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亲手将我送进醉月楼的季映明却疯狂的攥着我的肩,崩溃地问我从前的江揽月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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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醉月楼出来后,我变的温顺乖巧。
跪在地上为公婆洗脚,毫无怨言为夫君纳妾。
再也不提和离,不狂言人人平等。
亲手将我送进醉月楼的季映明却疯狂的攥着我的肩,崩溃地问我从前的江揽月去哪里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从前?从前的江揽月,我也忘记是什么样了”。
【1】
嫁进候府的第五年,季映明终于没了耐心。
他默认了父母的意思,准备纳妾为候府开枝散叶。
我牵着女儿堵在门口,平静道,“若你要纳妾,我便与你和离带着婉婉离开”。
季映明怒了,他挥手将我推翻在地,全然不复往日模样,
“江揽月,你还要怎样!京中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为了你我这么多年从未纳妾,如今都过去五年了,我就想要一个儿子有什么错!
婉婉在一边吓得大哭,我艰难地爬起身抱住她,准备带她离开。
季映明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性子骄纵,明日我让人送你去醉月楼好好改改你的脾性”。
去了他口中的醉月楼我才知道,这就是个为青楼培养花魁的地方。
我站在门口直冒冷汗,看着一群娇艳少女学习魅术,不敢相信季映明竟然送我来这种地方。
身后的人推了我一把,“看什么看,快点走”。
我强撑着看向他,“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快带我出去!”
老鸨讥讽道,“我管你是谁,来了这就得乖乖听话,小侯爷可是特意吩咐过,务必让我们好好调教你...”
我两眼发黑,虽说我母族破落,可我到底还是侯府夫人,他怎么敢,怎么敢...
他们将我关在一个没有窗的屋子,整日抄女德女戒,抄不够不仅没有饭吃,还要被迫被鞭打脚心。
他们不敢伤我的脸,不敢留下疤,只能用旁的方子来折磨我。
一开始我还有力气反抗,可后来,我麻木地跟随他们念,
“嫁夫从夫,夫死随子,子亡守孝...”
刑法室我来了无数次,谁人都能对我非打即骂。
我开始变得迟钝,如一株凋零的花。
到最后,我已然见不得光亮,匍匐在地像条狗一般进食。
...
没人知道,我是个穿越女。
在原主还未降世时,我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降生那日,婴儿的生理反应令我止不住地嚎哭。
爹爹抱着尚在襁褓里的我,笑地异常开怀。
他说,江家三代无女,我的出现,令整个家族染上了喜气。
他给我取名揽月,寓意此间唯一,尊贵无比。
在我未成婚之前,我的确过得很好。
出身书香门第,权贵世家,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受尽宠爱。
虽然来到这个封建时代,可我到底是现代人的里子,骨子里充满对封建思想的不满。
刚学会说话时,我对娘亲说妇女解放,女人也能撑起一片天,阿娘惊恐地捂住我的嘴,问我哪里学来这些有违祖论的东西。
刚有力气握笔时,我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人人平等四个字。
爹爹蹲下身抱着我,认真地对我讲,这世间生来三六九等,尊卑有序,以后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其实除了不被理解以外,我的生活还是很开心的。
爹爹娘亲将我保护得很好,家中的兄弟也很让着我,长大后,我愈发叛逆,四四方方的院墙控不住我,我整日扮成男子出门游玩,看东街杂耍,赏西街美人。
原以为我能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直到我遇见季映明。
那时我正在一家商户面前跟小贩争论,我用了现代数学解了他的关卡,他赤红着脸打算耍赖,周遭围了很多人,我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说好谁解了这题,这玉簪便归谁”。
小贩梗着脖子,“你...你使妖法!”
我展颜一笑,“大哥,虽说还未建国,可这太平年间哪来的妖怪”。
此时,季映明从人群走出来,“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我们都看到了,的确是这位公子聪慧过人,你也万万抵赖不得”。
此话一出,人群开始起哄,小贩扛不住压力,将这玉簪给了我。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我和季映明相识一笑,从此结为了朋友。
他的出现对我来说像一束光。
他不向旁人那般说我大逆不道,我也什么都愿意和他讲。
我跟他讲另一个世界,讲反帝反封建,讲人民当家做主,讲社会主义,讲工业革命,讲科技改变生活,我还和他讲人人平等,一夫一妻,农民翻身当主人......
他垂着眼眸静静的听,并没有反驳,反而夸我有趣。
陷阱就是在此刻布下的。
他一眼便看出宽大的男袍下是个女子,说我不似那些大家小姐般沉闷,就像异世仙子耀眼夺目。
说来惭愧,两世我也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心智不熟的我,很快便沦陷了。
他幽默风趣,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理解我的人。
我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幻想里,全然忘了他的根在这里,享受着封建王朝带给他的优越生活,他怎会真心认同我。
他是候府嫡长子,来日注定要承爵。
我一个闺阁女子整日与外男厮混在一处,我并无觉得不妥,可旁人不会这么觉得。
爹娘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让我跪在祠堂好好思过,以后再也不许出门。
我被迫跪在一众牌位面前,很想问问江家先祖,我究竟有什么错。
爹娘很宠我,这次却是动了真格。
他们说,女子名声最为要紧,还未出嫁就坏了名声,会令整个家族蒙羞。
送来的食物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他们也无半分妥协。
我在这空旷的屋里跪了整整三日,第三日深夜,季映明突然来了。
他穿着夜行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好看的眉眼。
他扶起几乎昏倒在地的我,神色间是藏不住的担忧,“揽月,你怎么样”。
我强撑着对他笑,“没事,就是饿过头了”。
他连忙掏出点心和水壶,我再也顾不上别的抓起来狼吞虎咽。
久旱逢甘雨,这顿饭格外好吃。
对季映明也是如此。
只身来到异世的孤独在遇见他后烟消云散,哪怕知道前方或许是满目荆棘,我也义无反顾地向前走。
此时的季映明,也是真的心疼我。
他替我擦去唇角的残渣,认真地对我说,“你放心,我一定说服父亲来江家下聘,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他说他会尊重我,爱护我,一辈子不纳妾,此生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那时的我真蠢呀,男人随随便便的一句誓言,我就放在了心尖。
...
次日清晨,爹娘将我带出祠堂。
我昏昏沉沉睡到第二日下午,一睁眼就看到二老面色复杂的看着我。
季映明来下聘,聘礼都抬到了院子里,其实我与季映明门当户对,倒也算是门好婚事。。
可爹娘不放心,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拍着胸脯称季映明是最懂我的人,女儿此生非他不嫁。
出嫁的前一天,爹爹语重心长道,“嫁了人,就不像姑娘家了,收收你的小性子,凡是多留个心眼,爹娘不能护你一辈子,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抱着他的胳膊朝他撒娇,“爹爹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
他呵呵地笑着,宠溺地摸着我的头。
【2】
我穿上婚服,坐上喜轿,满怀期待迎接我曾以为的新生。
刚嫁过去的前两年,季映明对我很好,好到有些不像话。
他免了我的早起请安,顶住公婆催生的压力,每次下朝都会带我爱吃的羊奶包回府。
久而久之,季映明也传出了宠妻的名声,京城的世家夫人都羡慕我寻了个好夫婿。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公婆愈发看我不顺眼,说我不守妇道,哪有让夫君给自己端洗脚水的道理。
在这个时代,我自知说不过他们,季映明将我挡在身后铮铮有词,“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公婆气红了脸,却也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我就有了身孕,季映明更是亲力亲为生怕有什么闪失。
我看着他忙来忙去,心下一暖,擦拭他额间的汗,季映明望着我,似有万千珍重。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季映明袭爵的事也近在眼前,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突然传来一个噩耗。
我的爹爹被查出与逆贼有来往,陛下将整个江家流放至苦寒之地。
我喃喃摇头,爹爹一向清廉公正,怎会与逆贼有来往,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拖着大肚子想要回家,却被季映明拦住,红着眼睛道,“揽月,岳父的事已然板上钉钉,谁也改变不了,你因为出嫁躲过一切,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你也要为季家还有你腹中的孩子着想...”
我无力的跌坐在地,双眼无神。
虽说我是穿越至此,可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没有见到爹娘最后一面,因为季家怕落下口舌,将我囚禁在屋内,不得踏出半步。
我终日郁郁寡欢,熬到了生产那日。
因孕期思虑过度,生产很不顺利,出了很多血。
季映明嘶吼着说保大,迷迷糊糊间,我终于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声音很嘹亮,我用最后一丝力气看了她一眼,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季映明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坐在我床边,“醒啦,是个女儿”
虽然他没说,但是还是能感觉出来他有些失望。
是了,整个候府都希望我这一胎是个儿子。
因为我生产时伤了身子,大夫说我以后想在怀孕怕是有些难。
季映明安慰我,说我们还年轻,好好养身子不怕没孩子。
我忽然轻声问他,“若是我以后再也生不了了怎么办”。
他愣了愣,只是替我掖好被角,“别想太多,宫中名医甚多,一定能怀上的”。
我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似乎猜到了他的答案。
公婆得知我有可能再也无法生育后,彻底甩了脸色。
老侯爷甚至当着我的面,告诉我若是季映明不纳妾,这候府绝不可能交到他手里。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其实我挺理解老侯爷的。
爹爹当初也是因为娘亲迟迟未生育,纳了两房妾室,我曾偷偷问过娘亲,爹爹纳妾为什么不生气。
娘亲很疑惑,“生气?为何要生气,她们生的孩子还不是只能喊我娘,再说了,这天下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却也说不出什么。
季映明没忍住反驳老侯爷,“她刚生完孩子,别说这些...”。
老侯爷生气的瞪他一眼,似是在恨铁不成钢,甩袖离去。
人走后,他连忙俯下身安抚我,“别怕,我答应过你不会纳妾的”。
我轻轻点头,却预感到有些东西我越来越抓不住了。
【3】
我的女儿婉婉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小小的眉宇间像我也像季映明。
四年过去,我的肚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公婆急红了眼,甚至堂而皇之的往季映明书房塞女人。
夜晚,季映明回房后,刚想坐下来喝口茶,我抱着女儿坐在床边,冷冷开口,
“还回来干吗,美娇娘不是在给你暖床”。
季映明一愣,疲惫开口,“你别闹了,我今天忙了一天”
我气极反笑,“我闹?你怎么不去问问你那好父亲”。
他默不作声,沉声道,“父亲也是为我好”。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
是啊,在所有人看来,错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我忍下眼眶的酸涩,哑声道,“那你曾经答应过我的呢?”
他坐在烛火边,一动不动。
“近来公务繁重,父亲和陛下都对我寄予厚望,若是我早日接管候府,仕途必能上一层楼...”
...
我望着跳跃的烛光,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成婚五年,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如今的季映明早已不是那个深夜给我送点心的毛头小子,他开始权衡利弊,更多的考虑自己。
我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你走吧,我想冷静一下”。
他真的离开了。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我早该明白的,情爱本就是过往云烟,而我却自欺欺人这么多年。
我再也控制不住无声的流泪,女儿连忙给我擦拭,懵懂道,“娘亲,你怎么了”。
“娘亲没事”
我抱住小小的她,忽然生出一股力量。
我该为女儿做打算了。
【4】
候府张灯结彩,下人说,小侯爷要迎新人进门了。
而我是最后一个得知此消息的。
我自以为我想开了,可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牵起女儿将季映明堵在门口,他看见我,神色有些尴尬。
“若你要纳妾,我便与你和离带着婉婉离开”。
一听见和离二字,他突然爆发,挥手将我推翻在地,全然不复往日模样,
“江揽月,你还要怎样!京中谁人不是三妻四妾,为了你我这么多年从未纳妾,如今都过去五年了,我就想要一个儿子有什么错!
婉婉在一边吓得大哭,我艰难的爬起身抱住她,准备带她离开。
季映明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性子骄纵,父亲说让我送你去醉月楼好好改改你的脾性”。
我竟不知,京城还有醉月楼这种地方。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整整半年,摧毁了我所有的骄傲和意志。
下人扶我出门,太久没见光亮我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了一下。
季映明站在马车前,见到我的那一刻一脸欣喜。
他小跑过来打算扶我,我却像触电一般躲开,怯懦道,“夫...夫君,这...不合规矩”。
他微微一滞,擦了擦手赔笑道,“也罢,我们回家”。
回家?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家。
我木楞的跟随他上了马车,乖巧的坐在一旁,尽量不发出一点呼吸声。
他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却没有细究,反而有些紧张地问我,“张姨娘已经入府了,接她回来只是为了给父亲一个交代,我始终只心悦你一人,你放心,你还是候府的少夫人,这点无人能改变...”。
我嗯了一声,发丝垂到耳旁,“多谢夫君”。
马车摇摇晃晃回到府邸,季映明想陪我一起回房休息,我红着脸拒绝,“一路舟车疲倦,怕服侍不好夫君,夫君还是回...张姨娘处休息吧...”。
他有些意外我会这么说,审视了我很久,久到我额间冒出细汗,他才终于离开。
我长舒一口气,换了身衣服连忙见公婆。
我端了盆水亲自跪在地上伺候婆婆洗漱,
“往日都是儿媳的不是,害的二老劳心费神那么久,请责罚”。
老侯爷很满意我如今的模样,连连称赞。
第二日一早,张姨娘挺着大肚子来向我问安,我看了眼她的肚子,已然是快要临盆的模样。
可她才入府半年。
原来是快要藏不住了才着急接回来。
在醉月楼的每个夜晚,我都期盼着季映明来看我一次,将我带出这吃人的后院。
可是一次都没有。
我被老鸨拿针扎时,他正搂着新人,期盼她腹中的孩子。
我被压在地上吃狗食时,他正翻阅书籍,想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
整整半年。
...
她神色傲慢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你就是候府少夫人?”
我没出声,她便倒了杯茶递到我面前,“夫人,喝茶吧”。
我刚想接过来,就听见季映明的脚步声,眼前的张姨娘反应更是迅速将茶水倒在了手上,娇呼出声。
一看到季映明,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呜呜呜,侯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妾身一大早来给夫人敬茶,她却泼我,伤着了腹中的小公子可如何是好”。
季映明抬手去摸她的肚子,我却下意识的护住脑袋,浑身颤抖,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不要脱我衣服...我背,我背...”
我趴在地上,捂着脑袋背诵起女德经。
季映明震惊不已,扶起大汗淋漓的我,试图直视我的眼睛,
“谁打你了?你告诉我!”
可我什么也说不了,只能捂着耳朵重复说不要打我。
他神情有些奔溃,“她们打你了?”
我抖着身子一个劲的摇头
张姨娘也被吓坏了,呆愣了片刻想要上前,“小侯爷....这....”
季映明猩红着眼睛嘶吼,“滚!”
我也忘了这次我是怎么缓过来的。
恢复意识时,我觉得很冷,不由得缩紧了身子。
身旁的季映明察觉后,又将我搂紧了一些,靠在我背上自语,“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我一动不动,像被抽走了灵魂。
第二日一早,季映明离开了
听说,他对老侯爷发了很大的火。
我慌忙找到季映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夫君莫要为了我与老侯爷伤了情意...”。
他连忙拉住磕破头的我,将我拥进怀中,一下一下安抚着我,“揽月,别怕,太医说你这是心病,我会治好你的”。
我靠在他怀里抽噎,他心疼地抱紧我,止不住地叹息。
【5】
季映明发现,只要提起女儿,我的情绪便会好很多。
他从奶娘处接回婉婉,亲手送到我怀里。
我蹲在身仔细查看她的小脸,泪水夺眶而出,“瘦了,瘦了…”。
他季映明神情动容,将我和女儿拥进怀里,“以后再也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我忍住恶心顺从地靠着他。
过了半月,到了张姨娘临盆之日。
我带着婉婉在屋内读话本,下人来报说张姨娘生了个小公子。
我没有任何波动,起身打算给她熬一碗鸡汤。
这夜,季映明没有来我房中,也省了我强装笑意与他相处。
过了几日,他自知有愧,主动与我亲近。
“张姨娘的事......是个意外,都怪我那日喝了酒,误把她当做了你,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父亲也想有个孙子......”
“揽月,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仍是乖巧的坐在一旁,“都听夫君的”。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很久,良久说了一句,“睡吧”
他的呼吸愈发平稳,可我却怎么也睡不着,坐在桌前望着远方的夜色。
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
从醉月楼回来后,我变得乖巧听话,百依百顺。
不再每天想着法子出门,不再开怀肆意。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我都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
久而久之,季映明也倦了,开始整日喝酒,夜不归宿。
老侯爷心痛无比,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嫡子,如今却颓废无比,毫无生气。
他愤怒地找到我,质问我使了什么绊子让他儿子变成这样。
我抖得像筛子,摇摇欲坠地说自己知道错了,求绕我一命。
老侯爷呼吸一滞,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疯子!你现在就是个疯女人”。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我是疯子,我如今的模样,不就是他们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吗?
为了让老侯爷不再生气,也为了让季映明快点好起来,我搜集了众多貌美女子画像,来到书房让季映明过目。
书房弥漫着酒气,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
季映明看到我很开心,一把将我扯了过去,指着屏风上的女人一脸笑意,“揽月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屏风上的女子一袭红衣,骑着烈马身姿挺拔,明又耀眼。
正是出嫁那天,季映明找的画师为我画的相。
他满嘴酒气,“揽月,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肆意的女子,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个女子若是我的,那该多好…”。
“我没想到,我居然真的能拥有你,娶到你的那晚,我兴奋得一整晚没睡…”。
我静静地听着,从袖口掏出一沓画像,小心翼翼呈到他眼前,“夫君,你看看这些”
他看向我手中的画像,下意识道,“这是?”
“妾身自知身子不适,无法侍奉夫君,张姨娘还在坐月子,为了给夫君解忧,妾身特意搜罗了一些清白女子的画像,夫君若有满意的,妾身便上门求亲,也好为候府开枝......”。
我话还没说完,季映明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不敢置信,“你要给我纳妾?!”。
我战战兢兢地想要缩回手,“夫君......”。
他一把将画像扬到空中,零散的纸张从空中飘落,穿过我眼前。
“住口!不要叫我夫君!”
他的脸色变的铁青,胸膛急速起伏,“你之前从不会叫我夫君,不会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更不会给我纳妾!”。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恐惧得快要哭出来。
他攥着我的肩,似要将这些天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从前的江揽月,到底去哪了!”
我无助又痛苦,迷茫的看着他,“从前?从前的江揽月,我也忘记是什么样了”。
他突然放开我,蹲下身痛哭,而我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6】
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连筷子都拿不稳。
公婆骂我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不配当这候府少夫人。
季映明垂头看着碗筷,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一直在想,我真的疯了吗?
除夕夜里,我一把火点燃了床边的帷帐。
一时间,整个候府火光四射,惨叫连天。
而我,站在一片火海中,抱着女儿轻轻的笑。
季映明赶来时,整个院子都烧成了一片灰烬。
他趴在地上,双手在滚烫的黑灰里翻找,企图从一片狼藉里面寻找我和女儿的首。
终于,他双手流着血,捧着新婚那夜他送我的玉佩哭得肝肠寸断,
“揽月,我知道错了,我什么也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错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和婉婉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到的。
第二日清晨,我已然带着她踏上了下江南的船。
婉婉抬起稚嫩的小脸,脆生生道,“娘亲,我们就这么走了,爹爹不会生气吗”。
我摸了摸她的小脸,笑得人畜无害,“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为了今日,我做了这么大一盘棋,多辛苦。
就凭醉月楼那点手段想让我屈服,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为了能彻底离开,我装疯卖傻这么久,毕竟没人会在乎一个疯子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心满意足地摸着沉甸甸的箱子,从候府顺走的这些,足够我们娘俩后半生活命
唯一一个遗憾,就是怎么没想着烧那两个老不死的院子,说不定还能送二老下黄泉。
我越想越气,想我江揽月在侯府受的那些气,恨不得一把火烧光侯府。
婉婉摘下一朵荷花,兴奋地拿来让我看,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我忽然吐出一口浊么
往事就让它回去吧,等待我的未来,还长着呢。
【7】
我带着婉婉远离上京,来到了富庶的江南。
这里依山傍水,人人悠闲自怡,好不快活。
“早就听说江南风景如画,今日一见,果真比我相信中的还美”。
我改名换姓,给爹爹娘亲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我一切安好,待我安稳下来,整理好自己,便去看他们。
信鸽飞走时,我望着远方,好像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江揽月。
我问我自己有没有放下,我没有给出答案。
可我知道,有些人早已被我压在了心底,放不放下,只是时间问题。
我只不过是看错了一个人,走错了一段路,留给我疗伤的日子,还有很多。
此处的人都很热情,我告诉他们我的家乡遭了难,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女儿流落至此。
听闻我的遭遇,他们纷纷表示心疼,有送鸭蛋的,有送衣裳,还有红着脸想给做后爹的......
我一一笑着拒绝,“多谢大家的好意,我有手有脚,不会饿着自己的,你们放心”。
我先是开了家小酒坊,他们都夸我女中豪杰,又过了几年,我用从候府带来的银子开了家酒楼,凭借着丰富的见识,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我渐渐变回了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揽月。
而我赚来的银子,一半都用在了培养江婉婉身上。
我供她读此处最好的私塾,可她回来却告诉我,她再也不想去学堂了。
女儿的学业一直是我来教,可这些年生意越来越忙,有些顾及不过来,只好送去读私塾。
我问她为什么,她带着哭腔说学堂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没人和她玩,连夫子也说女娃不该读书,该好好呆在家里学女工。
我蹲下身擦掉她的眼泪,“他们都在说娘亲是个女人,不该抛头露面开酒楼,可娘亲的酒楼,是不是做的比他们男人都大?”
她点点头,停止了抽泣。
“不管旁人说什么,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对了,娘问你,你喜不喜欢读书?”
“婉婉喜欢”。
我笑着掐了掐她的小脸,“只要婉婉喜欢,那这世上就没有能阻挡你的”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小孩子忘性大,很快便不再悲伤,转身出去玩了。
我却冷了脸,直直前往夫子家。
老头子见到我有些心虚,忙问我怎么来了。
我冷声道,“教书育人乃是夫子职责,可夫子德不配位,口出狂言,我怕您带坏我女儿,从今天起,婉婉再也不会来学堂,还请夫子将我的教书银还给我”。
夫子羞红了脸,指着鼻子骂我倒反天罡。
我示意门外几个大汉进来,老头子一看这架势,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乖乖将钱还给了我。
临走前,我不忘留下一句,“夫子的书既然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那还请早日回炉重造,以免误人子弟”。
老头子险些气晕过去,却也无可奈何,瞪着眼看我潇洒离去。
经此一事,我便亲自花钱开了家私塾,找来靠谱的先生教婉读书。
过了几年,我看着这偌大的学堂只有婉婉一人未免有些可惜,便开始招收学生,并且只收女学生,免费供她们读书。
此举惊动了整个临水县,县长板着脸找到我,说不合规矩。
我赔笑着从屋里端出一盒金银,求大人通融。
此处远离上京,就算是不合规矩又能如何,在这里,银子就是规矩。
县长收下盒子,这才有了笑脸,叫我行事注意莫要太张扬。
我连连称是,婉婉走出来,神情十分不屑,“一帮狗腿子,女子读书怎么就不合规矩了。”
这几年,婉婉抽条了许多,我笑着拍拍她的肩旁,“娘亲要出趟远门,这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管理了,怎么样?”
她有些担忧,“娘要去看姥爷姥姥吗?可我怕我做不好”。
“无事,我会派人手来协助你,这可是很好的锻炼机会,你加油!”。
当然,这偌大的产业我也不可能真的交给一个小孩子,我唤来渡娘来暗中协助她。
渡娘是我三年前在河边所救,跟了我许久,我很是放心。
我再度踏上了远方的道路。
爹娘曾被发往边疆的苦寒之地,马车行径半月有余,终于到了目的地。
爹娘站在村口期盼的望着,一见到他们,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九年,整整九年,我才有机会见他们一面。
他们老了许多,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皱纹,与一旁的村夫毫无区别。
父母对子女的爱总是深沉的,久别阔见,他们的第一句话永远会是,“瘦了,瘦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对外我只能说自己的远方亲戚,来此处看望他们。
“爹,娘,苦了你们了”。
他们抚摸着我的手背,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是我们害了你,若不是当年出了那回事,你怎会落个罪臣之女,在婆家怎会被人欺辱至此,可怜我的女儿,一个人远赴外乡独自拉扯女儿长大,都怪老夫瞎了眼,当初怎么会同意你嫁给那种人......”。
我连忙打断他们,哭笑不得,“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提了”。
此地苦寒无比,用水都需要到五里开外的唯一水井处打水,我实在不忍心爹娘住在这种地方,便期盼的开口,此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多年我一直暗地调查过当年的事,却也查不出什么,好似一切都被人为的隐藏了。
爹爹沉默不语,娘亲开口解释。
哪有什么与逆贼有来往的书信,不过是爹爹与皇帝唱了几句反调,便被扣上忤逆的罪名。
提及此事,爹爹胡子抖了抖,“陛下上了年纪,行事愈发昏庸,听信谗言帮着一群奸臣说话,老夫真是瞎了眼……”
阿娘在一旁补充,“其实若不是老侯爷煽风点火,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听见这个名字,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我真该当初一把火烧了整个候府。
我不敢多呆,留下银钱叫他们照顾好自己,我会想办法接他们出来。
我送了不少礼给当地的看守,临行前,我眼含热泪告别,连夜赶回临水县。
【8】
心中有了目标,我又充满了无限动力。
我开始扩展商业版图,婉婉也一天天长大,出落的愈发优秀,竟能与我匹敌,成了我最大的助力。
我的名声越来越大,短短几年,在江南之内,论财力已无人能与我匹敌。
而我,终于寻回了我自己。
顺和二年,皇帝年事已高,夺嫡之战轰轰烈烈拉开序幕。
一个不起眼的夜晚,一行人来酒楼吃饭。
酒足饭饱后,他们对着在一旁算账的婉婉开起了玩笑,婉翻了个白眼,并不打算理会。
一个白衣男子看上去像是领头之人,轻咳一声,让他们注意言行。
我好奇多看了两眼,正巧对上他的目光。
他举着酒杯与我遥遥相碰,我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风轻云淡。
我叫下人送一壶好酒给他们,接着处理手头事务。
没过多久,下人来报,说那位白衣男子求见我。
不一会,他走了进来。
男人文质彬彬,一股子书卷气,
“见过宋老板”
宋老板是我对外的称呼。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姓魏,字清河”。
魏是国姓,而他,正是当今九皇子,魏真。
我并未着急认出他,反而平静道,“不知魏兄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宋老板果真善于经财之道,魏某还未到这临水县,便听闻先生大名,只是魏某实在没有想到,这幕后之人,竟是位女子”。
我倒了杯茶请他坐下,他也毫不客气,“商人重利,不知宋老板可愿与魏某做笔生意”。
“哦?”
我来了兴趣,
“但闻其详”。
他拿出自己的令牌,示意身份,
“父皇身体抱恙,兄弟们如今都争的头破血流,若宋老板能助我一臂之力,魏某定当回报”。
我静静的喝着茶,开始审视他。
从他刚踏入临水县,我便已经得知了。
九皇子魏真,母族没什么势力,在一众皇子里并不起眼,年纪和资历都偏轻,夺希望更是渺茫。
当然,这都是外界对他的评判。
可我却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浓烈的野心。
我一改往日求稳的个性,豪赌了一回。
我微微一笑,“愿助一臂之力,可殿下能爬到何处,全凭自己,莫要让我失望”。
【9】
我只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事成之后,为江家平反,让爹娘回京养老。
第二,封我为皇商。
我们一拍即合,一言为定。
若他到时反悔,我也丝毫不惧。
我证明的,是我的唯一的不可替代性。
我向魏真投以钱财马匹,用多年来建立的情报网为他传递消息。
而他也很争气,如虎添翼,在一众皇子中渐渐展露头角,他是皇帝最小的儿子,顺利用骨肉亲情打动年迈的老皇帝,终于在老皇帝驾崩前,拿到了即位的诏书。
这诏书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履行了诺言,更是为了栽培自己的势力,亲自为江家平反,接回了远在边关之外的爹娘一行人。
得知消息后,我高兴的一整夜未睡。
明珠蒙尘多年,终于洗净冤屈。
第二日便收到了魏真召我入京封赏的圣旨。
我捧着圣旨愣神,婉婉问我在想什么,我终于回过神,“这次回去,要见到些故人。”
婉婉立马双手叉腰,“娘亲别怕,婉婉已经长大了,那些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我心下一暖,原来那些事,她一直都记得。
......
我穿着朝服踏进大殿,新帝亲封我为皇商。
从此,史书千秋万代将留我一名。
朝臣皆震惊于我的女子身份,却碍于新帝不敢发作。
在无数双目光里,我隐约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目光。
它震惊,小心翼翼,不可置信。
朝会结束后,季映明找到了我。
他老了许多,听闻他后院的姨娘生下儿子却不得扶正,心理扭曲之下给他下了断子绝孙药,令自己的孩子成为季映明唯一的儿子。
可惜这个儿子没过多久就天折了,从此,老侯爷对季映明彻底失望,传位给了一个庶子。
季映明从众星捧月跌落谷底,自是接受不了,在一个雨夜发疯刺死了老侯爷。
这一家人真是热闹。
再次相见,还未开口我便感觉他快要碎掉。
“是你吗?揽月....”。
我一阵嫌恶,没忍住打断他,“停,别这么叫我,依你的职位,你该我一声宋大人。”
他摇摇欲坠,“真的是你,揽月,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
我闭了闭眼,已经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平静道,
“江揽月已经死了,如今我是宋皇商,你可别认错人了。”
他字字凄厉,说当年不该那么做。
我好笑的听着,正巧婉婉也走了出来,小丫头很蛮横,破口大骂,“呸,你当年差点害死我娘亲,如今哪来的脸说自己错了”
他望着女儿愣神,“是婉婉吗,我是爹爹啊!”
我将女儿挡在身后,一字一句平静道
“季映明,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悔改,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往后余生互不打扰吧”。
我不再和他耗时间,搂着婉婉回屋,爹娘正在院子里准备晚膳,我将大门关好,挡住他痛苦的忏悔声。
爹爹给我盛了一碗汤,看向门外连连摇头
“哎,也是个可悲人”。
婉婉立马瞪向他,“姥爷!不许向外人说话!”。
爹爹急忙打圆场,“好好好,快吃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在无人关心门外那条丧家之犬。
番外!
完!
来源:青草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