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少林寺与少林武术有一个著名的传说,即“十三棍僧救唐王”。从明清游历少林寺的文人的诗中,已有“地从梁魏标灵异,僧自隋唐好武功”;“传闻寺僧曾从戎,当年协擒王世充”的说法。这是否已经显示,唐代已有少林武术和少林武僧的存在呢?
关于少林寺与少林武术有一个著名的传说,即“十三棍僧救唐王”。从明清游历少林寺的文人的诗中,已有“地从梁魏标灵异,僧自隋唐好武功”;“传闻寺僧曾从戎,当年协擒王世充”的说法。这是否已经显示,唐代已有少林武术和少林武僧的存在呢?
1.关于“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
在民间少林寺的故事中,有“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其大意为:隋末王世充、王仁则叔侄率兵与唐军对垒,王仁则手下胡乱抓人,一个郎中被怀疑是唐军奸细而被抓走。这个郎中其实正好就是乔装改扮侦察敌情的唐王李世民。李世民被抓时失落玉玺,玉玺辗转被少林武僧智守得到,并认出上面“李世民”三字,遂判定李世民身陷囹圄。少林寺十三名武僧商议后决定出马搭救。他们设法混进王仁则大营所在的洛阳城后,经过数番血战,终于救出了李世民,并生擒了王仁则。
故事末尾注明,讲述人:尚根五、德禅、行政、马洪山。收集时间:1958年至1980年。尚、马不知为何许人,而德禅和行政均为近年少林寺的高层僧人。
20世纪八十年代轰动一时的由香港中原公司摄制的电影《少林寺》,便是根据这个传说改写而来。片中虽然增加了觉远和尚和牧羊女英雄美人的一段浪漫故事,但救李世民与生擒王仁则的主要情节则依然保留。另外,该片对少林僧为“棍僧”极力突出渲染。电影《少林寺》在港台、大陆、日本、东南亚轰动一时,久映不衰,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事迹家喻户晓。
电影《少林寺》上映后,记述或提到十三棍僧救唐王一事的书籍、文章、小说之类,不计其数。少林寺新建的锤谱堂,第十一组塑像便是塑的十三棍僧救唐王事;白衣殿后壁墙北半部,也以此为题新绘有巨幅彩色壁画。
2.“十三棍僧救唐王”在唐代史书和碑文中的考证分析
文学可以虚构夸张,但历史必须真实。“十三棍僧救唐王”究竟是不是历史事实呢?唐代史书对此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与此有关的少林寺的几通碑碣的铭文却留存至今。铭文有三,其一为《唐太宗赐少林寺教书》;其二为《少林寺牒》;其三为《皇唐嵩岳少林寺碑》,这是相当值得注意的原始资料。
实地考察可知,这三篇铭文原来都刻在一块碑上。该碑位于寺内大殿东南钟楼下,三米多高,一米多宽,与《徽府恩锡之碑》、《乾隆御碑》及董其昌以行书所书《二十六代禅师道公碑铭》等同为寺内最高大、最珍贵的古碑。
《唐太宗赐少林寺教书》,原来刻在该碑的帽额上,但不知何时帽额已经失落,原件已经不存。幸好赵明诚《金石录》有录,洪亮吉《登封县志》、乾隆刻本《少林寺志》、叶封《嵩阳石刻集记》均据此收入,但或题为《秦王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寺主书》、或题为《秦王告少林寺主等教》,内容完全相同,仅数字有出入。铭文不长,这里全文照录如下:
太尉、尚书令、陕东道益州道行台、雍州牧、左右武侯、大将军、使持节凉州总管、上柱国、秦王世民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寺主以下徒众及军民首领士庶等:比者天下丧乱,万方乏主,世界倾沦,三乘道绝,遂使阎浮荡覆,戎马载驰,神州糜沸,群魔竞起。我国家膺图受箓,护持正谛,驭象飞轮,光临大宝,故能德通黎首,化阐锱林,既沐来苏之恩,俱承彼岸之惠。王世充叨窃非据,敢逆天常,窥觎法境,肆行悖业。今仁风远扇,慧炬照临,开八正之途,复九寓之迹。法师等并能深悟机变,早识妙因,克建嘉猷,同归福地,擒彼凶孽,廓兹净土。奉顺输忠之效,方著阙庭,证果修真之道,更宏象观。闻以欣尚,不可思议;供养优赏,理殊恒数。今东都危急,旦夕殄除,并宜勉终茂功,以垂令范,各安旧业,永保休佑。故遣上柱国、德广郡开国公安远往彼,指宣所怀。可令一二首领立功者,来此相见,不复多悉。四月卅日
碑铭全文为楷书,惟有“世民”二字是行草,据说是李世民亲笔,仿佛签名性质。
△ 红框“世民”据称为李世民的亲笔“签名”
仔细分析该文,有这么几点值得注意:
(1)在文中李世民是“秦王”,而“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则将李世民称为唐王,是一个谬误。唐代封王并非就是唐王。查唐是古国名,也是地名,其地望大致在今山西南部临汾一带。李世民的曾祖父李虎,北周时即被封为唐国公。李虎死后,由其子即李世民的祖父李昞袭封。李昞生子李渊,即李世民的父亲唐高祖,李渊后亦袭封唐国公。后来,李渊因替杨隋从农民起义军手中夺回长安,因功而进封为唐王。后来李渊取而代之当了皇帝,国号也因此沿用为唐。显然,唐王是李世民之父李渊,并不是李世民。查康熙时人景日昞有诗《观唐王告少林寺主教碑》,这可能就是最早称李世民为唐王的。但景诗作为文学不必太拘谨,一如他在诗中将王仁则误为王世充。“十三棍僧救唐王”称李世民为“唐王”,应该就是沿用的景日昞的称说。
(2)李世民在告谕中奖誉的不仅有少林寺僧人,还包括“军民首领士庶”,看来这次立功行动有许多军人和老百姓参加,并不仅是少林寺几个僧人。但首称“少林寺上座寺主”和“法师”,说明少林寺僧人在这次起义行动中起了领导和骨干作用。
(3)通观全文,只字未提诸如“武僧”、“棍僧”等,也未提到少林寺僧人会武艺。
(4)文中提到了这次起义行动所立功劳之一是“擒彼凶孽”,这个凶孽显然就是王仁则。但文中没有提到这次行动救过李世民。如果少林寺僧人真的对李世民有救命之恩,李世民对此应该有所提及。最后的话“可令一二首领立功者,来此相见,不复多悉,”口气完全是居高临下的,一点没有面对救命恩人的意思。
古碑正面,是崔漼书《皇唐嵩岳少林寺碑》碑文。这是一篇三千言的文章。文中叙述了少林寺自跋陀开创以来的历史,描绘了少林寺的山川形胜,当然也免不了对圣造功德、佛法无边的歌颂。据说崔漼少年时便已颇负文名,因为才思敏捷,文风凌厉,得了一个雅号叫“霹雳手”。但这篇文章如“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之类,却多为赘语。无怪乎王世贞《裴漼少林寺碑跋》评价“此碑辞至沓拖,不可读”。碑文有关实际内容的文字不多,兹录如下:
寺西北五十里,有柏谷墅,群峰合沓,深谷逶迤。复磴缘云,俯窥龙界。高顶拂日,傍临鸟道。居晋成坞,在齐为郡。王世充僭号,署曰辕州,乘其地险,以立烽戍,拥兵洛邑,将图梵宫。皇唐应五运之休期,受千龄之景命,扫长蛇荐食之患,拯生人涂炭之灾。太宗文皇帝,龙跃太原,军次广武,大开幕府,躬践戎行。僧志操、惠昞、昙宗等,审灵眷之所往,辨讴歌之有属,率众以拒伪师,抗表以明大顺,执充侄仁则以归。本朝太宗嘉其义烈,频降玺书宣慰。既奉优教,兼承宠锡,赐地卌顷,水碾一具,即柏谷庄是也。
通观全文,还是找不到诸如“武僧”、“棍僧”、“少林武术”等字眼,以及“救唐王”的事迹。“率众以拒伪师”,既云“众”,参加者数量一定不小。既云“率”,少林寺僧肯定是头目或领袖。崔文把唐太宗告谕中已提到的少林寺僧的功劳,予以了更具体地说明。“执充侄仁则以归”,即擒获了王世充的侄儿王仁则。
今碑已不存,但铭文载于乾隆刻本《少林寺志》的唐顾少连《少林寺厨库记》,其文有:“少林寺者,盖权舆于太和,中废于承光,更名于大象,锡田于开皇。若乃应天顺人,擒盗助信,摧魔军于充斥,保静土于昏霾,此又昭彰于我唐者也。”“擒盗,”“摧魔军,”显然可证崔碑。
古碑背阴为《少林寺牒》,这篇文章基本上记述了这么一件事:李唐打败王世充后,王世充所占地盘的寺庙都被废撤,其田地也被没收。少林寺也算“伪地”寺庙,一度遭遇同样命运,“以寺居伪地,总被废省,僧徒还俗,各从徭役”。这是武德五年的事。而少林寺僧擒获王仁则,则是武德四年四月,中间不过才隔了一年。少林寺僧“以有翻城之功,不伏减省,上表申诉”。到武德七年七月,少林寺才得以恢复,“依旧置立”,但田地又没有还够。一直到李世民即位后的贞观六年,唐王朝才饬令“从实改正”,做了彻底的平反工作。这篇篇末署有“判官殿中侍御使赵东曦、副使国子祭酒徐坚、中书令都知丽正修书张说用秘书行从印”的《少林寺牒》,实际上是一份纠正冤假错案的唐政府文件。
通观《少林寺牒》全文,依然没有出现什么“武僧”、“棍僧”,也没有提到“少林武术”。值得注意的是文中列出了立功的少林寺僧名单,原文为:
唐武德四年太宗文皇帝敕授
少林寺柏谷庄立功僧名
上座僧善护
寺主僧志操
都维那僧惠瑒
大将军僧昙宗
同立功僧普惠、明嵩、灵宪、普胜、智守、道广、智兴、满、丰
参加擒获王仁则的战斗、助唐有功的少林寺僧共十三名,这就是传说“十三棍僧救唐王”中十三僧的来历。
隋末农民起义和随后的李唐统一,无疑是一场社会大革命和规模的战争。它的影响和震撼,必然深入社会每一个角落,涉及社会每一个阶层。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少林寺僧也不例外。没有任何资料证明,少林寺僧这时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制度化地习武,并已形成以棍术为核心及特点的体系、以自己的寺名命名的少林武术。少林寺僧并不是因为武术的关系才参加了帮助李世民打败王世充的这次战斗,他们只不过是参加了一场人人都被卷入的政治大革命和大规模战争。“十三棍僧救唐王”是一个有事实根据但演义了的传说。贵为秦王,身负统帅重责的李世民,何至于亲自装扮成郎中担负一个小卒的任务充任侦察兵?仅有十三个僧人又怎么可能在敌军大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在少林寺“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中,“十三”和“僧”都完全属实,但准确的史实应是少林寺“十三僧助唐”。且少林寺僧曾因为助唐有功并受封赏这件事实本身,毫无疑问也是真实的。
3.“十三棍僧救唐王”在明清两代的考证分析
少林寺十三僧助唐一事,从明代开始被格外关注。
明代的程宗猷在其著作《少林棍法阐宗》的序文中提到:“唐初僧昙宗等起兵,拒伪师,执王世充侄仁则归本朝。太宗嘉其义烈,拜昙宗为大将,余俱赐田。数降玺书,宣调慰劳,并赐地四十顷,水碾一具,即今柏谷庄是也。”程冲斗的话语言平实,叙述基本上是事实,只是将“大将军”称为“大将”。万历进士徐学谟《少林杂诗》云:“名香古殿自氤氲,舞剑挥戈送落曛,怪得僧徒偏好武,昙宗曾拜大将军。”明嘉靖时人都穆《游嵩山记》亦云:“盖当时寺僧之立功者十有三人,惟昙宗授大将军,其余不欲授官,赐地四十顷。此可补《唐书》之缺,惜无有知之者。”“大将军”之称,并不具体,应该还是一种荣誉封号,而不是实际职务。但今天有人认为所封不是“大将军”而是“大将军僧”,那是对《少林寺牒》理解有误和对佛教历史不明了导致的标点有误。《少林寺牒》所列立功的少林寺僧名单,仔细标点应为:“上座:僧善护;寺主:僧志操;都维那:僧惠瑒;大将军:僧昙宗;同立功:僧普惠、明嵩、灵宪、普胜、智守、道广、智兴、满、丰。”“同立功”第一人是“僧普惠”,第二人“明嵩”,以下为免重复,则都把姓省去了。
唐豪先生在《少林武当考》中云:“昙宗封将军,疑后来寺僧所附会,不然何以不见于崔碑顾记。都穆谓可补唐史之缺,著者未以为是。”唐豪先生在写作《少林武当考》前曾去少林寺作实地考察,他见过崔书《皇唐嵩岳少林寺碑》,但我怀疑他当时显然没有见过《少林寺牒》。唐豪先生实地考察的时间正值石友三火焚少林寺之后,少林寺几成一片白地,或许当时大碑倒卧,他便只看见正面的崔碑,而不知背面尚有《少林寺牒》一文。想来唐豪先生不至于疏忽《少林寺牒》这样的重要文献和“大将军”这样的重要文字。
但唐豪先生后来却又肯定了《少林寺牒》的存在,在《行健斋随笔》中他说:“赐田牒后十三僧题名,善护之上,有上座僧三字;志操之上,有寺主僧三字;惠瑒之上,有都维那僧四字;昙宗之上,有大将军僧四字;以下八僧,其上皆有同立功僧四字。叶封《嵩阳石刻集记》,于灵宪、普胜、智守、道广、智兴、满、丰七僧名上,皆略同立功僧四字。王昶《金石萃编》因之,书无句读,遂难辨别。顾承周少林寺及其僧徒志略,将满、丰二僧,合为一人,谓:‘现考此牒所载,仅有十二人,’此则失在未见原碑耳。予未至少林阅原碑以前,于《集记》赐田牒僧名,亦若其不能读。从知金石文字,可资考古,不能以其文字赘累,遂加删削,应以存真为贵。”显然,将“大将军:僧昙宗”读为“大将军僧:昙宗”,最早是唐豪先生之误。
当然,唐豪先生可能是第一次去少林没见到《少林寺牒》,他第二次去就见到了。但也有这种可能,即他实地见到了《唐太宗赐少林寺教书》,而从《嵩阳石刻集记》见到了《少林寺牒》。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说的“昙宗封将军,疑后来寺僧所附会,”就是指《少林寺牒》附会。但《少林寺牒》是武则天时文字,怎么就敢编造唐太宗时故事,那少林寺僧胆子也太大了点。
同为万历进士的傅梅则在《过少林寺》一诗中写道:“二室巑岏一径通,少林寺在翠微中。地从梁魏标灵异,僧自隋唐好武功。”傅梅“僧自隋唐好武功”中的“武”,已经很难说是武术的武,还是文治武功的武了。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程宗猷、徐学谟,还是傅梅的诗文,实际上都微妙地、隐约地认为他们当时的少林武术、少林武僧,与唐初少林寺僧助唐的故事,有一种历史逻辑上的关系。
但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明代还没有任何人认为或明确提出,唐代已有了少林僧兵和少林武术。当然也还没有出现“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
这种状况到清代才发生了一些变化。顾炎武说:十三僧助唐擒获王仁则,“此少林僧兵所起”;赵翼接着说:“僧兵起于少林寺”。应该说,唐初少林寺十三僧助唐,实际上只是参加了一次军事行动。即便这也算是当了一回兵,那也和后来少林寺的僧兵常备武装、制度性的习武、并且创造了以自己寺院名称命名的武术等,有很大区别。顾炎武赵翼是大史家,这样说不能算太严谨,但究竟也没错,因为他们说的是“所起”、“起于”。然而景日昞《观唐王告少林寺主教碑》仍云:“传闻寺僧曾从戎,昔年协擒王世充。太宗因之嘉丕绩,御书宸翰出九重。南壁勒有赐田碑,至今辉耀逾鼎钟。”除了或无意或为押韵而将王仁则误为王世充外,所述完全实事求是。而且所据仍是我们今天还能看到的古碑。
4.“十三棍僧救唐王”在近代的考证分析
唐豪先生查证“十三棍僧救唐王”传说的出现是在近代。
民国初年,马良发起创编并推广“中华新武术”。马良的目的是为了“强国强种”,这无可厚非,但他的手段却是地道的“国粹”,于是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新文化运动中的激进民主主义者的猛烈抨击。但站在新文化运动对立面的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便自然地和马良站到了一起。1918年,马良的《中华新武术·棍术科》成书,梁启超在为其所作序中称:“隋大业末,天下乱,流贼万人,将近少林寺,寺僧将散走。有老头陀持棍冲贼锋,当之者皆辟易,不敢入寺。乃选少壮僧百余人授棍法。唐太宗征王世充,用僧众以棍破之,叙其首功十三人,封赏有差。用棍御敌,此为确证”。这个传说真好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无怪乎唐豪先生在《少林武当考》中会疑惑地说:“查《隋书》及《旧唐书》,均未见有少林僧以棍退贼及破王世充事。任公治历史颇深,此说不知何据。”
这个传说其实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查程宗猷《少林棍法禅宗》有云:
元至正间,红军作难,苦为教害。适爨下一人出慰曰:“惟众安稳,我自御之。”乃奋神棍,投身灶炀,从突而出,跨立于嵩山御寨之上。红军自相辟易而退。寺众异之。一僧谓众曰:“若知退红军者耶?乃观音大士化身紧那罗王是也!”因为编藤塑像,故演其技不绝。
没有疑问,梁启超序中的故事,就是这个传说的改头换面。连“辟易“一词,也一并借用。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梁先生为何要做这般文字手脚。或许他亦未认真,只听马良云云,便随意下笔。
但“十三棍僧救唐王”传说似乎更早一些便有蛛丝马迹可寻。明万历进士王士性曾提到:少林寺“寺八百余僧,自唐太宗退王世充,赐昙宗官,僧各习武艺俱绝。”明代万历年间进士金忠士亦曾云:“唐太宗为秦王时,遗寺僧书约起兵擒王世充,后僧中立功者十三人,惟昙宗拜大将军,余赐柏谷坞庄地四十顷,此足补唐书之阙。至今寺僧以武勇闻,从来远矣。”已说少林寺僧习武是从唐初开始的传统。只是还没有具体说是棍法。道光年间,清廷大臣麟庆曾在记述他游历嵩山及少林寺一事时说道:“隋末王世充作乱,寺僧擒之献于唐,太宗手教旌奖,给柏谷田。至今寺僧矜尚白棓,盖沿唐旧云”。“白棓”即木棍,说少林寺僧用棍是“唐旧”,可见当时可能已经有了“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当然,麟庆随意的这一句话,也可能就是后世“十三棍僧救唐王”传说的滥觞。
唐豪先生没有看到或忽略了这条资料。
再往后,唐初十三僧故事在不断夸张下越来越丰富,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传说。
最早指明这一点的是张传玺,他指出:“唐武德三年僧人昙宗等曾因率众活捉了王世充之侄王仁则,而为唐王朝封为大将军一事”,与武术无关,只不过是一件“武事”。少林寺自始建至于明代前期,都不曾以武术留下记载。留下来的,只是该寺的僧众曾参加过几次军事行动。张传玺把少林寺十三僧助唐定性为“武事”,极有见地。
5.结语
武术与战争毕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所以“十三僧助唐”这一“武事”,自然可以被视为少林武术和少林武僧出现的重要铺垫和张本。至少,少林寺僧尚武的传统,可以追朔至此或可称由此发端。因此,它也当然成了与少林武术有关的、少林武术史前的重要事件。武事也好,武术也好,武僧也好,毕竟都有同一个武字。
“十三僧助唐”是历史真实,但其中既无“武术”,也无“武僧”与“棍法”。“十三棍僧救唐王”是一个夸大了的文学故事和民间传说。前者为后者的出现,提供了可供发挥的最好的蓝本和素材。但“十三僧助唐”毕竟是“武事”,因此也不能说它和后来的少林武术、少林武僧毫无关系。它与少林武术、少林武僧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有间接的关系。第一,它为少林寺参予政治与军事开创了传统,这种传统会带来广泛深远的影响,甚至影响到少林武术少林武僧的诞生和创立;第二,它会在少林武术少林武僧产生后以及追述历史的必然方向,成为少林武术少林武僧信仰偶像体系选择的必然方向。
从这些意义上讲,“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我们也不能认为它百分之百属空穴来风。
来源: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