭示AD的病理机制和开发精准治疗策略具有重要意义。
小胶质细胞的激活、神经炎症与AD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相互作用网络。在这一网络中,小胶质细胞的异常激活是神经炎症的主要驱动因素,神经炎症通过损伤神经元和突触、破坏血脑屏障以及加剧Aβ斑块和tau病理等机制,进一步推动AD的病理进展;同时,AD的典型病理特征(如Aβ斑块和tau蛋白)又反作用于小胶质细胞,促使其持续激活,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基于这一机制,针对小胶质细胞的调控可能成为AD治疗的重要策略。通过干预神经炎症相关的分子因子及信号通路,可以调节小胶质细胞的功能状态,增强其保护性作用(如促进突触形成和清除病理蛋白)或抑制其破坏性效应(如减少促炎因子释放和神经毒性作用),从而有效延缓AD的疾病进展。这一策略为开发靶向小胶质细胞的治疗干预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和潜在方向。
1.2 星形胶质细胞在神经炎症中的关键作用
星形胶质细胞作为中枢神经系统中最主要的胶质细胞,除了通过突触修剪、神经递质清除和细胞外K+缓冲等机制参与调节神经元功能作用外,还参与了血脑屏障的形成[37]。在AD的病例进程中,星形胶质细胞的激活受Aβ斑块、tau蛋白、小胶质细胞信号、氧化应激等多种病理刺激调控[38]并广泛参与神经炎症级联反应、兴奋性毒性损伤、氧化应激失衡及脂质代谢紊乱等AD核心病理过程,在病理生理机制中扮演复杂而关键的角色[39]。激活后的星形胶质细胞在功能上也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可通过维持代谢环境稳态、吸收并隔离多余的神经递质、吸收和处理受损的线粒体并向神经元转运健康的线粒体,以及产生强大的抗氧化反应保护神经元,同时通过向神经元释放谷胱甘肽前体来保护自身和神经元并产生疤痕以控制神经炎症的方式调节和遏制免疫反应[40-41]。另一方面,其过度激活会释放促炎因子,并诱导氧化应激,进而产生神经毒性作用,加剧神经炎症的发生发展[42]。此外,神经炎症还会导致血脑屏障完整性受损,促进外周免疫细胞和炎症因子进入CNS、加剧氧化应激损伤,推动AD病例进程[43]。
由此看出,星形胶质细胞的激活、神经炎症与AD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相互作用网络。星形胶质细胞的激活是神经炎症的主要驱动因素之一,神经炎症通过损伤神经元和突触、破坏血脑屏障、加剧Aβ斑块形成和tau病理推动AD的进展,其病理改变又进一步激活星形胶质细胞,形成恶性循环。因此,针对星形胶质细胞的调控(如增强其保护性功能或抑制其破坏性作用)可能成为AD治疗的重要策略。
1.3 神经元、神经炎症与AD的关系
神经元作为神经系统的基本功能单元,其功能退行与凋亡是导致AD患者认知功能衰退的直接病理基础[44]。在疾病发生早期,神经元因Aβ斑块沉积和tau蛋白异常而发生损伤或死亡,释放损伤相关分子模式(DAMPs),激活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从而启动神经炎症反应。这一过程在疾病早期可能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旨在清除异常蛋白和受损细胞[45]。然而,随着疾病进展,持续的神经炎症会释放大量促炎因子(如IL-1β、TNF-α、IL-6)、ROS并干扰线粒体的能量代谢,导致神经元损伤、突触功能障碍,加速AD的病理进程[46-47]。这一过程涉及多种关键病理变化,包括Aβ的异常聚集、tau蛋白的过度磷酸化以及突触结构的丧失和功能损伤[46]。为了维持脑内微环境的稳态,神经元与胶质细胞之间通过复杂的信号交流进行动态调控。例如:神经元通过释放细胞因子(如CX3CL1)和神经递质(如谷氨酸)调节小胶质细胞和星形胶质细胞的活性。胶质细胞也可以通过释放炎症因子(如IL-1β、TNF-α)和神经营养因子[如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DNF)]影响神经元的存活、功能和修复[48]。这种神经元与胶质细胞之间的双向信号交流,既可能在一定范围内维持脑内稳态,也可能在病理状态下加剧神经炎症和神经元损伤,从而形成恶性循环,推动AD的病理进程。因此,针对神经元与神经炎症之间信号网络的调控可能为AD治疗提供新的策略。
1.4 参与神经炎症机制的相关因子及作用机制
神经炎症是AD的核心病理特征之一,其调控机制涉及多种炎症介质与信号通路的复杂交互作用。在神经炎症级联反应中,TNF-α、IL-1β、IL-6、IL-9、γ干扰素(IFN-γ)、粒细胞-巨噬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M-CSF)等促炎细胞因子,ROS以及补体系统激活产物(如C1q、C3a、C5a)协同驱动神经元损伤与功能退行。同时,AD典型病理标志物Aβ的异常聚集与tau蛋白过度磷酸化,在神经炎症激活与神经元损伤进程中发挥关键推动作用。与之相对,IL-4、IL-10、TGF-β等抗炎因子及BDNF通过调控炎症平衡发挥神经保护效应。促炎-抗炎网络、损伤-保护机制的动态平衡决定了神经炎症的最终病理效应,进而深刻影响AD的病程进展。神经炎症相关调控因子及其作用机制见表1。
在AD病理进程中,NF-κB、PI3K/Akt、MAPK和JAK/STAT信号通路通过复杂的交互作用调控神经炎症级联反应。其中,NF-κB通路作为炎症调控的核心枢纽,可被Aβ斑块、tau蛋白病理、促炎细胞因子、氧化应激、补体系统激活产物及胶质细胞(小胶质细胞/星形胶质细胞)激活信号驱动,进而加剧神经炎症损伤与神经元功能退行[75]。PI3K/Akt通路在炎症调控中呈现双重角色:一方面通过激活NF-κB和MAPK通路放大炎症反应,另一方面通过调控细胞存活与代谢发挥神经保护效应。MAPK通路(包含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ERK、p38激酶和c-Jun氨基末端激酶JNK)在Aβ、tau蛋白、促炎因子及氧化应激刺激下被激活,通过诱导促炎因子表达与神经元凋亡进一步放大炎症级联。JAK/STAT通路则通过调控促炎/抗炎因子的平衡表达,与NF-κB和MAPK通路形成协同或拮抗作用,共同影响炎症进程。这些通路相互交织形成高度复杂的调控网络,精准调控神经炎症的病理强度与持续时间。神经炎症相关调控因子及核心信号通路见表2。
2 陈皮改善AD的作用机制
陈皮作为传统药食同源中药,富含橙皮苷、川陈皮素、橙皮素、柚皮素及5-O-去甲基川陈皮素(5-DMN)等多种黄酮类活性成分,具有显著的抗炎、抗氧化药理活性。网络药理学研究显示,陈皮可通过调控NF-κB、MAPK、PI3K/Akt及JAK/STAT等关键炎症信号通路,系统性改善NDDs的病理进程[101](图1)。体内外实验进一步证实,陈皮乙醇提取物能显著抑制脑组织中NO、TNF-α、IL-1β和IL-6等促炎介质的合成释放,从而缓解神经炎症级联反应;其抗氧化作用则通过清除自由基、减轻氧化应激损伤发挥神经保护效应[102-103]。这些活性成分不仅可单独发挥抗炎、抗氧化作用,还能通过协同效应增强整体疗效[104],为NDDs防治提供了科学依据。陈皮的多靶点作用机制为其干预AD等NDDs提供了新思路:其通过抑制炎症因子释放、调控核心信号通路、抑制胶质细胞过度激活,以及阻断氧化应激-炎症交互作用等多重途径,显著缓解神经炎症损伤。该作用机制不仅能保护神经元免受炎症毒性侵害,还可改善AD相关的神经元功能障碍与认知衰退,充分彰显了陈皮在NDDs治疗中的临床应用价值与开发潜力。
2.1 橙皮苷改善AD的作用机制
橙皮苷为二氢黄酮衍生物,具弱酸性,呈白色针状结晶形态。橙皮苷难溶于水,不溶于脂溶性溶剂。其溶解性影响其药效发挥,但其经口服在肠道发酵转化为单糖苷或苷元可发挥其药理活性,是陈皮黄酮类化合物的重要组成成分之一。
作为一种具有显著抗炎作用的黄酮类化合物,橙皮苷可通过缓解神经炎症在AD的治疗中展现出广阔的应用前景,并通过多重机制发挥神经保护作用。首先,橙皮苷能够显著下调促炎因子(如TNF-α、IL-1β、IL-6、IL-4和IL-10)的水平,并抑制胶质纤维酸性蛋白(GFAP)、一氧化氮合酶(iNOS)和环氧合酶-2(COX-2)的表达,从而有效缓解神经炎症,为AD的治疗提供支持[105]。其次,橙皮苷通过调控NF-κB信号通路,降低由甲氨基阿维菌素苯甲酸盐(EMB)诱导的大鼠脑内促炎因子TNF-α和IL-1β水平的异常升高,同时,在双侧单次脑室内链脲佐菌素输注模型中,橙皮苷可有效阻断NF-κB的核易位过程、降低COX-2和iNOS的表达水平,并抑制星形胶质细胞的过度激活,从多环节减轻神经炎症[106-107]。由此可见,橙皮苷可以通过清除自由基、缓解氧化应激损伤,间接抑制炎症级联反应的恶化,进而保护神经元免受氧化损伤[106]。此外,橙皮苷对海马神经元也起到保护作用,其可通过介导AMPK/BDNF/TrkB/CREB信号传导,促进海马神经元发生;在红藻氨酸诱导的大鼠CA3海马区神经元死亡模型中,橙皮苷可显著改善神经元丢失现象,证实其可通过能量代谢调节有效改善炎症微环境,进而促进神经再生进程[108-109]。从作用机制看,橙皮苷展现出多靶点治疗优势,既能够通过调节内源性防御机制增强免疫功能,又能通过抗炎与神经保护作用发挥治疗作用。橙皮苷通过抑制促炎因子分泌、调控炎症信号通路、减少氧化应激、促进神经元再生以及调节内源性防御机制等多重途径,构建起立体的神经保护体系,为AD的防治提供了新的策略和方向。
2.2 川陈皮素改善AD的作用机制
川陈皮素是广陈皮中含量丰富的一种无毒的聚甲氧基黄酮类成分,具有2个或多个甲氧基结构,较羟基化合物更具疏水性,且能够通过血脑屏障发挥脑内抗炎作用。其生物利用度和疗效因给药方式而异。口服给药时,川陈皮素具有极高的肠道吸收率,并在肠道菌群作用下发生去甲基化反应,生成抗炎作用更强的4′-去甲基川陈皮素。iv川陈皮素则对脑内炎症效果更佳,且其与血清蛋白结合后不影响整体构象,降低了毒性并提高了生物利用度。川陈皮素对AD导致的脑部功能损伤具有显著改善作用,长期给药可改善记忆损伤,提高AD小鼠的空间学习和记忆能力[110],使其成为抗神经炎症、防治AD的理想候选药物。
在体外研究中,川陈皮素通过多靶点调控机制显著抑制BV-2小胶质细胞的炎症反应,展现出强大的抗炎作用。其作用机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川陈皮素通过抑制iNOS和COX-2的mRNA表达,显著减少脂多糖(LPS)诱导的NO和前列腺素E2(PGE2)的产生。其次,川陈皮素能够降低趋化因子(如CCL2、CXCL1)以及促炎因子(如IL-6、TNF-α)的mRNA表达,从而有效抑制炎症介质的释放。此外,川陈皮素通过减弱NF-κB信号通路中p65亚基的转录活性,并抑制LPS诱导的JNK的激活,进一步缓解神经炎症。这些多层次的抗炎机制表明,川陈皮素在调控神经炎症方面具有重要的治疗潜力,为NDDs的干预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26,111]。在体内研究中,川陈皮素能够降低大鼠海马神经通路中的炎症因子水平[112],并下调AD小鼠海马组织中焦亡相关蛋白(如NLRP3、Caspase-1、GSDMD-N)和高迁移率族蛋白B1(HMGB1)的表达,起到缓解炎症并防止海马CA1区神经元丢失的作用。同时,川陈皮素通过多重机制发挥显著的抗氧化作用,有效保护海马神经元。其作用主要体现在显著降低海马体中丙二醛(MDA)和ROS水平,同时增强超氧化物歧化酶(SOD)的活性,并上调核因子E2相关因子2(Nrf2)的表达。Nrf2作为抗炎、抗氧化反应的关键调控因子,其激活进一步促进了抗氧化酶的表达,从而增强细胞对氧化应激的防御能力。这一系列作用不仅减轻了氧化损伤对海马神经元的危害,还为川陈皮素在NDDs中的潜在应用提供了重要的科学依据[113]。川陈皮素通过抗氧化、抗焦亡及调节神经炎症等多重机制,显著保护神经元功能,延缓AD的病理进程,展现了其在NDDs治疗中的重要潜力。
2.3 橘皮素改善AD的作用机制
橘皮素也被称为5, 6, 7, 8, 4′-五甲氧基黄酮,是广陈皮中多甲氧基黄酮组分的主要成分之一,该成分不溶于水但易溶于有机溶剂,因此其能够通过细胞膜上的磷脂双分子层,甚至可突破血脑屏障进入细胞内发挥作用[114]。橘皮素具有抗炎、抗氧化及神经保护等多种药理作用,相较于其他黄烷酮单体,其良好的生物利用率使其在保健领域具有重要的研究潜力和应用价值。
在体外活性评价研究中,橘皮素展现出显著的抗炎作用,能够有效缓解LPS诱导的小鼠原代小胶质细胞及BV2细胞的炎症反应。其作用机制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橘皮素通过显著抑制人核因子κB抑制蛋白α(IκB-α)的降解,从而阻断NF-κB信号通路的激活,进而下调诱导型iNOS和COX-2的蛋白表达水平[115]。这一过程有效抑制了NO、TNF-α、IL-6和IL-1β等促炎因子的产生,同时降低了iNOS的mRNA表达。此外,橘皮素通过调控MAPK信号通路和能量代谢途径,进一步抑制NF-κB的表达,从而减少小胶质细胞的活化及炎症因子的释放[116]。这些多层次的抗炎机制表明,橘皮素在调控神经炎症方面具有重要的治疗潜力,为NDDs的干预提供了新的科学依据和研究方向。
橘皮素通过降低或直接清除炎症因子、调控多种炎症信号通路以及增强内源性保护机制,发挥显著的抗炎和神经保护作用,为AD的防治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和潜在策略。
2.4 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的协同作用
陈皮以其强大的抗炎能力著称,其中橙皮苷、川陈皮素和橘皮素是其代表性的药效活性成分。为了深入揭示陈皮抗神经炎症的物质基础和作用机制,研究通过评价其对LPS激活的BV2小胶质细胞的抑制作用,系统性地评估了广陈皮及其黄酮类成分的5种不同形式,如广陈皮提取物、8种广陈皮黄酮混合物(包含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以及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单体的抗神经炎症能力。研究结果表明,2 mg·mL−1的陈皮乙醇提取物能够显著降低小胶质细胞中TNF-α、IL-1β和IL-6等炎症因子的蛋白及其mRNA表达水平。在同等质量浓度下,8种黄酮混合物对LPS诱导的TNF-α、IL-1β和IL-6分泌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且其对促炎因子mRNA水平的抑制效果与广陈皮乙醇提取物相当或更优。值得注意的是,在2 mg·mL−1广陈皮提取物中,橙皮苷、川陈皮素和橘皮素的质量浓度分别为135、40、60 μmol·L−1,在此浓度下,单一成分对促炎因子分泌的抑制效果较弱。但三者联合使用时能够显著抑制LPS诱导的促炎细胞因子的表达水平,且其作用效果与2 mg·mL−1广陈皮提取物相当。这些结果提示,广陈皮抗神经炎症的作用主要依赖于橙皮苷、川陈皮素和橘皮素的协同效应,而非单一成分的独立作用。这一发现为阐明广陈皮抗炎机制及开发基于多组分协同作用的神经炎症治疗策略提供了重要依据[114]。这一多靶点的作用机制不仅阐明了陈皮抗神经炎症的物质基础,还为其在AD等NDDs中的潜在治疗价值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陈皮及其活性成分通过协同调控多种炎症相关信号通路,展现出多层次的抗炎和神经保护作用,为开发基于天然产物的神经炎症干预策略奠定了科学基础。未来研究可进一步聚焦陈皮及其活性成分的临床转化,深入探索其药效学、安全性及作用机制,为神经炎症相关疾病的预防和治疗开辟新的研究方向和应用前景。
3 结语与展望
陈皮在AD防治领域的研究已取得显著进展,通过抗神经炎症发挥防治AD的作用及所蕴含的临床应用潜能也备受瞩目。这一核心作用机制与陈皮富含的黄酮类活性成分紧密相连,其中,橙皮苷、川陈皮素、橘皮素尤为关键。这些黄酮类成分具备多靶点协同调控的特性,能够精准作用于NF-κB、PI3K/Akt、MAPK和JAK/STAT等多条炎症信号传导通路,以高效且精准的方式抑制促炎因子TNF-α、IL-1β、IL-6等的释放,抵抗氧化应激,保护神经元免受损伤等多种方式,进而有效阻断神经炎症的级联反应,切实延缓AD的病理进程。尤为值得关注的是,上述3种黄酮类成分的协同效应为AD的长期治疗构筑了突破性的干预路径,为攻克这一顽疾带来了新希望。
尽管陈皮所含黄酮类成分在体内外实验中均已彰显出卓越的抗AD活性,但其临床转化仍面临诸多挑战。突出问题集中于生物利用度较低以及水溶性欠佳等方面,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陈皮提取物的临床应用。值得关注的是,现代科技手段为解决这些难题提供了契机,如纳米载体技术、前药设计以及结构修饰等前沿创新举措已初显成效,在优化制剂安全性、提升生物利用度方面展现出明朗前景,有望打破当前的困境,推动陈皮提取物从实验室迈向临床实践[117]。
当前,针对陈皮成分的多中心临床研究正有序推进,未来,随着代谢组学指导的毒性预测模型构建逐步完善,单细胞技术助力解析细胞特异性调控机制愈发深入,以及与现有抗AD药物的协同配伍策略的逐步成熟,陈皮作为传统中药的典型代表,其黄酮类成分所具备的多靶点特性不仅为AD治疗勾勒出“一药多效”的创新蓝图,更为NDDs药物研发开辟出一条从“天然产物-合成优化-临床验证”的全新转化范式,为NDDs的药物开发开辟全新路径[118-119]。
来 源:单云琪,许鸿杰,叶蕾茜,杨 全,孙小明.陈皮靶向神经炎症防治阿尔茨海默病的作用机制研究进展 [J]. 药物评价研究, 2025, 48(8): 2362-2375.
来源:天津中草药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