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段,是我和妻子李娟从相识到结婚的五年,另一段,是从我山东新泰的岳父岳母,带着小舅子踏入我沈阳家门的那一刻起。
我叫陈阳,一个土生土长的沈阳人。
三十岁这年,我的人生被硬生生掰成两段。
一段,是我和妻子李娟从相识到结婚的五年,另一段,是从我山东新泰的岳父岳母,带着小舅子踏入我沈阳家门的那一刻起。
那天,我刚下班,推开门,一股陌生的、混杂着大葱和蒜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里,我的岳父,一个皮肤黝黑、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的山东汉子,正襟危坐在我那张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显得局促又威严。
岳母则在厨房和客厅间来回踱步,眼神躲闪,手里紧张地搓着围裙。
而我的小舅子李伟,二十四岁的年纪,却像个没骨头的泥鳅,瘫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低头专注地刷着短视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我的妻子李娟,站在他们中间,脸色苍白,像一朵快要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审判官,嘴唇嗫嚅着:“你……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放下公文包,心里已经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爸,妈,小伟,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些。
岳父没说话,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岳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寻思着给你个惊喜。”
惊喜?我看着这满屋子的低气压,只觉得是惊吓。
晚饭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岳母做了一桌子山东菜,酱色浓重,咸味十足,吃得我口干舌燥。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李伟刷视频时传来的阵阵罐头笑声。
我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都被岳父那张阴沉的脸给堵了回去。
饭后,李娟默默地收拾碗筷,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却摇了摇头,眼眶红红的。
终于,岳父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陈阳。”
他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今天来,是跟你商量个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
“爸,您说。”
他把烟蒂在烟灰缸里狠狠摁灭,仿佛摁死的是一只顽固的虫子。
“小伟要结婚了,女方家里要求,必须在县城有套房。”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这是好事啊,小伟也到年纪了。钱不够的话,我和小娟这边可以支援一点。”
岳父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
“支援一点?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来要饭的?”
我愣住了。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说了!”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
他站起身,手指着我,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把你沈阳这套房子,过户给小伟!”
“什么?”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说,”岳父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把你这套房子,过户给你小舅子!让他当婚房!”
我猛地看向李娟,她低着头,肩膀在微微颤抖。
岳母在一旁开始抹眼泪,嘴里念念有词:“我可怜的儿啊,娶不上媳妇,我也不活了……”
李伟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轻蔑,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贪婪。
“姐夫,我姐嫁给你,就是你们家的人了。她的不就是你的?你的,分我一半不应该吗?再说了,你一个沈阳人,房子那么大,我们一家子过来住都住得下,分一间给我也行啊。哦不,是把房子给我,你们可以继续住。”
荒唐!
无耻!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不是站在沈阳的家里,而是掉进了一个来自山东新泰的、名为“亲情”的巨大陷阱里。
血液“轰”的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贪婪、自私、理直气壮的陌生人,再看看我那懦弱到不敢抬头看我一眼的妻子。
五年。
我和李娟在一起的五年时光,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那些甜蜜的、温馨的、相互扶持的画面,在这一刻,被他们手里那把名为“亲情”的尖刀,捅得千疮百孔。
我第一次去新泰,是在五年前的秋天。
那时候,我和李娟刚谈恋爱半年。
她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说她家在山东新泰的一个小村子里,家里条件不好,但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
她说她想带我回去看看。
我当时没多想,只觉得这是她对我的认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
我特意去商场,给未来的岳父岳母挑了最好的烟酒和补品,大包小包,塞满了后备箱。
从沈阳到新泰,一千多公里,我开了十几个小时。
车子开进那个尘土飞扬的村子时,我心里是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的。
李娟的家,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农村院落,几间砖瓦房,院子里晒着玉米和辣椒。
车刚停稳,一群人就围了上来。
为首的,就是李娟的父亲,我后来的岳父。
他比现在要显得精神一些,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挂着淳朴又热情的笑容。
“哎呀,是小陈吧?快进来快进来!路上累坏了吧!”
岳母也是一脸笑意,拉着我的手,从头到脚地打量,嘴里不停地说:“这小伙子,真精神!”
李娟的弟弟李伟,当时还是个刚满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跟在我身后,一口一个“姐夫”叫得比谁都甜。
那是我对新泰的第一个印象:热情。
热情得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对着我这个“沈阳来的女婿”指指点点,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
“听说在沈阳有房有车?”
“一个月挣多少钱啊?”
“家里是干啥的?”
岳父岳母满脸红光,骄傲地替我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仿佛我不是李娟的男朋友,而是他们炫耀的资本。
晚上,岳父摆了满满一桌子菜。
大盆的炖鸡,大盘的红烧鱼,还有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当地菜肴。
他端起酒杯,脸颊喝得通红。
“小陈,我们家娟子,从小就懂事。我们虽然穷,但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端着酒杯,信誓旦旦地保证:“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小娟好的。”
那一刻,我觉得他们是天底下最淳朴、最善良的父母。
他们对女儿的爱,对未来女婿的期许,都写在脸上。
这是我对新泰的第二个印象:亲情观念重。
他们似乎把家庭、把血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饭桌上,他们不停地给李伟夹菜,嘘寒问暖。
“小伟,多吃点,在外面打工辛苦了。”
“小伟,钱够不够花?别委屈了自己。”
李伟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偶尔抬起头,冲我咧嘴一笑。
我当时只觉得,这是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姐姐受宠,弟弟也被爱护。
现在想来,那种爱,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对女儿的爱,是有条件的,是需要她未来去回报的。
而对儿子的爱,则是无条件的,是倾其所有的。
在他们家住了三天。
三天里,我见识了什么叫“山东人的实在”。
每天的饭菜都堆得像小山一样,生怕我吃不饱。
临走时,岳母给我装了满满一后备箱的土特产,花生、地瓜、小米……
她拉着我的手,眼眶红红的。
“小陈啊,以后常来。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开着车,行驶在返回沈阳的高速上,心里暖洋洋的。
我跟李娟说:“你爸妈真好,你弟弟也挺可爱的。”
李娟笑了,她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他们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
我当时深信不疑。
我和李娟的婚事,很快提上了日程。
谈到彩礼,我主动提出,按照沈阳这边的普遍标准,给十八万八。
李娟有些犹豫,她说她家那边可能要不了这么多。
我笑着说:“没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爸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多给点是应该的。”
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岳父岳母。
电话那头,他们沉默了很久。
然后,是岳母带着哭腔的声音:“小陈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们娟子跟了你,我们放心。”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没想到,婚礼前一个月,岳父突然打来电话。
他的语气有些为难。
“陈阳啊,那个……彩礼的事,我们想了想……”
“爸,您说。”
“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我们家娟子嫁得远,彩礼要少了,是被人看不起。”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那您的意思是?”
“能不能……再加十万?”
我愣住了。
“爸,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唉,我知道让你为难了。可是,这关系到我们老李家的脸面啊!你想想,村里嫁闺女,彩á礼低于二十万的,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我们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是为了钱把闺女卖了,但也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闺女不值钱啊!”
脸面。
这是我对新泰的第三个印象:好面子。
有时候,这种面子甚至超过了亲情和理智。
我跟李娟商量,她也很为难。
“陈阳,要不就算了吧。我爸就是那样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软了。
“没事,不就是十万块钱吗?我来想办法。”
我动用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跟朋友借了点,凑够了二十八万八。
钱打过去的那天,岳父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
“好女婿!好女婿!你放心,这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动,全都给娟子当嫁妆带回去!”
婚礼上,他确实给了李娟一张存折,上面是二十八万八。
但第二天,李娟就告诉我,她妈找她谈话了。
“妈说,弟弟小伟想做点小生意,本钱不够。这笔钱,先借给弟弟用用。等他挣了钱,马上就还给我们。”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但我看着李边一脸“我弟弟肯定能行”的天真模样,没忍心说出反对的话。
我只是说:“借可以,让他打个欠条。”
李娟嘟着嘴:“都是一家人,打什么欠条啊?多伤感情。”
最终,欠条没打。
那二十八万八,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李伟的“小生意”,是在县城开了一家奶茶店。
不到半年,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钱,自然是血本无归。
从那以后,岳母家的电话,就成了我和李娟生活中的一部分。
今天,李伟看上了一款新手机,钱不够。
明天,李伟跟朋友出去吃饭,没钱买单。
后天,李伟想买辆摩托车,让我们赞助。
每一次,李娟都心软。
“他毕竟是我弟弟。”
“他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
“就这一次,下次我肯定说他。”
我从一开始的据理力争,到后来的无奈妥协,再到最后的麻木。
我给他们的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个七八万了。
我总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我总以为,他们再怎么不懂事,也该有个底线。
我错了。
他们不仅没有底线,而且胃口越来越大。
直到今天,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这套房子上。
这套房子,是我父母用一辈子的积蓄,在我结婚前给我买的。
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我的根,是我在沈阳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们竟然想连根拔起,去填他们儿子那个无底洞。
我对新泰的第四个印象,在这一刻,清晰得无以复加:现实。
或者说,是赤裸裸的算计。
所有的热情、亲情、面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成了伪装。
他们从一开始,或许就没把我当成女婿,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资源的“供体”。
而李娟,是他们插在我身上的吸血管。
想到这里,我的心,冷得像沈阳冬天的冰。
“不可能。”
我看着岳父,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写的是我的名字,跟你们,跟李娟,都没有任何关系。”
岳父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可能。”我重复道,“别说把房子过户给李伟,就是一个厕所,他都别想得到。”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岳父气得浑身发抖,他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要朝我砸过来。
李娟尖叫一声,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爸!你干什么!”
岳母也冲过来,一边哭一边捶打我。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我女儿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
我任由她捶打,只觉得可笑。
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
除了第一次去新泰那三天,我何曾吃过他们家一粒米?喝过他们家一口水?
反倒是他们,像水蛭一样,趴在我身上,吸我的血,还嫌我血腥。
“妈,你说话要讲良心。”我冷冷地看着她,“从结婚到现在,我给你们家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李伟开奶茶店的二十八万八,后来陆陆续续的七八万,哪一笔不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岳母的哭声一滞,眼神有些躲闪。
“那……那不是你自愿的吗?再说了,女婿孝敬岳父岳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孝敬?”我冷笑,“孝敬是情分,不是本分!我孝敬你们,是因为你们是李娟的父母。但你们不能把我的情分,当成理所当然的掠夺!”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
“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着赚钱!”
“你们贪,不知足,总觉得别人欠你们的!”
“你们蠢,被人骗了,就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
我指着瘫在沙发上,一脸事不关己的李伟。
“你!二十四岁的人了,手脚健全,不想着怎么靠自己努力去挣钱买房,却想着算计你姐夫的家产!你还有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
李伟被我骂得满脸通红,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凭什么骂我?我姐嫁给你,你的东西就是我姐的!我姐的东西就是我的!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
我气得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对新泰,或者说,对他们这一家人的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印象:根深蒂固的“扶弟魔”思想。
在他们眼里,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但同时,女儿又是娘家的摇钱树。
女儿嫁得好,不是为了女儿幸福,而是为了能更好地帮扶儿子。
他们把女儿当成一件商品,一件可以用来交换资源的工具。
而我,就是那个被他们选中的,倒霉的“冤大头”。
“李娟!”我猛地转向我的妻子,那个从头到尾都躲在父母身后,不敢说话的女人。
“你来说!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我多希望,她能站出来,站在我身边,对她的父母和弟弟说一个“不”字。
哪怕只有一个字,我都会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有救。
可是,她没有。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陈阳……那是我亲弟弟啊……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们不帮他,谁帮他啊?”
“我们帮他,还帮得少吗?”我绝望地看着她,“我们的积蓄,都被他败光了!现在,他们要的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根!你也要给吗?”
“可是……可是我妈说,如果弟弟结不成婚,她就不活了……”
“所以,为了让你妈活下去,我就得去死,是吗?”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我爱了五年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曾经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被她原生家庭的毒素,侵蚀得面目全非。
她不再是我的妻子,而是她弟弟的“姐姐”,她父母的“女儿”。
在这个家里,我成了一个外人。
一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外人。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岳父的喘息声,岳母的抽泣声,李伟玩手机时发出的游戏音效,还有李娟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把我勒死。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愤怒、失望、悲哀……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滚,最后,却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茶几前,拿起我的手机和车钥匙。
“好。”
我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着我。
“既然你们觉得这房子应该是李伟的,那我就成全你们。”
岳父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
岳母的哭声也停了。
李伟更是激动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有李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陈阳,你……”
我没有理会她。
我看着岳父,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第一,这套房子,市价大概在一百五十万左右。我可以过户给李伟,但不是赠与,是买卖。”
“你们,需要付给我一百五十万。”
岳父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这是敲诈!”
“敲诈?”我笑了,“爸,我们是文明人,要讲法律。这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我有权进行任何形式的处置。我愿意卖给你们,已经是看在李娟的面子上了。不然,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第二,”我没等他反驳,继续说道,“当初你们要了二十八万八的彩礼,说是给李娟的嫁妆。结果,一分没留,全被李伟拿去败光了。这笔钱,性质上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现在被你们非法侵占。请你们,在一个星期之内,连本带息,还给我们。”
“第三,从结婚到现在,我陆陆续续给李伟转账,总计七万六千三百元。我这里有所有的转账记录。这些钱,算是我们借给他的。也请他在一个星期之内,一并还清。”
我每说一条,岳父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他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你……你这是要跟我们算总账?”
“不是算总账,”我平静地看着他,“是理清关系。”
“我们之间,除了我和李娟的婚姻关系,不存在任何法律上的抚养和赡养义务。我帮你们,是情分。现在,这份情分,被你们亲手作没了。”
“所以,从今往后,我们只讲本分,只讲法律。”
我转向李娟。
“李娟,这些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你们家。我累了。”
“这个家,暂时留给你们住。我出去住几天,你们也好好想一想。”
“想清楚了,是继续跟我过日子,还是跟着你的家人,把我们这个小家拆了,去填他们那个无底洞。”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开门,离开。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岳父气急败坏的咆哮,岳母尖锐的哭骂,还有李娟那一声绝望的“陈阳”。
我没有回头。
沈阳的夜风,很冷。
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洗了个热水澡,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五年的感情,真的要就此结束了吗?
我不甘心。
可一想到李娟那张梨花带雨却又无比坚定的脸,我又觉得无比疲惫。
哀莫大于心死。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找了一个律师朋友。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他听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你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不能心软。”
他帮我分析了情况,起草了一份协议。
如果李娟选择离婚,我们将如何分割财产。
如果她选择继续过下去,她的家人必须签署一份协议,保证不再以任何理由向我们索取财物,并归还之前的所有欠款。
拿着那份冰冷的协议,我的手在颤抖。
我从来没想过,我和李娟会走到这一步。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她会为我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等我下班。
我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整夜守在她床边。
我们一起规划过未来,想过要生一个可爱的宝宝,想过等我们老了,就回沈阳的乡下,种一片菜园。
那些美好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在酒店住了三天。
三天里,李娟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微信。
倒是岳母,每天给我打几十个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无非是那些哭诉、咒骂、道德绑架的话。
我已经听腻了。
第四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李娟的表姐打来的。
她是我和李娟婚礼的伴娘,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陈阳,我是娟子她表姐。你和娟子的事,我听说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我姨和我姨夫,就是那样的人,重男轻女,一辈子都为了她那个宝贝儿子活。娟子从小就活得压抑,她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
“我知道。可是,她现在已经嫁人了,她有自己的家庭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二十多年的思想钢印,不是说改就能改的。陈阳,你再给她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别轻易就放弃了。”
挂了电话,我沉默了很久。
我真的要放弃吗?
我爱李娟。
这一点,我无法否认。
可这份爱,已经被她的家人,消磨得所剩无几。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去跟她那个无底洞一样的原生家庭,对抗一辈子。
第五天,我回了家。
推开门,家里异常安静。
岳父岳母和李伟,都不在。
只有李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形消瘦,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和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还是选择了她的家人。
我走过去,拿起那份协议。
在财产分割那一栏,她选择了净身出户。
“这是你的房子,你的钱,都跟你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爸妈和我弟,今天早上的火车,回新泰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陈阳,对不起。”
她哽咽着说:“我斗不过他们。我从小到大,就没赢过。我只要一反抗,我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爸就骂我是白眼狼,不孝女。”
“我弟会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胳tshirt了有钱的男人,就忘了本。”
“我累了。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受这些委屈了。”
“离婚,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那片已经结冰的湖面,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那你呢?”我问她,“你以后怎么办?”
她惨然一笑。
“我能怎么办?回家,听他们的话,找个本地人嫁了,用我的彩礼,给我弟买房,娶媳生子。这就是我的命。”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和认命。
我突然明白了。
她不是不爱我,她是爱得太无力。
她不是不想反抗,她是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她那个家,就像一个巨大的泥潭,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而我,如果强行把她拉出来,可能会连自己也一起陷进去。
可如果放手,她就会被那个泥潭,彻底吞噬。
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又看看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
这个我曾经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
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当着她的面,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
李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陈阳,你……”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
“李娟,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第一,从今天起,断绝和你娘家一切不必要的经济往来。赡养父母,是我们的义务,但必须有个限度。每个月,我们可以给他们寄固定的生活费,但除此之外,一分钱都不会再多给。”
“第二,你弟弟李伟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他是个成年人了,他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负责。买房、结婚,那是他的事,跟我们无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学会拒绝。当他们再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第一个站出来,说‘不’。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需要我们两个人共同守护。我一个人,扛不住。”
李娟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带着一丝希望和光芒。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我试试。”
我知道,这很难。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原生家庭带给她的烙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抹去的。
未来的路,会很难走。
我们可能会面临她家人的再次骚扰,可能会有无数次的争吵和眼泪。
但看着她点头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或许,还值得再试一次。
为了我们曾经的五年,也为了她眼中那重新燃起的,微弱的火苗。
那天晚上,李娟给我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东北菜。
锅包肉,地三鲜,小鸡炖蘑菇。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饭后,她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里面是她所有的金银首饰。
“这些,是我结婚时,我妈给我的。你拿去,看看能卖多少钱。先把欠朋友的钱还上。”
我看着那些首饰,心里一暖。
“不用,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不,”她很坚持,“这是我们家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我没再拒绝。
我知道,这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虽然很小,但意义重大。
接下来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岳父岳母那边,再也没有打来电话。
我猜,他们可能也被我那天的阵仗吓到了,需要时间缓一缓。
我和李娟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逛超市,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客气,少了一些曾经的肆无忌惮。
我知道,那道裂痕,还在。
需要时间,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去慢慢修复。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岳父的电话。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理直气壮,而是带着一丝疲惫和恳求。
“陈阳啊,你和小娟,有时间回来一趟吧。”
“怎么了,爸?”
“小伟他……他跟那个女的,吹了。”
我心里并不意外。
“女方家里,嫌我们家拿不出房子,死活不同意。小伟跟人家闹,还动了手,被派出所拘留了几天。”
“出来之后,就整天在家里喝酒,耍酒疯,说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害了他一辈子。”
“我和你妈,实在拿他没办法了。你们回来,劝劝他吧。”
我听着电话那头,岳父苍老的声音,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看了看身边的李娟,她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脸色有些发白。
我握住她的手,对着电话说:
“爸,我们工作忙,回不去。”
“至于小伟的事,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应该自己承担后果。”
“你们也别太操心了,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或许就好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挂断电话的忙音。
李娟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我是不是很冷血?”
我摇了摇头,把她搂进怀里。
“不,你只是在学着保护自己,保护我们这个家。”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战斗力”。
又过了一个月,一个周末的早上,我家的门铃,被急促地按响了。
我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风尘仆仆的岳母。
她比上次来,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
一看到我,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陈阳!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小伟吧!”
我大吃一惊,赶紧去扶她。
“妈,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李娟也闻声跑了出来,看到她妈跪在地上,也吓坏了。
“妈!你干嘛啊!”
岳母死死地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小伟他……他被人骗了!”
“他说要跟朋友去南方做大生意,能挣大钱。把家里的积蓄,还有跟亲戚借的十几万,全都投进去了!”
“结果,人跑了!钱也没了!现在,天天有人上门要债!再不还钱,他们就要打断小伟的腿啊!”
“陈阳,妈知道以前是妈不对,是妈鬼迷心窍了。妈给你磕头了!你救救小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她一边说,一边真的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我和李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扶到沙发上。
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李娟的心,又软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哀求。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我看着岳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妈,他被骗了多少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十多万……”
“报警了吗?”
“报了……可是警察说,这种事,很难追回来……”
“那现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高利贷,利滚利,已经快三十万了……”
三十万。
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看着李娟,问她:“你的意思呢?”
李娟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
“陈阳,我们报警。让警察去处理高利贷的事情。”
“至于欠亲戚的钱,我们可以先帮忙垫上。但是,必须让李伟写下欠条,以后让他自己打工,慢慢还给我们。”
“这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番话。
岳母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娟子……你……”
“妈,”李娟打断了她,“我已经嫁人了,我有我自己的家。我可以帮我弟,但我不能毁了我自己的家去帮他。”
“他犯下的错,必须由他自己来承担。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他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拉他一把。但未来的路,必须他自己走。”
岳母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我开口道:“妈,我同意李娟的决定。这也是我的底线。”
“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给你订票,你先回去。钱,我们会想办法。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岳母看着我,又看看李娟,最后,颓然地瘫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她心里是不甘的。
在她看来,我这个女婿,就应该无条件地为她儿子的一切买单。
但她也知道,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了。
送走岳母后,我和李娟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良久,我开口道:“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刚把欠朋友的钱还上,手头并没有多少积蓄。
李娟看着我,说:“我们把车卖了吧。”
那辆车,是我工作第一年买的,陪了我快十年了。
我摇了摇头。
“车不能卖,你上班不方便。”
“我把我的首饰,还有这些年攒的包,都卖了,应该能凑一些。”
“剩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好像消失了。
我们又变回了最初的,那个可以并肩作战,共同面对风雨的伴侣。
处理李伟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我们请了律师,走了法律程序,最终,高利贷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欠亲戚的十几万,我们东拼西凑,也给还上了。
李伟给我们写了一张二十万的欠条,按上了红手印。
据说,他经过这次打击,整个人都变了。
不再眼高手低,开始踏踏实实地跟着村里人出去打工。
每个月,会雷打不动地给我们转来一千块钱。
虽然不多,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我和李娟的感情,也在这场风波中,变得更加坚固。
我们开始重新规划未来,甚至,开始备孕。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可生活,永远比小说更戏剧性。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了岳父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陈阳……你快回来一趟……你妈……你妈她……”
他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爸,你慢慢说,妈怎么了?”
“你妈她……查出来是……是癌症晚期……”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和李娟连夜买了机票,飞回山东。
在医院里,我们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岳母。
短短几个月不见,她已经瘦得脱了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我们,她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热泪。
她拉着李娟的手,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告诉我们,情况很不乐观,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治疗,需要一大笔钱。
而且,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岳父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蹲在医院的走廊里,抱着头,像个无助的孩子。
李伟也守在病床前,眼睛通红,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混小子,如今也变得沉默寡言。
面对死亡,所有的恩怨、算计,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曾经让我无比厌恶的女人,心里,却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虽然贪婪、自私,但她对儿子的爱,却是真的。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操心。
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和李娟,承担起了所有的治疗费用。
我拿出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又跟公司预支了半年的薪水。
李娟也辞掉了工作,全心全意地在医院照顾她妈妈。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疲惫的日子。
白天,我要处理公司的事情。
晚上,我要在医院和李娟轮流守夜。
岳母的病情,一天天在恶化。
她开始拒绝进食,整夜整夜地因为疼痛而无法入睡。
有一天深夜,她把我单独叫到床边。
她拉着我的手,力气小得像一片羽毛。
“陈阳……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妈知道……妈以前做了很多混账事……让你受委"屈了……”
“你是个好孩子……是……是我们老李家……没福气……”
“娟子……娟子她……是个好姑娘……你……你以后……要好好对她……”
“还有……小伟……他……他本质不坏……就是……就是被我们惯坏了……”
“我床头柜里……有个存折……是我……是我攒的养老钱……不多……只有三万块……”
“你拿去……密码是……是小伟的生日……”
“等我走了……别……别告诉他……这是我给他的……就说是……是你们给的……”
“让他……让他以后……好好做人……别……别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完这番话,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看着她,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
我握紧她的手,说:“妈,你放心,我会的。”
三天后,岳母在睡梦中,安详地走了。
葬礼上,李伟哭得像个孩子。
岳父一夜白头。
处理完后事,我和李娟准备返回沈阳。
临走前,岳父把我们叫到一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
打开,是那张二十万的欠条。
他当着我们的面,把欠条撕得粉碎。
“这笔钱,不用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陈阳,以前,是爸不对。爸对不起你。”
“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不拖累你们了。”
我看着他苍老的脸,心里百感交集。
我点了点头。
“爸,你和小伟,也多保重。”
回到沈阳,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我们都变了。
李娟变得更加成熟、独立。
我变得更加宽容、沉稳。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经过了生死的考验,变得坚不可摧。
一年后,李娟怀孕了。
是个男孩。
我们给他取名叫“陈念”。
思念的念。
我希望他,能永远记住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那段去新泰的经历,想起那五个曾经让我无比愤怒和失望的印象。
热情、亲情、面子、现实、扶弟。
它们像五根刺,曾经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刺,似乎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了我人生中,一段深刻的记忆。
它让我明白了,人性是复杂的,家庭是复杂的。
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更多的是,在现实和欲望中,不断挣扎和妥协的,普通人。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保护好自己爱的人,然后,勇敢地走下去。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风平浪静,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开始崭新生活的时候,一封来自山东新泰的信,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信是李伟寄来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内容却让我和李娟都愣住了。
信里说,岳父在他母亲去世后,精神就一直恍惚,前不久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挖出了一个铁盒子。
盒子里,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沓泛黄的信纸,还有一本陈旧的日记。
那是我岳母的日记。
日记里,记录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李伟,竟然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是岳母当年在河边捡到的弃婴。
而岳母之所以对他那么好,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不仅仅是因为愧疚,更是因为,李伟的亲生父母,当年留给了她一笔巨款,和一个承诺。
承诺就是,等李伟长大成人,他们会回来,带走李伟,并给予他们家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报酬。
信的最后,李伟写道,他现在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最近村里来了很多陌生人,开着豪车,到处打听他们家的事情。
他很害怕。
我放下信,和李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我有一种预感。
我们刚刚恢复平静的生活,恐怕,又要再起波澜了。
那个关于李伟身世的秘密,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引爆。
而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又会是什么呢?
来源:河边安静写生的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