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早春时节，太皇河畔的燕子纷纷落进王世昌家宅邸的飞檐下。月娘特意选了西花厅待客，这里能望见后花园新开的姚黄魏紫，檀木桌上摆着汝窑茶具，鎏金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腾。

早春时节，太皇河畔的燕子纷纷落进王世昌家宅邸的飞檐下。月娘特意选了西花厅待客，这里能望见后花园新开的姚黄魏紫，檀木桌上摆着汝窑茶具，鎏金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腾。

"姐妹们可算来了！"月娘起身相迎时，发间金步摇微微颤动。她今日穿着银红缎对襟袄，衬得手腕上翡翠镯子越发碧绿。她目光扫过跟在最后的刘芸，那刚纳的小妾立刻垂首退到屏风后待命。

陈周氏刚落座就闻到桂花糖蒸栗粉糕的甜香，笑着打趣："到底是王夫人会调理人，听说前日又添了位如花似玉的妹妹？"她今日仍穿着半旧的青缎衣裙，发髻间只插着陈之信当年送的桃木簪。

月娘用帕子掩着嘴笑："我们当家的常说'不孝有三'，我自然要替王家开枝散叶！"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瓷器轻碰声，刘芸端着描金茶盘出来添水。小娘子手腕上隐约可见青紫，斟茶时指尖发抖，一盏君山银针泼出半盏在柳氏裙裾上。

"笨手笨脚的东西！"月娘突然沉了脸，翡翠镯子叩在桌沿当当作响，"还不滚去取冰帕子来！"转脸又换上温婉笑意："让柳妹妹见笑了，新来的丫头总是不懂事！"

柳氏盯着裙上茶渍，水绿杭绸料子晕开深色痕迹。她忽然握住刘芸发抖的手，触到掌心厚茧时眉心一跳："我瞧着这茶盏滚烫，妹妹的手..."话未说完就被月娘打断："做妾的哪有什么金贵身子？当年我祖母房里的姨娘，三九寒天还要在井边洗衣呢！"

陈周氏捏着糕饼的手顿了顿，忽然说起旧事："那年我和当家的去苏州贩布，路上遇着劫道的，回来时他肩上带着刀伤。我日夜守着熬药，他攥着我的手说'这辈子有你就够了'！"她腕间的银镯子滑落半截，露出道浅褐色疤痕，"这是替他挡棍子留下的！"

花厅里忽然安静下来，穿堂风掠过月娘鬓边碎发。祝小芝始终端坐着像尊白玉观音，此刻才轻声道："《女则》有云，妇人以柔顺为德，陈夫人伉俪情深固然难得，可咱们这样人家，总要想着开枝散叶！"她腕上缠着白玉菩提，说话时数珠在指尖轻转，这是丘家老夫人传下来的。

"开枝散叶？"柳氏忽然冷笑，腰间佩着的羊脂玉禁步跟着晃动，"我家李先生在县学讲《孟子》，说'食色性也'，可没说让女子把夫君往别人榻上送！"她今日穿着新裁的水绿长衫，到像个女秀才，"前日去太河寺进香，见着个投缳的妾室，说是主母赏的堕胎药太猛..."

"柳妹妹！"月娘突然提高声音，指甲在青瓷盏上刮出尖响，"大好日子说这些晦气话做什么？"她转头朝外间喊："刘芸！死哪去了？还不快给各位夫人换盏！"

祝小芝忽然起身按住月娘的手，腕间菩提子凉沁沁地贴着肌肤："姐姐莫动气，柳妹妹心直口快惯了！"她今日穿着蜜合色织金马面裙，行动时裙摆纹丝不乱，"上个月我们庄子收成，多亏王老爷帮忙周转粮车，正要谢姐姐呢！"

陈周氏见状忙打圆场："说起庄子，前日掌柜的从松江带回几匹软烟罗，改日请妹妹们来挑花样！"她转头朝外张望："刘姑娘取个帕子怎的这样久？"

话音未落，刘芸捧着铜盆跌跌撞撞进来。月娘瞥见她发间落着柳絮，指甲突然戳向少女额头："下作胚子！让你取个东西也磨蹭！"血珠瞬间渗出来，落在月娘杏色裙裾上，晕开点点红梅。

"够了！"柳氏霍然起身，禁步玉佩叮当乱响，她忽然抓起刘芸的手掀开衣袖，满座皆惊，那细白胳膊上交错着藤条印子，新伤叠旧伤。

月娘脸色煞白，金步摇乱颤："柳妹妹！你...你竟敢..."

"我竟敢什么？"柳氏眼里燃着火，"《列女传》里可没教人凌虐妾室！上个月你借着祈福把刘芸关在祠堂三天，当我不知道？"

祝小芝数珠越转越快，突然轻咳一声："柳姐姐，刘姑娘既进了王家门，便是王家家事！"她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就像我们丘家，前日世裕犯错，老爷让他跪了半日佛堂，谁又能说什么？"

陈周氏忽然轻笑："要说还是我们布庄清净，掌柜的天天念叨'有那纳妾的钱不如多进两船布'。"她腕间银镯碰到铜盆，叮的一声清响，"昨儿他还说，等太皇河汛期过了，又要搬回田庄的草堂去了！"

日影西斜时，花厅里的沉水香早已燃尽。月娘借口头痛先回了房，刘芸收拾茶具时，柳氏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青瓷瓶。祝小芝站在廊下看丫鬟们收帘子，忽然听见陈周氏在身后说："要救刘芸，还得少夫人拿个主意！"

来源：五官小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