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顿时浑身冰凉—— 她的手机明明早就没电了，还被我锁在首饰盒里收着。

母亲离世后的第七天，也就是俗称的头七。

哥哥在看到消息的瞬间，吓得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我带着忐忑的心情点开语音，里面传来的果然是母亲的声音：

「老公，我到家了。」

我顿时浑身冰凉—— 她的手机明明早就没电了，还被我锁在首饰盒里收着。

没过一会儿，那个顶着「母亲」头像的账号又发了一条消息，这次是对着我哥问的：

「小昭，你昨天晚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哥哥，发现他眼神闪烁不定，根本不敢与我对视。

1

妈妈离开我们之后的第七天。

窗外下着绵绵细雨，仿佛连天空都在为妈妈的离去而哀伤。

我特地向公司请了假，待在这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冷清得让人窒息的家里。

爸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

哥哥林昭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好像家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我们兄妹俩之间，隔着一片沉默的鸿沟，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到了晚上十一点钟。

我正准备起身回房间睡觉，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

消息来自我们家的家庭群「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个群里一共就四个人：爸爸、妈妈、哥哥和我。

而现在，妈妈的头像已经变成了灰色，再也不会主动发消息了。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点开了群聊。

发消息的竟然是妈妈的账号。

一条绿色的语音消息静静地躺在聊天记录里，格外显眼。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漏跳了一拍。

我下意识地朝哥哥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条消息，手机一下子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像冰冷的藤蔓一样，从我的脚底开始蔓延，迅速缠绕上我的脊椎。

这是我的幻觉吗？

还是有人故意搞恶作剧？

我颤抖着双手，手机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爸爸书房的门紧紧关着，没有任何动静。

客厅里，此刻只剩下我和哥哥两个人。

空气安静得可怕，连彼此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哥……」

我艰难地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死死地盯着我手机屏幕上那条语音，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仿佛那屏幕上藏着什么会吃人的可怕怪物。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点开了那条语音。

滋啦——

先是一阵短暂的电流杂音。

紧接着，一个我无比熟悉、刻在骨子里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老公，我到家了。」

真的是妈妈的声音。

温柔的语调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就像她生前每次出差回来，站在门口喊爸爸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

一个星期前，她在家里的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下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台阶的棱角上。

当场就没了呼吸。

我亲眼看着她被盖上白布，抬上了救护车。

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绿色的语音条，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

隔壁房间里，传来了爸爸均匀的鼾声。

他已经睡着了。

那么…… 发这条消息的人，到底是谁？

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2

「是…… 是谁在搞这种恶作剧？」

哥哥林昭的声音抖得非常厉害，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手指慌乱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似乎想找出那个所谓的「黑客」。

「哥，妈妈的手机在哪里？」我开口问道。

因为警方最终判定妈妈的死是意外，所以她的遗物很快就归还给了我们家人。

「在…… 在妈妈的房间里，和她其他的东西放在一起。」

我立刻站起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妈妈的卧室。

那扇房门，自从妈妈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打开过。

房间里的空气，混杂着樟脑丸的味道和淡淡的、属于妈妈身上的馨香。

里面的一切，都和妈妈离开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动。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我打开首饰盒，妈妈的手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我按下了开机键。

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很明显，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我拿着冰凉的手机走回客厅，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手机没电了，哥。」

「自从拿回来那天起，它就一直没充过电。」

林昭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肯…… 肯定是有人盗了妈妈的账号…… 对，一定是这样…… 现在的黑客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的解释听起来既苍白又无力，连他自己都未必相信。

谁会这么无聊，特意去盗取一个逝者的微信号呢？

还费尽心机模仿她的声音，发一条如此诡异的语音？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家庭群。

还是妈妈的账号发过来的消息。

不过这次不是语音，而是一行文字。

「小昭，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林昭。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样，僵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他明明说公司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回去加班。

我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

妈妈才刚去世没多久，公司再重要的事情，难道还能比陪伴家人更重要吗？

但他是我的哥哥，是爸妈从小到大都引以为傲的儿子，他说的话，我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

「哥，你昨天…… 不是说去公司加班了吗？」

我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怀疑。

林昭的眼神开始躲闪，他刻意避开我的目光，不敢与我对视。

「我…… 我就是去加班了啊！这…… 这肯定只是个巧合！」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慌乱，像是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我那个向来自信、从容不迫、永远都那么优秀的哥哥，原来也会有如此失态、手足无措的一面。

仅仅是一条来自「亡母」的微信消息。

一句看似再平常不过的问话。

就彻底让他乱了阵脚。

他在撒谎。

而且，他在害怕。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3

那天晚上，我和哥哥都彻夜未眠。

那个灰色的头像，之后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但它就像一双隐藏在黑暗中，默默窥伺着我们的眼睛，让我们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下楼。

爸爸已经坐在餐桌前了，正不紧不慢地喝着粥。

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平静得仿佛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拉开椅子坐下，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爸爸。

林昭也下楼了，他对着爸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打过招呼了。

「爸，」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口说道，「昨晚……」

「吃饭。」

爸爸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目光一直停留在面前的晨报上。

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崭新的手表。

那块手表我看着很眼熟。

上个月，我和妈妈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妈妈在这块手表的柜台前停留了很久。

那是一块欧米茄手表，价格要六万多块钱。

妈妈当时抚摸着那块手表，笑着对我说：「等你爸下个月过生日的时候，我就用自己的私房钱把它买下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现在，爸爸的生日还没到，妈妈就已经不在了。

这块手表，却已经戴在了爸爸的手上。

妈妈的私房钱，她一直都藏在床头柜最下面那个带锁的抽屉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爸爸…… 他怎么会知道妈妈私房钱的存放地点？又怎么会提前拿出来买了这块手表呢？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拿起手机查看。

消息还是来自「相亲相爱一家人」群。

发消息的依旧是妈妈的头像。

「老公，手表喜欢吗？那是我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爸爸。

爸爸也看到了这条消息，他拿手机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手中的汤匙一下子掉进了碗里，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脆响。

「谁！」

他低吼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爸，昨晚妈妈的账号就发过消息了……」林昭在一旁小声地补充道。

爸爸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我和哥哥。

「胡说八道！肯定是你们两个人中的一个在搞鬼！」

他的反应，甚至比哥哥还要激烈。

「这就是个无聊的恶作剧！简直无聊透顶！」

他说完，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匆匆站起身朝书房走去。

我清楚地看到，他悄悄地把那块崭新的手表塞进了口袋里。

他的背影，显得格外仓皇和狼狈。

这个家里，每个人似乎都藏着秘密。

哥哥在说谎。

爸爸也在隐瞒着什么。

而那个用妈妈微信发消息的人，似乎对我们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它到底是谁？

它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4

爸爸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上午都没有出来。

哥哥则借口公司有事情要处理，也早早地离开了家。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那种无处不在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凝视感。

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被动地等待事情发展了。

我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找出事情的真相。

我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让我回忆起妈妈生前的样子。

她喜欢用的那款香水，她还没来得及看完的书，她摆在窗台上精心照料的那盆兰花。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自语着。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我。

我开始仔细地检查妈妈的遗物。

衣服、首饰、包包，翻来翻去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拉开了床头柜最下层那个带锁的抽屉。

锁是打开的。

抽屉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看来，爸爸确实拿走了妈妈藏在里面的私房钱。

可他是怎么打开这个锁的呢？

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这个抽屉的钥匙只有一把，她一直贴身戴在脖子上，从来没有给过别人。

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妈妈出事那天，警察从她身上取下了一条项链，交给了爸爸保管。

那是一条很普通的银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银锁，看起来并不起眼。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普通的装饰品而已。

难道…… 那个银锁里面藏着抽屉的钥匙？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兴奋和不安交织在一起。

我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妈妈的首饰盒、梳妆台的抽屉、衣柜的角落……

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那条项链。

项链不见了！

一定是爸爸拿走了项链，从里面取出钥匙，打开了抽屉，取走了妈妈的私房钱。

这一切，都发生在妈妈去世后的这短短七天里。

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丈夫，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地去动亡妻的私房钱呢？

除非…… 他有急用，非常需要这笔钱。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各种猜测和疑问不断涌现。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床底下。

床底下放着一个不起眼的纸箱子。

那是妈妈平时用来存放一些旧杂物的箱子。

我像是被什么东西指引着一样，伸手把那个纸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旧照片、旧信件和过时的小物件。

我一边翻看着，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一张小小的卡片突然从一叠旧照片里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很小的存储卡。

上面用马克笔轻轻写了一个小小的字母「L」。

是代表「林」（Lin）？还是代表「爱」（Love）？

我不确定。

但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张小小的存储卡里，一定藏着妈妈的秘密。

5

我家里没有读卡器，没办法读取存储卡里的内容。

我立刻穿上外套，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存储卡，急匆匆地冲出了家门。

离我们家最近的电脑城有三公里远。

我一路小跑着过去，连雨伞都忘了拿。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因为我的心里，有一团急于知道真相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我在电脑城里找了一家店铺，买了一个多功能读卡器。

然后，我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最偏僻、人最少的网吧，开了一个独立的包间。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存储卡里的内容，那可能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我将存储卡插进读卡器，再把读卡器连接到电脑上。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电脑屏幕上很快跳出了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没有名字，只标注了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正是妈妈出事的前一天。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要跳出来。

我戴上网吧提供的耳机，用鼠标双击了那个视频文件。

视频画面有些晃动不稳，看起来像是在偷拍。

画面里显示的是我们家的客厅。

拍摄的角度很奇怪，像是在…… 客厅吊灯的位置？

妈妈竟然在吊灯里装了针孔摄像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视频里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是妈妈，还有哥哥林昭。

妈妈坐在沙发上，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像是在生气。

哥哥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和焦躁的神情。

可惜的是，视频没有声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我能通过他们的口型变化和脸上的神情，大致推测出他们正在交流的内容。

看得出来，他们正在激烈地争吵。

争吵的气氛十分紧张，两个人情绪都很激动。

哥哥一直在急切地说着什么，情绪激动得手都在空中不停地挥舞，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发泄。

妈妈则坐在那里不停地摇头，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痛苦。

突然，哥哥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了一张纸，猛地拍在了茶几上，动作带着几分急躁。

那张纸看起来…… 好像是一张欠条？

妈妈伸手拿起那张纸，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力气一样，瘫软在了沙发上。

她的嘴唇微微动着，我仔细辨认着，勉强能读懂她的口型。

她在说：「五十万？」

竟然是五十万！

哥哥居然欠了五十万的债？

他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大公司里担任项目经理，未来发展一片光明吗？

他怎么会欠下这么一大笔钱呢？

视频里，哥哥似乎在低声哀求着什么，姿态放得很低。

妈妈缓缓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痛苦，又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接着，哥哥的表情突然变了。

原本带着哀求的脸，变得狰狞又扭曲，眼神里还透着一丝狠戾。

他伸出手指着妈妈，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威胁的话语，语气应该很冲。

妈妈的眼眶里含着泪水，慢慢站起身，看样子是想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可哥哥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视频播放到这里，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终于明白，哥哥昨晚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了。

「妈妈」发的那句「小昭，你欠的钱，什么时候还？」根本不是毫无根据的试探。

那句话就像一把精准无比的利刃，直直插进了他最在意的地方，戳中了他的痛处。

6

我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浑身都冷冰冰的，像是刚从冰冷的地窖里爬出来一样，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哥哥那张狰狞的脸。

还有妈妈当时那充满绝望的眼神，让我心里一阵刺痛。

我一直以为，我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一家人相处得还算和睦幸福。

爸爸平时看起来威严又稳重，妈妈则温柔又体贴。

哥哥一直很优秀，是全家人的骄傲，走到哪里都让人羡慕。

而我，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一直被他们保护得很好，生活得无忧无虑。

可现在，这个看似幸福的假象，被无情地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露出了里面不堪的真相。

五十万的巨额欠款。

客厅里激烈的争吵。

哥哥满口的谎言。

爸爸隐藏的贪婪。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我之前竟然一无所知。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

推开家门，客厅里的灯亮着，显得很明亮。

爸爸和哥哥都在客厅里坐着。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特意在等我回来。

「你今天去哪里了？一整天都联系不上你，电话也不接。」爸爸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备，脸色不太好看。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没听到电话响。」我淡淡地回答，不想跟他过多解释。

我把身上湿透的外套脱下来，挂在玄关的衣架上，然后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哥，你是不是欠了别人五十万？」

我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目光紧紧盯着他。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哥哥的脸，「唰」地一下就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开始慌乱。

爸爸也愣住了，他惊讶地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林昭，眼神里满是疑惑。

「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林昭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带着明显的慌乱，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态度很坚决。

林昭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辩解，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像是放弃了抵抗。

「是。」

仅仅一个字，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在了我爸的心上，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五十万？你怎么会欠这么多钱？你之前不是说…… 你不是说你上个季度的奖金都拿去做理财投资了吗？」爸爸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显然这个数字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 我投资失败了，钱都亏进去了。」

林昭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头埋得更低了，不敢看爸爸的眼睛。

投资失败？

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他的话里肯定有水分。

我继续盯着他，不依不饶地问：「你和妈妈，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吵架了？就在她出事之前？」

林昭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像是被我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

「没有！我没有和她吵架！」他激动地大声否认，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的掩饰。

「你没有？」我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质疑，「那妈妈出事那天，你们在楼梯附近，又在争论什么？」

其实这句话是我瞎编的。

视频里只拍到了他们在客厅争吵的画面，我并不知道后续的情况。

但我赌他们的争吵没有在客厅就结束，肯定还延续到了其他地方。

果然，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话音刚落，林昭的身体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就像看到了鬼一样，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 你怎么……」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我爸，他的反应比林昭更奇怪。

他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也没有表现出愤怒。

反而露出了一种…… 混合着恐惧和心虚的复杂表情，眼神闪躲不定。

他突然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骂道：

「林晚！你是不是疯了！」

「你妈妈才刚离开我们没多久，你现在是在审问你哥哥吗？」

「她就是自己不小心脚下打滑摔下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家里搞得鸡犬不宁吗！」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情绪激动得像是在极力掩盖什么秘密，害怕被我揭穿。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妈妈出事那天，爸爸明明也在家里。

他难道…… 也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7

爸爸的怒吼声并没有吓到我。

反而让我更加确定，妈妈的死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人都在撒谎，都在刻意隐瞒真相。

他们也都在害怕。

既害怕那个躲在妈妈微信号背后，不断发送消息的人。

也害怕我继续追查下去，发现更多秘密。

「我没想干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眼神坚定，「我只是想知道妈妈去世的真相，仅此而已。」

「真相就是你妈妈自己不小心摔死的！这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相！」爸爸再次咆哮起来，声音比之前更大，试图用气势压制我。

「是吗？」

我默默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庭群。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打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妈妈的账号发消息？」

「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信息发送出去的瞬间。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爸爸和哥哥都死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期待，又带着几分恐惧。

一秒。

两秒。

一分钟过去了。

那个灰色的头像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群里安静得可怕。

林昭似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侥幸。

爸爸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神情，似乎在嘲笑我的小题大做。

「你看，我就说没人吧，都是你自己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提示音打断了。

叮咚——

手机突然响了，是群消息的提示音。

还是那个家庭群。

发消息的依旧是妈妈那个灰色的头像。

只不过这一次，它发过来的不是文字，也不是语音。

而是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预览图，赫然是我家的楼梯口，那个让我心里充满阴影的地方。

我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画面还是有些晃动，但比第一段视频清晰了不少，能看清更多细节。

拍摄的角度…… 看起来像是在楼梯拐角处那个装饰花瓶里面。

妈妈到底在家里装了多少个针孔摄像头啊？

她到底是在防备着家里的哪个人呢？

视频里，妈妈正准备从二楼往下走，脚步很缓慢。

林昭突然从一楼快步冲了上去，拦在了妈妈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妈！你再帮我一次吧！就这最后一次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一次，视频有了声音，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哥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还带着恳求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怜。

「小昭，不是妈妈不愿意帮你。」妈妈的声音疲惫又悲伤，带着深深的无奈，「五十万啊，那不是五千，也不是五万！咱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都凑不够这么多钱！你让我拿什么帮你呢？」

「你可以把咱们家这套房子卖了啊！这套房子至少能值三百万，卖了房子就能凑够钱了！」哥哥急切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是不是疯了！」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这可是咱们的家啊！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把房子卖了，咱们一家人以后住在哪里？」

「我不管那么多！那些人把我追得走投无路了！他们说，如果今天我再还不上钱，就要…… 就要砍掉我一只手啊！」林昭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无比绝望。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难道是去赌博了吗？」妈妈的声音里满是担忧，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不是…… 是…… 是投资出了问题……」

林昭支支吾吾的，说话吞吞吐吐，明显是在掩饰着什么。

「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妈妈突然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她一把抓过林昭的手，用力撸起了他的袖子。

只见林昭的手臂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还有几道明显像是被烟头烫过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妈妈看到这些伤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里满是心疼。

「他们…… 他们已经对你动手了？」

「妈，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林昭「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抱着妈妈的腿，失声痛哭起来，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妈妈低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心疼、挣扎，最后还有一丝深深的绝望。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视频播放到这里，再一次中断了。

我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爸爸和哥哥。

林昭已经瘫软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眼神空洞。

而我的爸爸，他背对着我站着，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

8

「哥。」

我的声音低沉又冰冷，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样，带着无尽的寒意。

「视频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老实说！」

林昭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摇头，像是在逃避。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你别问我了……」

「你不知道？」我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过去，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质疑，「你跪下求妈妈帮忙，妈妈拒绝了你，然后呢？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 然后……」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里，双手紧紧抱着头，还不停地用头撞着沙发扶手，显得十分痛苦。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干的！」他突然抬起头，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

不是你？

那难道是别人吗？

难道当时在楼梯那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爸爸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沉默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再次拿出手机，在家庭群里快速打字。

「视频后面的内容呢？」

「把后面的视频完整地发出来！」

我就是要这样逼他们。

一方面是逼那个躲在暗处，不断发送视频的人，让对方继续暴露更多线索。

另一方面，也是逼我面前的这两个至亲，让他们无法再继续隐瞒真相。

叮咚——

手机很快又响了，提示有新的消息。

新的视频，几乎是秒发过来的，没有丝毫延迟。

我立刻点开视频。

视频的开头，完美衔接着上一段的结尾，没有任何断层。

妈妈闭着眼睛，眼角有泪水滑落，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

她缓缓扶起跪在地上的林昭，动作很轻。

「好。」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声音微弱却清晰。

「妈，你答应帮我了？」林昭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的神情，眼神里满是激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去给你拿房本。」

妈妈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往楼上的书房走去，因为房本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脚步猛地顿住了，没有继续往前走。

她缓缓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昭，里面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期待。

「小昭，你老实告诉妈妈，这五十万，到底是不是拿去赌博了？你别再骗我了。」

林昭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

「不是…… 我都说了是投资失败了…… 你怎么还不信我呢……」他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带着一丝心虚。

妈妈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他的谎言。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把刚才的话认真说一遍。」

「……」

林昭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陷入了沉默。

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彻底击碎了妈妈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让她彻底绝望了。

她的表情，从之前的悲伤，慢慢变成了彻底的冰冷，还带着深深的失望，仿佛对这个儿子彻底死心了。

「我不会给你拿房本的。」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已经被谎言和贪婪彻底吞噬了，我不能再这样纵容你、帮你了。如果把房子卖了，你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陷得更深，到时候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妈！」林昭的脸色再次变得狰狞起来，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的儿子！」

「从今天起，你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好自为之吧。」

妈妈说完这句话，态度决绝地转身，不再看他。

她似乎是想下楼，离这个让她伤心又失望的儿子远一点，冷静一下。

而林昭，在听到妈妈这番话后，彻底被激怒了，像是失去了理智。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猛地冲了上去，速度很快。

「你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好过！」

他伸出手，用尽全力，狠狠推了妈妈一把。

妈妈当时穿着拖鞋，鞋底很滑，而且正站在楼梯的边缘，位置十分危险。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就那样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又可怕的巨响传来，应该是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视频的画面因为这剧烈的冲击，也跟着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然后，画面就归于平静，没有了任何动静。

晃动的画面稳定下来后，里面只剩下林昭一个人。

他站在楼梯上，眼神惊恐地看着楼下的方向，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双手还保持着刚才向前推的姿势，没有收回来。

原来，是他杀了妈妈。

我的亲哥哥，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妈妈。

9

视频播放到这里，彻底结束了。

我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都摔亮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我听不到爸爸的呼吸声，也听不到哥哥的啜泣声，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看到林昭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还有妈妈倒在血泊中的样子，虽然视频没有拍到楼下的画面，但我能想象到那惨烈的场景。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像深深的烙印一样，永远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无法磨灭。

我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揪住林昭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拽了起来。

「是你做的！」

「是你亲手杀了妈妈！」

我的声音嘶哑又尖利，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恨意，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愤怒全部倾泻出来。

林昭被我用力摇晃着，身体软塌塌的，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语无伦次。

「不是我…… 我不是故意的…… 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难道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掉你亲手杀死妈妈的事实吗？就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吗？

我扬起手，积攒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无声的客厅里回荡着，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林昭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清晰的巴掌印格外醒目。

可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依旧空洞。

就在我准备扬起手再打他第二巴掌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

是爸爸。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了。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愤怒的表情，也看不到半点悲伤。

只有一种让我感到彻骨寒冷的平静。

或者说，是麻木不仁。

「够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干涩，没有一丝温度。

「你闹够了没有？别再在这里胡搅蛮缠了。」

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我的妈妈被人杀死了。

而且是被我的亲哥哥亲手推下楼梯致死的。

而在我爸爸的眼里，我努力揭露真相、为妈妈讨公道的行为，竟然只是「胡闹」？

「爸！」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尖叫着喊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你没看到视频吗？是他！就是他杀了妈妈！」

「我看到了。」

爸爸的回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句话，却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让我瞬间喘不过气来。

他看到了。

他竟然早就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我突然猛地想起来了。

妈妈出事那天，第一个发现她倒在楼下的人，就是爸爸。

是他第一时间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也是他告诉赶来的警察，妈妈是自己不小心失足摔下楼的。

所以，当他冲下楼看到妈妈倒在血泊中时，林昭…… 也一定就在现场！

「你……」我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你竟然帮他撒谎？帮他掩盖杀人的罪行？」

爸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沉默着。

他缓缓松开了抓住我手腕的手，然后走到了林昭的身边。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昭的肩膀。

那个动作，没有丝毫责备，也没有半点愤怒。

反而像是一种…… 无声的安抚。

「别怕。」

他看着林昭，语气平静地说：

「有爸在，爸会帮你的。」

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我的父亲，在亲眼目睹自己的妻子被亲生儿子杀害后。

他做出的选择，不是为惨死的妻子伸张正义，让凶手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是选择包庇凶手，和他一起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欺骗了警察，也欺骗了我这个一无所知的女儿。

这两个我生命中最亲近的男人。

一个是残忍的杀人凶手。

一个是冷血的帮凶。

这个家，从最根本的地方，就已经腐烂透顶了。

10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男人—— 我的爸爸和我的哥哥。

只觉得他们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可怕，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熟悉的亲人。

「为什么？」

我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开口问道。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犯？」

「她可是你的妻子啊！是陪你走过了大半辈子的人！」

爸爸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

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藏在他麻木的表情之下。

「晚晚，」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妈妈…… 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你哥哥，他还活着，他还年轻。」

「他是我们林家唯一的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坐牢，看着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的理由。

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像一颗毒瘤一样，深深地扎根在他的骨子里。

为了保住所谓的林家「根脉」。

他可以完全罔顾妻子的惨死，可以漠视生命的尊严。

可以扭曲事实真相，可以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推向痛苦的深渊。

「所以，」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你就决定牺牲我妈，牺牲事情的真相，来保全他这个杀人凶手，是吗？」

爸爸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就是最直接的默认。

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身心俱疲。

和这两个如同恶魔般的人共处一室，让我感到窒息，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再和他们说任何一句话，也不想再看到他们的脸。

我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让法律来制裁这个冷血的凶手和帮凶。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的「110」三个数字上方，悬停了很久很久。

但就在我准备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没有答案的问题。

那个用妈妈微信账号发消息、发视频的人，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是鬼魂吗？

是妈妈的在天之灵不甘心被枉杀，所以回来复仇了吗？

不。

我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

那么，就一定是人。

一个知道我们家所有秘密，并且能够拿到妈妈的手机，还能操控这一切的人。

会是谁呢？

我的目光，在爸爸和哥哥的脸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到答案。

哥哥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像个废人一样，他根本没有这个脑子和心力去策划这一切。

那么……

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的人选了。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的爸爸，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爸。」

「那些微信消息和视频，都是你发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

爸爸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仿佛不敢相信我竟然能猜到真相。

而一旁的林昭，也猛地从崩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震惊地抬起头，满脸疑惑地望向爸爸。

「爸…… 是…… 是你发的那些消息？」

爸爸的嘴唇哆嗦了很久，似乎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像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样，缓缓地点了点头，承认了。

是他。

真的是他。

这个一手策划了惊天骗局，包庇杀人凶手的男人。

竟然也是那个用亡妻的身份，一步步引导我发现真相的人。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11

「为什么？」

这一次，开口问话的是林昭。

他看着爸爸，眼神里充满了不解、愤怒，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边帮我掩盖罪行，一边又…… 又用妈的微信发那些消息来吓唬我、逼我？」

爸爸先看了看林昭，又转头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一抹凄凉而苦涩的笑容。

「我不这么做，你们会相信我吗？你们会愿意面对真相吗？」

他转身走到书房门口，从门后拎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

然后，他将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了茶几上。

里面有妈妈的手机。

那条我一直以为被他拿走的银项链。

还有…… 好几个小巧的微型针孔摄像头。

「这些东西，都是我在整理你妈遗物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爸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家里装这么多摄像头，也不知道那张存储卡里面存了什么内容。」

「直到那天晚上，我鬼使神差地用你妈的指纹解开了她的手机屏幕。」

「我在她的聊天记录里，看到了她和一个心理医生的对话。」

心理医生？

妈妈竟然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你妈…… 她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

爸爸的声音开始哽咽，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在聊天记录里说，她觉得这个家越来越陌生，越来越没有温暖。她说她觉得你哥根本不爱她，只是贪图她的钱。她说她觉得我也不关心她，心里只有工作和所谓的面子。」

「她说你…… 是这个家里唯一还能给她带来一点温暖的人，但你马上也要毕业参加工作，迟早会离开她身边。」

「她没有安全感，所以才装了这些摄像头。她想知道，在她看不到的那些时刻，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温柔微笑、对我关怀备至的妈妈，内心竟然承受着这么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事发那天，我听到动静冲下楼，看到你妈倒在楼梯下面，而你就傻愣愣地站在楼梯上，脸色惨白。」

爸爸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昭，语气沉重。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你去坐牢，不能让林家断了香火。」

「所以，我才撒了谎，告诉警察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这几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你妈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她死不瞑目啊！」

爸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悔恨。

「我帮你掩盖了罪行，可你呢？你有过一丝一毫的悔意吗？有过一点愧疚吗？」

他伸出手指着林昭，愤怒地怒吼道。

「没有！你根本没有！你只想着怎么把谎言编得更圆满，怎么能继续安稳地过日子！你甚至还想像以前一样，出去花天酒地，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我突然很害怕，非常害怕。」

「我怕我救下来的，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良知的魔鬼。」

「所以，我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我用你妈的微信发那些消息、发那些视频，我就是想逼你，逼你说出事情的真相，逼你主动去自首！」

「我希望…… 我希望你能自己去赎罪，能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而不是让我这个当父亲的，亲手把你送进监狱啊！」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是想把真相揭露给所有人看，让林昭身败名裂。

他只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扭曲的方式，来唤醒儿子的良知，让他主动认错赎罪。

多么扭曲，又多么可悲的父爱啊。

他爱他的儿子，爱到可以为他掩盖杀害妻子的滔天大罪。

他又恨他的儿子，恨他的冷漠和无情，所以要用亡妻的身份，对他进行精神上的审判和折磨。

他一直活在这种矛盾、痛苦和悔恨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而我和林昭，都成了他这场畸形救赎计划里的棋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12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爸爸的独白，像一场迟来的审判，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场审判，审判着林昭的残忍和懦弱，审判着他自己的糊涂和自私，也审判着这个早已分崩离析、充满谎言的家。

林昭瘫坐在沙发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脸上写满了悔恨。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妈，我对不起你…… 我真的对不起你……」

可是，这句迟来的忏悔，还有用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经永远逝去了。

再也回不来了。

我看着爸爸。

他仿佛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苍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添了不少白发，挺直的背脊也变得佝偻起来。

他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威严、高大、无所不能的父亲。

只是一个被亲情绑架、被罪恶缠绕的可怜人。

「晚晚。」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语气也放得很低。

「算爸求你了，好不好？」

「放过你哥这一次吧，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已经知道错了，他会忏悔的。」

「我们…… 我们把房子卖掉，用卖房子的钱去做一些公益，算是弥补你妈的在天之灵，好不好？」

他到了最后一刻，心里想的，依然是怎么保住他的儿子。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想笑，笑他的执迷不悟，笑他的自私自利。

「爸。」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你有没有想过妈妈？有没有想过她当时的感受？」

「她躺在冰冷的楼梯上，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时候，最后看到的，是自己儿子狰狞的脸，和丈夫冷漠的算计。」

「她那时候该有多绝望，有多痛苦啊？」

「你让我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妈？谁来为她的死负责？」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进了爸爸的心脏。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我不再看他们父子俩，也不想再听他们任何辩解和哀求。

我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当着他们的面，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三个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

「喂，110吗？」

「我要报警。」

「这里是XX路XX小区X栋X单元，这里…… 发生了一起命案，有人故意杀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警察冷静而专业的询问声。

电话这边，是我父亲绝望的嘶吼声，和我哥哥崩溃的痛哭声。

我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一边。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警笛声由远及近，等待着正义的到来。

我知道。

从我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起。

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就彻底不复存在了。

我没有了妈妈。

也即将失去爸爸和哥哥。

很快，我就会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可是，我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审判的结束。

这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审判，将会在法律的框架下，在所有人的良知里，永远地进行下去。

我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妈妈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幸福。

「妈。」

我在心里，轻轻地对她说。

「你安息吧。」

「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他们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来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