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姑姑将他的未婚夫给了我，那人正在凡间历劫，是陆黎辰这次渡劫的养父。
陆黎辰每次历劫，我都乔装成凡人与他成婚。
陆黎辰厌恶我不知羞耻，故意娶了我姑姑。
我一连数月没有出现，所有人都说我伤透了心。
直到陆黎辰又历劫，我背着包袱再次出现。
陆黎辰松了口气，却嗓音讥讽：「我以为你能坚持久一点的。」
我没告诉他。
姑姑将他的未婚夫给了我，那人正在凡间历劫，是陆黎辰这次渡劫的养父。
我大概要给陆黎辰当小娘了。
1
我爱慕的仙君来提亲，但他要娶的不是我，而是我姑姑。
消息传遍时，整个仙界都沸腾了。
一片恭贺声中，众仙子艳羡的目光定在冷傲的姑姑身上，纷纷感慨。
原本以为要守活寡了，没成想，居然和陆黎辰有了婚约。
这仙界谁不知道，陆黎辰乃天帝之子，芝兰玉树，清傲尊贵，是下一任天帝的默认之选。
而姑姑虽是浮光殿首仙，但浮光殿近年来已然式微，而且姑姑年岁……大了陆黎辰一轮。
姑姑面上孤傲，眼角却掩不住畅快。
她死死攥着我的手，捏得我的手传来一阵痛意。
我下意识看向姑姑，却正好对上她瞥过来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得意，那是一个胜利者的炫耀。
我知晓姑姑为何对我有敌意。
毕竟，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陆黎辰会娶我。
我和陆黎辰是青梅竹马，样貌般配，年岁相当，天生一对。
我自小便爱慕他，立下誓言长大了要嫁给他。
陆黎辰每次渡劫，我都会乔装成凡人，偷偷的和他成婚生子。
每每渡劫归来，陆黎辰都会骂我不知羞耻。
但他没有任何一次阻止我下凡与他成亲。
像他这样的仙君，要阻止我下凡与他成亲，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
他一种都没有选择。
我以为他嘴硬心软，内心并不讨厌我。
整个仙界都这样觉得。
直到今日，一盆冷水浇醒了我，粉碎我的所有妄想。
原来陆黎辰不是默许，而是要给我一个要命的教训。
我从一场自我编织的梦境中终于清醒。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说不出的难过。
陆黎辰故意娶我姑姑，我日后在仙界该如何自处呢，我会成为整个仙界的笑柄。
正胡乱想着，我娘急急地扯了我一把，转头看向姑姑，声音带着哀求：「阿雪万万不可，诗微怎么能嫁重则仙尊，她还这样小。」
我娘神色万分恐惧，重则仙尊早已失踪数万年，说不定都魂飞魄散了。
而在未失踪前，姑姑是他的未婚妻。
我蹙起眉瞬间明白。
姑姑想和我换嫁，让我嫁给与她有婚约的重则仙尊。
姑姑站起身，冷冷地凝视我娘：「我虽然另嫁，但浮光殿和重则仙尊的婚事还在，难道要我们主动背弃婚事，受三界耻笑吗？」
「嫂嫂，兄长娶了你这个凡人已经让浮光殿颜面无存，你竟还拒绝联姻，凡间女子果真自私自利。」
我娘的脸顿时一片惨白。
我抬起头，心中忽然一片厌烦，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嘲讽。
与重则仙尊的婚事是姑姑昔年费尽心血才求得。
仙界大战后，重则仙尊元神尽散，消失数万年，姑姑也硬生生拖到现在，被人嘲讽守活寡。
她早就受不了。
如今既能嫁给炙手可热的陆黎辰，又能将这桩死婚安在我身上，简直一箭双雕。
我娘紧咬着下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阿雪，别让诗微嫁，我愿剔去这半身仙骨，再不入浮光殿。」
我怔了怔，我娘本就是凡人，剔去父君用命给予的半身仙骨无异于死路一条。
我不能让她遭罪，更何况，我心下已经有了决断。
自从父君死后，姑姑便对我和阿娘动辄得咎，日后嫁了陆黎辰，阿娘的日子只会愈发艰难。
换嫁给重则仙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重则仙尊是足以和天帝平起平坐的厉害人物。
我和陆黎辰都听着重则仙尊的故事长大，传说重则仙尊才是仙界最强的仙君，陆黎辰与他相比，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孩童。
当年姑姑费尽心思促成了与重则仙尊的婚事，才从一个寂寂无名的仙子，变成众星捧月的浮光殿首仙。
旁人都说重则仙尊失踪，这是一桩死婚。
但他们不知道，我这个凡人与仙君生下的孩子，有一个他们都不知道的本事。
这个本事叫寻仙。
2
我答应了。
姑姑的未婚夫变成了我的未婚夫。
姑姑喜滋滋准备和陆黎辰的大婚时，我也开始寻重则仙尊的踪迹。
寻仙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
不过在陆黎辰大婚的关头，我需要一件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还是很难忘记陆黎辰，喜欢他这件事是我心底的执念。
自从婚期将近，陆黎辰来浮光殿的次数愈发频繁。
即使我有心避免碰面，却总能有意无意撞见两人亲密的画面。
进门时，陆黎辰正将姑姑整个人抱进怀里，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点着姑姑的手，满眼温柔的打趣姑姑肌肤白皙。
我僵在原地，唇上沁出丝丝血色。
在凡间和陆黎辰当夫妻那几世，这样的对话也算是我们的闺中情趣。
陆黎辰会轻轻揉着我发红的膝盖，语气懊恼：「才跪这么会，怎么就红了。」
而后会轻轻为我敷药，满脸疼惜。
在凡间那几年，我总以为我走进了他的心里，没想到只是爬上了他的床榻。
姑姑娇嗔地笑了声，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我，然后故意从陆黎辰怀里掏出一个木雕小像。
「黎辰，这雕的谁啊，真丑。」
这真的是一个很丑的木雕，做工粗糙，面相甚至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但我却睁大了眼睛，狠狠愣住。
这是在凡间时，我嫁给陆黎辰后，与他一起雕的小像。
那时我投生的凡人女子体质不好，迟迟未能有孕，在全家的催促下，我的心情一直不好。
陆黎辰思虑之下，便想出了雕小孩小像用来请子的方法。
后来我如愿怀孕，这个木雕小像便不翼而飞。
只是没想到，居然被陆黎辰偷偷带回了仙界。
我眼眸不自觉看向陆黎辰，却见他抢过木雕，然后随意一甩要扔掉，语气淡漠。
「没用的玩意儿罢了。」
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施法接住木雕。
因为慌乱控制不住灵力，灵力的余威在姑姑脸上刮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姑姑惊呼一声。
陆黎辰瞥见我，眼中立马闪过一丝愕然尴尬。
但余光瞥见姑姑脸上的血丝时，脸上表情尽数化为了震怒。
陆黎辰抢过我手里的木雕，用力一捏，木雕立即化作了齑粉，灰飞烟灭。
我怔怔地站着，感觉心也被捏成了粉末。
姑姑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却故作楚楚可怜：「黎辰，算了吧，诗微她毕竟心悦你，心里嫉恨我，忍不住动手也在情理之中。」
姑姑垂下眼眸，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凄楚呢喃：「说到底是我对不起观诗微，一大把年纪了还和侄女抢心上人。」
「你别怪诗微了，她年纪还小。」
陆黎辰嗤笑一声，嗓音讥讽：「什么年纪小，你就是太善良，才总想着为她的恶毒找借口。」
而后温声安慰姑姑：「阿雪，你别瞎想，仙界又不似凡间讲岁数。」
「观诗微心不心悦我与我无关。」
「你知道的，我从小心悦的人，只有你。」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又恍然的弧度。
3
自小心悦，原来如此。
我和陆黎辰初见，是因为陆黎辰来找姑姑。
但那时姑姑刚和重则仙尊订婚，根本瞧不上年幼的陆黎辰，所以让我陪着陆黎辰给他当玩伴。
重则仙尊失踪后，姑姑郁郁寡欢，陆黎辰便日日寻新鲜事物来逗弄姑姑开心。
我那时真愚钝，还以为陆黎辰是因为心悦我，所以才爱屋及乌怜惜姑姑。
但我年幼无知，仙界却看出了些端倪，天帝更是勃然大怒，将姑姑关押起来。
陆黎辰沉寂几日，又若无其事的日日造访浮光殿，他开始和我亲近。
我笑眯眯的试探他：「陆黎辰，你日日来找我，是不是心悦我啊？」
万籁俱寂中，陆黎辰冷淡的回了个字：「嗯。」
我得了肯定，大张旗鼓的开始追求陆黎辰。
我娘说过，心悦谁，就要努力争取，不要怕丢脸。
所以我追得好用力，整个仙界的仙子都拼命嘲讽挤兑我。
与此同时，姑姑也被天帝放了出来。
我恍然大悟。
陆黎辰数次容忍我下凡与他成婚，也是担心我这个挡箭牌逃之夭夭后，无人再为姑姑承受流言蜚语吧。
我眨了眨酸涩到发胀的眼睛，无数的委屈愤怒悲伤难过，在心胸里缠绕成一团，压得我几乎窒息。
我深吸了口气，再抬头时，面上的表情无悲无喜，一片漠然。
只有我知道，这一刻，我所有对于陆黎辰的期盼执念爱慕，都尽数湮灭。
有时候，放下就是一瞬间的事。
4
自此以后，我开始刻意回避两人，就连浮光殿也不回了。
陆黎辰似乎察觉到了，有好几次欲言又止，却都在我的漠视下冷笑不言。
他素来高傲，不可能低头哄我。
后来，陆黎辰便不怎么来浮光殿了。
大婚前日，我依然没有寻到重则仙尊的踪迹。
我并不意外，一个仙界找了几万年的仙尊战神，能被我轻易找到才奇怪。
我揉着眉心，疲惫地回到浮光殿，却在进门后撞见姑姑正在吸食低等精怪的魂魄。
空气传来低等精怪微弱的挣扎和哀嚎，像是婴孩啼哭。
我皱起眉，脸色顿时变得严肃。
仙子的灵力除了靠自我修炼吸取日月精华增进，还可以直接吸食低等精怪的魂魄。
这类低等精怪由灵力孕育，又不掺杂妖力，乃是上品。
但精怪也有灵智，仙界严厉禁止残杀低等精怪，违者打入天牢。
刺眼的红光血雾里，姑姑的眼眸写满了恐惧。
惊慌失措之下，姑姑手上的动作出现破绽，那些低等精怪立即四处逃散求救。
不过片刻，就有冷酷的天兵将浮光殿包围起来。
掌刑天君与陆黎辰同时抵达。
姑姑咬了咬下唇，阴毒的视线剜向我，眼珠子转了转。
我当下明白她要打什么主意，抢先一步解释：「掌刑仙君，吸食魂魄的是我姑姑观莺鳕，她身上还有低等精怪的气息。」
姑姑不知残杀了多少精怪，身上的味儿遮都遮不住。
姑姑的小脸变得苍白。
然后下一瞬，陆黎辰淡淡的声音响起：「是观诗微干的，观莺鳕是我即将大婚的妻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掌刑，你会帮我的对吗？」
陆黎辰的目光紧盯住掌刑仙君，语气温和亲昵，面上的神色从容自信。
陆黎辰与掌刑是至交好友。
掌刑顿了顿，淡淡笑着附和：「观诗微是凡人的孩子，和凡人一样自私残忍，吸食精怪魂魄当然不奇怪。」
掌刑仙君下令将我押入天牢。
我愕然地睁大眼睛，随即目光森冷地盯着陆黎辰。
陆黎辰在我直白愤怒的注视下，第一次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擦肩而过时，我听见陆黎辰淡淡笃定道：「诗微，这是权宜之计，我会救你。」
我恶狠狠地撞开了陆黎辰的肩膀，低骂了声：「烂东西，别碍我的眼。」
陆黎辰高大的身子歪了歪，眼神错愕。
他抿了抿唇，脸上显出几分黯然。
5
我被押入天牢，却因祸得福，在里面寻到了重则仙尊残留的气息。
这足够我抽丝剥茧，寻找到真正的重则仙尊。
押入天牢的第二日，陆黎辰说到做到，亲自来天牢接我出去。
他身上还穿着隆重繁杂的婚袍，足见是新婚之时特意抽时间来接我。
陆黎辰姿态居高临下，眼神却频频装作不经意地看我。
但我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陆黎辰垂下眼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无端带着几丝可怜的意味。
他话很少，以往我们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我缠着他说话，他再顺理成章吐出几句羞辱我的话。
我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那些卑微的从前。
我再也不会作践自己了。
漫长的静默令陆黎辰的眉头越皱越深。
许久，他终于难以忍受，倨傲的态度软和下来，叹了口气一把攥住我的手。
「你再等等吧。」
我拧着眉头满是疑惑，陆黎辰让我等什么？
正想着，陆黎辰下一句话让我瞬间耳鸣。
「才娶了你姑姑，我需要过段日子，才能给你一个名分。」
我脑海轰的一声炸开。
陆黎辰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露出无奈的笑。
「所以，别闹了。」
陆黎辰竟然以为我在闹着要个名分。
气到了极致，我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陆黎辰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手顺势移到我的下唇上用力摩挲，看着我的唇色逐渐变红，陆黎辰的眼眸深处透出浓重的欲色。
我知道，他想了。
我眼眸一点点变得森冷，反手掏出袖中的匕首，恶狠狠地插进陆黎辰宽大的手心。
鲜血犹如火星一般溅出。
陆黎辰的动作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勾了勾唇，吐气如兰：「调戏仙子的代价是剁手，你说对吗？」
6
我后退几步，眼中满是厌恶。
「陆黎辰，我不喜欢你了，别来烦我。」
陆黎辰的眼神顿时阴郁无比。
但下一秒，他轻轻抚摸着流血的伤口，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你也伤了我，该消气了吧。」
任凭我再三解释，陆黎辰都不愿相信，我是真的不爱他了。
他固执地认为我只是闹小孩子脾气。
和姑姑婚后，他开始频繁的偶遇我，拐弯抹角的送我东西。
姑姑有所察觉，看我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仇人，骂我是个荡妇贱人。
寻找重则仙尊的事已经到了最后关口，我索性直接搬出了浮光殿，寻到一个僻静处闭关寻仙，从此消失在陆黎辰的眼前。
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三月后。
我满眼笑意地结束闭关，呼出一口轻松的气。
我找到了重则仙尊的魂魄。
重则仙尊的魂魄遗失在了凡间历经轮回，只要下凡找到他的肉身唤醒，重则仙尊就能重新飞升，成为众仙敬仰的重则仙尊。
自从姑姑嫁给陆黎辰后，我娘的日子愈发难过。
唯有早点找到重则仙尊，姑姑才会有所忌惮，不敢对我娘下手。
而我也需要一个依仗。
事不宜迟，我直接收拾东西到了轮回盘。
轮回盘是仙界上仙下凡历劫的投生之处。
这里往日清冷，此刻却围满了仙君仙子。
除了陆黎辰要下凡历劫，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影响力。
成婚不过三月，陆黎辰竟然又要下凡历劫。
前来送行的仙子虽多，却并不热闹，于是有仙子看热闹似的提起我。
「观诗微呢，她怎么还没有来，再不来，黎辰仙君就要下凡了。」
「每次都跟在黎辰仙君后面下凡，她要不要脸啊。」
「这次应该不会跟了，黎辰仙君成婚，她肯定伤透了心。」
「消失三个月，肯定死心了。」
仙子们的窃窃私语传到陆黎辰耳边，陆黎辰的唇色莫名白了几分，眼神染上几分烦躁。
姑姑站在他后面，眼神恶狠狠地剜了那些嚼舌根的仙子一眼，才勉强挤出几分笑容对着陆黎辰。
「夫君，该下凡了，轮回盘马上要关闭了。」
陆黎辰已经在轮回盘前沉默站立很久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么。
陆黎辰闭了闭眼，目光一寸寸变得失望。
良久，陆黎辰才动了动脚，沙哑着声音回道：「嗯。」
我在最后一刻跑到了轮回盘边，气喘吁吁。
7
全场先是静默，然后轰的一声，犹如冷水入锅一般炸开。
「她居然还跟来，贱不贱啊。」
「真不要脸，黎辰仙君都成婚了，她那么痴恋黎辰仙君嘛。」
「看吧，黎辰仙君能骂死她。」
陆黎辰长舒了口气，周身阴霾云消雾散。
他对着我勾了勾唇角，眼里写满了得意倨傲，嗓音讥讽：「才三个月，我以为你能坚持久一点的。」
「眼巴巴的跟来，真这么爱我？」
陆黎辰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似笑非笑着。
「观诗微，我成婚了，你克制点，别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发疯。」
「别以为趁我渡劫当我几天妻子，我就会喜欢上你。」
陆黎辰缓缓敛起笑，注视着我，神情冰冷，言语一如既往的刻薄。
「这次就算你跟着我，也别想与我成婚。」
「你根本不配。」
我盯着陆黎辰，嗤笑了声。
陆黎辰在高傲什么呢？
我此次下凡只是为了寻我真正的未婚夫。
我不会再当他的妻子了，与他毫无关系。
但也不算全无关系。
我垂下眼眸。
我知道陆黎辰此次下凡要投生的人家。
好巧不巧，重则仙尊也在这户人家里，是陆黎辰的养父。
我大概要当陆黎辰的小娘了。
8
下凡长成妙龄少女时，朝廷刚刚打了胜仗。
春寒料硝，我穿着单薄的衣衫，跟在霍重则班师回朝的路上。
重则仙尊这次在凡间的身份，是一位威名赫赫，心狠手辣的大将军。
在战场上浴血杀出来的霍重则，面容冷峻阴鸷，连气息都带着一股渗人的血腥味。
我有点怕他，以至于在队伍后面跟了好几天，都怂得不敢上前。
可今日是回朝最后一日，我若还不抓紧机会，往后只会更难。
我紧紧攥着葱白手指，脸颊热得犹如火烧。
唤醒重则仙尊肉身触发飞升的法子很多，杀大妖，寻绝世灵草，但我只会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双修。
我需要一次次与霍重则交合渡让仙力，才能保证霍重则寿命尽后能随我重归仙界。
正胡乱想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面前。
我僵硬抬头，看到一张冷漠英俊的脸，幽深的双眸居高而下，满是森冷的打量。
我吓得腿软，这几日脑海里想的勾引手段竟半分都不敢使出来。
「细作？」
霍重则皱着眉，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布满厚茧的手已经摸上了刀柄。
我吓傻了，我毫不怀疑他会用刀砍断我的脖子，这些天我见到他杀了很多人，无论男女。
他并非怜香惜玉的人。
我心如擂鼓，一瞬间口舌发干说不出话。
霍重则失了耐心，刀已经微微出鞘。
我连忙按住他的手，涨红着脸，微不可闻的叫了声：「夫君。」
霍重则微微挑眉。
我手忙脚乱翻出婚书举过脑袋呈给他，我这次下凡选的女子身份，正是他的未婚妻。
霍重则粗略扫完婚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颚迫使我高高抬起脸，他的目光顺着我的脸庞一路蜿蜒向下，到了脖颈下某处时微微顿了顿。
我在他的注视下，全身滚烫绯红。
良久，霍重则不屑的撕了婚书，我脸色苍白几分。
他轻慢的笑了声，声音微微嘶哑：「想嫁我，光凭一纸婚书可没用，总得有别的长处。」
霍重则的声音微微拖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说完，他一把将我掳上马。
大军已经停下扎营，我被霍重则带进了他的营帐。
他好整以暇渡给我一口酒，而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我手指微微颤抖，咬着下唇水光潋滟，不再扭捏，闭眼狠心拉下系带。
我本就有此打算，霍重则也算是……成全了我。
这一夜，我将书上学来的都试了个遍。
天光大亮时，我听见霍重则餍足的走出去，低声吩咐人准备我的小轿子。
我知道成了。
我看向京城的方向，眼睫低垂。
进了京，我就要日日与陆黎辰照面，以一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他会怎么想呢。
9
我被霍重则抬进了府，从小门进的，名不正言不顺。
霍重则出发前低声告诉我：「你身份太低，当个小娘已经是抬举了。」
霍重则身份尊贵，打了胜仗后更是权势滔天，就算尚公主，都委屈他了。
我乖巧点头。
痴缠陆黎辰久了，面对这位比陆黎辰更加难搞的霍重则，我并未迫切要求太多。
男人食髓知味了，后面就会顺利很多。
而据我所知，霍重则的后院只有我一个人。
我乖觉地等在小院里，行事低调，竭力避免撞见陆黎辰。
直到我去给霍重则送汤，撞见了正在议事的父子俩。
霍重则坐在太师椅上，拧着眉，如鹰般的视线压在陆黎辰身上。
陆黎辰身形修长，负手而立，一张冷峻又冷漠的脸毫不退让。
两个人不像父子，更像仇敌。
其实也差不远了。
陆黎辰只是霍重则收养的义子，年岁相差不大。
霍重则还正值壮年，陆黎辰便成长起来。
霍重则驻守边疆前，陆黎辰已经在朝廷里隐隐有百官之首的趋势。
霍重则回朝后，大半数官员倒戈，朝廷彻底分为了两个派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两个人之间，只能一个生一个死。
我端着手里的热汤，垂下眼眸。
霍重则瞧见我，缓缓转移了视线，落在我手上大补的汤上，眼神微眯，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哼笑。
我脸热了下。
余光瞥见陆黎辰站在阴影里。
他难得失神地看着我，瞳孔微微张开，像是瞧见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难不成陆黎辰认出了我？
我的心顿时高高悬起，热汤被我端得不稳，眼看要烫到我。
这时，霍重则忽然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紧紧攥着我的腰，似有似无的随意问：「你认识黎辰？」
霍重则的力气极重，我的腰肯定青了一片。
感受着霍重则的怒火，我小心的摇头。
霍重则并未松手，挑眉看向陆黎辰，淡淡道：「黎辰，这是你小娘，来见个礼吧。」
陆黎辰面上有些许错愕，随即眼眸深处多了几丝厌恶和鄙夷。
所有人都知道，霍重则后院里的小娘是个狐媚子，整日缠着霍重则芙蓉帐暖。
陆黎辰克制着厌恶朝我见礼，勾了勾唇，语气似有嘲讽：「小娘安好。」
他羽翼非丰满，还不到能和霍重则撕破脸对着干的时候。
这是陆黎辰第一次在我面前低下头颅。
他从来都瞧不起我的。
若是陆黎辰渡劫成功后想起这件事，不知该恼怒成什么样。
见过礼，霍重则摩挲着我的腰，似不经意般对陆黎辰道：「黎辰，你该成婚了。」
陆黎辰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但却从未成婚，甚至和霍重则一般，院里没有一个女人。
陆黎辰蹙起眉，脸色一片暗沉难看，第一次表露不悦，沉下声：「父亲，我只会明媒正娶一个女人。」
霍重则问是谁。
陆黎辰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失望厌恶的闭上眼，神色疲惫：「她还没有来找我，她会来找我的。」
陆黎辰的语气笃定自信。
我的手有些抖，直觉告诉我，陆黎辰嘴里的人就是我。
每次凡间历劫，我都会潜入陆黎辰的梦里，反复叮嘱自己就是他未来的妻子，命令他不许对其他姑娘动心。
我会来找他嫁给他，一定会。
但这次，我什么都没有做。
陆黎辰为什么还会记得。
除非，是他自己给自己施了法术要记住。
但为什么呢，为了在凡间又和我做一世恩爱夫妻吗？
10
凡间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与霍重则日日双修，能察觉到他的仙根魂魄在一点点归位，如果不出意外，这世历劫结束，霍重则就会飞升回归，成为真正的重则仙尊。
我眼下，需要操心的，是霍重则飞升回归后，接不接受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未婚妻。
我支着脑袋，惆怅地看向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霍重则从没有说过要娶我为正妻。
在人间，男人的正妻之位只会给最爱的女子。
在人间都不能做到唯一，到了众仙环饲的仙界，岂非更差。
我咬着下唇，心里陡然升起几分危机感。
从这天起，我开始不再深居简出，而是频繁出入各式贵妇宴会。
我需要一个契机，打破我和霍重则之间平淡如水的相处。
我娘说过，人间男人，都是需要逼一把的。
我的契机来得很快。
霍重则独宠我，整个京城的闺秀小姐都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我参加完侯夫人的诗宴时，发现自己被人关进了一间封闭的房间，房间内熏着令人脸热的香。
我慢悠悠地坐在桌边，瞬间明白是有人想让失掉清白。
一个不再干净的侍妾，男人不会要了。
我嗤笑一声。
但这些人不懂霍重则，一旦被霍重则发现，他不但不会如他们所愿，还会正式娶我。
我猜一会儿还会有个倒霉鬼男人进来，和我一起被抓奸在床。
正想着，门声轻响，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推门而入。
我抬头一看，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怎么会是陆黎辰，这个宴会他分明说过不参加。
陆黎辰站在我面前。
烛光暗淡，衬得他的脸晦暗不明，我能察觉他正放肆的打量我，毫不避讳。
我面色冷淡下来。
数年过去，陆黎辰还是没有成婚。
他口中笃定会来寻他成亲的真命天女从未出现。
我看着他的目光从自信到茫然，再到失望，最后陷入一片死寂。
我原以为陆黎辰要放弃了。
直到最近他频繁看着我脸出神，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探究。
我知道陆黎辰开始起了疑心。
他怀疑我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女子。
陆黎辰的眼神犹如实质，令我难以忍受，我起身要走，却被陆黎辰忽然伸手勾住腰。
陆黎辰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眸微垂，声音带着轻慢恶意。
「走什么走，你往后是我的人了。」
「待会有人来，看到我们共处一室，霍重则还会要你？」
「跟着我不好吗，霍重则他老了。」
陆黎辰的手不重不轻的揉捏我的脖子。
我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陆黎辰不是被陷害的倒霉鬼，他就是这场戏的幕后主使。
我厌恶地甩开头，这瞬间激怒陆黎辰。
陆黎辰掐着我的后脖颈，迫使我仰起头，他凑近我自言自语问：「你是不是梦中我要娶的人。」
我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拼命摇头。
陆黎辰眼睛变得赤红，眼神却阴冷无比。
「是不是我会查。」
陆黎辰眼神死死地盯着我，让我一阵头皮发麻，他说：「观诗微，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说谎。」
陆黎辰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却令我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心惊胆跳。
我不可自控的想。
若是历劫完返回仙界，陆黎辰发现我并没有下凡与他成婚，而是成了他的小娘。
他会疯吧！
11
当被所有人目睹我和陆黎辰共处一室后，陆黎辰带着我，去向霍重则讨要我。
霍重则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
「抢人妻子，你真是出息了。」
陆黎辰轻抚着撕裂的嘴角，眼神却很平淡，他嘲讽道：「谁抢了谁的妻子，还不一定呢。」
霍重则让他滚。
陆黎辰费力的撑起身子，最后瞟了我一眼，然后一步步走出去。
我站在原地，陆黎辰临走的一眼，看得我的心有一瞬间的不平静。
从这天起，我被霍重则正式扶正，成为了他唯一的妻子。
而陆黎辰也自立门户，搬出了府里。
他与霍重则本就没有亲缘，也谈不上离别。
两人成为了真正的仇敌，彼此斗得你死我活。
霍重则掌有军权，善于排兵布阵。
陆黎辰便专攻计谋心计，笼络人心。
两个人相看生厌，捅刀子时毫不手软。
有好几次，霍重则都会带着一身伤回来。
陆黎辰也讨不了好，断了好几条臂膀。
我从未插手过两人的恩怨。
这是历劫，一旦冒昧插手，两个人都会面临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危险。
平局不可能总是出现。
在人间的第二十个年头，霍重则败了。
霍重则是战神，他的优势在战场。
而陆黎辰是权臣，他的优势在内朝。
棋差一子，便是万劫不复。
其实霍重则早就该败的，他为我多撑了十年。
所以他败的那一刻，我笑着和他对酌毒酒，陪他上路。
霍重则输得起，神色平淡，只有在看我时，才会有那么一丝遗憾。
我依偎进他怀里，笑眼盈盈，小声道：「我有个秘密，你待会就知道了。」
喝下毒酒死后，霍重则就会结束这一世的历劫，重新以重则仙尊的身份回归仙界。
霍重则似有所悟，揉了揉我的脑袋，眼神温柔而绵长。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陆黎辰神色冷漠的走进来，一动不动的打量我，眼神阴鸷。
陆黎辰忽然笑了起来，表情有一丝轻快，像是发现了什么令自己愉悦的真相。
他垂眸看着我，平淡而笃定的说：「你不是她。」
「她喜欢我，想嫁给我，不会和别人过一辈子。」
「殉情，她也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陆黎辰嗤笑一声。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了扯唇。
我当然不会为男人殉情。
从我被我娘生下来，成为最低微的半仙那刻起，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我知道我根骨差，若纯拼法力，我一辈子的终点就是最普通仙子的起点。
所有我选择和我娘一样，做一株菟丝花。
菟丝花柔弱无辜，却能攀着大树登上顶峰。
我柔软的是姿态，不是内在。
我娘选的仙君不够强，所以我娘只风光了一段时日。
所以我要选个最强的，所以我选了陆黎辰。
我花了很长时间喜欢陆黎辰，但他娶了我姑姑。
我可以不择手段的争，但我不能去捡别人碰过的玩意儿。
我可以努力喜欢陆黎辰，也能用力忘记他，重新开始。
我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男人毁掉。
殉情，绝无可能。
陆黎辰的判断很正确，可他不知道，我这不是殉情。
我只是和陆黎辰一起离开，重归仙界。
我闭上眼，陆黎辰的笑容逐渐消失，脸上重新染上冰冷，转头孤身离去。
他的背影有几分寂寥和沉重。
我忽然想起，陆黎辰这辈子未曾成婚。
他真的等了我一辈子，却在临死前坚信我不是她。
待到他渡劫成功归来，想起在凡间的这数十年经历。
他等了我一辈子，我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另嫁他人。
而那个人，还是他斗了一辈子的仇敌和义父。
陆黎辰会是什么表情呢？
12
我和重则仙尊同时渡劫成功，回归仙界。
睁眼的一刹那，我下意识看向轮回盘边上的重则仙尊。
重则仙尊的脸和凡间时的霍重则并无二致，但却少了几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疏离冷淡。
松垮垮的白袍系带挂在劲瘦的腰上，我知道白袍底下是怎样精壮的身体，我也曾承受其中蕴含的力气。
凡间的我敢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但如今，我却踌躇不安。
他不是凡间宠爱我的将军霍重则了。
没由来的，我升起无尽的遗憾和失落。
霍重则已经想起了一切，他清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些许打量。
我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与霍重则第一次见面的时刻。
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
我下唇咬得一片青白，紧张得局促不安，忐忑地不敢看重则仙尊。
陆黎辰在凡间时会与我情浓缠绵，可一旦回了仙界，却完全变了一副面孔。
重则仙尊也会这样吗？
我忽然不再敢想，索性闭上了眼睛。
许久，我听见重则仙尊轻笑了一声。
我睁开眼，看见重则仙尊勾了勾唇，逗弄一般：「就这点胆子，还敢下凡与我成婚双修？」
重则仙尊拖长了声音。
我涨红了脸，后知后觉开始羞耻。
当时被姑姑逼得走投无路，如今想想，我这和蓄意勾引有什么区别。
「观诗微，过来。」
重则仙尊缓缓收起笑容，开口叫我。
我犹犹豫豫地走过去，被他一把狠狠箍住腰，抬起下颚，认真细致地打量，散漫地问：
「你是哪殿的仙子？」
我后退不得，结结巴巴是说：「浮光殿，观诗微。」
重则仙尊罕见的沉默一瞬。
我想他大概想起了姑姑，自己曾经定下的未婚妻。
思及此，我连忙解释：「姑姑现在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如今，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我小声将事情首尾说了一遍。
重则仙尊皱起了眉，极度不悦。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小脸惨白一片。
我不可避免的想起，陆黎辰真正喜欢的仙子是姑姑，难不成重则仙尊也真的爱慕姑姑？
那我下一个该去找谁，这仙界，还有谁能越过陆黎辰和重则仙尊？
我满脑子胡思乱想，当重则仙尊问我在想什么时，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在想下一个找谁？」
重则仙尊顿时气笑了，重重捏了下我的腰，冷笑道：「你还想找谁。」
我被重则仙尊赶回了浮光殿。
重则仙尊让我回去等着，至于等什么，他也没有说。
我慢吞吞地回到浮光殿。
陆黎辰下凡渡劫，姑姑便又回到了浮光殿。
她瞧见我，皱起眉问：「黎辰仙君呢？」
我摇了摇头。
陆黎辰还在凡间渡劫，估计还要数月才能结束。
想起陆黎辰，我下意识希望他迟点渡劫归来。
我永远都记得陆黎辰在凡间质问我是不是来嫁给他时的神色。
很疯狂。
我那一刹那，甚至隐隐后悔，当初并不该执意去招惹陆黎辰。
我对他有执念，他对我同样有执念。
他远远不像表面看起来的清贵矜傲，他骨子里是个疯子。
我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
13
姑姑听到陆黎辰没有回来时，脸上瞬间扬起嘲讽的笑。
她不屑地瞧了眼我，面上的得意和奚落藏都藏不住。
「装什么装。」
「你是被黎辰赶回来的吧。」
「你追着他下凡，他却不要你呢。」
姑姑的脸上满是恶毒，炫耀的表情布满她的整张脸，让她看起来有些扭曲。
「陆黎辰他只钟情我。」
「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选择找你当我的挡箭牌吗？」
我拧眉看向姑姑。
姑姑斜睨我一眼，捂住嘴轻飘飘道：「因为我授意的，我告诉黎辰，你和你娘成日欺辱我。」
「黎辰真的很聪明，那么小一个，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你，让你难受了。」
我犹如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盯着姑姑。
我不知道她居然已经恶毒到了这种地步。
姑姑看着我愤怒的眼神，冷笑了声。
她如今已经嫁给了陆黎辰，气焰嚣张翻倍，嘲讽我。
「你啊，就只配嫁给重则仙尊守活寡，就和你那该死的娘一样。」
「当初要不是她假好心给我弄来重则仙尊这种婚事，我也不至于守活寡这么多年。」
「你们娘两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听着姑姑怨恨的话，我这才明白。
原来与重则仙尊的婚事，是阿娘促成。
一个凡人插手仙尊婚事，得吃多少苦头。
可姑姑呢，高兴时虚伪地叫我娘两声嫂子，不高兴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娘身上。
我冷笑了一声，目光死死盯着姑姑，意味深长道：「我们换嫁这事，你可千万别后悔。」
姑姑抬起下巴，倨傲地哼了声：「那当然，我嫁的好，谁能比得上黎辰。」
姑姑说完的第二日，整个仙界又一次轰动。
因为消失数万年的重则仙尊居然重新回归仙位，位列仙班。
仙界大喜。
姑姑听闻时，脸色顿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第一次开始惊慌恐惧后悔。
姑姑退婚时，从来没有想过，重则仙尊还能有回来的一日。
姑姑擅自退婚嫁给陆黎辰时，仙界就已经颇有微词，那些昔日敬重重则仙尊的人更是对姑姑鄙夷不已。
而如今，重则仙尊回来了。
姑姑成为了全仙界最大的笑柄。
笑柄还不重要，整个仙界都知道，重则仙尊有仇必报。
姑姑落井下石退婚，还不知道重则仙尊会如何对付她。
姑姑想了想，被吓得整个人腿软站不住脚，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重则仙尊回归后，第二件震惊仙界的事，便是要举办与我的婚事。
我这才知道，重则仙尊让我等的是什么消息。
我垂下头，终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唇角勾了勾。
我和重则仙尊的婚事定在一个月后。
我想过很多陆黎辰渡劫成功回来的日子。
唯独没有想到，是在我和重则仙尊的大婚前夜。
14
陆黎辰跌跌撞撞的闯进浮光殿，双目赤红。
他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恶狠狠质问：「成为我小娘，观诗微，你怎么敢的啊。」
面对陆黎辰的暴怒绝望悲痛，我却显得异常平静，勾起唇轻轻嘲讽。
「你能当我姑父，我凭什么不能当你小娘？」
陆黎辰眼圈更红，整个人却瞬间就炸了。
他手上加重力气，眼里的怒意翻江倒海，厉声嘶吼。
「凭什么，就凭一句你要下凡，我在凡间等了你一辈子」
「我心悦你，也承诺会给你名分，为了补偿你，我求了父君三天才得来一次渡劫和你当夫妻的机会。」
「你呢，你来给我当小娘。」
「你知道吗，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这么心悦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扯了扯唇，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陆黎辰，心中浮现的，却是我曾经和他在凡间的几世夫妻情缘。
怎么会不喜欢他呢。
我喜欢得要死了。
可他太坏了，故意冷落我，摔坏木雕，袒护姑姑，最后娶了我姑姑。
他娶了我姑姑，我就不会再和他有半分纠缠。
我是菟丝花，可我要脸。
我拼命仰起头，泪水却依旧顺着脸颊流下来。
陆黎辰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收回手。
陆黎辰僵硬地捂住手，看着我红肿的脖子，神志清醒了些，脸上浮现出几丝懊悔。
但很快他又掩饰住了，脸上只剩一片冷冰冰的森然。
他环视着周围喜庆的布置，眼神一点点变得阴鸷。
他嘲讽道：「在凡间给我当小娘，在仙界给我当舅母。」
「观诗微，我不知道你这么恨我。」
我警惕地看着陆黎辰，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手脚并用悄悄远离他，刚一动作就被他抓住。
陆黎辰露出渗人的微笑，温柔道：「但你没法成婚了，除非嫁给我。」
「我们下凡吧，做真正的凡人吧。」
「我娶你，这次是真的一辈子。」
我蓦然瞪大了眼睛，满眼震惊。
陆黎辰居然想和我舍弃仙身成为凡人。
陆黎辰的神色没有半分开玩笑。
我刹那间明白。
陆黎辰知道重则仙尊归来了，他根本没办法从霍重则仙尊手上夺走我。
但是一旦舍弃仙身下凡，我和他从此就是万千凡人中的一个。
重则仙尊身份尊贵，不可能和凡人在一起。
而我和陆黎辰却只剩下彼此可以依靠，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意识到陆黎辰是真的想这样做，我瞬间不顾一切的挣扎。
我父君舍弃仙身才给予我的半仙体质，我决不能失去。
我的殊死抵抗让陆黎辰彻底失去了所有耐心。
他打算强掳我去诛仙台。
而这时，一只仙箭擦着陆黎辰的脸颊而过，划出一道口子后插入地板，发出沉闷的一声。
「放开她，不然下一箭，就是你。」
重则仙尊的语气平静又冰冷。
陆黎辰用拇指擦了下血迹，邪睨的笑了声，凉凉的掀起眼皮。
「重则仙尊，我该叫你什么？义父还是舅舅？」
重则仙尊并未答话。
他连看都懒得看陆黎辰一眼，微微动了动手指，便有天兵压着姑姑和掌刑仙君两人出现。
陆黎辰神色动了动，哼笑道：「怎么，威胁我？」
陆黎辰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笑意。
他觉得重则仙尊真是太蠢了，下了凡间一趟，居然也学会了凡人的小人算计。
但他并不了解重则仙尊。
无论在凡间还是仙界。
重则仙尊淡淡道：「22 吸食低等精灵，你和掌刑联合隐瞒同罪，都应剔去仙骨，贬为凡人。」
重则仙尊并非威胁，他要一起杀。
15
陆黎辰的脸色瞬间变了。
22 和掌刑更是丝毫没有仙君仙子的优雅姿态，像两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头磕得震天响。
陆黎辰收敛住脸色，露出一个笑来。
他轻轻揉捏着我的脸，模样亲昵。
「下凡可以，我要带她。」
「舅舅，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心上人，我们在凡间做过很多世夫妻，甚至还有孩子。」
「诗微心悦我，是我成婚惹她伤心，她才会去爬你的床。」
「算起来，是你抢了我的妻才对。」
陆黎辰笑嘻嘻地说着话，想要刺痛激怒重则仙尊。
我的脸一寸寸变苍白，唇更是失去血色。
我从未和重则仙尊坦白过我和陆黎辰的过往，重则仙尊会介意吗？
但重则仙尊异常平静：「你带不走她。」
陆黎辰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他冷冷道：「那真可惜了，我一定要带走她。」
陆黎辰将我定在一旁，迎头和重则仙尊斗起术法。
这一幕，和凡间时两人的争斗居然诡异相似。
只不过，凡间的主场是朝廷，是阴谋诡计，你来我往的算计。
而此刻, 主场只是一方天地, 是术法灵气, 武力敏捷的拼杀。
凡间是陆黎辰的主场。
但在这里, 重则仙尊保持绝对的优势。
陆黎辰败局已定, 他赢不了重则仙尊。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两人。
没有人注意到, 姑姑偷偷挣开了绳索, 怨毒地朝被施定身术的我走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我, 嘴巴却张不开，更喊不出一句话。
自从知道要被贬为凡人，姑姑已经癫狂了。
姑姑手心里运起杀招, 面容扭曲地看向我。
「观诗微, 都是你毁了我。」
「去死吧, 和重则仙尊的婚事该是我的。」
一道血红球状体朝我劈来。
这是姑姑所有法力汇聚的灵球，可击杀上仙。
我下意识闭上眼，想象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
我听见了一声闷哼声。
我睁开眼, 发现陆黎辰倒在了我脚下，本就狼狈的身体多了个血红色的大洞。
我怔了怔, 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去捂陆黎辰身上的血洞。
陆黎辰的眼眸闪过几丝茫然, 然后扭头看向我, 勉强挤出一个笑。
「抱歉，不能带你去人间了。」
「人间很好，我在凡间时, 一直想带你看看。」
「可你总避着我，你只想和义父看。」
陆黎辰说的絮絮叨叨，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上一个凡间的事。
我忽然有些鼻酸，说不来的心痛。
陆黎辰虚弱的笑了声，已经没了力气。
「别哭，这是我欠你的。」
我下意识摸脸，摸到一脸的冰凉。
「没了我, 你和都会过得好的。」
「观诗微，除夕了, 要岁岁平安啊。」
陆黎辰说完, 没了所有气息，身体化为粉尘。
我怔了很久, 忽然想起在上个凡间除夕夜，终身未婚的陆黎辰拿着块没脸的木雕，一脸认真的说岁岁平安。
我咬着唇, 终是失声痛哭。
姑姑因为吸食低等精灵和杀仙数罪并罚，被打入畜生道，永受轮回之困。
而掌刑则是被贬为凡人，饱尝含冤之狱。
我和重则仙尊推迟数月才成婚。
陆黎辰的死, 是扎进我和他心中的一根刺。
我担心他介意, 他知我放不下。
成婚后，我阿娘追随父君而去。
我再次悲恸大哭。
重则仙尊无声又细致地陪我。
我鼓起勇气问：「你还在意吗？」
重则仙尊揉了揉我的脑袋，笑着释怀。
「不会了, 我的诗微至情至性。」
「是我的珍宝。」
我笑出了声。
这一年，春光正好，花树温柔。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