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太昊陵檐角的铜铃被春风撞出第一声清响,龙湖的薄冰便裂成了八千片龟甲,每一道纹路都暗合着先天八卦的玄机。这淮阳的春,原是伏羲推演万物时遗落的朱砂,洇染在陈风旧地的草木间,酿成了中原最浓稠的胭脂色。
淮阳春笺:伏羲卦气里的花信风
张然:
当太昊陵檐角的铜铃被春风撞出第一声清响,龙湖的薄冰便裂成了八千片龟甲,每一道纹路都暗合着先天八卦的玄机。这淮阳的春,原是伏羲推演万物时遗落的朱砂,洇染在陈风旧地的草木间,酿成了中原最浓稠的胭脂色。
独秀园的海棠开得最是跋扈。晨雾未散时,数百株西府海棠裹着淡粉罗裙,将枝桠探过青砖墙,在人祖殿的香灰里偷沾卦气。穿马面裙的姑娘提着宫灯穿过花廊,流苏扫落的花瓣坠入直播镜头,弹幕霎时炸开“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惊叹
保安老张敲着铜锣巡园,见孩童欲攀折花枝,便板着脸吓唬:“这花儿沾着伏羲爷的智慧,摘一朵少考十分!”唬得家长们忙把熊孩子拽回十二生肖石像前——属龙的少年骑跨龙首作腾云状,属蛇的姑娘盘坐蛇身摆瑜伽式,倒比先天八卦台上的爻象更生动三分。
龙湖的水纹是最懂春声的琴弦。摇橹船载着满舱春色划过万亩碧波,船娘哼唱的《陈风》惊起白鹭,翅尖掠过的水珠里,映着伏羲画卦亭的飞檐与苏子瞻手植的唐槐。忽有卖焦馍的老汉沿岸吆喝,芝麻香混着水汽漫进花荫里,勾得写生画师搁笔买馍,宣纸上的海棠便多了几点焦黄墨渍——恰似女娲补天时落下的星辰,被春风揉进了人间烟火
八卦台的桃花开得正野。老道士扫着满地落英,忽被穿汉服的学生拦住求教:“道长,这‘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卦象怎解?”道长捋须笑道:“桃花三千朵,不及姑娘鬓边海棠灼灼。”话音未落,几片花瓣飘进石爻缝隙,竟拼出个未载于《易经》的新卦。远处茶棚里,银发夫妇数着花瓣赌酒:“单数去听弦歌台古琴,双数吃朱家街胡辣汤。”却见穿学士服的少年在石猴头顶抛起方帽,惊落一阵杏花雨,卦台深处传来戴胜鸟衔走诗句筑巢的扑棱声。
暮色浸透陈楚故城墙时,打更人的梆子惊醒了沉睡的春夜。夜巡人打着手电走过海棠林,光束扫过的地方,花瓣簌簌落进太昊陵的青铜鼎,与香灰凝成八卦形状的灰烬。忽有守陵人捧出窖藏三十年的杜康,邀卖花叟对饮,酒盏里浮着三片桃瓣、两朵海棠,醉眼朦胧间竟见壁画上的女娲拈花而笑——原来这淮阳的春色,早被八千年前的先祖写进龟甲,而今不过是在龙湖的柔波里,在独秀园的花影中,在八卦台的爻辞间,年复一年地拆封着上古寄来的情书。
春潮漫过弦歌台的石阶时,最后一队拍婚纱照的新人提着裙摆离去。摄影师镜头里,新娘的头纱缠住了探墙红杏,恰似月老系下的朱绳。卖糖画的老汉趁机吹出新款糖人:伏羲执花卦,女娲捧春泥,中间立着穿汉服的姑娘,鬓边斜簪一枝并蒂海棠——这淮阳的春啊,原是陈风里永不褪色的印鉴,盖在《诗经》泛黄的扉页,印在游子湿润的眼角,更烙在每个踏春人三月的衣襟上,带着龙湖的水汽与太昊陵的香火,在年年岁岁的花开花落里,续写着比八卦更玄妙的春之谶语。
来源:天奕文化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