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头大喇叭开始放豫剧时，李国庆正蹲在菜园子里摘茄子。自打父亲十年前肝癌走了，这五亩薄田就成了娘俩的命根子。露水沾湿的裤脚贴着腿肚子，他想起昨晚母亲举着农药瓶发毒誓的样子，手一抖掐断了茄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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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结婚，我就吊死在村口老槐树上！"张桂花把麻绳摔在儿子面前，枯树皮似的手直哆嗦。堂屋八仙桌上的相册摊开着，第三十六个相亲对象的照片还带着茶渍。

李国庆蹲在门槛上扒拉着碗里的红薯粥，后脖颈被晒得发红："妈，上个月王婶介绍那个带俩娃的寡妇，您非要我给人当现成爹..."

"啪！"搪瓷缸子砸在水泥地上蹦了三蹦，张桂花抄起笤帚就往儿子背上抽："三十八了！村东头老光棍坟头草都两米高了！你是要让我们老李家绝后啊！"

村头大喇叭开始放豫剧时，李国庆正蹲在菜园子里摘茄子。自打父亲十年前肝癌走了，这五亩薄田就成了娘俩的命根子。露水沾湿的裤脚贴着腿肚子，他想起昨晚母亲举着农药瓶发毒誓的样子，手一抖掐断了茄蒂。

"庆子！"瘸腿的三轮车突突声碾碎了清晨的寂静。表姑顶着满头塑料卷发筒探出头："你娘在卫生院挂水呢！说是喝药了！"

李国庆手里的竹篮哐当摔在地上，紫茄子滚进垄沟。他这才看清车斗里躺着条鼓囊囊的化肥袋——正是藏在母亲床底那瓶百草枯。

急诊室消毒水味呛得人发晕。张桂花歪在长椅上打吊瓶，嘴角还沾着白沫，手里却攥着叠红纸："王婆子给寻了个好姑娘，二十八，会持家..."见儿子冲进来，她猛地拔了针头，血珠子溅在相亲简历上。

"你要不答应，我现在就..."话没说完就被李国庆拦腰抱住。三十八岁的汉子红了眼眶："相！我相还不成吗！"

当晚西屋传来剁馅声。张桂花把过年剩的腊肉都剁了，案板震得窗棂哗哗响。李国庆蹲在灶膛前添柴火，火光映着墙上父亲的遗照。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攥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跪在病床前，父亲插着氧气管说"去念"，母亲却把通知书扔进灶坑："你弟在工地摔断腿等着钱救命！"

饺子出锅时飘着诡异的酸味。李国庆咬开面皮，紫黑色的馅料混着刺鼻药味——母亲把碾碎的避孕药拌进了肉馅。

洞房夜的红蜡烛淌着泪。新娘子金凤攥着改嫁带来的五岁男娃，土炕上铺着张桂花连夜赶制的百子千孙被。李国庆蹲在院角抽旱烟，听着屋里孩子哭闹，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在电子厂认识的姑娘。那会母亲举着农药瓶堵在厂门口："敢娶城里狐狸精，我让你爹死不瞑目！"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金凤挺着七个月肚子在院里晾尿布。张桂花捧着香炉往送子观音像前供鸡蛋，突然指着儿媳的肚子尖叫："怎么是尖的？！这胎准又是丫头片子！"

李国庆在猪圈拌饲料的手一抖。这半年他夜夜被母亲逼着"播种"，金凤前头已经流掉两个女胎。上个月赤脚医生说再流产可能出人命，母亲却拍着棺材本说："咱家祖坟冒青烟了，隔壁村神婆算过，这胎肯定是带把的！"

破晓时分，金凤身下的血浸透了棉褥。李国庆踹开神婆家的门时，那老妇人正往黄符上洒香灰："冲撞了胎神，得用黑狗血..."他背起昏迷的媳妇往镇医院跑，身后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金孙啊！"

急救室的红灯亮到晌午。张桂花攥着求来的送子符咒骂："丧门星！克死我孙子！"话音未落，护士抱着襁褓出来："产妇大出血，孩子..."

李国庆一拳砸在墙上，指节渗出血珠。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会被氧气管的嘶鸣声盖住了，现在却异常清晰："逃..."

除夕夜大雪封山。李国庆背着行囊摸黑出村时，老槐树下的身影惊得他浑身冰凉。张桂花裹着寿衣挂在麻绳上，冻硬的脚趾头垂在他眼前晃荡。装着百草枯的农药瓶倒扣在雪地里，瓶身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不孝有三。

来源：趣知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