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9月4日,养母迫不及待地如约离开我家,回到她亲生女儿那边。每个月四号,都是女儿女婿开车来接她。我的养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一刻也不让人省心:我和妻子整天守着她,在院子、房间、轮椅间打转,连门都不敢出,却还是看不住她爬来爬去;她上马桶需要人帮忙,即便把裤子退到膝盖
《我和我的母亲》
——直击养老背后的人性悲歌
人啊!一辈子生老病死,世事无常。非成长无从觉识,非经历无从体悟,非磨砺无从感怀,非亲故无从悲伤。
9月4日,养母迫不及待地如约离开我家,回到她亲生女儿那边。每个月四号,都是女儿女婿开车来接她。我的养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一刻也不让人省心:我和妻子整天守着她,在院子、房间、轮椅间打转,连门都不敢出,却还是看不住她爬来爬去;她上马桶需要人帮忙,即便把裤子退到膝盖,也免不了有时会把尿溅在衣角或裤子上;邻居们早已司空见惯,连她喊“救命”,派出所也再不会上门。她整天要开着大门,坐在轮椅上骂我、骂妻子、骂亲生女儿、骂唯一的亲孙女,骂所有她觉得该骂的人;要么就喃喃自语,要么……当然,她心情好、头脑清醒时,也会夸我和妻子照顾得好,会说自己年纪大了管不住脑子,让我们别见怪。我俩除了苦笑,又能怎么样?
我患上了越来越严重的幻听,总会在不定时突然听见母亲喊我“兵娃兵娃,快来呀”,或是喊妻子的名字,或是听见她哭、她咒骂,或是声嘶力竭喊“救命”……只有老天爷知道,我和妻子早已身心憔悴。前不久妻子得了胰腺炎,已经住了两次院,可照顾母亲的事,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我总觉得,上辈子一定作恶多端,亏欠了养母,这辈子必须还完这笔“孽债”。被逼到发疯时,我也会喊:“妈啊!当初是您和我爸把不足满月的我抱回家的,不是我自己爬来的!早知道人间这么辛苦,我宁愿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溺死在马桶里……”当然,这只是气话。谁能想到,就像民间故事里的老三,我这个“老三”竟真的活该过最倒霉、最悲催的日子?而我那身为知识分子、为人师表的亲生父母,当初竟真的动过那样的念头……
小时候在乡下,常听见婆娘们指着垂垂老矣、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骂“老不死的”,我心里满是对这些婆娘的憎恶,觉得该死的该是她们。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大人们总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记得童年时,大队翻修村里的老街,在村南头的上坡处,社员们扒开上面破损的砖头,往下一捣,竟挖出一座砖砌的古墓。有胆大好事的人急着从窟窿里跳下去,据说里面只有一具干枯的人骨,没有棺材,只放着一个粗瓷碗。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旧社会穷人家修的“支死墓”:过去穷人家的老人一旦生重病、不能干活,就成了家里的累赘;老人多半也知趣,不想拖累后辈,会让儿女修这样的“活死人墓”;要是连墓都修不起,就会让长子把自己背到黄土崖下的崖洞里。儿女们会给老人做最后一顿白面饭,盛在碗里,再用砖石把洞口封得只剩一块砖大小的透气口。七天后,老人基本没了气息,再把透气口封死……这就是旧社会的“支死墓”。
日本也有类似的习俗,电影《楢山节考》里就有这样的情节:讲述日本旧社会信州地区的一个小山村,因食物匮乏,老人一到七十岁,就要按传统被送到楢山待死。如今想起这些,不禁潸然泪下。
中国古代有出关于养老的戏叫《墙头记》,说的是老人有三个儿子,都不孝顺;有人给老人出主意,让他骗儿子们自己有财宝,谁孝顺就给谁。儿子们一听,立马争着照顾老人。老人死后,他们去问财宝在哪,得到的答案是“埋在院墙底下”——其实根本没有财宝,不过是为了让儿子们尽孝才编的谎话。还有《老来难》这首打油长诗,写尽了人老后的种种艰辛与酸楚,提醒每个人都会老,奉劝后辈要设身处地孝顺老人;更有《二十四孝》的故事,反复弘扬孝道文化。
说到养老,我突然想到,古人修房子比现在讲究得多:除了看居家风水,还会在院子西北角单独修一处小院,房间不大,大多砌个砖炕,专门给老人养老用——目的是和子女的住处分开,避免老人的气息传到子女房间。我的养母在我家时,就住在客厅东北角的单独房间,和我们的卧室一墙之隔。这是现实问题:每次母亲走后,妻子都会彻底打扫收拾她的房间,我再用能产生臭氧的紫外线消毒灯给房间杀菌,开窗通风到闻不到任何异味为止。
现在人用手机越久,越发现没什么隐私可言——有时只是随口聊起某个物品,片刻后手机就会弹出相关购物推送,可自己根本没搜过。我写这篇文章时,手机今日头条上就推了不少养老相关的新闻,有三条让我印象深刻:一则是一个男人,因为老人生活不能自理,刚换好干净衣服,老人就又尿在、拉在裤子上,他气得崩溃,疯狂扇自己嘴巴;另一则是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说自己工作忙,把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送进养老院,结果老人被工作人员粗暴对待,身上满是青紫,却不敢说——怕子女走后遭受更厉害的虐待;第三条是北京一位身体还算健硕的耄耋老人,她是退休校长,子女都移民加拿大、美国了,老伴去世后独自生活。她觉得自己不差钱,老了就高薪请保姆,不用麻烦子女;退休后还自学了钢琴,放在客厅里,既陶冶情操又老有所学。
可我想到的是中国农村,还有数不清的老人,他们的养老问题该怎么办?国家每个月给这些古稀、耄耋老人的补助只有百八十块,很多时候还不能直接到账,要等村里不定期打入户头。这点钱连买药都不够,又能做什么?而且,当初办第一代身份证时,村里的村干部不负责任,把我养母的年龄报小了好几岁,导致她多年后才拿到这笔微薄的补助;而有些老人却被多报了几岁,早早就领上了钱——这样的事在农村绝不是个例。我咨询过律师,也打过百姓热线,根本没什么好办法。
这就是中国的养老,是家家都会遇到的现实问题。别找“工作忙”之类的借口,说到底,还是子女觉得老人是累赘——甩不开,又放不下,成了人人逃不开、躲不掉的尴尬处境,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难言之痛。
也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零零后、一零后选择不婚,过着“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日子,像行尸走肉一样,根本不想自己老了怎么办。
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生命如尘埃,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古往今来,没有一个人能说清说透,让全世界都认可这是真理——从来没有。
百分之八九十的人,过了三代就没人记得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尘烟,包括后辈,仿佛自己从来没在这世上活过……能回答这些的,仿佛只有耳畔呼啸的北风,和每个人心底莫名的心痛。
一地鸡毛,
一声叹息,
还有每个人内心深处无以复加的感伤。
——行觉者:ཀུན་དགའ་ཕུན་ཚོགས།【贡嘎平措】Lz·伯牙之琴
於泽州故园“逸云轩”书宅
2025.09.07 04:57(草就)
来源:丫丫红太狼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