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长的人间烟火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6 06:44 4

摘要:清晨五点半,临江城的薄雾还没散尽,望江门老街的石板路上已经洇开了湿漉漉的光。李记米粉摊的铁皮炉子里窜出橙红色火苗,把王建军的半张脸映得发亮。他穿着深蓝色夹克衫,袖口磨出的毛边在蒸汽里若隐若现,手里捏着的搪瓷缸子印着 “住建系统先进工作者” 的烫金字样,此刻正氤

清晨五点半,临江城的薄雾还没散尽,望江门老街的石板路上已经洇开了湿漉漉的光。李记米粉摊的铁皮炉子里窜出橙红色火苗,把王建军的半张脸映得发亮。他穿着深蓝色夹克衫,袖口磨出的毛边在蒸汽里若隐若现,手里捏着的搪瓷缸子印着 “住建系统先进工作者” 的烫金字样,此刻正氤氲着廉价茉莉花茶的热气。

“王局,还是加蛋加肉?” 老板娘麻利地抓把米粉扔进沸水,竹制长筷在铁锅里翻搅出哗啦声响。这条街的老住户都知道,住建局这位一把手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上班前要在这里蹲二十分钟。

王建军点点头,目光越过蒸腾的热气,落在街角那面斑驳的砖墙上。昨天下午刚贴上去的拆迁公告还带着新鲜的油墨味,红印章在灰墙面上格外刺眼。公告下方已经围了几个早起的老人,手指点在 “望江门片区更新项目” 那行字上,嘴里啧啧有声。

“听说这次动真格的?” 隔壁杂货铺的老张端着豆浆凑过来,“我那铺子可是祖传的,光绪年间就有了。”

米粉刚上桌,王建军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 “刘市长” 三个字让他眉头微蹙。他起身走到僻静处接起电话,老板娘家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早间新闻:“新修订的《文物保护法》自今年 3 月 1 日起正式施行,要求在旧城改造中必须先进行文物普查……”

“建军啊,上午九点的调度会提前到八点半,”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省领导下周要来看项目进展,你那边得拿出点实质性东西。”

“可是刘市长,我们上周刚发现片区里可能有……”

“我不管什么可能,” 刘市长打断他,“这个项目拖了三年,今年必须收官。你也是老党员了,该知道轻重缓急。”

挂了电话,王建军看着碗里渐渐凉下去的米粉,突然没了胃口。他掏出钱包付账时,指尖触到夹层里那张全家福 —— 妻子林慧穿着病号服,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儿子王城站在旁边,眼神里带着青春期的叛逆。昨天晚上,林慧化疗后的呕吐声断断续续响了半宿,而王城又因为找不到工作摔了门。

七点五十分,住建局办公大楼的玻璃门在王建军身后缓缓合上。电梯里遇见规划科的小张,年轻人眼窝发黑,手里抱着厚厚的图纸:“王局,昨晚我们又核对了一遍,望江门核心区至少有十五处建筑符合未定级文物特征。”

“有没有报上去?”

“报了,但文物局说人手不够,要等下周才能派人过来。” 小张压低声音,“而且…… 盛达集团那边又来电话了,说如果再不开工,他们就要按合同索赔。”

电梯数字跳到八楼,门刚打开就听见走廊里的争吵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咆哮:“我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凭什么说拆就拆?你们这是强盗行为!”

王建军快步走进办公室,只见信访科的小李正拦着一位白发老人。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枚褪色的军功章,激动得浑身发抖。桌上摊着的房产证显示房屋面积只有 37.8 平米,但地址栏里的 “望江门街 18 号” 让王建军心里咯噔一下 —— 那正是拆迁公告的核心区域。

“老人家您先坐。” 王建军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我是局长王建军,有话慢慢说。”

老人接过水杯重重墩在桌上,水花溅出来烫红了手背也没察觉:“我叫林德才,那房子是我爹传下来的,民国时候建的!你们要拆可以,先把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地基里!”

王建军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医院手环,上面印着市一院肿瘤科的字样。他示意小李先出去,从抽屉里拿出老花镜,仔细翻看老人带来的材料。房产证确实是 1951 年发的,附页上还贴着泛黄的房屋结构图,角落里标注着 “雕花梁架” 的字样。

“林大爷,您的心情我理解,” 王建军摘下眼镜,“但这次是城市更新项目,不是单纯的拆迁……”

“别跟我讲大道理!” 老人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我孙女下个月从国外回来,她学的就是古建筑修复,你们总得等她回来看看吧?”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副局长赵伟神色匆匆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王局,盛达集团送来了这个,说是根据最新补偿标准做的评估报告。”

王建军接过文件扫了一眼,眉头立刻拧成疙瘩。报告里把林德才家的房屋评估价定在每平米八千块,而临江城同类地段的商品房均价早已突破一万五。更刺眼的是末尾的补充条款:“自愿放弃产权调换者,可享受 5% 奖励金”。

“这是谁做的评估?” 王建军的声音冷下来。

“盛达集团委托的第三方机构,” 赵伟搓着手,“他们说按 2025 年最新补偿标准,这个价格已经很合理了……”

“合理个屁!” 王建军把文件摔在桌上,“新《城市更新意见》里明文规定,旧城改造补偿不得低于市场均价的 90%,他们这是公然违法!”

林德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往前凑了凑:“王局长,您说的是真的?”

王建军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大爷,您放心,下周文物局的人来做完普查,我们会重新评估。在这之前,谁也不能动您的房子。”

送走林德才后,赵伟低声说:“王局,您这是把自己架火上烤啊。盛达那边跟市里签了对赌协议,月底前不开工就要赔偿。”

“赔偿也不能违法。” 王建军打开电脑,调出《文物保护法》电子版,“你看这里,第二十四条明确规定,旧城改建必须先进行文物调查,未经调查不得开工。”

赵伟叹了口气:“可刘市长那边……”

“我去解释。” 王建军起身拿外套,“对了,让规划科把所有疑似文物建筑的档案整理出来,下午我要去现场核实。”

走出办公楼时,阳光已经变得刺眼。王建军抬头望着对面的盛达集团大厦,玻璃幕墙上反射着住建局楼顶的五星红旗,像一块巨大的补丁贴在蓝天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妻子的主治医生发来的信息:“林慧的检查结果不太理想,建议尽快安排二次手术。”

他靠在墙边点燃一支烟,望着望江门方向的天际线。那里有几栋老旧的居民楼正被脚手架包围,像裹着绷带的伤员。烟蒂烫到手背时,他才猛地回过神,发现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

下午两点,望江门老街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烫。王建军带着规划科的小张和文物局临时派来的老周,正在林德才家的老宅前测量。阳光穿过斑驳的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檀香混合的气息。

“你看这梁架上的雕花,” 老周戴着白手套轻轻抚摸着木质结构,“牡丹缠枝纹,典型的民国初年工艺。而且用的是金丝楠木,在普通民居里很少见。”

王建军仰头望去,只见横梁上的雕花虽然蒙着灰尘,但依然能看出精致的做工。屋檐下的斗拱结构完整,榫卯连接处没有使用一根铁钉。他掏出手机拍照时,发现墙面上隐约有字迹,用湿布擦拭后,“民国十七年冬建” 几个字渐渐清晰。

“这绝对符合未定级文物标准。” 老周拿出卷尺测量,“按照新《文物保护法》,必须纳入保护范围,不能拆除。”

小张在一旁记录着数据,突然喊道:“王局,您来看这个。”

在里屋的墙角,一块松动的砖块后面藏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本泛黄的笔记本和一沓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在盖房子,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和林德才长得极像。笔记本里用毛笔字记录着房屋建造的细节,最后一页写着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为避战乱,暂藏于此”。

“这可是重要发现。” 老周翻看着笔记本,“你看这里记载的,这座房子是为了纪念北伐战争胜利建的,当年不少爱国人士在这里开过秘密会议。”

王建军的目光落在一张合影上,后排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 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样子。父亲生前是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从没提过和这座老宅有什么关系。他小心地把照片收进公文包,心里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这时,门外传来争吵声。林德才正和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争执,老人手里的拐杖把地面戳得咚咚响。王建军赶紧出去解围,认出年轻人是盛达集团的项目经理张扬。

“王局您可来了,” 张扬一脸委屈,“我们按规定来入户调查,这位大爷说什么也不让进。”

“我的房子凭什么让你们进?” 林德才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些开发商,就知道拆拆拆!”

王建军把张扬拉到一边:“张经理,根据《文物保护法》,这里可能要进行重点保护,你们的施工方案必须调整。”

张扬脸色立刻变了:“调整?我们图纸都审批完了,下个月就要动工!王局,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不是为难,是依法办事。” 王建军拿出手机,把梁架雕花的照片给他看,“这些建筑构件有重要历史价值,必须保护。”

张扬掏出烟递过来,被王建军摆手拒绝。他自己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实不相瞒,我们老板已经投了一个亿进去。如果方案变更,损失谁来承担?”

“按规定,文物保护费用可以纳入项目成本。” 王建军看着他,“而且新政策鼓励‘修旧如旧’,保留历史风貌反而能提升商业价值。”

张扬冷笑一声:“王局您是书生出身,不懂做生意的难处。这些老破房留着有什么用?盖成高楼大厦才能赚钱。”

“城市不光是用来赚钱的。” 王建军的声音沉下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历史记忆,是用钱买不来的。”

两人正争执不下,林德才突然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王建军赶紧上前扶住,发现老人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他立刻让小张拨打 120,自己则从老人衣兜里摸出速效救心丸。

救护车呼啸而来时,林德才紧紧抓着王建军的手:“王局长,千万…… 千万别拆我的房子……”

“您放心,有法律在,谁也不能乱拆。” 王建军帮着医护人员把老人抬上车,看着救护车消失在街角,心里沉甸甸的。

张扬在一旁嘟囔:“这下好了,还没开工就出人命,这项目真是邪门。”

王建军瞪了他一眼:“赶紧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三天内拿出修改方案,否则我就按规定暂停项目审批。”

回到单位,王建军把老周的初步鉴定报告和照片整理好,准备向刘市长汇报。刚走到电梯口,就遇见妻子林慧的妹妹林娟匆匆赶来,眼圈红红的。

“姐夫,我姐她……” 林娟哽咽着说不出话。

王建军心里一紧:“你姐怎么了?”

“医生说她的癌细胞扩散了,必须立刻手术,可是……” 林娟抹着眼泪,“手术费还差十万,我实在没办法了。”

王建军靠在墙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上个月刚交了王城的大学学费,家里的积蓄早就掏空了。他掏出钱包,里面只有几百块现金。

“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 他拍拍林娟的肩膀,声音有些发颤,“你先去医院照顾你姐,钱的事我明天给你答复。”

送走林娟后,王建军在楼梯间抽了支烟。手机里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三个是盛达集团董事长赵天成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过去。

“王局啊,刚才张扬跟我说了情况,” 赵天成的声音透着虚伪的热情,“林大爷的身体要紧,项目的事好商量。我看今晚咱们一起吃个饭,详细聊聊?”

王建军想拒绝,但想到妻子的手术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地点你定。”

晚上七点,临江楼包间里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赵天成握着王建军的手,热情得过分:“王局可是稀客啊,我这临江楼开业半年,您还是第一次来。”

桌上摆满了海鲜,王建军却没什么胃口。赵天成给他倒上酒:“王局,我知道您是清官,但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这杯我敬您。”

几杯酒下肚,王建军的脸开始发烫。赵天成话锋一转:“王局,望江门的项目还请您多关照。您看这样行不行,文物保护我们照做,但范围能不能缩小点?就保留那栋老宅,其他的还是按原计划。”

王建军放下酒杯:“不行,所有疑似文物都要调查清楚。”

赵天成脸色微变,从包里拿出个信封推过来:“王局,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林嫂子的病我听说了,这点钱就算我的慰问。”

王建军把信封推回去,声音冷下来:“赵总这是干什么?”

“王局您别误会,” 赵天成笑得有些尴尬,“就是朋友间的帮忙。您看您儿子不是快毕业了吗?我们集团正好缺个管培生,让他来上班怎么样?月薪两万,五险一金全交。”

王建军的心猛地一跳。王城最近正为找工作愁得睡不着觉,这个 offer 确实诱人。但他看着赵天成那张油滑的脸,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当官要对得起良心,不能拿不该拿的钱,不能办不该办的事。”

“多谢赵总好意,” 王建军站起身,“我儿子的工作他自己会找。项目的事,咱们还是按法律规定来。失陪了。”

走出临江楼,晚风带着江水的潮气吹来,让王建军清醒了不少。他掏出手机给老同学张力打电话,对方是做建材生意的:“老张,我急需十万块钱,你能不能先借我?”

“建军啊,你怎么还跟我客气?” 张力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明天我让财务转到你卡上。对了,你上次说的望江门项目,有没有建材采购的活儿?给兄弟也分点蛋糕啊。”

王建军握着手机,站在路灯下沉默了很久。江面上货轮的鸣笛声传来,悠长而苍凉,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接下来的几天,望江门片区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王建军带着团队逐户进行文物普查,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林德才老人在医院里醒过来后,坚持要出院回家,说什么也不放心自己的老宅。

周五下午,天空开始阴沉下来。气象局发布了台风预警,预计晚上十点左右台风将登陆临江城。王建军在办公室整理普查报告,桌上放着刚打印出来的《城市更新项目文物保护专项方案》,里面详细标注了需要保护的十五处建筑,包括林德才家的老宅在内。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赵伟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王局,不好了!盛达集团的施工队带着挖掘机来了,说要趁台风前抢拆几栋房子!”

王建军猛地站起来,抓起安全帽就往外冲:“他们有施工许可证吗?谁让他们动的?”

“说是赵总亲自安排的,还带了不少社会闲散人员,跟居民吵起来了!”

赶到望江门街时,现场已经一片混乱。三台挖掘机停在街口,引擎轰鸣着喷出黑烟。几十名居民拿着铁锹、木棍守在自家门口,与施工队对峙。张扬站在挖掘机上,拿着扩音器喊:“大家让一让!这是合法施工!”

“拿出许可证来!” 人群里有人喊。

“就是!没有我们签字,谁也别想拆!”

王建军挤到前面,厉声喊道:“都住手!”

张扬从挖掘机上跳下来:“王局?您怎么来了?我们这是按计划施工。”

“计划?谁批准的?” 王建军拿出手机录像,“没有文物普查结论,没有合法手续,你们这是违法施工!”

“我们有市里的批文!” 张扬从包里掏出份文件晃了晃,“刘市长特批的,台风前必须完成清场!”

王建军一把夺过文件,发现上面确实有刘市长的签字,但日期是昨天签的。他气得手都在抖:“赵总呢?让他来见我!”

“赵总在市里开会。” 张扬满不在乎地说,“王局,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都是上面的意思。”

正说着,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林德才老人拄着拐杖从家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老人指着张扬骂:“你们这群强盗!我死也不让你们拆我的房子!”

“爷爷,您别激动。” 女孩扶住老人,转向王建军,“我是林薇,林德才的孙女。刚从英国回来,学的古建筑保护专业。”

王建军看着眼前这个文静的女孩,突然想起父亲笔记本里提到的 “林家后人”。他掏出那张老照片:“你看看这个。”

林薇接过照片,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我太爷爷!照片上的人是……”

“可能是我父亲。” 王建军指着后排那个年轻人,“他以前是这里的施工员。”

林薇的眼睛湿润了:“我太爷爷常说,当年建这房子时,有位王工程师帮了大忙。原来就是您父亲!”

就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隆隆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张扬趁机喊道:“大家快散开!台风要来了!出了事我们可不负责!”

一些居民开始犹豫,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王建军立刻喊道:“大家别信他!台风天施工才危险!根据《建筑施工安全管理条例》,恶劣天气严禁户外作业!”

他拿出手机给应急管理局打电话:“喂,我是住建局王建军,望江门街有施工队违法抢拆,请求立刻派人过来制止!”

挂了电话,王建军转向张扬:“现在立刻让你的人撤走,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张扬掏出手机打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挂了电话后,他恶狠狠地瞪着王建军:“算你狠!我们走!”

施工队撤走后,居民们爆发出一阵欢呼。林薇扶着爷爷走过来:“王局长,太谢谢您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建军看着雨幕中的老宅,“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做好准备。”

他让赵伟带人检查片区内的危房,组织居民转移到临时安置点。自己则和林薇一起查看老宅的受损情况,发现几处屋顶在风雨中开始漏雨。

“这些梁架最怕受潮。” 林薇指着雕花部分,“如果不及时修复,很可能会发霉腐烂。”

王建军立刻给古建筑修复公司打电话,对方说台风天无法派人过来。他咬咬牙:“我们自己动手!”

居民们找来塑料布和梯子,在风雨中爬上屋顶遮盖漏雨处。王建军虽然年过五十,但爬梯子的动作依然敏捷,这得益于他年轻时在工地锻炼出的好身手。林薇在下面递材料,看着雨水顺着王建军的脸颊流下,混着泥水流进衣领。

忙到半夜,终于把所有危房都做了加固处理。王建军浑身湿透地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个保温桶,下面压着张纸条:“姐夫,这是我熬的姜汤,你趁热喝。姐的手术费我跟亲戚们凑齐了,你别太担心。”

他捧着温热的姜汤,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窗外,台风呼啸着掠过城市上空,办公楼的窗户被吹得哗哗作响。他拿出那份文物保护方案,在台灯下仔细修改,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台风过后的天空格外清澈。王建军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看到刘市长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王建军,你胆子不小啊!” 刘市长走进办公室,把一份文件摔在桌上,“盛达集团把你告到市委了,说你滥用职权阻碍项目进展!”

王建军拿起文件看了看,平静地说:“刘市长,我是按法律规定办事。他们违法施工在前,我只是履行职责制止。”

“法律?法律能当饭吃吗?” 刘市长提高了音量,“这个项目关系到临江城的 GDP!关系到我们的政绩!你想过后果吗?”

“我只知道,作为住建局局长,我要对城市负责,对历史负责,对老百姓负责。” 王建军直视着刘市长,“新《文物保护法》明确规定……”

“够了!” 刘市长打断他,“我不管什么法不法的,限你三天内解决问题,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市长摔门而去后,王建军坐在椅子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他掏出手机,看到林慧发来的信息:“手术定在下周三,别担心,我等你。”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王建军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赵伟,通知盛达集团和居民代表,下午三点开协调会。另外,把所有文物普查资料整理好,我要亲自送到省文物局去。”

协调会开得异常艰难。盛达集团坚持按原计划施工,居民代表则要求全额保护历史建筑,双方争执不下,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王建军看着墙上的《临江城市总体规划图》,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本旧笔记本。

“大家先冷静一下,” 王建军站起身,“我给大家看样东西。”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到记录望江门建设的那几页:“这是我父亲六十多年前在这里工作时的记录。当时为了建这条街,他和林德才老先生的父亲一起,走访了三十多户人家,光协调会就开了五十多次。”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泛黄的纸页上。王建军继续说:“他们当时就提出,城市建设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要给后人留下点东西。所以这条街的建筑虽然是民国风格,但融合了很多传统工艺,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能被认定为历史建筑。”

林薇站起来补充道:“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望江门片区不仅有民国建筑,还保留了部分明清时期的地基和构件。如果能完整保护下来,完全可以打造成历史文化街区,发展旅游业,经济效益不会比盖高楼差。”

张扬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保护不要钱吗?开发不要钱吗?我们投进去的钱怎么办?”

“关于资金问题,” 王建军拿出另一份文件,“我已经向省文物局申请了专项保护资金,同时根据新政策,历史文化街区的开发可以享受税收优惠。另外,我联系了几家文旅企业,他们都表示有兴趣参与保护性开发。”

他顿了顿,看向张扬:“盛达集团如果愿意调整方案,我们可以优先考虑让你们参与开发,这样既保护了文物,你们的投资也能收回,甚至可能获得更高收益。”

张扬显然没料到王建军做了这么多准备,一时语塞。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赵天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抱歉来晚了。” 赵天成径直走到主位坐下,“这位是省文物局的李处长,刚从省里赶来。”

李处长拿出一份文件:“经过初步审核,我们认为望江门片区确实具有重要历史价值,同意将其纳入省级历史文化街区预备名单。这意味着你们可以获得最高五千万的保护资金,同时我们会派专家指导保护开发工作。”

这个消息像颗炸弹,让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居民们喜形于色,盛达集团的代表们则窃窃私语起来。赵天成的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他站起来说:“既然省里这么重视,我们肯定要配合。王局,具体的方案我们下来再细谈。”

协调会圆满结束后,王建军送李处长去考察现场。路过林德才家时,老人正和几个老邻居在门口喝茶聊天,看到王建军就热情地招呼:“王局长,过来喝杯茶!”

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着张石桌,上面放着个老式算盘和几本账册。林德才笑着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账本,记录了当年建房子的开销,还有街坊邻居的人情往来。”

王建军拿起一本账册翻看,突然被其中一页吸引住了。上面记着一笔支出:“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为王工程师之子治病,大洋五元。” 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十字标记。

“林大爷,这个王工程师是不是我父亲?” 王建军激动地问。

林德才眯起眼睛回忆:“对!你父亲当年在这里施工时,你突发急病,还是我父亲背着你去的医院。那时候我们家条件好点,就垫付了医药费。”

王建军的眼睛湿润了。他从小就听母亲说,自己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是好心人救了他,没想到恩人竟然是林德才的父亲。难怪父亲总说望江门是个有感情的地方,临终前还嘱咐要多为这里的老百姓做点事。

“太爷爷当年常说,你父亲是个好人。” 林薇轻声说,“他不仅帮我们家设计房子,还教会了很多街坊邻居识字算数。那时候大家都叫他‘王先生’。”

李处长看着这一幕,笑着说:“这可真是缘分啊。看来望江门的保护开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考察结束后,王建军去医院看望林慧。妻子刚做完检查,精神好了很多。他把望江门的好消息告诉她,林慧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行。对了,王城刚才来了电话,说他找到工作了。”

“真的?在哪?” 王建军又惊又喜。

“在一家古建筑修复公司,他说要跟你学,为保护老房子出份力。” 林慧握住丈夫的手,“建军,我知道你心里苦,但看到你做的这些事,我真为你骄傲。”

王建军趴在床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些天的委屈、压力、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暖流。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月后,望江门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开发项目正式启动。开工仪式上,王建军和赵天成一起剪彩,林德才老人和林薇站在他们身边,脸上洋溢着笑容。省文物局的李处长也来了,带来了正式的保护资金批复文件。

王城利用周末时间来工地帮忙,跟着林薇学习古建筑修复技术。小伙子晒黑了不少,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和自信。王建军看着儿子专注工作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愧疚,这些年确实没怎么关心过孩子的成长。

林慧的手术很成功,正在家休养。王建军每天下班都会去望江门转一圈,然后买些新鲜食材回家做饭。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尤其是红烧肉,深得林慧和王城的喜爱。

这天傍晚,王建军又来到望江门。夕阳的金辉洒在古老的街道上,工匠们正在细心地修复雕花门窗。林薇带着几个大学生在测量数据,王城在旁边认真记录。林德才老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着这一切,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王局,您来了。” 林薇迎上来,递给他一份图纸,“这是我们最新的修复方案,您给看看。”

王建军接过图纸,只见上面详细标注了每栋建筑的修复方案,既有传统工艺的保留,又有现代设施的融入。他点点头:“做得很好,尤其是这个消防系统的设计,既不破坏建筑外观,又能保证安全。”

“这都是王城的主意。” 林薇笑着说,“他提的很多现代技术应用建议都很实用。”

王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查了些资料,瞎出主意。”

“好主意就要大胆提。” 王建军拍拍儿子的肩膀,“保护传统不是固步自封,要与时俱进才行。”

这时,赵天成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份宣传册:“王局,你看我们新做的招商手册怎么样?已经有好几家文创企业和老字号有意向入驻了。”

王建军翻开手册,只见里面详细介绍了街区的历史文化价值和未来规划,配上精美的照片,让人眼前一亮。他赞许地点点头:“做得不错,突出了文化特色,又兼顾了商业价值。”

“还是王局您有远见。” 赵天成难得真诚地说,“说实话,刚开始我确实想不通,觉得保护这些老房子是赔钱买卖。现在看来,这样的开发模式不仅能赚钱,还能留名,是双赢啊。”

王建军笑了:“做生意和做学问一样,都要有点远见。城市更新不是简单的拆旧建新,而是要在传承中发展,在发展中传承。”

夕阳渐渐落下,华灯初上。望江门的老街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与远处高楼的霓虹交相辉映。林德才老人邀请大家去家里吃饭,王建军欣然应允。

老人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新配的老照片。林薇下厨做了几道家常菜,王城在一旁打下手。王建军和林德才坐在客厅里,喝着米酒,聊着过去的故事。

“王局长,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林德才感慨地说,“要不是你坚持,这条街恐怕早就没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没地方念想了。”

“大爷您别这么说。” 王建军举起酒杯,“保护历史文化是我们的责任。再说,这里也有我父亲的心血,有我的童年记忆。”

饭菜端上桌,香气四溢。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像一家人一样。窗外传来街坊邻居的欢声笑语,夹杂着远处传来的戏曲声,充满了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王建军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满足。他想起刚接手这个项目时的艰难,想起那些不眠不休的夜晚,想起和各方势力的博弈。现在看来,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吃完饭,王建军沿着望江门的老街慢慢散步。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柔和的光。几家店铺已经开始试营业,有卖手工艺品的,有开茶馆的,还有一家小小的非遗工坊,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他走到李记米粉摊前,老板娘正在收拾东西。看到王建军,她热情地打招呼:“王局,要不要来碗米粉?今天最后一锅了。”

“好啊,还是加蛋加肉。” 王建军在小板凳上坐下,看着老板娘熟悉的动作,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米粉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王建军拿起筷子,夹起一根米粉送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抬头望去,望江门的夜空格外清澈,星星眨着眼睛,仿佛在微笑。

这一刻,王建军突然明白了 “人间烟火” 的真正含义。它不是高楼大厦的繁华,不是灯红酒绿的喧嚣,而是这些充满历史记忆的老房子,是街坊邻居间的温情,是普通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坚守。

作为一名公务员,他能做的,就是守护好这份人间烟火,让城市在发展的同时,不失温度,不失记忆,不失根脉。这或许就是他父亲当年的心愿,也是他自己一生的追求。

来源:小蔚观世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