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李家二小子蹲在灶台边扒拉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得欢实。"娘，今儿晌午咱吃贴饼子？"他往灰堆里啐口唾沫，惊得灶王爷画像抖了三抖。

第一章 秋雾迷踪

老李家二小子蹲在灶台边扒拉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得欢实。"娘，今儿晌午咱吃贴饼子？"他往灰堆里啐口唾沫，惊得灶王爷画像抖了三抖。

"甭惦记吃，先把你爹留下的药篓子挎上。"赵氏倚着门框咳嗽，枯黄手指揪住褪色的蓝布衫，"昨儿刘半仙说，后山老鸹岭新开了株七叶重楼，能治我这肺痨……"

二牛抄起镰刀别在腰间，药篓子里的铜铃铛叮当作响。这铃铛还是他爹当货郎时留下的，红绸子早褪成了粉白色。临出院门，他回头瞅了眼，檐角蜘蛛网兜着晨露，娘的身影在雾气里忽明忽暗。

秋山裹着层薄纱，红枫叶子打着旋儿往人脖领子里钻。二牛踩着露水往深山里走，忽听得树丛簌簌响。"谁？"他攥紧镰刀，后脖颈汗毛倒竖。

"后生，且慢。"

一匹灰狼从雾里钻出来，肚皮耷拉着，后腿沾满泥污。二牛腿肚子转筋，倒退着撞上老槐树："狼……狼奶奶显灵？"

母狼突然人立着拱起前爪，喉间发出老妪般的叹息："别信你娘的话，那药……吃不得。"

二牛"妈呀"一声蹿上树杈，裤腰带勾住枝桠险些摔个倒栽葱。再睁眼时，母狼已化作穿灰布袄的老太，拄着枣木拐杖站在树下，活脱脱村西头王寡妇她娘的模样。

"下来吧，老婆子不吃人。"老太从袖里掏出半块玉米饼，"你娘让你采的重楼，根须是不是泛着金边？"

二牛摸着咕咕叫的肚皮爬下来，老太的饼子还冒着热气，里头夹着去年晒的槐花。他边吃边含糊道："是嘞，刘半仙说那是百年灵芝变的……"

"放屁！"老太突然瞪眼，拐杖把青石凿出个白印，"那是地底下长的尸参，活人吃了要抽魂儿！"

二牛手里的饼子掉在地上，老太已化作青烟消散。树影摇晃间，他恍惚看见娘站在院门口，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面招魂的幡。

第二章 月夜惊魂

后晌的日头毒得能晒化石头，二牛在老林子里转了三圈，愣是没找着那株七叶重楼。铜铃铛突然叮铃铃乱响，惊飞满树乌鸦。他循着铃声扒开灌木丛，眼前景象让他头皮发麻——

七片金边玉叶托着的，哪是什么药材？分明是个白森森的婴儿骷髅头！蛆虫在眼窝里钻动，腐肉上爬满绿头蝇。二牛抄起镰刀要刨根，手腕突然被冰凉的爪子扣住。

"叫你别信你娘！"母狼从岩后转出来，前爪按着个油纸包，"把这个给你娘熬汤喝，三更天别让她出门。"

二牛哆嗦着打开纸包，里头是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晒干的老鼠尾巴。母狼突然凑近他耳朵："你娘枕头底下，是不是压着个红布包？"

这话像根钉子扎进二牛心里。上个月他替娘晒被褥，确实摸出个红布裹着的木牌，刻着"李氏宗祠"四个字，娘当时甩了他一巴掌，说那是她陪嫁的梳妆镜。

"回家拿艾草把门窗封严实。"母狼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尤其当心月圆夜，你娘要是对着月亮梳头……"

二牛狂奔下山时，日头已经西斜。柴门虚掩着，娘蹲在灶前添柴，火光照得她颧骨发红。"咋回来这么晚？"她接过药篓子，里头空荡荡的，"药呢？"

二牛摸出那个油纸包，被娘一把夺过。"哪来的脏东西？"她突然变了脸色，蓝布衫无风自动，"刘半仙说必须用重楼配药，你莫不是被精迷了眼？"

二牛盯着娘突然变长的指甲，喉头发紧："后山……根本没有重楼。"

"啪！"赵氏摔了药罐，瓷片迸在二牛脚背上。"不中用的东西！"她揪住儿子耳朵，"明儿再去，找不到药就别回来！"

第三章 宗祠密辛

夜里的油灯爆了个灯花，二牛翻出爹留下的药典，黄纸页上记着："七叶重楼，生于极阴之地，需以人血浇灌……"窗外突然传来窸窣声，他吹灭灯趴在窗缝上——

娘举着油灯往东院墙去，月光下她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是拖着条尾巴。二牛蹑手蹑脚跟到祠堂门口，见娘从砖缝里抠出个铁盒子，里头是团染血的头发。

"当家的，咱儿快熬不住了。"娘对着祠堂牌位喃喃自语，"刘半仙说要借九斤九两阳寿，可二牛是咱老李家独苗……"

二牛浑身冰凉，想起三年前爹临终前，娘也是这般在祠堂里磕头。那晚爹的咳嗽声像破了的风箱，娘端来的汤药里飘着几根卷发。

"娘！"他冲进去夺过铁盒，头发"嗤"地冒起青烟。"你……你熬的药……"

赵氏猛地转身，油灯映得她半张脸像厉鬼："死崽子敢偷听！"她扑来时二牛抄起供桌上的香炉，铜盖砸在她手腕上。

"我是你娘！"赵氏嘶吼着，指甲暴长三寸，"刘半仙说只要用你的命续我的命，老李家就能出状元！"

二牛踉跄着撞开祠堂门，月光下看见供桌上摆着个红布包——正是他上次摸到的木牌，此刻牌位上赫然刻着"李氏宗祠，供奉狐仙"。

第四章 狼影再现

二牛在玉米地里瞎撞到后半夜，裤脚沾满露水。母狼蹲在田埂上，嘴里叼着那个油纸包。"还不明白？"她把东西甩给二牛，"你娘早被狐仙附身了。"

二牛瘫坐在地埂上，想起爹下葬那天下着暴雨，娘非要打开棺木放把红伞。刘半仙当时捻须笑道："红伞挡煞，孝子贤孙。"

"那老头也是变的。"母狼突然人立而起，"你爹当年救过我，如今该还这份情。"她从怀里掏出块焦黑的木头，"这是雷击枣木，贴在门框上能镇邪。"

二牛刚要接，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糟了，阴兵借道！"母狼耳朵贴地听着，"你娘请了五鬼运财，天亮前找不到你，她就要现原形了。"

村口老槐树下，刘半仙摇着铜铃走来，身后跟着五个黑影。二牛刚要喊，被母狼叼住后颈拖进芦苇荡。"闭气！"母狼用尾巴圈住他，芦苇丛中飘来纸钱燃烧的焦糊味。

五鬼从他们藏身处走过，其中一个突然停下："生人气。"二牛差点叫出声，母狼突然张嘴咬住他手腕，血腥味在嘴里漫开。五鬼嗅了嗅，嘟囔着"野猫子"走远了。

第五章 血色黎明

天光微亮时，二牛摸回家。门框上贴着黄符，窗纸用鸡血画着符咒。他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见娘直挺挺躺在炕上，蓝布衫盖着脸。

"二牛啊……"娘突然掀起盖脸布，眼球布满血丝，"药采回来了？"

二牛摸出雷击木，娘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蓝布衫炸裂成无数布片，露出长满白毛的躯体。炕头砖缝里钻出无数红尾蛆虫，瞬间爬满屋顶。

"逆子！"狐妖张开利爪扑来，二牛把雷击木塞进它喉咙。焦糊味中，狐妖发出老妪的哭嚎："十八年前大雪夜，若不是我叼来那筐红薯，你早冻死在柴堆里……"

二牛愣住了。那年他五岁，确实记得有匹灰狼叼着食物在门外转悠。娘当时吓得直念佛，却不知是狼救了他们母子。

"报应啊！"狐妖咳着黑血，"你娘早被病魔掏空了身子，是我用修为吊着她的命……"它突然抓住二牛手腕，"快逃，刘半仙要拿你当替身……"

晨光刺破窗纸时，二牛冲出家门。村口老槐树下，刘半仙披着狐裘大笑："时辰到了！"他挥动铜铃，五个黑影从土地庙涌出。

二牛发疯似的往山上跑，铜铃铛在篓子里叮当作响。身后传来母狼的嚎叫，他回头看见狐妖化作巨狼，正与五鬼缠斗。刘半仙的铜铃突然炸裂，老头现出九尾原形。

二牛踉跄着爬上老鸹岭，晨雾中那株七叶重楼突然发光。他挖开腐叶，地下埋着的竟是——

第六章 坟头血参

二牛手中的药锄"当啷"砸在青石上，土坑里躺着个油纸包。解开三层黄符，里头竟是半截婴儿手臂长的老山参，须子渗着血珠，参体刻着歪扭的"李"字。

"爹的……"二牛嗓子眼里像堵了团棉花。十年前闹饥荒，爹把最后口吃的留给他，自己饿着肚子上山寻参，再没回来。刘半仙当时说爹被狼叼走了，娘哭瞎了三天眼睛。

身后突然传来腥风，二牛抄起参就往山下跑。狐妖的尖叫刺得耳膜生疼："那是用你爹骨血养的血参！吃了能续命，但得配上至亲心头血！"

老槐树底下，刘半仙摇着新铜铃念咒。二牛一头扎进土地庙，供桌上的香炉冒着青烟，插着三根带血的鸡毛。他抄起鸡毛就要扔，手突然被抓住。

"往东三十六步，跺三脚。"母狼不知啥时候跟进来的，前爪按着个罗盘，"这庙底下压着五鬼运财阵，你娘当年用血契求的……"

二牛照做，青砖突然塌陷。底下是间暗室，墙上挂着数十张人皮，正中间供着个青铜鼎，里头熬着黑乎乎的药汤。

"这是我爹的袍子！"二牛扯下张熟悉的蓝布人皮，内面用朱砂画着符咒。母狼用尾巴卷起张泛黄的契书，上头写着"李氏宗祠愿以三代阳寿，换狐仙保子孙富贵"。

刘半仙的笑声在庙外响起："时辰到，收魂喽！"二牛感觉心口发烫，怀里的血参突然化作红烟，钻进他七窍里。

第七章 百鬼夜行

月亮爬上槐树梢时，二牛看见自己的影子长出獠牙。母狼叼住他裤脚往山上拽："你娘用血参给你续了命，可狐妖要收利息！"

后山乱葬岗飘着百盏绿莹莹的灯笼，鬼火中走出个穿嫁衣的女鬼。二牛认出那是三年前投井的周寡妇，她怀里的婴灵啼哭声震得树叶簌簌落。

"李氏后人。"女鬼行了个万福，"你娘欠了阴债，该用你魂魄抵……"她突然指向二牛心口，"你爹的魂魄，就封在那株重楼里。"

二牛攥着雷击木冲向老鸹岭，月光下那株七叶重楼绽着幽光。参须缠住他脚踝，叶片沙沙作响："儿啊……"

是爹的声音！二牛挥锄头刨根，土底下露出具白骨，胸口插着半截铜镜。母狼突然狼嚎着扑来，利齿咬断参须："这是照魂镜，你爹用命镇着狐妖真身！"

刘半仙的九尾在雾中若隐若现，二牛抄起铜镜照过去。妖狐惨叫一声现出原形，竟是当年被爹猎获的白狐，眼角还留着箭疤。

"恩公饶命！"白狐伏地叩首，"当年我偷食供品被令尊射伤，本要报复，却见您娘跪在雪地求菩萨……"

第八章 因果轮回

二牛手中的铜镜突然映出娘年轻时的模样，她抱着襁褓中的二牛，在祠堂里磕头求狐仙保佑。画面一转，白狐叼着血参送进柴堆，救活濒死的母子。

"原来……"二牛感觉心口揪着疼。母狼舔着他手腕的牙印："你娘用阳寿养着狐妖元神，就为等你爹投胎转世。"

刘半仙的铜铃突然炸裂，白狐悲鸣着冲向月亮。二牛看见娘站在村口老槐树下，蓝布衫飘成一面幡。

"二牛啊……"娘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娘对不住你爹，也对不住你……"她突然扯开发髻，满头白发间爬出无数红尾蛆虫。

二牛举着铜镜照向娘，镜面却映出个穿嫁衣的年轻女子。母狼突然人立着拱爪："快看祠堂！"

李氏宗祠牌位全裂开了，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婚书。二牛抖着手展开，上书"赵氏女自愿嫁与狐仙，换夫君十年阳寿"。

第九章 魂归故土

晨鸡报晓时，二牛在爹坟头找到那半截铜镜。母狼用尾巴扫开新土，底下埋着个红布包，里头是娘陪嫁的银簪子。

"你娘用自己的魂续着你爹的命。"母狼叼来那株七叶重楼，"把这参炖了，能见她最后一面。"

二牛跪在灶前熬药，铜镜在梁上闪着微光。娘躺在炕上，白发变回青丝，蓝布衫干净得像是新浆的。

"二牛啊……"娘的手突然有了温度，"那年你爹走丢了，是狐仙托梦说他在后山……"她剧烈咳嗽着，咳出朵带血的重楼花。

二牛喂她喝汤，泪珠子掉在药碗里。娘笑着摸他头："别怨娘，等你有了娃就懂……"她的手突然垂落，窗台上铜铃铛叮当作响。

母狼在院外嚎叫，二牛抱着娘渐渐发凉的身体。晨雾中，他仿佛看见爹背着药篓子往家走，娘站在柴门边，蓝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

尾声

中秋月圆夜，二牛在祠堂供上三碗饭。一碗给爹，一碗给娘，最后一碗摆在母狼常蹲的门槛边。

"二牛哥！"村东头铁蛋举着火把跑来，"刘半仙的皮挂在老槐树上，树洞里掏出个木匣子……"

二牛打开匣子，里头是爹的烟袋锅，装着半锅烟灰。母狼突然人立着拱爪，烟灰里显出个模糊的"谢"字。

夜风送来桂花香，二牛听见娘在耳边哼童谣。他摸着心口那道牙印，知道往后上山采药，再不用怕迷路了。

来源：空中雄鹰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