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捂着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能看清桌上欠条上那刺眼的数字——42万。
"败家女人!"
婆婆当着要债人的面,重重给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到心里。
我捂着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然能看清桌上欠条上那刺眼的数字——42万。
这钱,是为给丈夫治病借的。
我叫林巧芬,出身在江南一个小镇上的普通家庭。
父亲是修鞋匠,整日坐在街口的小摊前,手里的锥子、锤子和鞋楦从不离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能把破烂不堪的鞋子修得像新的一样。
母亲在家做些手工零活补贴家用,平日里纳鞋底、绣花边,忙时还帮邻居家浆洗冬衣。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在那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年代,父母凭着勤劳的双手把我抚养长大,还让我读完了高中。
那年,能读到高中在镇上已经算是"秀才"了。
十年前的春天,经邻居王婶介绍,我嫁给了县机械厂的李明辉。
"巧芬啊,明辉这娃子老实本分,在厂里是个技术员,手艺好得很!"王婶手里摇着蒲扇,眼睛笑得如同一道弯月。
婚礼很简单,放了几挂鞭炮,摆了十来桌酒席,一顶大红花轿把我从家门口抬到了李家。
李明辉比我大两岁,高高瘦瘦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憨厚老实,是厂里出了名的技术骨干。
婚后我们住进了厂里分配的单身宿舍,虽然只有十几平米的"斗室",但收拾得干净温馨。
屋里摆着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小桌子,还有我陪嫁的一台缝纫机——那是父亲攒了三年的钱给我买的"嫁妆"。
每天傍晚,李明辉从车间回来,身上还带着机油的味道,看到我做好的一桌子菜——青菜豆腐,偶尔荤腥改善,总会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娶到巧芬,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他常这么说。
日子虽然清贫,但过得踏实。
每月发工资那天,李明辉会拿出一部分给他妈妈张桂花,剩下的都交给我管。
家里所有开销我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攒下的钱放在枕头底下的布袋里,盼着有朝一日能买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婆婆张桂花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粗布衣裳,黑瘦的脸上布满皱纹,却掩不住眼中的精明。
她在镇郊的老房子里种着几分菜地,逢年过节才会带着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来看我们。
"年轻人过日子,不用婆婆指手画脚。"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
去年冬天,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的夜晚,李明辉突然捂着胸口从床上坐起,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明辉,你怎么了?"我连忙打开床头的老式台灯。
"心口痛...喘不上气..."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
我吓坏了,赶紧披上棉袄,冲到街上找到公用电话亭,颤抖着手拨打了救护车。
医院的走廊冷得刺骨,我蜷缩在长椅上,等待了一整夜。
天蒙蒙亮时,医生带着疲惫的神情走出来:"病人情况不太好,是严重的心脏病,需要立即手术,费用预计四十多万。"
那一刻,我的天塌了。
厂里的医保能报销一部分,但大头还需要我们自己承担。
我们夫妻俩的积蓄加起来不到五万,去哪里筹剩下的钱?
"别怕,咱们有房子吗?有车吗?没有。"病床上的李明辉握着我的手,虚弱地说,"咱们就是普通工人,实在不行,我就不治了,别害了你一辈子。"
"胡说八道!"我呵斥道,随即用手捂住嘴,怕惊扰了隔壁床的病人。
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找谁借钱。
从那天起,我开始四处奔波借钱。
亲戚、朋友、同事、邻居,能借的都借了。
我不敢告诉婆婆真实情况,只说李明辉需要做个小手术,怕她担心。
每天白天我在医院照顾李明辉,喂他吃饭、擦洗身体、按时吃药。
晚上就在医院附近的夜市摆摊卖些煎饼果子、卤鸡爪之类的小吃,忙到凌晨收摊后,再赶去超市理货,回家匆匆睡上三四个小时,又开始新的一天。
春节前的一个下午,我在病房外遇到了主刀医生。
"林女士,手术必须尽快进行,再拖下去风险会更大。"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我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晚,我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心里盘算着已经借到的钱:大姑十万,三叔五万,同事七万...还差不少。
突然,我想起了与李明辉一起工作的老孙,听说他去南方做生意发了财。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给自己鼓劲,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老孙。
"四十多万?这么大数目,不是小数目啊。"老孙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孙大哥,明辉入厂那年是你带的他,这些年他一直把你当亲哥哥敬重。"我声音哽咽,"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最终,老孙借给我二十万,条件是按月还款,每月要还本金外加利息。
"人急时方知亲疏,日难处见真情。"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老话,感激涕零地接过钱。
手术很成功,但欠下的债务如同大山一般压在我肩上。
李明辉出院后身体需要静养,我瞒着他继续打三份工:白天在社区做保洁,晚上在餐馆洗碗,回家后还要赶制一些手工饰品拿去批发。
冬天的自来水冰得刺骨,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裂开的口子疼得钻心。
有时候实在痛得受不了,我就咬着毛巾,把手伸到热水里一浸,疼得眼泪直流,但比起李明辉的痛苦,这些都不算什么。
"巧芬,你的手怎么了?"李明辉察觉到我总是把手藏在身后。
"没什么,天冷冻的。"我笑着敷衍过去,转身继续洗碗。
那段日子,我瘦了十几斤,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皮肤黯淡无光,才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四十多的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每当夜深人静,李明辉熟睡后,我就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拿出账本一笔笔地记着还款计划。
就在我以为最艰难的日子即将过去时,厂里因为效益不好开始裁员,李明辉因为身体原因被列入了第一批裁员名单。
那天,他拿着裁员通知书回来,脸色比生病时还难看。
"巧芬,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他眼圈红了,手中的通知书被捏得皱巴巴的。
"说什么傻话,你好好养病才是正经事。"我强忍泪水,安慰他,"咱们老李家的人没有被困难压垮的!你那么有本事,很快就能找到新工作的。"
那晚,我们吃着简单的白菜豆腐,我特意煎了两个鸡蛋。
"怎么今天这么奢侈?"李明辉笑着问。
"庆祝你可以开始找新工作啦!"我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却在盘算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那天晚上,我怕李明辉担心,只告诉他我们借了二十万,实际上已经是四十二万了。
我想等他身体完全恢复,再慢慢告诉他实情。
没想到,祸不单行。
债主们得知李明辉失业的消息,开始一个接一个上门催债。
"日子再难,也要咬牙过。"我暗自给自己打气,每天像只陀螺般转个不停,却依然入不敷出。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天空灰蒙蒙的,如同我的心情。
我刚从超市理货的工作回来,腰酸背痛,准备小憩一会儿再去餐馆。
门铃突然响起,打开门,是王掌柜夫妇——我们借了他们十五万。
王掌柜是镇上的"万金油",开着家小杂货铺,什么都卖,从针线油盐到自行车零件,应有尽有。
"林巧芬,这都三个月没见你还钱了,我们也有难处啊!女儿下个月要结婚,手头紧得很!"王掌柜的妻子声音尖利,像是要穿透我的耳膜。
正当我解释时,婆婆从李明辉房间出来,她来看望儿子,恰巧听到了这一切。
"你们借了多少钱?"婆婆问道,声音有些发抖。
"十五万。"王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
婆婆的眼睛瞪大了:"十五万?不是说只借了二十万吗?"
就在这时,又一个债主上门,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家的小客厅里挤满了人,桌上摆满了欠条,总金额赫然是四十二万。
"你这个败家娘们!"婆婆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力道之大让我的脸立刻红肿起来,"你到底把钱花到哪去了?害得我儿子都没工作了!"
我没有解释,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时,李明辉从房间里冲出来:"妈!巧芬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借的钱!"
"什么病要花这么多钱?"婆婆不相信,脸上写满了怀疑,"上次不是说只做个小手术吗?"
李明辉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我心脏病差点死了!是巧芬四处借钱救的我!"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捂着胸口跪倒在地。
我惊慌失措地扶他回床上,给他吃药。
"各位,请先回去吧,我们一定会还钱的,请再宽限些时日。"我对着屋里的债主们深深鞠了一躬。
那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离开后,我独自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任凭冷雨打湿全身,无声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外套披在我肩上,抬头一看,是小区里的老陈。
"小林啊,有啥难处跟大伙说说,咱们街坊邻居的,能帮就帮。"老陈是个退休的老工人,话不多,但心地善良。
我摇摇头,不愿多言,却在他的热茶和真诚目光中慢慢道出了实情。
"咱们工人阶级就是苦,但再苦也有熬出头的一天。"老陈拍拍我的肩,"明天我去找找我那当行长的老战友,看能不能帮你贷点款,利息低点。"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寒冬中的一丝暖意。
日子还得过。
我白天黑夜地工作,连吃饭都舍不得浪费时间,饭盒里常备着冷馒头就着咸菜。
有时忙得顾不上吃,肚子"咕咕"直叫,我就掏出随身带的糖果塞进嘴里,骗骗肚子。
婆婆对我的态度更冷了,她认定我在外面有什么不良嗜好,才会借这么多钱。
每次她来看李明辉,都是横眉冷对,话不过三句。
李明辉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身体恢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没法子了。"婆婆一次离开时,留下这句话,重重地关上门。
一个月后的周末,婆婆来看李明辉,我正好不在家。
她无意中在我们床底发现了一个铁盒子——那是我结婚时用来装嫁妆首饰的,如今里面早已没了金银,只装着各种账单和记录。
她好奇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医院的所有账单、各种打工的工资单、还有我记录的每日工作时间表。
"早上5:00-7:30 超市理货,7:30-8:00 回家做饭,8:30-11:30 社区保洁..."
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作息,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最上面压着一张李明辉住院时的照片,照片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明辉,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什么苦都能吃。"
那天,婆婆站在我们家门口等了整整五个小时,直到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
"妈,您怎么一个人在这站着?明辉呢?"我惊讶地问。
她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手上的伤痕和冻疮。
"孩子,你受苦了。"她的声音哽咽了,眼里含着泪水。
原来,婆婆那天翻遍了家里每个角落,终于明白了真相。
她看到了我每天只睡三小时的作息表,看到了我为攒钱连衣服都舍不得买的记账本,看到了我放在抽屉里的药膏——那是治疗长时间洗碗导致的手部皮炎的。
最让她心疼的是在床头柜最下层发现的一本日记,里面记录着我每天的心情:
"今天又被债主催了,明辉问我为什么眼睛红,我说是洗碗时被油烟熏的。不能让他担心,他的心脏受不了。"
"手上的冻疮越来越严重了,但多赚一块是一块,再苦再累也要把明辉的病治好。"
第二天,婆婆拿来一个存折,交到我手上:"这是六万块钱,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那是她和公公结婚时住的老房子,虽然简陋,但承载着她一生的记忆。
"婆婆,不行!那是您的养老钱啊!"我惊讶地说,想把存折还给她。
"傻孩子,这些年你一直喊我婆婆,今天我想听你喊我一声'妈'。"她眼角含泪,语气格外柔和。
"妈..."我哽咽着扑进她怀里,多少天来积压的委屈和辛酸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婆婆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傻丫头,有啥事不能跟家里人说呢?这苦你一个人扛着,心里得多难受啊。"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第一次敞开心扉地交谈。
"我总觉得欠了你们的,当初要不是我坚持让明辉去城里工作,你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苦。"婆婆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声音低沉。
"妈,这不怪您。"李明辉握住母亲的手,"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
那笔钱帮我们还了最急的几笔债。
两个月后,在老陈的介绍下,李明辉找到了新工作,在一家私营企业做技术顾问,工资比原来还高。
我们一家齐心协力,一笔一笔地还着债。
我把缝纫机搬出来,晚上接些改衣服的活儿;婆婆则包了几个摊位的早点生意,天不亮就起来和面、蒸包子。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婆婆常挂在嘴边的话,每当我累得想放弃时,她就会这样鼓励我。
就这样,我们日复一日地劳作着,省吃俭用,一心还债。
五年后的今天,我和婆婆一起开了家小裁缝店,店名就叫"巧手缘",取我的名字一个字,也寓意着巧手能结善缘。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贴着我设计的各种衣服样式,门口摆着婆婆亲手栽培的几盆绿植。
从补补缝缝开始,慢慢地接了些做工精细的活儿,后来又添了几台新式缝纫机,请了两个伙计,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李明辉也从新厂的普通技术员升为了车间主任,工资收入稳定,每月都能定期还上欠款。
那些曾经追债的人,如今有不少成了我们的顾客。
王掌柜的女儿结婚时,特意来找我做了一套漂亮的嫁衣;老孙的儿子上学需要校服,也是我们店里赶制的。
每当有人问起我和婆婆为何感情这么好,我们就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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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店里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发黄的欠条。
那是最后一笔债务的欠条,我们把它裱起来,作为永远的纪念。
前几天,一个年轻姑娘来店里做衣服,看到那张欠条,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把欠条摆在那里。
"姑娘,这欠条里装的不只是债,还有一家人的情啊。"婆婆笑眯眯地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岁月的智慧。
有时候想想,生活就像一匹布,有平整的地方,也有皱褶的地方。
正是那些看似无法梳理的皱褶,让整匹布更加立体,更有温度。
婆婆常说:"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
而我知道,正是那些看似无法逾越的坎,让我们学会了珍惜彼此,理解生活的真谛。
夕阳西下,我站在裁缝店门口,看着婆婆教小区的孩子们叠纸鹤。
她的脸上布满皱纹,头发花白,却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爱的分量不在言语,而在同舟共济的力量里。
生活中的每一次跌倒都是为了教会我们如何更加坚强地站起来,每一次风雨都是为了让我们懂得阳光的珍贵。
那张被裱起来的欠条,见证了我们一家人的成长,也见证了人间最真挚的亲情。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