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店里的装修很气派,各种名酒整整齐齐地摆在玻璃柜里,每一瓶都标着让人咋舌的价格。
"老爷子,这可是1958年茅台!您得赔28万!"
看到那瓶老茅台在我手中滑落摔地,王老板的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芒。
"行,我赔。"我掏出手机,没有犹豫,让店员帮忙转账28万。
所有人都傻眼了,王老板笑得合不拢嘴。
我默默收拾碎片,临走时轻声说了一句话。
十几秒后,王老板脸色煞白,对着门口大喊:"快!快拦住他!不能让他走!"
三天后,两辆公务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1.
我叫张国强,今年76岁。退休后的日子说不上无聊,但总觉得缺点什么。
那天下午,我在万达商场里溜达,不知不觉就走进了那家"珍品烟酒"。
说实话,以我现在的经济条件,这种高档店我是不会买什么的。
但我就是喜欢看看,特别是那些年份久远的老酒。
店里的装修很气派,各种名酒整整齐齐地摆在玻璃柜里,每一瓶都标着让人咋舌的价格。
我在一排茅台前停下了脚步。
这些酒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标签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轻轻抚摸着其中一瓶的瓶身。
不过这瓶标着"1958年陈年茅台"的酒,瓶身的玻璃质感有些不对劲。
我想看看标签的印刷工艺。
无耐人老了眼睛不行了,我正想凑近一点再看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年轻人推着购物车匆匆而过,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
也就是这一让,我的胳膊肘一抖,不小心碰到了那瓶茅台。
"咣当!"
那瓶酒连同外面的玻璃保护罩一起跌落在地,瞬间摔得粉碎。
酒液四溅,整个店里都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我能感受到那些视线里的惊讶、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老爷子,您知道这酒值多少钱吗?"
店主王老板快步走过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愤怒,"这可是限量收藏版,全国就剩不到十瓶了!"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此刻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酒售价28万呢!”
周围的人迅速围观,议论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这下麻烦大了,28万!"
"看这老头打扮,估计一个月退休金也就三四千块,这辈子都赔不起。"
"肯定得报警处理,这么大的数额。"
"真是的,老人家出门就应该小心点,这种地方也敢乱摸。"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这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惹了大祸的孩子,满满的都是怜悯和轻视。
王老板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嘴里还在嘟囔:"这可怎么办,这瓶酒我进价都要二十多万,现在全砸了。"
他拍完照,又对着我说:"老爷子,这事您看怎么处理?报保险的话,也得有人先垫付。"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蹲下身子,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碎片。
那些围观的人看到我这个动作,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想干什么?收拾了就能当没发生?"
"估计是想拖时间,等家人来处理。"
我从地上捡起一片较大的瓶身碎片,仔细看了看,然后默默放进了口袋里。
这个动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都在忙着看热闹和指指点点。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慢慢站起身来。
膝盖有些疼,毕竟年纪大了,蹲久了站起来确实费劲。
王老板见我站起来了,立刻迎上前:"老爷子,您是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要不我们先联系您的家人?"
我看着他那张充满算计的脸,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愤怒。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起头看着王老板说:"该赔多少,我赔。"
2.
我掏出手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有人在小声议论:"估计是要给家里人打电话求救。"还有人摇头叹气:"这么大年纪了,还得给儿女添麻烦。"
王老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也变得"理解"起来:"老爷子,您先别着急,我们可以商量商量。您看要不要先联系一下家里人,或者分期付款什么的..."
我没理会他,直接走向收银台。我的手机是老年机,字体大按键大,但就是操作起来不太方便。我对年轻的女店员说:"姑娘,能帮我操作一下转账吗?转28万。"
那个女店员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大爷,您说什么?转多少?"
"28万。"我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像在说28块钱一样。
整个店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那些本来在小声议论的顾客也停止了交谈。他们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说的是什么天方夜谭。
女店员接过我的手机,手都在微微发抖。她操作手机银行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偷偷瞥了王老板一眼,那眼神里明显写着"这老头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大爷,您确定要转28万吗?"她再次确认道。
我点了点头。
输入金额的时候,女店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280000,对吗?"
"对。"
当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整个店里的氛围都变了。那些原本用怜悯眼神看我的顾客,现在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看不出来,深藏不露。"
王老板从女店员手里接过手机,看到到账信息的那一刻,整张脸都乐开了花。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张大爷,您真是...太痛快了!这年头像您这么爽快的人不多了。"
我能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28万对他来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毕竟这瓶酒的真实价值...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
我没有接话,而是重新蹲下身子,继续收拾地上的酒瓶碎片。王老板见我这样,赶紧说:"哎呀,大爷您别收拾了,让我们店员来就行。这多不好意思。"
但我还是坚持把能看到的碎片都收拾了起来。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些碎片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们能证明很多东西。
收拾完毕,我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离开。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也许是被刚才那些人的轻视激怒了,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我转过身,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瓶临-58-R-B,玻璃配比不对。"
说完这话,我就继续往门外走。身后传来王老板有些困惑的声音:"啊?什么配比...大爷您说什么?"
我没有回头。商场里人来人往,我很快就混入了人群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也许是憋了太久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也许是想让那个自以为是的王老板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我走到商场大厅,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刚才的事情让我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
就在我准备起身回家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王老板的大喊声:
"快!快拦住他!不能让他走!"
我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出了商场。商场外面人流如织,我轻松地消失在人群中。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片酒瓶碎片。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倒退,我闭上眼睛,心里却有种预感——今天这事,恐怕还没完。
3.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儿子张伟和媳妇李红却突然来了。
我们平时的关系说不上亲密,逢年过节见见面,他们按时给我一些生活费,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爸。"张伟进门后直接在沙发对面坐下,脸色很不好看,"昨天万达商场的事,我们听说了。"
李红跟在后面,双手抱胸站在客厅中央:"爸,您昨天真的赔了28万?"
我看着他们,心里明白这事肯定是传开了。商场里人那么多,总有认识的人会传话。
"该赔的就要赔。"我放下遥控器。
"28万!"张伟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爸,您知道28万是多少钱吗?我一年工资才十万!"
李红更是气得脸都红了:"您哪来这么多钱?您不是说每月退休金就3000多吗?我们给您的生活费一个月也就1000块,您攒了多少年才能有28万?"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些事情,没必要跟他们解释太清楚。
"您是不是把房子抵押了?"张伟的声音里带着恐慌,"您别告诉我您把房子卖了?"
李红也急了:"爸,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那房子以后还得留给小宇的,您怎么能拿去赔钱?"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钱。"我的声音有些冷,"跟你们没关系。"
"什么叫跟我们没关系?"张伟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您是我爸,您出了事不还得我们管?您现在76了,万一以后生病住院,钱都让您赔光了,我们拿什么给您看病?"
李红跟着附和:"就是啊,爸。您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小宇还要上高中、上大学,将来结婚买房子,哪样不要钱?您这一下子就赔了28万,我们的压力多大您知道吗?"
我看着他们,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担心的不是我受了委屈,而是担心我把钱花光了,以后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您到底哪来这么多钱?"李红的语气越来越尖锐,"您是不是瞒着我们还有什么存款?"
我看着他们,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正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
"张大爷,是我,王老板。"电话那头传来王老板明显紧张的声音,"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张伟和李红听到"王老板"三个字,立刻停止了争吵,竖起耳朵听着。
"什么事?"我没有避开他们。
"是这样的,昨天的事情我想了一夜。"王老板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您看,虽然酒是摔碎了,但毕竟您也是无心的。要不这样,我退您一部分钱?十万八万的,您看怎么样?"
张伟和李红听到"退钱"两个字,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愤怒瞬间变成了期待。
"为什么要退钱?"我故意问道。
"哎呀,就是...就是觉得28万确实有点多。"王老板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您看,要不咱们见个面聊聊?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故意沉默了几秒钟,能听到电话那头王老板急促的呼吸声。
"该多少就是多少,不用退。"我最终说道。
"别别别,张大爷,您再考虑考虑..."
我直接挂了电话。
张伟立刻冲过来:"爸!您怎么能拒绝?人家要退钱给您!"
李红更是急得跳脚:"爸,您脑子糊涂了吗?有钱不要?十万八万也是钱啊!"
我看着他们满脸贪婪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
4.
那天终于送走儿子儿媳后,他们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让我心里有些堵得慌。
三天后的下午,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我透过窗帘往外看,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白色的公务车,车门上印着"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字样。
该来的终会来的。
门铃响了,我透过猫眼看到三个穿着正装的人站在门外。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性,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有威严。
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门。
"您好,我是省酒类协会的林主任,这位是市场监管局的陈科长,还有我们的技术专员小王。" 那个女性出示了证件,"请问您是张国强张师傅吗?"
我点了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主任的表情很严肃:"张师傅,我们是来了解一些情况的。方便进去谈吗?"
我让开身子,请他们进了客厅。三个人坐下后,林主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张师傅,我们三天前接到了一份举报信,还有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把证物袋放在茶几上,里面装着几片酒瓶碎片。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我从商场带回来的那些碎片。
林主任的眼神紧紧盯着我,"请问——这是您寄来的吗?"
我看着那些碎片,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是我。"
小王翻开一个文件夹:"张师傅,您的举报信写得非常专业,从玻璃成分分析到封蜡工艺判断,从标签印刷到瓶身比例,每一个细节都分析得极其到位。"
林主任更是直接问道:"说实话,这样的技术分析报告,一般人根本写不出来。张师傅,请问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我早就料到会有人问。我放下茶杯,看着他们三个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说了那句话:"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值一提。"
林主任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问题。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张师傅,您在举报信里提到的那个编号'临-58-R-B',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信息。这是我们行业内部的编码系统,知道这个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知道这个编码的人,在我们整个行业里都屈指可数。"
我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心里明白她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有些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想多说。
陈科长也跟着问:"张师傅,那个王老板的店我们已经去调查了。但是他坚持说自己也是受害者,说那批假酒是从上游进的货,他不知道是假的。您觉得呢?"
我冷笑了一声:"他不知道?那个店里的假酒至少有十几种不同的造假手法,有些是瓶子是真的酒是假的,有些是整瓶都是仿制的。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他这个老板当得也太失职了。"
三个人听完我的话,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震惊。
林主任深吸了一口气:"张师傅,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您刚才说的那些造假手法,您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您到底是谁?"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两辆公务车。这一刻终于到了,我知道有些秘密是藏不住的。
"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们,"跟我来吧。"
5.
我起身走向家里的储藏室,三位调查员跟在我身后。这个房间平时我是锁着的,除了我,没有人进来过。就连张伟和李红,我也从来没让他们进过这里。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
当房间里的灯亮起的那一刻,三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小型的技术档案馆。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各种证书和文件,从1960年到1985年,每一年的酒类国家标准制定证书都在那里。书柜里摆放着厚厚的技术资料,《中国酒类工业标准汇编》、《白酒质量检验标准》、《酒精度测定规范》等等,每一本都被翻得很旧,边角都有些泛黄。
工作台上放着各种年代的标准样瓶,有些瓶子上还贴着手写的标签,记录着检测数据。旁边整齐摆放着放大镜、折光仪、天平等检测工具,虽然有些老旧,但保养得很好。
最显眼的是墙上那个陈旧的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十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站在一起,背景是"1978年全国酒类质量标准制定委员会"的横幅。照片里那个站在前排中间的年轻人,就是四十多年前的我。
林主任走到相框前,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您...您是张国强张工?!"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陈科长和小王也围了过来,小王的手都在发抖:"张工!真的是您!我们学习质检专业的时候,教授说过您的名字。您是茅台厂的传奇质检总师!"
"传奇算不上。"我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片酒瓶碎片,"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林主任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张工,您知道吗?您参与制定的那些标准,到现在还在用!我们这一代做质检的,都是看着您的标准长大的!"
我把那片碎片放在放大镜下,示意他们看:"这瓶假酒破绽很多。最明显的是瓶身玻璃,1958年我们用的是含铅玻璃,折光率1.52,这个是普通钠钙玻璃,1.46。光这一点,就能确定是假的。"
我又指了指碎片的边缘:"还有这个封蜡工艺,真正的老酒封蜡是一次成型的,蜡质均匀,颜色深浅一致。这个明显是后加的,你看这里有两层蜡的痕迹。"
小王听得目瞪口呆,赶紧拿出笔记本记录: "张工,这些细节我们根本看不出来。您这是多少年的经验积累?"
"从1960年到1985年,整整25年。"我放下放大镜,"那个时候条件艰苦,但正因为艰苦,才练就了这些本事。每一批酒都要亲自检验,每一个标准都要反复验证。"
陈科长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对,马上行动!张工提供的线索非常精确,这个造假团伙跑不了了!"
我听着他在电话里的安排,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看到假的,就要揭穿,这是职业本能,也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挂了电话,陈科长兴奋地说:"张工,根据您的分析,我们已经锁定了造假源头。这是一个跨省的大案,涉案金额可能超过两千万!"
"那个王老板呢?"我问道。
"已经被控制了。"陈科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过他还在狡辩,说自己也是受害者,不知道那些酒是假的。"
我冷笑了一声:"不知道?他店里的假酒我粗略看了一下,至少有七八种不同的造假手法。有些是瓶子真酒假,有些是整瓶仿制,有些是新瓶装老酒。如果他真的不知道,那他这个老板当得也太业余了。"
林主任佩服地摇头:"张工,您就是我们的活教科书啊!这些造假手法,我们可能需要送到实验室才能检测出来,您一眼就能看穿。"
我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厚厚的资料:"这里面记录了我这些年遇到的各种造假案例。做假酒的人手法在变,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掌握了基本规律,什么假货都逃不过眼睛。"
就在这时,陈科长的手机又响了。他接通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 "抓到了!造假团伙的主犯已经全部落网!现场查获各类假酒3000多瓶,价值超过2000万元!"
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已经退出这个圈子了,没想到还能为打击假冒伪劣出一份力。
"张工,"林主任认真地看着我,"您这样的技术专家,不应该埋没在家里。我们诚恳地邀请您担任省酒类协会的技术顾问,为行业发展继续贡献力量。"
我摆了摆手:"我都76岁了,该享受享受清闲生活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头子就不添乱了。"
6.
调查员们走后的第二天,我正在阳台上浇花,楼下突然来了好几辆车。从窗户往下看,有电视台的采访车,还有几辆小轿车。
门铃又开始响个不停。
我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十几个人,有记者,有摄像师,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
"张工!您好!我们是省电视台的,想采访您一下。"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激动地说道。
我摆摆手:"没什么好采访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他们显然不会轻易放弃。很快,各种报道就出来了。
《人民日报》的标题是:《隐姓埋名40年,老工匠一眼识破千万假酒案》。
省电视台晚间新闻的标题是:《致敬!76岁技术大师守护国酒品质》。
网上的讨论更是热烈:
"这才是真正的大师!不张扬,不炫耀,关键时刻站出来!"
"我们总是忽视身边的宝藏老人..."
"张工这样的技术专家,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我看着这些报道,心里五味杂陈。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第三天下午,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张伟和李红,还带着孙子小宇。
一进门,张伟就红着眼圈走到我面前:"爸,我看到新闻了。我..."
他停顿了好久,声音有些哽咽:"我以前真的太不懂事了。我一直以为您就是个普通工人,没想到您是这么厉害的专家..."
李红更是直接跪了下来,眼泪哗哗地流: "爸,对不起,我当时说话太过分了。我现在才知道,28万对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您是在为全社会做贡献..."
我赶紧把她扶起来:"起来起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这个。"
小宇举着我的那个老式放大镜,眼睛里闪着光:"爷爷,您能教我学鉴酒吗?我想像您一样厉害!"
我摸了摸他的头:"想学真本事,得先学怎么踏实做人。技术可以传,但人品得自己修。"
张伟擦了擦眼泪:"爸,以前我们不理解您,总觉得您花钱大手大脚。现在才知道,您心里装着的是更大的事情。"
李红也点头:"是啊,爸。我们眼光太短浅了,只看到了眼前的那点钱,没看到您做的是多么有意义的事。"
我给他们倒了茶,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其实我从来没怪过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压力和想法,我都理解。
"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我说道,"那些外面的事情,都是虚的。"
小宇突然问:"爷爷,您做了这么多贡献,为什么以前从来不说?"
我想了想:"因为真正有用的东西,不需要吆喝。就像好酒,酿出来了,懂的人自然懂。"
张伟看着满屋子的证书和资料,感慨地说: "爸,您这一辈子,真的了不起。"
"谈不上了不起。"我摆摆手,"我只是做了一个技术工人该做的事情——让假的成不了真的,让真的永远是真的。"
那天晚上,一家人难得地在一起吃了顿饭。饭桌上,小宇一直缠着我讲以前的故事。我告诉他,那个年代虽然条件艰苦,但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因为我们知道,做出来的东西是要给老百姓用的,容不得半点马虎。
李红听着我的话,又红了眼圈:"爸,我们以前真的太不懂事了。"
我笑了笑:"人都会成长的,现在懂了就好。"
那一刻,我觉得这比任何荣誉都重要。家人的理解,比外面的掌声更珍贵。
7.
报道出来后,我家的门铃就没消停过。
先是省酒类协会的林主任又来了,这次带着正式的聘书:"张工,我们诚恳地邀请您担任终身技术顾问,年薪50万,您只需要在重大技术问题上给我们指导就行。"
接着是几家大型酒厂的老总,他们争相聘请我做首席质检师。有个老总直接开价:"张工,年薪100万,您就是挂个名,平时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在家休息。"
媒体记者更是络绎不绝,每天都有人敲门要采访这位"隐世大师"。
我谢绝了所有的邀请。
"我都76岁了,这些虚名对我来说没意义。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我对每个来访者都这么说。
可是他们不死心。第二天,又有记者登门。
我正在用老茶壶慢慢泡茶,记者看到这个场景,眼睛都亮了:"张工,这个画面太好了!您能一边泡茶一边接受采访吗?"
我没有拒绝,继续我的泡茶程序。
"张工,您觉得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是什么?"记者举着话筒问道。
我慢慢地倒着茶水:"没什么成就。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让假的成不了真的,让真的永远是真的。"
"您后悔过退休后这么多年的默默无闻吗?"
我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茶香: "真正的技术不需要吆喝。就像这茶,好不好,喝的人自然知道。"
记者又问:"现在全国都知道您的名字了,您有什么感想?"
我想了想:"就像这壶茶,我泡了几十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突然有人说这茶香,我也没觉得这茶比以前更香了。"
记者显然被我的话给说愣了。
"张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茶还是那壶茶,人还是那个人。外面的声音再响,也改变不了茶本身的味道。"我放下茶杯,"我做了一辈子质检,最大的体会就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
那个记者听完,放下话筒,认真地说: "张工,我觉得我今天学到的,比采访内容更珍贵。"
我笑了笑:"年轻人,记住一句话:做人如做酒,时间越久越要保持最初的纯真。别让外面的声音改变了你的本心。"
记者走后,我继续坐在那里喝茶。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茶壶上,一切都很安静。
这时张伟打来电话:"爸,外面都在说您的事,您现在是名人了!"
"什么名人不名人的,"我说,"我还是我,该干嘛干嘛。"
"可是爸,那些大公司给您开那么高的工资,您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看着手中的茶杯:"儿子,你觉得这茶好喝吗?"
"啊?什么茶?"张伟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泡了几十年的这种茶。以前你们都说这是便宜茶叶,不值钱。现在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大师亲手泡的茶,你觉得它就变得珍贵了吗?"
张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茶还是那个茶,人还是那个人。" 我放下茶杯,"你爸我这一辈子,从来不需要别人来证明我的价值。"
挂了电话,我继续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外面的世界再热闹,我还是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泡一壶茶,看看书,偶尔摆弄摆弄那些老物件。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8.
一个月后,我的生活基本恢复了平静。
那些记者和商业邀请渐渐少了,只是偶尔还有人来敲门,我都客气地谢绝了。
这天下午,小宇放学后来看我,手里拿着他的手机。
"爷爷,我做了个视频,想给您看看。"他兴奋地说。
我戴上老花镜,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视频。视频里,小宇拿着我的老工作证和技术手册,认真地对着镜头说:
"我的爷爷张国强,76岁,退休质检师。他用一生诠释了什么叫'工匠精神'——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心中那份对品质的坚守。"
视频里还有我的那些证书、工具,以及我平时泡茶的场景。小宇的配音很朴实,但听起来很真诚。
"这个视频我发到网上了,现在已经有几万个赞了。"小宇高兴地说,"网友都在夸您呢!"
我看了看评论:
"泪目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师风范!"
"向张工致敬!向所有默默坚守的老一辈技术工人致敬!"
"我们应该记住这些为国家做出贡献的无名英雄!"
我摸了摸小宇的头:"做得不错,但记住,不要为了别人的夸奖而做事。"
"为什么呀,爷爷?"小宇不解地问。
我指了指桌上正在泡着的茶:"你看这茶,我泡它是因为我喜欢喝,不是为了让别人说这茶好。如果哪天没人夸这茶了,我还是要喝,因为我觉得它好。"
小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起身走到书柜前,拿出一份泛黄的文件: "来,爷爷给你讲个故事。这是1978年的一份检测报告,当时有个酒厂送来一批'优质白酒',想通过我们的检测获得国家认证。"
我翻开文件,指着上面的数据:"但是我检测后发现,这批酒虽然喝起来没问题,但是酒精度不够标准,香味也是后加的。按规定,我应该给出不合格的结论。"
"那您怎么做的?"小宇好奇地问。
"我如实写了报告:不合格。"我合上文件,"结果那个厂长找到我,说他们为了这批酒投入了很多钱,如果不合格就会破产。他甚至拿出一大笔钱,希望我能通融一下。"
小宇瞪大了眼睛: "那您要了吗?"
"没有。"我重新把文件放回书柜,"我告诉他,检测数据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改变。酒的品质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后来呢?"
"后来那个酒厂确实关了。但是一年后,厂长又来找我,说他们改进了工艺,重新生产,想再检测一次。这次的酒确实合格了,我就给了合格证书。"
我坐回沙发上,继续说:"又过了几年,那个厂长的儿子来看我,说他们的酒厂现在是当地的龙头企业了。他感谢我当年的严格,说如果我当时通融了,他们就不会想着改进,也就没有今天的成功。"
小宇听得很认真: "爷爷,您的意思是说,做人要诚实?"
"不只是诚实。"我端起茶杯,"是要对自己的专业负责,对社会负责。技术工人的良心,比什么都重要。"
正说着,电视里开始播放一个关于工匠精神的纪录片。我和小宇一起看着,屏幕上出现了各种手工艺人,有做瓷器的,有做木工的,有做钟表的,每个人都专注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小宇突然问:"爷爷,您说做人要像做酒一样,时间越久越该真,这是什么意思?"
我慢慢放下茶杯,望向窗外。夕阳西下,天空染成了金黄色。
"小宇,你记住——技术可以学,设备可以买,但有一样东西买不来、学不会,那就是良心。"我转过头看着他,"做事先做人,做人要像老酒,时间越长,越要保持最初的纯真。"
"不要因为外面的声音而改变自己,不要因为利益而违背良心。" 我继续说道,"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用时间证明自己,另一种人用自己证明时间。"
小宇认真地点头:"我懂了,爷爷。您属于第二种。"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那些泛黄的文件静静地躺在书柜里,就像我的这一生一样,平静而充实。
外面的世界或许还在讨论着我的故事,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安静的客厅,这壶温热的茶,还有身边这个愿意听我讲故事的孙子。
这就足够了。
来源:百合谷追寻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