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众人赶到时,只见周木匠直挺挺跪在院中,怀里搂着只焦黑狐狸,嘴里念叨着"是俺害了你"。
那日晌午,周家院子里突然炸开道紫色惊雷。
众人赶到时,只见周木匠直挺挺跪在院中,怀里搂着只焦黑狐狸,嘴里念叨着"是俺害了你"。
再细看那狐狸脑门,竟嵌着半截带血的桃木钉——原是周家祖传镇邪的物件。
这事儿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周木匠本名周德全,生得剑眉星目,偏是个见着母鸡下蛋都要脸红的愣头青。
那年他二十有七,尚未娶亲,整日里在木工房鼓捣些奇门遁甲的物什。
村西头王寡妇总笑他:"周家小哥这双手,雕龙刻凤是极巧的,怎的就不知给自己刻个媳妇?
且说七月流火时节,村口老槐树下来了个算命的瞎子。
这瞎子奇得很,算卦不用铜钱,专摸人掌心纹路。
轮到周德全时,瞎子突然浑身打颤,枯枝似的手指掐着他命宫道:"后生仔,你三魂里少了一魄,怕是要有狐仙缠身哩!
周德全正要啐他,忽听得房梁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抬头望去,但见月光透过瓦缝,勾勒出团雪白影子,原是只毛色发亮的白狐,尾巴尖还沾着朱砂似的红。
"周家小哥,你看我像人还是像仙?
那白狐竟口吐人言,声音比新蒸的米糕还软和。
周德全腿肚子直转筋,却硬撑着道:"你……你像个水性杨花的大姑娘!
话出口才觉唐突,却见白狐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甩着尾巴跃入夜色。
这之后,周德全夜夜梦见个穿白衣的俏娘子。
那娘子时而坐在木料堆里,用尾巴蘸着木屑画符;时而倚着刨花堆,教他用鲁班尺量星斗。
最奇是七月十五鬼节,周德全竟在梦中跟着白衣娘子,在村后乱葬岗摆下七星灯阵。
待他醒来,枕边多出个黄杨木雕的狐狸面,嘴角似笑非笑。
村里最迂腐的老学究私下嘀咕:"这周小子怕是开了天眼,那狐狸定是山中的'白仙',来讨封正果的。
可周德全却浑不在意,该刨木头刨木头,该给王寡妇修鸡笼还修鸡笼。
直到八月十五夜里,他送完最后一盏莲花灯回家,惊见那白狐蜷在门槛上,肚皮隆起如鼓。
"周郎啊周郎,你既说我像人,怎不给我一个名分?
白狐化作人形,发间还缠着周德全编的桃木簪,"奴家腹中已有你的骨肉……"周德全吓得踉跄后退,腰间祖传桃木钉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生疼。
原来这周德全前世竟是终南山修行的道童,因误窥天机被罚十世轮回。
那白狐实是天庭瑶池边的灵兽,私逃下凡只为渡他最后一劫。
偏生这周德全痴劲儿上来,竟用桃木钉破了白狐百年道行,也断了自己重归仙班的机缘。
如今周德全成了村头说书人,怀里总揣着那个狐狸面木雕。
有调皮孩童问他:"老周头,狐狸精真给你生小崽啦?
他便敲着烟斗笑骂:"小兔崽子,那夜劈下的雷火里,分明有朵白莲花开。
不过老朽偷偷告诉您,上月十五月圆夜,有人见周德全往乱葬岗撒纸钱,嘴里还念叨着:"娘子莫怪,待得来世……"
自打周德全用桃木钉劈了那白狐,咱们村头的说书摊子就添了新段子。
这后生仔白日里给王寡妇修篱笆,夜里头就在槐树下摆开阵仗,讲得唾沫星子横飞。
您猜他讲什么?
讲那狐狸精的尾巴尖会滴珍珠,讲那雷公电母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
这日正逢中元节,村口老槐树挂满白纸灯笼。
周德全蹲在树杈上绑红绳,底下几个后生仔仰着脖子喊:"周叔!
再讲段狐狸精的荤段子!
他刚要开口,忽听得草垛后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定睛看去,但见月光底下蹲着个穿水绿袄子的姑娘,发间簪着朵半枯的桃花。
"这位姑娘,可是来听书的?
周德全搭着竹梯下来,却见那姑娘眼皮子跳得跟抽筋似的,左脸上三颗红痣排成三角形。
村里上了年纪的婆婆们都说,这痣相是狐狸精转世的记号。
周德全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笑吟吟递过把瓜子:"新炒的南瓜子,香得很。
那姑娘也不言语,抓把瓜子就嗑。
待周德全讲到"桃木钉劈狐狸精"的紧要关头,她突然"噗"地吐出瓜子皮,尖声道:"好个狠心的短命鬼!
前世拿拂尘抽我尾巴,今生用钉子戳我心窝!
说罢化作团绿烟,钻进老槐树的树洞里。
周德全追到树洞口,摸出怀里的狐狸面木雕。
这物件自打雷劈那夜就发烫,此刻竟在树皮上烙出个焦黑的爪印。
村里最蔫巴的老郎中闻讯赶来,举着铜烟锅直哆嗦:"这是狐仙的'生死印'!
你前世欠她的,这辈子得拿命还!
原来这周德全前世竟是南极长生大帝座前的引魂童子,因对白狐动了凡心被贬下凡。
那白狐本是天庭瑶池边的灵兽,为渡他情劫才连转三世。
头世做他房前拴马桩,二世化他砚台边镇纸,直到第三世才修得人形。
"周郎啊周郎,你前世用拂尘抽我尾巴时说'孽畜休得勾引',今生用钉子戳我元神时道'妖精休得作怪'。
夜半三更,周德全又被那娇滴滴的声音勾了魂。
绿袄姑娘从树洞里飘出来,发间桃花瓣簌簌落着,"你且看看心口,那三颗红痣可是前世拂尘抽的?
周德全扯开衣襟,但见胸口三处朱砂印,竟与姑娘脸上的痣一般无二。
更奇的是每颗痣都在渗血,血珠落地化作活蹦乱跳的赤狐。
村里打更的老汉撞见这场景,吓得跌进猪圈里,第二天逢人就说:"周家小子心口长狐狸崽子哩!
七月流火时节,村后乱葬岗突然腾起七彩云霞。
周德全跟着绿袄姑娘钻进个古墓,里头竟藏着座水晶宫。
白玉石桌上摆着前世用的拂尘,尘丝上还缠着几根白狐毛。
姑娘轻点他眉心:"你且看看,这拂尘可认得你?
周德全睁眼再看时,但见水晶宫化作雷火漩涡。
绿袄姑娘现出九尾真身,原是南极仙翁亲自下凡收妖。
那白狐三魂里早被周德全前世抽去一魄,如今不过是个空壳。
更惊的是周德全怀里狐狸面木雕突然开口:"呆子,还不快用桃木钉结果了她!
待得雷火散尽,周德全从焦土里扒出个油纸包。
里头裹着三缕白狐毛,毛尖还沾着南极仙翁的仙露。
村里最刁钻的小媳妇抢去看,惊呼:"这毛尖泛着七彩光,怕不是成了精的狐仙血?
周德全却把狐毛编进王寡妇的篦子里,每日对着铜镜梳头。
镜中偶尔闪过绿袄姑娘的脸,她总爱用尾巴尖蘸着篦子油,在他脸上画三道红痣。
村里老人都说,这是狐仙在给他续前世姻缘的线头哩。
自打周德全篦子里掺了狐毛,咱们村就闹起鬼。
当然不是真闹鬼,是村东头刘寡妇家的老母鸡,天天半夜打鸣,下的蛋里头还有血丝。
周德全揣着篦子去瞧,那鸡冠子红得跟涂了胭脂似的,见着他竟扑棱着翅膀喊"周郎"。
这日正逢秋分,村里要祭土地爷。
周德全蹲在祠堂门槛上编草鞋,冷不防被个穿杏黄袄子的小媳妇撞了个满怀。
您猜怎么着?
那小媳妇耳垂后头也长着三颗红痣,跟周德全篦子里的狐毛一样泛着七彩光。
"周大哥,奴家给您送新米来了。
小媳妇说话带着糯米酒似的甜香,筐里的小米金灿灿的,里头还混着几粒带血丝的蛋壳。
周德全刚要推辞,忽听得祠堂大梁上传来熟悉的娇笑:"呆子,还不快谢过你家娘子?
待他抬头再看,小媳妇早化作团黄烟钻进供桌底下。
供桌上土地爷的泥像突然眨起眼睛,嘴里嘀咕着:"周小子,你前世欠的风流债,今生可有的还喽。
话没说完,供桌上的油灯"啪"地爆了,溅出的灯油在周德全手背烫出三个红点点。
夜里头周德全发起高烧,梦里头有个穿杏黄袄子的姑娘,坐在他床头纳鞋底。
那鞋底上绣着并蒂莲,针脚歪七扭八的,偏生莲花瓣里还藏着狐狸爪印。
姑娘抬头冲他笑,嘴角长着三颗红痣:"周郎啊周郎,你前世用拂尘抽我尾巴,今生用钉子戳我心窝,来世可得用并蒂莲锁我魂魄?
第二天晌午,村后老龙泉突然翻起浑水。
周德全跟着村民去瞧,但见泉眼里头浮着个青铜匣子,匣面上刻着九尾狐的纹样。
村里最胆小的小后生伸手去捞,手指头刚碰到泉水,就被烫得直蹦高:"周家叔!
这匣子刻着您名字哩!
周德全凑近细看,匣盖上果然刻着"南极仙童周德全"六个篆字。
更奇的是匣子没盖,里头飘出张人皮似的宣纸,写着:"三魂七魄已归位,只欠东风渡情劫。
若要解得此厄难,还需往生河边走一遭。
当夜子时,周德全揣着篦子和青铜匣子,跟着黄袄姑娘往村西头乱葬岗去。
月亮大得跟铜锣似的,照得坟头纸钱哗哗响。
姑娘突然停住脚,指着前头黑雾蒙蒙的河面:"周郎,这便是往生河。
河里漂着的,都是前世负心人的眼珠子。
周德全往河里望去,但见浑浊的河水里浮着无数发光的球体,有的泛着绿光,有的透着血丝。
最瘆人的是有个球体突然裂开,露出张人脸——竟是前世引魂童子的模样,拂尘上还缠着白狐毛。
"呆子,还不快用篦子梳头?
姑娘突然夺过他怀里的篦子,对着河面一划。
但见七彩光芒大盛,河里的眼珠子纷纷炸开,飘出无数白狐的虚影。
更惊的是周德全心口的三颗红痣突然裂开,飞出三只火凤凰,叼着青铜匣子就往天上冲。
待得光芒散尽,周德全发现自个儿站在村口老槐树下。
怀里篦子上的狐毛不见了,倒是树皮上多出三个焦黑的爪印。
村里最迷信的李婆婆颤巍巍过来,往爪印上泼了碗黑狗血:"周家小子,你且记着,往后每逢七月十五,都要往这爪印上插三炷香。
如今周德全还是说书人,只是篦子里再不见血丝。
偶尔有调皮孩童问他:"老周头,狐狸精真给你当媳妇啦?
他便敲着烟袋笑骂:"小兔崽子,那夜往生河里的火凤凰,分明是我前世欠她的胭脂债。
来源:隔壁施同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