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缩在羽绒服里,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望着远处雪原上那两个移动的黑点。起初我以为看错了,直到它们走近——一头母熊带着一只半大的幼崽,正朝我的木屋蹒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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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40度的漠河,连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
我缩在羽绒服里,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望着远处雪原上那两个移动的黑点。起初我以为看错了,直到它们走近——一头母熊带着一只半大的幼崽,正朝我的木屋蹒跚而来。
"该死。"我攥紧了门把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我在北极村独居的第三个冬天。老一辈人说,遇到熊千万别惊动它,慢慢退后就行。但那是平常年份,零下二三十度的时候。
今年不同,气温已经连续一周维持在零下四十度以下,连村委会的大喇叭都在循环播放防冻警告。
母熊在我屋前二十米处停了下来,鼻子不停地抽动着,朝着我飘出的炊烟方向。幼崽紧紧跟在身后,时不时跌倒在厚厚的积雪中,又被母熊用鼻子拱起来。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三天前猎户老张来送菜时说过,今年食物短缺,熊群比往年更早出来觅食。这头母熊多半是带着孩子找不到吃的了。
窗外的风呼啸着,像是要把整栋木屋从地基上拔起。我看见幼崽打了个喷嚏,小身子抖得厉害。
理智告诉我应该保持距离,甚至应该打电话给森林警察。但当我看到母熊用前爪轻轻拍打幼崽,像是在安抚它时,某种更为原始的东西在我心中翻涌。
我缓缓拉开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移门。这个阳台是我特意加建的,原本是为了夏天看星星用的,现在却成了一个危险的选项。
"只开一条缝,"我对自己说,"如果它们表现出攻击性,立刻关上。"
当阳台的门第一次被打开时,冷风如利刃般灌入室内,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母熊猛地抬头,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
出乎意料的是,母熊没有咆哮,也没有冲过来。她低下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幼崽向阳台移动。
"上帝啊,"我喃喃自语,"它们真的来了。"
母熊庞大的身躯挤进阳台的瞬间,我闻到了浓重的野兽气息混合着冰雪的味道。幼崽紧随其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它们进来后,我迅速关上了阳台门和外面的大门,但保留了阳台与客厅之间的一道小缝隙。
母熊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视着四周。她的体型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肩高几乎到我的胸口。幼崽则完全被室内的温暖所征服,靠在母亲腿边,小口喘着气。
"我不会伤害你们,"我轻声说,声音在颤抖,"只要你们也不伤害我。
母熊似乎听懂了,又或者只是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她慢慢趴下,幼崽立刻钻到她腹下取暖。我注意到母熊的肋骨隐约可见,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我拿来一盆温水,放在离它们不远的角落。母熊警惕地看着,但没有阻止我。幼崽舔了几口水,然后满足地呜咽了一声。
夜幕降临,温度继续下降。我犹豫再三,最终在阳台角落铺上了几条旧毯子。母熊看了看,没有拒绝这个好意。
就一晚,我对自己说,明天一早就请它们离开。
半夜,我被轻微的声响惊醒。透过眼缝,我看到母熊正站在我的床边,低头嗅着。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幼崽也跟了过来,好奇地戳了戳我的登山靴。
母熊没有攻击我,只是轻轻用鼻子碰了碰我的手,然后回到毯子上。她的体温透过地板传来,竟然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第二天清晨,我被阳光唤醒。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看到母熊和幼崽不见了踪影。我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当我走出卧室,眼前的景象让我愣在原地——餐桌上放着一个小物件,旁边是我昨晚放在橱柜上的蜂蜜罐,罐子开了,但只少了一点点。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小物件——那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面有用爪子刻出的简单痕迹,像是...一只小熊的轮廓?
我走到阳台,发现雪地上有一串脚印通向森林,还有一串返回的脚印。但在返回的脚印旁,有一个小小的凹陷,像是有什么东西曾在这里长时间停留。
更奇怪的是,我放在门边的相机不见了。那是我用来拍摄极光和雪景的宝贝,平时总是随身携带或锁在抽屉里。
我拿起那块石头,石头在我掌心微微发烫。森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熊吼,那声音中似乎包含着某种信息。
我望向远处的林海,一个问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它们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特意留下这块石头和取走相机?
而最令我不安的是——当我转身准备回屋时,我分明感觉到客厅的某个角落,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
我僵在原地,指尖捏着那块温热的鹅卵石,掌心的纹路几乎要陷进石头的凹痕里。那“眼睛”的错觉像根细针,顺着脊椎慢慢扎进后颈——可当我猛地转头环顾客厅时,除了被晨光染成淡金色的浮尘,什么都没有。
相机不见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睡前它还躺在玄关柜上,镜头盖都没合,里面存着上周拍的极光延时。那是老张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在北极村住着,总得留点念想”。
此刻柜门大开着,柜底落了一片细碎的冰晶,像是有人从极寒处带进来的寒气凝成的霜花。
“熊……拿相机做什么?”我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喉咙发紧。母熊和幼崽的脚印从阳台延伸到客厅,又在木地板上留下几朵梅花状的印记——幼崽的脚印小而圆,母熊的则深陷进松木地板的缝隙里,像是要刻意减轻重量。它们走向玄关,却在门口徘徊了一圈:母熊的爪印在门框边反复揉搓,像是犹豫;幼崽的脚印则绕着鞋架转了个小圈,最后停在了一双沾着泥点的旧胶鞋旁(那是我上个月进山采蘑菇时穿的)。
然后它们离开了。
我蹲下来,用手指丈量那些脚印的深度。母熊走向阳台的足迹比来时更深,说明它离开时负重更重——可它明明没带走什么东西,除了那台相机。而最奇怪的是,阳台的移门被推开了三分之一,冷风裹着细碎的雪粒灌进来,在地板上堆出薄薄一层白。
外面的雪地上,两串脚印通向森林边缘,但返回的脚印旁,真的有一个凹陷的痕迹,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比如熊崽的头)曾长时间贴在雪地上,融化了表层的冰壳。
我披上厚棉袄冲出门,零下四十度的空气瞬间割裂了脸颊。森林边缘的松树挂满了雾凇,每一根枝条都脆得像玻璃。那两串脚印清晰可辨:母熊的爪印间隔均匀,步幅沉稳;幼崽的则歪歪扭扭,偶尔会被自己的脚绊一下。
它们沿着河岸走了约莫两百米,在一块被苔藓覆盖的巨石旁停下——那里的雪地被压平了一小片,像是曾有重物长时间停留。
我握紧口袋里的鹅卵石,慢慢靠近。巨石后的雪堆里,露出了一点黑色的边缘——是我的相机背带!我蹲下来拨开积雪,相机外壳上结了一层薄冰,但屏幕居然还亮着。
最后一张照片是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拍摄的:画面里没有熊,只有阳台角落的毯子,以及毯子旁边……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蜷缩的人形,但四肢比例明显不对,更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轮廓。照片的右下角,有一道细长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爪子?)轻轻刮过。
“这不可能……”我捏着相机后退两步,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松树。如果母熊昨晚真的来过这里,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它想告诉我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老张的号码。我接起来时,听筒里传来他急促的喘息声:“老陈!你没事吧?村里人说看见你家阳台昨晚有熊影子!你疯了吗?零下四十度开阳台门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相机在掌心发烫,鹅卵石在我口袋里硌着大腿,森林里的风声里似乎夹杂着某种低频的嗡鸣,像是大地在轻微震颤。
“对了!”老张突然提高音量,“你记不记得十年前那件事?就是老李头家!冬天母熊闯进院子,他儿子偷偷喂了火腿肠。
结果第二年春天母熊带着小熊来敲门,老李头开门慢了点……”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听见听筒里传来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那小熊被铁锹伤了爪子,母熊记仇,把老李头家囤的腊肉全掀了,还在门框上抓了道印子——和你家阳台门上的划痕一模一样!
我浑身一颤,转身跑回屋里。阳台门的木质边框上,果然有一道新鲜的抓痕,从上到下约莫二十厘米长,漆皮翻卷,露出里面泛黄的木头。那痕迹太新了,不可能是十年前的——昨夜母熊离开前,是不是特意留下了这个?
“老张,”我声音发抖,“相机里最后一张照片,你得帮我看看……”
“我现在开车过去!”老张打断我,“不管怎么样,你先别出门!母熊记性好得很,尤其是对‘恩人’和‘仇人’……”
电话挂断后,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块鹅卵石。石头上的小熊轮廓被磨得发亮,像是被人经常抚摸——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头,北极村的河边也没有这样的鹅卵石(都是圆润的鹅卵石,很少有这种棱角分明的)。
突然,厨房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我僵在原地,那是冰箱门被拉开的声音。 我攥着鹅卵石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那声“咔嗒”像是冰锥刺进耳膜,明明屋内暖气开得很足,后颈却窜起一片细密的寒栗。厨房的方向静得出奇,只有老式冰箱压缩机运转的嗡鸣,可那声音分明被什么捂住了,闷得像隔着一层毛毯。
“有人吗?”我压低嗓音喊了一句,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撞出回音。
没有回应,但那“咔嗒”声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是金属与陶瓷碰撞的轻响,像是勺子碰到了碗沿。我缓缓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脚底与木地板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穿过客厅时,我瞥见阳台移门缝隙里漏进一线冷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线。母熊和幼崽离开不过半小时,按理说外面的积雪应该还留着它们的体温,可那道光线下的雪痕竟已蒙上一层薄霜,仿佛有股寒气从阳台倒灌进来。
厨房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气味——不是食物的香气,也不是熊身上惯有的腥臊,而是一种潮湿的、带着泥土与腐叶的气息,像是暴雨后钻出地洞的某种生物。我贴在门板上,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响动,像是爪子在瓷砖上缓慢拖动,又像是布料摩擦木头。
“我、我没有恶意。”我哑着嗓子说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门突然被推开了。
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熊的腥气,而是一股混着蜂蜜与松针的暖香。母熊端坐在餐桌旁,前爪搭在餐桌边缘,桌上摆着我的相机和那块鹅卵石。幼崽蜷在她脚边,正用鼻子拱着一个不锈钢碗——碗里盛着半碗蜂蜜水,旁边躺着三块烤得焦黄的小面包,是我今早烤给老张准备的点心。
母熊的视线落在我脸上,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凶光,反而透着某种近乎人类的情感。她缓缓低头,用鼻子轻轻推了推相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的正是那张最后拍摄的照片:阳台毯子旁的人形黑影。
“你……你想让我看这个?”我喉咙发紧,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母熊没有躲闪,但也没有放松姿势,前爪依然稳稳地压在相机上。幼崽抬起头,湿润的鼻尖蹭了蹭我的裤脚,发出细弱的呜咽声,像是在撒娇。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老李头家的悲剧。据说那头母熊之所以报复,是因为人类先伤害了它的孩子——可眼前这头母熊,却带着幼崽主动来到我家,甚至……分享食物?
冰箱又发出“咔嗒”一声,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冰箱门半开着,冷藏室最上层摆着一个小铁盒,盒盖上沾着几根棕色的毛发。母熊的视线随着我的目光转向冰箱,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声,像是催促。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冰箱,指尖刚碰到铁盒,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窜上脊背——铁盒上结着厚厚的冰霜,可盒盖边缘却有一道新鲜的爪痕,像是刚刚被用力扒拉过。我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躺着一枚银色的吊坠,吊坠背面刻着模糊的日期:2015.3.17。我的呼吸瞬间停滞——那天,是我第一次来北极村考察,在森林边缘迷路时,曾救下一只被捕兽夹困住的小熊崽。
“是你……”我颤抖着拿起吊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只小熊崽的后爪被夹得血肉模糊,我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帮它解开夹子,又一路背着它找到森林巡护站。临走时,小熊崽追着我跑了半里地,直到我消失在林海尽头。
母熊站起身,前爪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让我浑身僵硬。她低下头,鼻尖凑近我的手腕,湿漉漉的鼻息喷在皮肤上,带着熟悉的松脂与冰雪的气息——和当年那只小熊崽一模一样。
幼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小腿,尾巴欢快地摇晃着。我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报复,也不是索取,而是一场迟来十年的重逢。
“原来……你是当年那只小熊?”我轻声问道,伸手轻轻抚摸母熊的耳朵。她的毛发比记忆中更加粗糙,却依然带着当年的温度。母熊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在回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雪地上。母熊的身体猛地绷紧,耳朵竖了起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我转头看向窗外
一辆红色的越野车正碾过结冰的河面,车顶上站着举着相机的老张,正对着这边大喊:“老陈!你没事吧?
母熊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她猛地转身,叼起铁盒里的吊坠,用鼻子推了推我的手,像是在催促我跟上。幼崽紧跟在她身后,尾巴高高翘起,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欢快。
等等!我一把抓住桌角的相机包,跟着它们冲向阳台。母熊率先跃上阳台的积雪,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像是感激,又像是警告。
老张的车已经停在了院门口,他举着相机跑过来:“老陈!村里人说看见熊进你家了!你——”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阳台上那两串深陷的脚印上,脸色瞬间煞白,这……这脚印……
母熊站在森林边缘的雪地里,回头望了我最后一眼。她怀里的幼崽发出细弱的叫声,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告别。然后,母熊叼起铁盒,带着幼崽转身走进了森林深处,雪地上只留下两串逐渐被风雪覆盖的脚印。
我站在原地,手中的鹅卵石微微发烫,吊坠在相机包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老张拽住我的胳膊:你疯了吗?那可是野生母熊!它要是发起疯来——”
它没发疯。我望着森林的方向,轻声说道,“它是来还东西的。
风雪渐起,森林的轮廓渐渐模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鹅卵石,石头上的小熊轮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约定。
老张还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传来的低沉咆哮打断——那声音来自森林深处,沉闷而悠长,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告别。
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那片林海吞没了最后的身影。
来源:小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