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姑姑又在跟野草较劲了！"小侄子蹲在屋檐下啃西瓜，看着我妈弯腰割草的背影。老院墙角的蒲公英随风飘散，沾在她灰白头发上，像撒了把星星。

开篇：荒院里的秘密

"姑姑又在跟野草较劲了！"小侄子蹲在屋檐下啃西瓜，看着我妈弯腰割草的背影。老院墙角的蒲公英随风飘散，沾在她灰白头发上，像撒了把星星。

我捡起生锈的镰刀要帮忙，我妈突然直起腰："别碰你舅公的农具！"她掏出钥匙串，挂着褪色的红绳结——那是三十年前舅舅给她拴钥匙的毛线。

1.红薯窖里的童年

1982年的冬天特别冷，九岁的我妈缩在红薯窖里写作业。窖口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声，十六岁的舅舅倒吊着递进来个搪瓷缸："英子，喝口热的！"

缸里飘着三颗红枣，是舅舅在工地扛水泥时捡的。那年舅舅退学打工，每天摸黑走五里地去砖厂。有天他揣着五毛钱冰棍跑回家，冰棍化成糖水了，玻璃纸还粘在裤兜上。

"哥，你咋不吃？"

"路上摔跟头弄脏了。"我妈后来在舅舅日记本里发现真相——他舍不得吃，又怕妹妹不肯要。

2.麦田里的学费

1990年收麦季，我妈举着录取通知书在田埂上哭。舅舅抡起镰刀划出条分界线："这块麦子归你学费！"他把最好的两分地麦穗单独扎捆，赶着借来的驴车去粮站。

粮站会计叼着烟笑："碎麦穗按三等粮收。"舅舅把麦穗捧到太阳底下："您仔细瞅瞅，这麦粒鼓得能蹦出来！"他蹲在粮站门口守了三天，终于等到粮价涨了二分钱。

那年我妈的蓝色帆布书包里，总夹着麦秸秆编的蝴蝶。每次要放弃时，她就摸摸麦秸秆的纹路。

3.水泥袋里的春天

舅舅结婚那年，从工地扛回二十个水泥袋。他把袋子洗得发白，给我妈缝成蚊帐："大学生要有体面物件。"蚊帐洗了又洗，渐渐透出水泥的浅灰色，倒像笼着层月光。

舅妈带来的小表姐躲在蚊帐里哭，我妈搂着她讲题："你爸往钢筋里掺稻草省饭钱，咱们得对得起那些稻草。"表姐后来考到东北农大，论文写的就是《混凝土中的生命奇迹》。

4.最后的秋收

2019年霜降，七十岁的舅舅非要下地收花生。他跪在田里摸索："英子，你瞅这花生仁多瓷实。"枯叶沾满他化疗后稀疏的头发，像落了一地银杏叶。

临终前他攥着把花生塞给我妈："院东头第三陇..."那里埋着他每年偷留的种籽，怕哪年收成不好耽误妹妹念书。如今那些花生在水泥缝里发了芽，沿着墙根长成弯弯曲曲的绿线。

5.泥土

今年清明，我妈把老屋门板拆下来晒。虫蛀的木缝里簌簌掉出碎纸片——是舅舅记的种地账："7月18日赊化肥五斤，9月3日卖红薯还清。"

她突然抓起把土装进月饼盒："给你表弟寄去，这是你舅公的'骨灰'。"我们这才懂她为什么总翻地——每一锹土里都掺着舅舅的汗珠子，犁耙梳过土地，就像给兄长理头发。

邻居王婶扒着墙头笑："这破院子能种出金疙瘩？"我妈晃了晃装满野草的竹篮："能煮锅去火的凉茶呢。"篮底躺着几个干瘪的野山枣，和当年舅舅裤兜里粘糖的枣核一模一样。

​结尾：不会荒芜的故乡

上个月暴雨冲垮了老院墙，我妈翻出舅舅的旧蓑衣盖在缺口。蓑衣上的棕树皮早已腐烂，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水泥袋——正是当年给她缝蚊帐剩下的料子。

我蹲在墙角移栽蒲公英时，听见泥土里有细碎的爆裂声。来年春天，这里会长出舅舅种的最后一季花生，还是三十年前逃过霜冻的麦种？或许都不重要，只要锄头还沾着这儿的土，故乡就永远不会被野草吞没。

来源：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