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围观的老婆子们挎着菜篮直念佛，昨儿个还骑着高头大马过市的赵知府，今儿个就成了烂泥堆里一滩肉。

"斩！

满门三十二口，鸡犬不留！

菜市口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刀斧手的大刀已经卷了刃。

血点子溅在"赵府"的鎏金匾额上，活像贴了张朱砂符。

围观的老婆子们挎着菜篮直念佛，昨儿个还骑着高头大马过市的赵知府，今儿个就成了烂泥堆里一滩肉。

这事儿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年赵知府刚补了缺，坐着八抬大轿路过青石岭，轿帘儿忽地让山风掀开了。

您猜怎么着？

轿夫脚底下打滑，整驾轿子斜刺里栽进山沟，偏巧叫棵歪脖子松托住了。

赵知府从轿窗里探出脑袋，正瞧见松树根底下盘着条花斑蛇，三角脑袋有酒盅大，吐着信子冲他笑。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着龙吐珠的吉兆！

跟在后面的风水先生突然窜出来，枯枝似的手指头直哆嗦，"大人请看，这山势活脱脱像把龙椅，松树根盘着的是龙须，花蛇吐信正是龙涎润穴！

赵知府眯缝着眼往山上看，可不就是个太师椅模样？

半山腰飘着团云，乍看跟龙爪子似的。

他官帽上的顶戴珠儿晃了晃，当即决定把老父亲的坟迁过来。

风水先生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龙穴旺得邪性，怕要折阳寿。

说话间从褡裢里摸出罗盘，铜针转得跟陀螺似的。

旁边挖参的老汉嗤笑："刘半仙又演上法了？

前日王寡妇家母鸡下双黄蛋，您不也说凤凰投胎？

赵知府哪听得进这些？

命人把老父亲的骨殖连夜迁来。

下葬那日，八丈长的引魂幡让风扯得笔直，幡头铜铃叮叮当当，活似龙吟。

刘半仙蹲在坟头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映得半张脸跟鬼似的。

打那以后，赵知府官运真个儿坐火箭似的。

五年连升三级，最后竟做到封疆大吏。

可怪事也来了——头年生的大胖小子，周岁抓周偏抓住把砍刀；二房生的闺女，半夜总对着空摇篮笑。

府里喂的芦花鸡，下的蛋个个带血丝。

"刘先生，您给破破？

赵知府派人抬了八抬大礼去请。

刘半仙早不见踪影，只留下半间漏雨的茅草屋，墙上歪歪扭扭画着符："贪龙噬主，血染梧桐"。

转眼到了今年清明，赵知府带着全家老小扫墓。

坟头的松树不知怎的枯了半边，树皮裂得像老妪的脸。

小儿子突然指着墓碑尖叫："爹！

碑文在流血！

众人围上去看，青石板上赫然渗出赭色纹路，细看竟是条盘着的蛇。

当夜子时，知府府邸突然地动山摇。

书房里的《兰亭序》拓片哗啦啦往下掉，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漩涡。

赵知府刚要喊人，西厢房轰地腾起团火光，二姨太披头散发冲出来，怀里抱着的婴孩竟长着蛇鳞。

"龙脉反噬！

刘半仙不知从哪冒出来，破道袍上沾满草屑，"当年那龙穴是条病龙，本该在松树下养魂。

您偏要葬人上去，压得龙魂不得超生，如今可要讨债了。

赵知府扑通跪下，额头磕出血："求先生救命！

刘半仙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抖开竟是截枯树根："当年老朽故意在坟里埋了截雷击木，想着镇住龙魂。

谁料大人福泽深厚，竟把病龙养成了恶蛟。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他忽然压低嗓子，"取至亲骨血，重开墓穴。

七月十五鬼节，赵知府带着独子来到坟地。

月光下，枯松的影子活像条巨蟒。

小儿子刚被按在祭桌上，坟头突然炸开道裂缝，腥风卷着黑土扑面打来。

刘半仙高喊："快砍！

刀斧手的大刀刚要落下，地底下突然传来闷雷似的吼声。

祭桌裂成两半，小儿子摔进地缝，赵知府伸手去拉，胳膊上瞬间爬满蛇形青筋。

刘半仙趁机把雷击木塞进裂缝，口中念念有词。

第二天，人们看见赵知府独坐在坟前，头发全白了。

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成了守墓鬼。

直到抄家那日，有人看见刘半仙在乱坟岗烧纸，火光映得他半边脸阴晴不定。

"当年他爹当县令，强占了我家三亩水田。

纸灰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我装神弄鬼十年，就为等他赵家自己钻进套子。

龙穴？

呸！

那是条吞了朱砂的毒蛇！

老叫花子从草垛里翻出半截雷击木，木纹里隐约有血丝在流动。

远处菜市口的血已经渗进青石板缝，像条蜿蜒的黑蛇，慢慢爬向城外的青石岭。

腊月里的青石岭裹了层冰壳，货郎王二瘸子挑着空担子往家赶。

雪粒子打在脸上跟撒盐似的，他缩着脖子直往袖筒里缩手。

打从赵知府家出事后，这山道就更邪性了——昨儿个李猎户追着狐狸脚印，转着圈儿走到天黑都没摸清方向。

"让让！

晦气玩意儿挡道！

王二瘸子冲路旁的野狗啐了口。

狗倒是没动，树根底下团黑影突然支棱起来。

他定睛一瞅，差点把扁担甩出去：那刘半仙的破道观不知怎的塌了半边，碎瓦堆里坐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怀里搂着个青面獠牙的瓷娃娃。

"这位大嫂……可是要请神？

王二瘸子后脖颈子直发凉。

妇人缓缓抬头，露出张煞白的脸——可不正是赵知府家三姨太！

听说抄家那夜她投了井，怎的在这荒郊野岭晃荡？

"官人可认得刘半仙？

三姨太的嗓子像锈刀刮铁，"那老贼骗我家老爷迁坟时，我在屏风后头听得真真儿的。

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痣艳得像滴血，"他说要寻个八字带火的处子献祭，方能镇住龙脉煞气。

王二瘸子腿肚子直转筋，去年刘半仙给他算过命，说他是"炉中火"命格。

敢情这老贼早就在布局？

他挑着担子刚要溜，后脖颈突然被冰凉的指甲划了道血痕。

"往哪走？

三姨太的指甲暴长三寸，"你家祖坟后头那棵歪脖子枣树，底下埋着刘半仙的铜罗盘呢！

那年刘半仙拄着桃木杖进村，正赶上赵老地主咽气。

他蹲在棺材头抽了袋旱烟，突然指着坟坑喊："煞气冲霄！

这坟不能立碑，得压块泰山石敢当。

赵家儿孙刚要骂他乌鸦嘴，他已从褡裢里掏出个黑黢黢的石头，石面上刻着歪扭的符。

"这是东汉的镇墓兽，老朽用三斗米换的。

刘半仙眯缝着眼，"不过得配着童男童女殉葬才灵验。

赵家老大抄起铁锹就要打人，刘半仙突然掐着嗓子尖笑："您家三小子昨儿个掉粪坑，捞上来时指甲盖儿发青，可不是撞着黄大仙了？

赵老地主的棺材终究没立碑。

后来赵知府回村祭祖，刘半仙蹲在老槐树下啃窝头，冷不丁冒了句："令尊坟头长的是断肠草，主家宅不宁啊。

赵知府当时官帽还没戴稳，慌忙塞给他半吊钱。

"跳下去！

那老贼的铜罗盘就在崖缝里！

三姨太的瓷娃娃突然发出夜枭似的怪笑。

王二瘸子闭眼一纵，竟落进个雪窝子。

他摸索半天，抠出个铜盘子，盘底刻着"赵氏永昌"四个字。

"这是我家老爷的官印！

三姨太夺过铜盘，指甲暴长三寸，"刘半仙这挨刀剐的，拿我家祖传印信镇龙脉！

她突然撕开瓷娃娃的后背，露出张泛黄的帛书，上面画着条衔尾蛇，蛇腹写着"赵氏血祭，龙脉转移"。

王二瘸子这才想起，抄家那夜他躲在赵家祠堂偷供品。

月光透过雕花窗，照得祖宗牌位阴森森的。

刘半仙的破道袍簌簌作响，手里攥着把朱砂笔，正往供桌上的馒头点红点。

"血馒头祭龙神，赵家子孙永绝后患。

刘半仙的念叨声跟哭丧似的。

王二瘸子当时吓得尿了裤子，哪想今日竟成了活证据。

宾客们正划着酒拳，刘半仙突然闯进来。

他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个滴水的襁褓。

令郎是文曲星下凡，老朽特来收徒。

赵知府眯着眼看襁褓里的婴孩，左额有块朱砂胎记，活像朵梅花。

"这孩子命里带火，与龙穴相冲。

刘半仙从褡裢里摸出个铜铃铛，"须得养在道观，方能避过十二岁的劫数。

赵知府当时正迷着个新来的戏子，挥手让家丁把孩子抱走。

刘半仙突然掐着嗓子尖笑："大人可知，令尊坟头的断肠草，已经长到府邸门槛了？

那夜赵知府做了个怪梦，梦见老父亲浑身缠满毒蛇，蛇头正对着襁褓里的婴孩吐信子。

第二天他就命人把孩子送到道观，刘半仙站在门口，道袍上沾着露水，怀里铜铃铛叮当作响。

"看见没？

这罗盘里的红针在打转！

她突然把铜盘往崖下一扔，"当年刘半仙在赵家祖坟埋了七根桃木钉，如今该起出来了！

王二瘸子刚要阻拦，她突然扯开发髻，满头青丝落地，露出个锃亮的脑门——上面赫然纹着条衔尾蛇！

"我是龙脉化形的守墓人！

三姨太的嗓子突然变成闷雷，"赵家占了龙穴二十年，该用血肉还账了！

她脑门上的蛇突然活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王二瘸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山下冲。

第二年开春，青石岭来了个游方道士。

他蹲在赵家废墟上抽了袋水烟，突然指着地基喊："这底下埋着个青铜鼎，鼎上刻着'刘'字。

村民们挖了三天三夜，果然挖出个丈许高的大鼎。

鼎里盛着半缸清水，水面上浮着个婴儿骷髅，骷髅额头上嵌着块朱砂胎记。

"这是赵家小公子。

道士捻着山羊胡，"刘半仙用他做了活祭，把龙脉转到自己祖坟了。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铜罗盘，盘上的红针直指刘半仙的荒坟。

村民们冲过去刨开坟头，棺材里哪有什么尸首，只有半截雷击木，木纹里渗出赭色液体，闻着像人血。

如今青石岭的孩子们还传着歌谣："赵家坟，刘家鼎，半夜莫走槐树岭。

铜铃响，蛇出洞，血馒头祭龙眼睛。

王二瘸子成了镇上的疯癫汉，见人就问："你额头有没有梅花印？

而三姨太的鬼魂再没出现过，只是每逢阴雨夜，山道上总会传来铜铃般的笑声，像是婴孩，又像是老妪。

七月半的月亮像泡在浑水里，青石岭的野狗突然集体往东嚎。

王二瘸子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怀里揣着半块发霉的馒头。

自从赵家出事后，这棵树就开始流红水，树皮裂得像老妪的脸。

"后生仔，可知这岭上为何叫青石？

树后头突然冒出个白胡子老头，衣襟上绣着条歪歪扭扭的蛇，"五十年前，这岭上挖出过青铜鼎，鼎里盛着具玉尸，心口插着柄青铜剑。

王二瘸子刚要撒丫子，老头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肚皮上朱砂画的符——可不正是刘半仙坟头挖出来的那种！

老朽是守墓人，守了刘家三代。

老头从怀里掏出个铜铃铛，铃铛上刻着"赵氏永昌"，"刘半仙用赵家血祭，把龙脉转到自家祖坟，可这龙脉是条病龙，得用至亲骨血养着。

那年大旱，河床裂得像龟壳。

刘半仙拄着桃木杖进村，道袍上沾满草屑。

他蹲在井台边抽了袋旱烟，突然指着井底喊："有龙气！

村民们刚要笑他疯癫，他竟从褡裢里摸出个青铜鼎，"这是周朝镇龙鼎，老朽用三斗米换的。

赵老地主当时正张罗着给儿子说亲，闻言眼睛发亮。

刘半仙眯缝着眼："令郎八字带火，与龙脉相冲。

除非……"他故意拖长音，铜铃铛在腰间叮当作响，"把祖坟迁到岭上，压着龙脉。

"刘半仙在赵家祖坟埋了七根桃木钉，钉住龙魂。

又在自家坟头种上断肠草，吸赵家血气。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咳出颗带血的牙齿，"可龙脉反噬，他儿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浑身长满蛇鳞。

王二瘸子想起五年前那个雷雨夜。

刘半仙的道观漏得像筛子，他躲在供桌下偷供品。

闪电劈开屋顶的瞬间，他看见刘半仙抱着个青面婴儿，往鼎里滴血。

铜鼎突然发出龙吟，供桌上的馒头全变成血红色。

下葬那日，八丈长的引魂幡让风扯得笔直。

刘半仙蹲在坟头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溅到枯草上。

突然，坟坑里传来闷雷似的吼声，抬棺的汉子们齐刷刷摔进泥潭。

赵知府吓得尿了裤子，刘半仙却尖笑："龙魂醒了！

快压镇墓兽！

他不知从哪摸出个黑黢黢的石头，石面上刻着歪扭的符。

石头刚放进坟坑，吼声就停了。

可赵知府没瞧见，刘半仙的指甲暴长三寸，在石头背面刻了行小字："赵氏血祭，龙脉转移"。

"这是刘半仙的日记。

老头从怀里扯出块油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朱砂字，"他早算到赵家会抄家，故意用铜罗盘引三姨太现身。

那瓷娃娃里装着赵家小公子的骨灰，三姨太的鬼魂被镇在槐树里。

王二瘸子突然想起，抄家那夜他躲在祠堂偷供品。

月光透过雕花窗，照得祖宗牌位阴森森的。

刘半仙的破道袍簌簌作响，手里攥着把朱砂笔，正往供桌上的馒头点红点。

供桌下突然传来婴儿哭声，他凑近一看——可不正是赵家小公子，额头的朱砂胎记艳得像滴血。

白胡子老头突然扯开衣襟，露出满胸口的蛇形疤痕："老朽就是刘半仙的儿子！

他肚脐眼上长着块朱砂胎记，活像朵梅花，"当年我爹用死胎骗我娘，其实真正的小公子被他换成了守墓人。

王二瘸子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逃跑，老头突然扯住他衣袖："你看！

月光下，村口的槐树影子活像条巨蟒，蟒头上赫然长着赵知府的脸。

树洞里传出三姨太的尖笑，混着铜铃般的婴儿哭声。

第二天，村民们发现王二瘸子疯了。

他见人就问："你肚脐眼有没有梅花印？

而青石岭的野狗再没嚎过，只是每逢阴雨夜，山道上总会传来铜铃般的笑声，像是婴孩，又像是老妪。

有人说是赵家小公子的魂，有人说是刘半仙的咒，更有人说那青铜鼎压根儿就没挖出来——它还在岭上某处，等着下个带火命的处子献祭呢。

来源：足智多谋蛋糕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