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kong字,也是众说纷纭,箜、孔、鞏、巩…… 写法很多,西汉杨雄所著的《方言校笺》里提到:巩,火干也。凡以火而干五谷之类,自山而东,齐楚以往,谓之熬;关西陇冀以往,谓之㷶;秦晋之间或谓之煎,凡有汁而干谓之煎,东齐谓之巩。
先看一道好玩的题——
以下四道菜,哪道菜不是以人的姓氏命名?
A、左公鸡 B、孔干饭 C、宋嫂鱼羹 D、陈麻婆豆腐
答案是——
孔干饭。
如果不是川渝的朋友,或许对它很陌生。我们四川有个童谣:
小胖娃,上南山。
摘樱桃,换铜钱。
买大米,孔干饭。
他爹吃,他妈看,
小胖娃气得一头汗。
正如广东煲仔饭、云南铜锅饭一样,孔干饭是一种米饭的烹调法,有菜有饭有锅巴,饱腹不说,还香嘴巴。
这个kong字,也是众说纷纭,箜、孔、鞏、巩…… 写法很多,西汉杨雄所著的《方言校笺》里提到:巩,火干也。凡以火而干五谷之类,自山而东,齐楚以往,谓之熬;关西陇冀以往,谓之㷶;秦晋之间或谓之煎,凡有汁而干谓之煎,东齐谓之巩。
到了民国版《新繁县志》,则已经变为:今饭不蒸而煎熟者曰巩,音如孔。
至于为什么会有箜的说法,大约是用到了筲箕。但箜其实是乐器,《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自述,就有一句“十五弹箜篌”。
也有文章指出,kong应为焪字,《夹江县志》里提到,焪为贴锅煮食物,如焪饭、焪红苕,闷热又叫焪起热。四川盆地,天一热,可不是如锅盖一样?
但如今常见的,多为箜干饭和孔干饭,估计因为方便又好吃,几乎家家都会做,属于集体回忆,只是不同年代,回忆不同。
比如我爸妈那一代,箜干饭更多是弥补粮食的不足,常用的也只是红薯、土豆、南瓜等,应季而变,过去煮饭也常常加这些,但和煮饭不同,箜干饭要好吃得多,底下有一圈金黄的锅巴,菜不同,口味也不同,比如红薯和南瓜,会多一味甜丝丝的味道。
关于锅巴,老爸吐槽,现在的天然气灶,只有锅底受热,锅巴少不说,还容易黑糊,而他小时候的柴火灶,受热均匀,锅巴也是黄灿灿的一大圈,他人还没灶台高的时候,每到饭的香气飘出来了,就会守着灶台,我们有句方言:
“不想吃锅巴饭,哪个围到灶边边转。”
这句话形容那些别有所图的人,哪里有小娃儿们守灶台的心思可爱?老爸说,自己每次都能得到大多数锅巴,会在手里一颗颗搓成团,香香脆脆,当零食吃。等到他当父母,做孔干饭,也会专门挑锅巴给我吃,我兴致缺缺,他倒很遗憾。
我们这一代,箜干饭的食材就丰富多了,每家可能还不同,我家就分两种,一种是老爸今天有点懒版,一种是老爸今天心血来潮版。
顾名思义,有点懒版用的是隔夜饭,不过对于老饕们来说,隔夜饭还真的有讲究,比如要做出一碗资格蛋炒饭,也是用隔夜饭,据称水分减少、淀粉老化等,都能增加米饭的风味。
但我老爸显然没想这么多,隔夜饭无非就是昨天煮多了,莫浪费,菜也是就地取材,好在南瓜、土豆这些都是经得起放的,家里翻一翻,总能找到些,腊肉、香肠同样如此,切切搞搞,油一炒,饭一铺,三两下,就能对付出香喷喷的一餐。
心血来潮版则繁复一些,许是现在长大了,回家的时间少,父母绝不放过任何一餐饭的精细程度,比如一锅豌豆腊肉箜干饭,它的做法是这样的——
首先是煮饭,这就不是隔夜饭了,要现煮,但并非煮熟,而是煮到微熟的程度,有个判断法子是,煮到没有硬心,我常看老爸铲几颗米,用手搓一下,好了就赶紧用筲箕沥出来。
煮米水千万莫丢,朴素好喝的米汤,就是它。
再来是备菜,我家常用的是土豆、腊肉、香肠、豌豆,有时还会搭配四季豆,土豆切块,四季豆摘好,腊肉、香肠切片,豌豆碧绿一颗颗,春天刚上市的本地豌豆为佳,鲜嫩的口感是冻豌豆比不上的。
炒菜油也有讲究,我爸是菜油、猪油各一半,据说偷学于川菜厨师,相比单独用菜油,口感更润嫩,隔三岔五,他就会熬一罐猪油放着,雪白丰润,颇为诱人,熬剩的油渣焦脆鲜香,但我也吃不了几块,老爸和锅巴一样遗憾,这在他幼时,可是求而不得的美味。
其他调料很简单,一点盐巴、一点生抽、几片生姜,放入食材同炒即可,只需炒匀,不用炒熟,再放入少许水,不用盖住,大半足矣。
最后铺上筲箕里沥干的米饭,一定要铺匀,这时,再拿一双筷子,从头插到底,多插几次,让它透气,就可以盖上锅盖孔了,火候要讲究,先大火、再小火,孔个十来分钟,饭就熟了,菜饭要攉转了吃,肉丰腴、豆清甜、锅巴香……一口气吃两碗是常事。
说起豌豆,最近有部剧很火,是Netflix韩国出品的剧集,中文译为《苦尽柑来遇见你》,有个豌豆饭很出圈,就是简简单单的煮饭放豌豆,但剧里,也只有男性和长辈能吃。早年物质不充裕的时候,豆类是当肉的,当然,豌豆的分配现在看也是一种落后和不平等。
苏州等地,也有豌豆饭,“立夏吃豌豆,孩子不疰夏”,唤做立夏饭,又叫野火饭,大概是野地里采,野地里烧。早时也是只吃豌豆,慢慢大家日子好起来了,演变成了豌豆咸肉饭,如同我们的箜干饭一样,红薯、土豆不可缺,却已不是主角。
这些年,父母退休后,做饭的心思浓了,也往回走了,比如做饭,不用电饭煲,而是用甑子。可能很多年轻人没听过,这是一种从古代就有的器具,专门拿来蒸米饭的,看起来像个木桶一样,构造分甑盖、甑身、甑底,虽然是在锅里蒸米饭,甑底是不接触水的,大概也是如此,米饭吃起来更松软,颗粒分明。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麻烦,相比电饭煲的一键生成,要先把米煮到半生,筲箕沥干,再上甑子蒸,甄底还要铺纱布,米饭同样要用筷子插孔,再上火蒸熟。
有趣的是,有部日剧叫《卖房子的女人》,也有过这样一个情节,电饭煲大佬梦寐以求的,也是小时候妈妈天没亮用柴火灶蒸出的香喷喷大米饭。
而他们小时候讨厌的红薯等,比如红苕饭,现在还会专门做来吃。听朋友说,她爸妈还会每年春天做榆钱饭吃,红薯尖、窝头等,也成了难忘的美食,费时费力地做来吃。
《苦尽柑来遇见你》的英文译名是《When Life Gives You Tangerines》(《当生活给你一个橘子》)。对于祖辈、父辈而言,似乎都有一种“在漫长的时间里,把酸橘子酿成甜果酱”的力量。食物本无甘苦,品尝在人本身,这种对过去味道的回归和追寻,与其说是忆苦,更像是品尝自己酿就的甜呀。
上一篇:何志坚|客家酿豆腐的千年乡愁
壹点号一食谈
来源:齐鲁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