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官差的锣声从村头响到村尾,喊着“欠税者斩”,而家里最后一把谷糠,昨夜已被饿得直哭的大儿子吞了。
前言
崇祯十四年,河南杞县的李老汉攥着那把锈镰刀,指节泛白。
刀是割麦子的,今天却要对准怀里的小儿子。
官差的锣声从村头响到村尾,喊着“欠税者斩”,而家里最后一把谷糠,昨夜已被饿得直哭的大儿子吞了。
三天前,他用七岁的闺女换了半袋糠,那户人家给的糠里,还掺着半把沙土。
就这,在当时算“仁善”了,至少没拿石头充数。
你以为这是个案?
翻开史书就懂了:汉代农民为逃税“生子不举”(弃婴),宋代百姓被“低息贷款”逼得卖田,明代佃户“地被占了税照交”……
古代百姓的日子,从来都是“活下去”三个字熬出来的血与泪。
一、赋税枷锁:从“什一税”到“一条鞭”的血泪史
三岁娃娃就得交“人头税”,汉代父母的刀,比税吏的算盘更狠
夏商周的农夫大概是最早的“冤大头”。
井田制看着漂亮:九百亩地,中间一百亩公田,八家合力耕种,剩下的归自己。
可实际上,公田的活计永远没完没了。
天亮就得去,天黑才能回,自家那点私田只能趁月亮地儿薅两把。
有农夫在田里刻石头骂:“公田草三尺,私田苗半枯”,说的就是这回事。
到了汉代,刘邦喊“三十税一”,听着比什一税轻多了,可税吏的算盘打得更精。
除了田租,还有“算赋”“口赋”:成年人每年交一百二十钱,七岁到十四岁的娃,每年二十三钱。
汉武帝打仗缺钱,直接把起征年龄砍到三岁。
刚会爬的娃娃,就成了“纳税义务人”。
《汉书》里记这事儿时,笔都透着寒:有农民算过账,一个三岁娃的税,能买三斗米,够一家三口吃十天。
可地里的收成,交完田租和大人的算赋,早就所剩无几。
咋办?“生子辄杀”。
不是爹妈狠,是养不起。
留着娃,全家一起饿死;
扔了娃,或许还能保俩大人的命。
你要是当时的父母,选哪样?
王安石放贷款时喊“救民”,农民却骂“还不如抢”——利息有多狠?
安史之乱把唐朝的税政搅成了一锅粥。
以前按人口收税,战乱后村子里一半人没了,税却一点不少。
宰相杨炎想出个新招:两税法,按家里有多少地、多少财产收税。
这主意听着公平,到了地方官手里,却成了“使劲估产”的借口。
有户人家明明只有十亩薄田,被官差估成百亩,交不起税?
官差笑眯眯地说:“没事,官府帮你‘自愿’卖田。”
北宋王安石更“聪明”,搞了个青苗法:春天农民缺钱买种子,官府放贷,秋收后还,利息才百分之二十,号称“救民于水火”。
可农民们看着那贷款文书,腿肚子直转筋。
为啥?
地方官为了政绩,哪管你需不需要,挨家挨户摊派。
你说“今年不借”,官差就翻你家粮仓:“你有粮?那更得借,朝廷的好意不能拒!”
利息更是层层加码,到农民手里,实际利率能飙到百分之四十。
更坑的是,还钱时必须用新粮,还得按官定的高价折算。
比如市场价一石米值五钱银,官价偏说值八钱,等于借一百,最后得还两百。
苏轼在奏折里骂得直白:“老农用了青苗钱,当年卖牛,次年卖田,三年就成了流民。”
所谓的“善政”,不过是换了把更锋利的刮民刀。
张居正让农民“卖粮换银”交税,粮商的秤,比官差的鞭子更狠
张居正搞一条鞭法时,拍着胸脯说:“把杂七杂八的税全合成一条,只收白银,多简单!”
可农民哪来白银?
地里长的是麦子稻谷,不是银子。
只能背着粮食跑几十里路,卖给粮商换银子。
偏偏收税时,粮商和官差早就串通好了。
平时一石米能换五钱银,到了交税的节骨眼,粮商只给三钱。
你不卖?
官差的鞭子可不等人。
有老农算过,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卖粮换银后,交完税还不如空着手回家。
更狠的是明代藩王。
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在河南占了两万顷良田。
这些田的税,还得当地农民交。
也就是说,农民自己的地被抢了,还得替抢地的人交税。
《明季北略》里记着当时的河南民谣:“惟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翻译过来就是:好地都被王爷占了,我们这些种地的,连草根都快吃不上了。
二、生存底线:饥荒年代的人性挣扎与制度失灵
崇祯大旱,河南灾民吃尸体、腌孩子——官府粮仓的锁,比饥荒更狠
崇祯十三年到十四年,北方大旱,地里的裂缝能塞进拳头,河底的石头晒得发烫。
《饥民图说》里画的场景,现在看都让人头皮发麻:
灾民先啃树皮,树皮没了就挖观音土,土吃多了腹胀死;
有的挖开新坟,把尸骨煮了吃;
更有甚者,把饿死的孩子用盐腌起来,藏在缸里慢慢吃。
河南杞县有个村子,父亲杀了女儿煮在锅里,邻居闻到香味来讨汤,掀开锅盖看见一只小手,当场吓疯了。
可官府粮仓明明有粮——巡抚报告里写着“存粮数千石”,为啥不发?
一层层贪呗。
粮官先把好粮换成发霉的,再掺一半沙土,发到灾民手里时,只剩原来的三成。
有个小吏偷偷记了本账:朝廷拨的赈灾粮,总督留三成,巡抚留两成,县令留一成,到灾民嘴里的,连牙缝都塞不满。
有人发现河里飘着鱼虾,却没人敢捞。
不是慈悲,是河水早就被尸体泡臭了,吃了准得闹瘟疫,死得更快。
常平仓存着三千万石粮,灾民却在啃树皮——粮仓的钥匙在官爷手里,灾民的命在树皮里
汉代就设了常平仓,说好“丰年低价收粮,荒年低价卖粮”,本是救急的好办法。
可到了灾年,这粮仓就成了官员的“摇钱树”。
汉宣帝时,大司农耿寿昌上奏,说常平仓存了三千万石粮,足够应付关东饥荒。
可关东的灾民还在啃树皮。
粮食都堆在长安附近的仓库里,运到关东的路上,押运的兵丁偷一半,剩下的到了地方,县令又分给自己的亲信。
有灾民跑到粮仓外哭,兵丁直接放狗咬伤了人。
宋代更滑稽。冬天雪大,朝廷发“雪寒钱”,规定每个乞丐给三贯。
可这钱从中央到地方,就像过筛子:宰相府扣一点,转运司扣一点,州府扣一点,到了县令手里,只剩五百文。
县令还觉得亏,再扣四百文,最后给乞丐的,只有一百文。
够买两个窝头,还不够塞牙缝的。
乞丐们冻得缩在墙角骂:“这钱还不如直接扔水里,听个响儿呢!”
范仲淹义庄救得了族人,救不了天下——民间的暖,照不亮乱世的寒
官府靠不住,百姓只能自己搭伙。
范仲淹在苏州办了个义庄,买了千亩良田,租出去的钱全给族人发福利:娶媳妇给二十贯,嫁女儿给三十贯,死人给五十贯,每年还能领两石米。
这在当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可义庄的规矩硬:只救范家人,外姓人想沾光?
门儿都没有。
有个姓张的书生,和范仲淹是朋友,家里遭了灾去借钱,义庄的管家直接把他轰了出去:“范氏义庄,非范不助,张相公莫怪。”
唐代佛寺的悲田院倒是不看姓氏,管吃管住还免费施药。
但和尚们心里有本账:来悲田院的人多了,信徒觉得寺庙“行善”,捐的香火钱就多。
有个老和尚偷偷说:“我们一年花在悲田院的粮,还不到香火钱的十分之一。”
而且到了武宗灭佛时,悲田院全被拆了,佛像熔了铸钱,灾民们又成了没人管的野草。
三、技术突围:从曲辕犁到漕运改革的生存智慧
曲辕犁让耕地快三倍,农民的碗,却没多一粒米——增产的粮,全进了官仓
唐代以前的犁是直辕的,又笨又重,得两牛才能拉。
穷人家养不起牛,只能靠人力翻地,一天累断腰,也耕不了半亩。
江东农民脑瓜活,发明了曲辕犁:犁辕是弯的,轻便,一个人一头牛就能用,耕地效率直接翻三倍。
这一下,江南的荒地全被开垦出来,唐玄宗时,江南每年能给长安运四百万石粮。
农民们本以为能多留点口粮,可税吏的算盘也跟着精了。
以前亩产一石,交五斗;
现在亩产两石,直接交一石。
有老农叹口气:“犁是好使了,可肚子还是填不饱,多收的粮食,全进了官仓。”
占城稻让江南变粮仓,农民却还在喝粥——稻子多了,税也跟着长
宋代从越南引进的占城稻,简直是“救星”。
这稻子耐旱,还早熟,一年能收两季。
以前江南被北方人骂“蛮荒之地”,有了占城稻,直接成了“苏湖熟,天下足”的粮仓。
可农民还是顿顿喝粥。
为啥?
朝廷把江南当成了“钱袋子”,以前收一季税,现在收两季;
以前按亩收粮,现在按“人头+土地”收。
有个种占城稻的老农算过:一年收两石稻,交完税,只剩五斗,够一家四口喝三个月稀粥,剩下的日子还得挖野菜凑数。
他摸着稻穗叹气:“稻子是好了,可税也跟着涨,等于白忙。”
都江堰救了成都平原,却救不了修渠的民工——奇迹的脚下,全是白骨
李冰父子修都江堰时,没少挨骂。
当地百姓说:“这官疯了,放着好好的水不堵,非要开什么鱼嘴。”
结果呢?
鱼嘴把岷江分成内江外江,旱时内江多放水,涝时外江多泄洪,成都平原从此没了水患,亩产从一石涨到三石,成了天府之国。
后人算过,都江堰每年能多产三十亿斤粮,够养活五百万人口。
可修渠时死了多少人?
史书没明说,但当地老人传:“每块石头下,都压着一个民工的魂。”
有个石匠的儿子回忆,父亲修渠时被洪水卷走,连尸首都没找到,官府只给了两尺布,连口薄皮棺材都买不起。
大运河更狠。
隋炀帝征了三百万民工挖河,挖了五年,一半人累死、淹死在工地上。
可到了唐代,粮食从江南运到长安,成本降了一半。
开元年间,裴耀卿改革漕运,在三门峡险滩搞“陆运转水运”,三年运了七百万担粮,长安的粮价直接腰斩。
只是那些死在运河工地上的民工,连块刻名字的石头都没留下。
秧马能省力气,却要交“秧马税”——农民的小聪明,躲不过官的横
北宋农民发明了秧马,一个木凳子底下安俩滑板,插秧时坐在上面滑着走,不用弯腰。
这玩意看着简单,却能让插秧效率翻倍,还减少了腰疼病。
农民们高兴坏了,说:“这马不用喂,还能替人受罪,好!”
可没高兴两年,官府就来了:“用秧马提高效率,得交‘秧马税’,不然就没收。”
有个老农气不过,把秧马劈了当柴烧,蹲在田埂上哭:“咱农民想省点力气,咋就这么难?”
更无奈的是踏犁。
北宋缺牛,农民就发明了踏犁。
四个人光着脚踩,累得半死才比得上一头牛的力气。
这哪是“黑科技”?
分明是“没牛只能用命扛”的心酸。
有官员上奏,说踏犁“费人低效”,建议朝廷买牛分给农民。
可朝廷的牛,最后都被军官牵去打仗了,农民还是得靠脚底板刨地。
四、社会保障:从“居养院”到“惠民药局”的制度实验
惠民药局免费施药,百姓却宁愿病死——官府的药,比病还毒
北宋的太平惠民药局,听着像今天的公立医院:药材由官府统一采购,低价卖给百姓,疫病时免费施药。
刚开张时,百姓排着队去领药,说“朝廷总算办了件好事”。
可没几年就变味了。
药局的官员把好药材偷偷卖给药铺换钱,给百姓的都是发霉的药渣。
有个老太太得了风寒,去药局领了药,熬出来全是黑渣子,喝下去当晚就咳血,差点送命。
从此,百姓宁可在家等死,也不去惠民药局——“那不是治病,是催命”。
苏轼在杭州办的安乐坊倒是靠谱。
他把传染病患者隔离起来,专门雇人熬药,还规定“每治好一人,官府奖五贯钱”。
这招管用,安乐坊三年治好了一千多人。
可苏轼一调走,新官觉得“养病人不如开酒楼”,直接把安乐坊改成了酒肆,病人全被赶了出去。
州县学发口粮,寒门子弟想靠读书翻身?官爷的笑脸,比考题更难
明代的州县学,给“廪膳生”发口粮,每月六斗米,够一家三口吃。
这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可进学的门槛比登天还难:得先通过县试、府试,光报名费就够农民攒半年。
有个叫王二的穷书生,为了凑报名费,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卖了,结果还是没考上,蹲在学宫门口哭了半天。
就算进了学,也得看教官的脸色。
廪膳生的名额有限,教官想给谁就给谁。
有个书生成绩好,却因为没给教官送礼,被取消了名额,改给了教官的侄子。
书生气不过,写了首诗骂:“六斗米香沾官气,寒门子弟空断肠。”
科举更坑。
范进中举的故事不是编的,《明史》里记着,有个农民为了供儿子读书,把房子卖了,自己睡在破庙里,最后冻饿而死。
儿子倒是中了进士,却再也没回过老家——他怕人知道自己是“泥腿子”出身。
慈幼局收养弃婴,却成了“杀婴场”——奶妈的算盘,比刀子还冷
宋代的慈幼局,专门收养弃婴,每月给奶妈发一贯钱。
刚办时,百姓觉得“朝廷总算可怜孩子”,可没多久就传出丑闻:婴儿死亡率比外面还高。
为啥?
宋代查账的官翻完慈幼局的本子,手都抖了:账上写着“养活千个娃”,实际活下来的不到三百——奶妈们早把算盘打精了。
养一个活婴,每月一贯钱;
要是婴儿死了,能再领个新的,还是一贯钱。
反正钱不变,省点事不好吗?
有个奶妈被查时说:“我喂点稀粥就行,哭了也不抱,死得快,我还能多领几个月钱。”
说是“慈幼”,实则“杀婴”。
明代的漏泽园更荒唐,本是免费安葬贫户的公墓,结果成了官员的“生财之道”。
想进漏泽园?
得交“安葬费”,不然就扔乱葬岗。
有个御史弹劾:“漏泽园的地,比民间墓地还贵!
”皇帝下令严查,查来查去,发现收钱的都是大官的亲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五、帝王之术:民生政策背后的权力博弈
汉文帝“十二年不收田租”,农民却还在逃荒——免的是芝麻,留的是西瓜
汉文帝喊出“除田租税”,十二年不收田租,史书吹他“仁政第一”。
可农民还是穷得叮当响——田租免了,人头税、徭役一点没少。
一个五口之家,每年要交六百钱人头税,服一个月徭役(不去就得交两千钱),相当于二十石米,比田租还多。
有个老农算了笔账:就算田租全免,一年下来,交完人头税、服完徭役,家里的粮只够吃五个月,剩下的日子还得靠逃荒讨饭。
他对着皇帝的诏书叹气:“免田租?这是把芝麻捡走,把西瓜留下啊!”
唐太宗“均田百亩”的承诺,农民连十亩都见不着——画的是饼,填不饱肚子
唐太宗的均田制,听着美得很:每个农民分一百亩地,其中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
可实际上,土地都被贵族、官员占了。
有个叫李大壮的农民,去县衙要地,县令指着远处的庄园说:“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地,你去要啊?”
最后,李大壮只分到二十亩薄田,还得按一百亩的标准交税。
他气不过,跑到长安拦唐太宗的车驾,哭诉:“陛下的百亩田,在哪呢?”
唐太宗脸都红了,却只赏了他两匹布,没提分地的事。
毕竟,贵族是他的统治根基,农民?不过是说说而已。
为啥“善政”总会变“恶政”?官的私心,比制度的漏洞还大
王安石的青苗法,本想“低息贷款救农民”,到了地方成了“强买强卖放高利贷”;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想“简化税制”,结果成了“白银掠夺”。
问题到底出在哪?
明代思想家顾炎武说得透彻:“法是好法,可人是坏官。”
皇帝坐在宫里拍脑袋定政策,根本不知道下面的官怎么执行。
青苗法要“自愿贷款”,地方官为了政绩,按户摊派;
一条鞭法要“收白银”,商人就联合官员压粮价。
最后,所有的政策成本,都落到了最底层的农民身上。
就像有个老吏说的:“朝廷的政策,好比给百姓送棉袄;可经过我们这些人,棉袄能变成单衣,最后到百姓手里,只剩个布片儿。”
结尾
从汉代父母“杀子逃税”,到明末灾民“易子而食”;
从曲辕犁的微光,到常平仓的空壳;
从范仲淹义庄的局限,到王安石变法的跑偏……
古代民生史,就是一部“挣扎史”。
农民像草一样,被赋税的风刮倒,被饥荒的火烧尽,偶尔靠一点技术进步喘口气,却又被制度的漏洞吸干最后一滴血。
可野草的韧性,就在这里:
被火烧了,春雨一浇又冒头;
被脚踩了,泥土里还能扎根。
他们发明秧马省点力气,改良稻种多收点粮,修渠挖井抗旱涝。
在活下去的本能里,藏着中华文明最硬的骨头。
金句:
史书上的“盛世”二字,是用千万农民的“活着”写就的;
而所有“活下去”的挣扎,终会在时光里,长成文明的脊梁。
参考文献:
《汉书·食货志》
《宋史·食货志》
《明实录》
《中国古代经济史稿》(李剑农)
《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吴慧)
《饥民图说》(明代佚名)
《豫变纪略》(郑廉)
来源:三湘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