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起推窗,风里裹着的凉意已非夏末那种黏腻的余温,是像宣纸被清水洇开般的清透——秋真的站在窗台上了。没有满地金黄的铺陈,没有桂香满巷的喧闹,楼下那棵老槐树还挂着半树青黄相间的叶子,风一吹,叶子晃荡着,倒像是时光在枝头打了个盹,慢悠悠地落下,若有万般的依依不舍……
初秋的留白
文/邵用
晨起推窗,风里裹着的凉意已非夏末那种黏腻的余温,是像宣纸被清水洇开般的清透——秋真的站在窗台上了。没有满地金黄的铺陈,没有桂香满巷的喧闹,楼下那棵老槐树还挂着半树青黄相间的叶子,风一吹,叶子晃荡着,倒像是时光在枝头打了个盹,慢悠悠地落下,若有万般的依依不舍……
我是一位书法爱好者,略知艺术领域“留白”之术。甚觉秋是四季里最会“留白”的。春是浓墨重彩的工笔,把花红柳绿都堆到眼前,连风都带着催促的劲儿,好像要把所有生机都塞进短短几十天里;夏是泼墨山水,热烈得不管不顾,蝉鸣要盖过所有声音,阳光要晒透每一寸土壤,连雨都下得急慌慌的,带着一股子蛮力;冬呢,是素白的写意,却又太决绝,把万物都裹进寂静里,连呼吸都带着冷硬的棱角。只有秋,像一幅书法作品的留白,在浓淡之间留了分寸,在热闹与寂静之间找了平衡。
你看那些树,不慌不忙地卸着叶子。不是一下子落尽,是今天掉几片,明天落几缕,把枝丫一点点露出来。露出的枝桠也不显得萧瑟,反倒像书法里的飞白,笔锋转处留了空隙,让风能穿过去,让云能绕过去,让阳光能漏下来。我常坐在槐树下看叶子落,一片叶子从枝头晃悠到地面,能飘很久——它不像春天的新叶那样急着舒展,也不像夏天的阔叶那样忙着遮阳,更不像冬天的枯枝那样硬邦邦地坠下。它落得慢,好像在跟枝头告别,又好像在跟大地打招呼,每一片叶子的坠落,都是一次温柔的妥协,是生命对时光的颔首。
秋的声音也是留白的。没有春燕的呢喃那样细碎,没有夏蝉的嘶鸣那样聒噪,也没有冬雪的簌簌那样单调。秋的声音是“疏”的,是远处田埂上农民偶尔粗犷的吆喝,被风一吹就散了;是檐下风铃在午后的轻响,响两声就停了,留着余韵在空气里绕;是暗夜里蟋蟀的低吟,断断续续的,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最妙的是秋雨,不是倾盆而下,是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棂上,打在树叶上,声音轻得像怕吵醒谁。雨停了之后,空气里没有夏雨后的潮湿闷热,也没有冬雨后的冰冷刺骨,只有清清爽爽的凉,连呼吸都觉得通透。这时候你再听,连风声都轻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留白里,静静地等着什么。
其实人到了一定年纪,也会像秋一样,开始懂得留白。年轻时总想着把日子填得满满当当,想抓住所有机会,想拥有所有美好,像春天那样急着绽放,像夏天那样忙着燃烧。可走着走着就发现,有些东西抓得越紧,丢得越快;有些日子填得越满,越觉得空荡。就像老槐树会落叶,人也会在时光里慢慢卸下一些东西——卸下不必要的执念,卸下多余的欲望,卸下那些让自己疲惫的伪装。开始学会在忙碌之余留一点空闲,看看天上的云,听听窗外的风;开始学会在热闹之后留一点独处,跟自己说说话,想想心里的事;开始学会在得失之间留一点坦然,得到了不狂喜,失去了不沮丧。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年轻时写的日记,字里行间满是焦虑和急切,总在问“为什么得不到”“为什么赶不上”。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坐在秋阳里,喝着一杯温热的茶,看着窗外的槐树慢慢落叶,心里竟没有了当年的慌张。不是没有了追求,而是懂得了“慢慢来”;不是没有了期待,而是懂得了“随遇而安”。就像秋不会急着让所有叶子落尽,不会急着让所有果实成熟,它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留白不是放弃,是给时光一点时间,给生活一点空间,也给自己一点余地。
傍晚的时分,风又起了,槐树上的叶子又落了几片。我捡起一片,叶子的边缘已经有些发黄,脉络却还清晰。它躺在我的手心里,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带着岁月的厚重。我忽然明白,秋的留白,不是空无一物,是藏着深情的——藏着对夏天的告别,藏着对冬天的迎接,藏着对生命的尊重。就像人懂得留白,不是消极懈怠,是历经沧桑后的从容,是看透世事后的温柔,是对生活最真诚的体验。
夜色渐浓,秋凉漫进屋里。我没有开灯,就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树影在月光里晃动。风偶尔吹过,带来几片落叶的轻响。这一刻,没有焦虑,没有匆忙,只有满心的平静。原来秋的留白里,藏着的不是萧瑟,是通透;藏着的不是结束,是开始。就像人生的留白里,藏着的不是遗憾,是成长;藏着的不是失去,是拥有。
或许这就是秋给我们的启示:学会在时光里留白,学会在生活里从容,像老槐树那样,不慌不忙地落叶;像秋声那样,不疾不徐地回响。毕竟,最好的日子,从来不是满满当当的堆砌,而是在留白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看见生活的真切。
作者:
邵用,男,生于1975年6月,河南省永城市人,大学学历,长期从事煤矿工作,爱好文学、书法、读书、篮球等。
来源:白色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