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妻又如何,公主又如何,我都要你,不行我给你做小。”#小说#
文|醉红尘
红尘故事客栈,总有一本是你喜欢的故事[比心]
他对小道姑动了心。
我是罪臣之女,借着太后庇佑。
挂着个名不副实的公主头衔。
他不把我放在眼里。
“给你妾侍的身份已是体面,不然就退婚吧。”
都以为我爱他十年,会伏低做小。
我顶着巨大压力退婚。
转头跟权倾朝野的国师好了。
后来,他后悔了。
强取豪夺也要把我占为己有。
“人妻又如何,公主又如何,我都要你,不行我给你做小。”#小说#
1
谢辞言对城外玉真观里的小道姑动了心。
那道姑法号唤作清韵,听闻她曾和人私奔,把爹娘气得一命呜呼。心灰意冷之下,她与那情人断了个干净,转身进了道观,成了姑子。
她那旧情人,是个成日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哪肯轻易罢休,眼看到手的肥肉飞了,便天天带着一群流氓去道观纠缠清韵。
小道姑刚没了爹娘,连给爹娘下葬的钱都凑不出来,还要被旧情人这般骚扰,差点儿就一根绳子吊死在那些流言蜚语里。
好在谢辞言出现了,他救下了她。
他在大街上,当场就把那纠缠不休的浪荡子给打死了,又出钱风风光光地厚葬了清韵那早已去世多日的爹娘。
他满心温柔地将这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姑娘从泥沼中拉了出来,却独独把我给忘了。
这事儿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说堂堂九公主,居然被一个小道姑给比了下去,一时间,我成了上京城的笑柄。我苦苦追了谢三郎十年,可最后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消息传到宫里,父皇把我叫到了跟前。
他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那淡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讥讽。
“你可得想清楚了,谢家可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要是谢辞言不要你了,你可就真的一点儿退路都没有了。”
我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本是临淄王的女儿,父王妄图谋反,结果丢了性命,我是王府上下唯一活下来的人。
而我唯一的依靠,就是皇祖母在世时,不顾众人反对,为我与崔家定下的这门婚约。
我这个罪王的血脉,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我心里明白,只要婚约一解除,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室宗亲,肯定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把我撕得粉碎。
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名义上的“父皇”。
“父皇,我想再见谢辞言一面。”
他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奏章,语气淡得像是在哄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去吧,等你死心了,就乖乖回到朕的身边。”
2
我追着谢辞言跑了整整十年。
我们打小就订了婚,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原以为他只是对待感情,生性风流又凉薄,心里多少还是有我的位置的。
他爱风流,爱美酒,爱漂亮姑娘,可这些爱,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一阵风,吹过就没了。
他爱风流,可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爱宫廷里醇厚的美酒,可要是有更烈更醉人的酒摆在他面前,他也从来不会拒绝。
他爱涂脂抹粉的漂亮姑娘,可要是看到细腰舞剑的少年,他也会看得入神,拍手叫好。
谢家三郎最是风流无情,可谁都没料到,他会爱上一个断了红尘的小道姑。
谢辞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最讨厌世俗的规矩束缚,而清观小道姑的床榻,就成了他放纵风流的温柔乡。
我在谢府等到天黑,却只等来了他府上小厮为难的一句话。
“我家公子捎信来说这几日都不回府了,想必是又住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让马夫掉转车头去了玉真观。
道观里的姑子热情地给我引路。
“殿下您不知道,那小丫头简直就是个狐狸精转世,把崔公子迷得三天都没出房门,殿下您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我这一路动静不算大,可还是惊动了谢辞言他们。
我刚在前厅坐下没多久,谢辞言就带着那小道姑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像是正在亲热被打扰了,两人衣服都还有些凌乱,小道姑脸上红晕还没褪去,胸脯半露,眉眼含情,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吻痕。
我愣住了。
还没等我开口,谢辞言就警惕地把小道姑护在了身后。
冷着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谢辞言一心喜欢韵娘,公主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他叫我公主,却亲昵地喊她韵娘。
亲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我眨了眨眼,声音有点哑:“阿言,你可记得,我们从小就订了婚?”
“那又怎样?不过是世俗规矩下的枷锁罢了,现在我有了心爱的人,绝不会委屈了她。殿下放心,等谢某禀告了陛下,自然会解除这桩婚事!”
“要是我不同意呢?”
我的目光落在那小道姑身上,她脸上的春色已经褪去,长得清秀可爱,眉眼干净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这会儿正怯生生地躲在谢辞言身后,一双眼睛里满是依赖。
我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我的未婚夫,喜欢上了一个像小鹿一样的姑娘。
谢辞言握紧了小道姑的手,再看向我的时候,一向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头一回对我行了大礼。
拉着那小道姑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谢某和素娘两情相悦,还请殿下成全我们,更何况……韵娘已经有了谢某的孩子。”
这话就像晴天霹雳,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一点点冷了下去。
“孩子?成全?谢辞言,你可知道,你退了婚约,我会怎么样?”
他顿了顿:“那和谢某有什么关系?”
他这话说得冷酷无情,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得很。
怕她着凉,他心疼地把自己的外衣垫在小道姑的膝盖下,眼里满是怜惜。
这是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我心头一颤,眼眶酸得厉害。
窗外月光清冷如水,透过他关切的目光,我忽然想起十三岁生辰那晚。
少年翻墙给我送来了带着露水的海棠花,嘴角的笑容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央央别怪,摘了一朵海棠花,觉得央央会喜欢,怕花谢了,所以赶紧跑来见你,还好赶上了。”
“海棠送给央央,央央这么乖,以后肯定是特别好的谢家主母!”
我摸着被花刺破的手指笑,他心疼地给我披上他的外袍,把我搂在怀里包扎伤口。
我心里又羞涩又甜蜜,完全没想到三年以后,他会用同一件外袍护着别的姑娘的膝盖。
此刻柔软精美的外袍被小心地垫在姑娘的膝盖下,而外袍上挂着的玉佩被狼狈地拖在地上。
这玉佩是我亲手送的,碎掉的裂缝里还沾着母亲自刎时的血丝,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晕开的血渍比小道姑脸上的红晕还要鲜艳。
我伸手扯下外袍上的玉佩,裂纹划破掌心也感觉不到疼,谢辞言惊慌失措的样子真好笑,我笑得眼眶都有点红了。
“谢辞言,你看,玉佩又碎了,你太脏了,我不要你了。”
3
山上风雪烈的厉害,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我本就体弱,忧思惶恐之下发了高热。
道观里没有大夫,而我又烧得厉害,再不医治的话恐怕会烧死在这道观里。
谢辞言房里的烛光仍旧亮着,里面依稀传来两人嬉戏打闹的声音。
心知他不会动容帮扶半分,我咬了咬牙,命马夫即刻下山去。
山路风雪难行,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我浑浑噩噩的陷入了经年的梦里。
我与谢辞言的初识,是在六岁那年。
那时我正是贪玩的年龄,趁侍女和奶娘午睡的光景翻墙出去玩。
我贪吃去寻小巷子里卖糖葫芦的老伯,却意外发现了一个被捆绑着手脚蒙着眼睛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
他说有人在追他,求我帮帮他。
我被他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解开了他被绑着的手脚,带着他一路狂奔到了衙门。
他浑身脏兮兮的,原本雪白的里衣早已分辨不出颜色,因为方才奔跑太过用力,导致鞋子也掉了一只,不知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就算已然得救,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我学着阿娘的样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轻轻抱着他让他别害怕。
阿娘和奶娘急急的来寻我,训斥了几句后就抱走了我。
我甚至没来得及替他摘下蒙着眼睛的布,也没问他叫什么。
后来变故陡然发生。
父王领命出征,凯旋归来的途中遭人埋伏被乱箭射死。
而皇叔就是在这个时候坐上皇位的的,他甫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命人带走了尚在孝中的阿娘。
偌大的灵堂之内,除了翻飞的白幡和轰鸣的雷声,就独独剩我一人。
我惊惧交加,在府中等了整整三日,才把阿娘等了回来。
阿娘是在个雨夜回来的。
她穿着湿漉漉的白衣,魂不守舍的走了进来。
眷恋的亲了亲我,把我搂在怀里哄我入睡。
阿娘的怀里没有令我心安的味道,那一夜我睡得格外不安生,当“轰隆轰隆”的雷声将我惊醒时,一道温热的血飞溅在了我的脸上。
阿娘死了。
一夕之间,我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在灵堂待了一天一夜,魂不守舍的蜷缩在阿娘的棺椁旁,看着宫人用湿布擦拭母亲颈间的伤口,血水顺着砖缝蔓延到我的裙摆上。
谢辞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
他笨拙的抱住了满身是血的我,慢慢红了眼眶。
他说,央央你信我,我谢辞言会千次万次的把你从泥泞里拉出来。
借着救命之恩,我顺理成章的和谢辞言定下了婚约,我名义上的“父皇”需要谢家的帮助,于是被迫留下了我。
皇祖母把我搂到怀里,告诉我谢家是高门大户,只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家贵女才能成为谢辞言的妻子,谢家的当家主母。
我知道,皇祖母能护我一时,可护不了我一辈子。
于是,在别的小姐都在荡秋千看戏听曲的年纪,日日学着算账管家,怎样更好的服侍公婆。
在别的小姐学习琴棋书画的年龄,我不光要学这些,还要读诗词歌赋,念四书五经。不为别的,只是谢辞言说过喜欢有才华明事理的女子。
我再也不是被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于是我放下了骄矜顽皮,成了上京最明事理,最识大体的九公主。
可事与愿违,谢辞言却开始疏远于我。
他搂着明媚肆意姑娘笑得风流。
“九公主真真木讷无趣,倘若娶她为妻,我谢辞言岂不是要日日面对个木头女人?”
而门外,我握着手中的玉佩无措的低下了头。
我已经被抛下了一次,我不想被抛弃第二次。
于是当谢辞言与姑娘外出踏青时,我拦住他,把阿娘留给我的玉佩送给了他。
我下定决心道:“这玉佩是阿娘留给我的,只有我未来的夫君才能知晓这玉佩的秘密,我把它送给阿言,待我们大婚之后,这秘密我再与你细说。”
玉佩上还残留着阿娘自刎时洗刷不掉的血痕,深深的镶嵌在玉佩的缝隙里,有些晦暗不明。
只一眼,谢辞言就皱起了眉。
“死人的东西,真是晦气。”
眼见着一起踏青的姑娘等得焦急,他不耐的挥过我的手。
刹那间,玉佩掉落在地,应声崩裂。
谢辞言却不耐管我,匆匆走了。
只余我一边流泪,一边勾着身子在人潮中摸索。
我幼时曾生了一场大病,这玉佩上的平安扣是母亲一步三叩首在佛前为我求来的,而这枚玉佩则是阿爹戎马一生的荣耀。
他们说,要让佛祖和数万将士佑我平安祥和。
这也是他们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只要这枚玉佩和平安扣还在,我就好似还能成为被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谢辞言,你说过要把我拉出泥泞,可到头来打碎我希望的人却是你。
没了皇家礼仪,没了贵女风范,我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碎掉的的玉佩和被踩脏的平安扣哭出了声。
此时正值踏青的春日,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少男少女好奇又鄙夷的打量着我。
四分五裂的玉佩被我尽数捡了回来,我跑遍了京城,找来了最厉害的工匠重新将它拼揍了起来。
只可惜碎玉难成,即使旁人看上去与往日一模一样,可我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细微的差别。
这事终究还是传到了谢家的耳朵里,谢家主母亲自压着谢辞言来向我赔罪。
我攥紧了手,又松开,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把玉佩交给了不情不愿的谢辞言。
我本以为这事会和以前许多事一样,被我嚼碎了咽进肚子里,直到再也兴不起半分波澜。
可是再次想起这些事时,我的心为什么还是会痛。
4
半睡半醒间,我身体打颤,浑身烫的厉害,可轿子外却已然没了踏雪声。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轿中的颠簸早已停了,而轿子却外面空无一人。
大雪封山,风雪呼啸,有人想让我病死在山里。
皇室不会容忍一个罪王之女存活于世。
更何况,这是被圣上所觊觎的孽女。
…………
浑浑噩噩间,我在冷与热交替中打颤,一会梦儿到初入宫时发了高热,椒房殿的皇后眼神阴冷的透出诡谲的光芒。
“一个罪王之女,死了就死了,吩咐下去,太医院谁敢给她看病,本宫就绝对饶不了他!”
一会儿又梦到皇帝阴测测的看着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欲望。
“乐央乖,给父皇揉揉好不好,父皇好难受……”
“不,不要!”
我霎时惊醒,心如鼓擂,猝不及防间一抹月白色的锦袍垂落在我的面前。
大雪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孤月遥遥挂在天边,显出些莹莹的孤寂来。
梨花香萦绕在鼻间,上京权倾朝野的玉面国师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垂眼看向我,眼底有我看不懂的孤寂。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的袍角。
半是挑衅半是哽咽。
“崔朝鸣,你敢娶我吗?”
“我能给你最强壮的兵马,最锋利的长剑,而你要付出的代价是与我结盟。”
月色清冷,风雪孤寂,遥遥望去,此时雪月交融,竟显现出无边的和谐。
良久,像是从天边传来了清冷的喟叹。
“天命如此,合该如殿下所愿。”
5
素来清心寡欲的国师大人要娶当今九公主为妻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时,父皇把我叫到了书房。
我大病初愈,神思尚有些恍惚。
父皇铁青着脸把成摞的奏折砸到了我的脚边。
“李乐央,你厉害的很呐!被退婚后立刻找了……他做下家,这样的人你都敢招惹,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身为女子,怎可如此勾三搭四,不知礼仪廉耻!”
“立刻给朕回绝了这门婚约!你休想逃出朕的手掌心!”
他因为震怒,声音都有些发抖,可我能听出,在提起崔朝鸣时,他声音里微不可察的惧意。
崔氏一族隐于江南,世世代代供奉皇家, 担任国师一职。若帝王无德,他们便有权废帝立新,若皇室无人,他们也能立刻改朝换代。
崔朝鸣更是崔氏一族的佼佼者。
圣人皮囊,魔鬼心肠。在他十六岁初任国师时,曾有藩王举兵杀进皇宫,企图造反。
崔朝鸣孤身一人立于大殿,问他为何要反。
藩王张狂傲然:“这是我李家天下,你敢管我?”
于是他便笑了:“崔某守着的天下,姓谁名谁,也应当崔某说的算,龙椅上的人不配,汝更不配。”
白衣飘然,不染尘埃。大殿内方才不可一世的藩王不过顷刻间就成了一滩肉泥。
而玉面国师漫不经心的拭去面上血痕 ,含笑的眼直勾勾的看向了高座之上的龙椅。
真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样的人简直狂妄又狠厉,人人敬之畏之。
可我却不怕。
6
我抬头看向高座上的男人,轻声道。
“父皇也知道崔朝鸣此人最不该招惹,如若我擅自推了婚约,也只会惹他不快。”
“这事好办。”素来温婉贤惠的皇后温笑道。
“听闻岭南王世子爱慕乐央已久,俩人也算家世相当,不若就把乐央许配给他,也不枉是一桩好婚事。”
我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岭南王世子满肚肥肠,最是荒淫无道。更何况,我早已得知,当年阿爹被埋伏杀害之事,正是他一手策划!
我怎能嫁给杀父仇人!
可皇帝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
我身份特殊,短时间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份更妥帖的婚事。岭南王世子素来忠于皇室,如若我嫁给他,也就再也逃不出皇室的手掌心。
于皇帝而言,最是合心合意。
他把玩着手中泣血的玉簪,又想起了那个女人的美妙滋味。再看向我时 ,嘴角勾起一抹虚伪的笑。
“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乐央了。”
7
可谁也没想到,赐婚的圣旨还没送到世子府,世子一家便无故暴毙身亡。
朝堂之上,崔朝鸣率众臣上奏,岭南王世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此番突然暴毙,乃是神明发怒,天降之祸。
可暗地里,岭南王世子血淋淋的头颅早就被送到了天子的案牍上。
听前殿侍奉的小太监说,当陛下打开那木匣子时,直接被吓得哆嗦着滚下了龙椅。
可那国师大人,却仍然一副悲天悯人的谪仙人模样,他温笑道。
“九公主是微臣夜观天象选定的神女,本该与微臣是天作之合。”
“可这岭南王世子却在上京四处宣扬说九公主将要嫁于他为妻,此等恶劣之人,简直是坏了九公主的名声,所以活该千刀万剐,暴毙而亡,陛下以为如何?”
岭南王世子此人,手握朝廷十万大军,素来是皇帝最得力的臂膀爪牙,此番突然暴毙,于皇帝而言无疑是一番威慑恐吓。
血淋淋的头颅从台阶滚落而下,皇帝被吓得瘫倒在地,高热三日未能上朝。
而这边,崔朝鸣让人给我送来请帖,约我今晚共游灯花节。
本朝风气开放,灯花节是皇祖母在世时敲定的民俗,目的是为了让有情男女共赏灯花,聊表心意。
论起有情,我和崔朝鸣却是谈不上分毫。
只是眼前孤灯几盏,寒星廖若,眼前人孤身立于船中,未免太过寂寥。
想起雪中初见,我心霎时一软。
立于他身侧,我深吸一口气:“大人的救命之恩,本宫牢记于心,今日大人约本宫前来,想必就是商议结盟…………”
话还未落音,身旁那人就以手抵唇,制止了我接下来的话。
“喜欢月亮吗?”
他微侧的眸中有碎星般的笑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苍穹浩渺无际,一轮明月高悬空中,倒映在碧波湖面,如水月镜花,落下一片皎洁的涟漪。
想来是眼前景太美,我下意识点头。
“既然喜欢,那就送给郡主一池月亮。”
一枚剔透晶莹的玉牌被放到了我手里。
青玉佛手,这枚玉牌我认得。它把控着南北航运经济的命脉,而眼前的月亮湖,正是南北运输的纽扣。
上次见到这枚玉牌,还是在前朝君主的手中。
这是整个上京的经济命脉,极其珍贵。
我抿着唇,有些发愣。
“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崔朝鸣眼中笑意更甚:“可臣身上,有郡主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月亮湖是聘礼,也是家业,郡主既然打算嫁给微臣,自当夫妇一体,以后打理家业之事,就麻烦郡主了。”
“可是……”
我仍有疑虑,经过谢辞言一事,我再也无法真心实意的相信其他人,即使崔朝鸣的橄榄枝于我甜蜜诱惑如蜜糖,我也不得不多想。
像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崔朝鸣俯身解下我腰间锦囊。
囊中碎玉在月光下迸溅出月华,他理所当然的收起锦囊。
“既然是定情信物,那也该早些给臣,旁人有的,臣也要有。”
方才动容的心肠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瞧着他眸中细碎的暖光差点冷笑出声。
被退婚摔碎的玉佩,别人只当是晦气耻辱,可心思深沉如崔朝鸣,哪里会不知道这玉佩的秘密?
一物换一物,不过是利益交换,逢场作戏罢了。
8
可很快,我的想法就被尽数推翻。
什么心思深沉,慧眼如炬……这崔朝鸣莫不是个傻的!
竟然把我碎掉的玉佩送到了拍卖场去拍卖,起拍价十万白银!
还扬言道,凡是拍卖所得皆会捐出做西北军饷。
要是放在未退婚时,也不乏有人会为了崔家未来主母的名号博上一搏。
可放到现在,有崔朝鸣桀骜狠厉的名号在外,任谁也不敢去拍下这枚碎玉。
人群一阵唏嘘,随后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人群的最后,也就是牵着小道姑手的谢辞言身上。
谢辞言亲密的与小道姑十指相扣,在看向我时,面上浮现出鄙夷。
他冷笑:“我说九公主为何匆忙与谢某解出了婚约,原来是早攀上了国师大人的高枝。”
“可这国师大人也满足不了九公主的胃口,竟然沦落到要卖定情信物。”
说罢他扬了扬手里的银票:“本公子一向大度,九公主若是收起善妒的心思,把你腰间的玉牌送给韵儿赔礼道歉,本公子就买下玉佩,重新与你定下婚约如何?”
我抬眼看去,果不其然,那小道姑正满脸艳羡的盯着我腰间精美的玉牌。
我下意识攥紧了手,握紧了又松开,不愿多看他们一眼。
谢辞言已经料定了我会和以前一样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于是便差了小厮去买下碎玉。
可双手空空的小厮却为难:“公子,拍卖会的人说了,低于十万两不卖。”
“十万两!”谢辞言的声音忽的拔高。
他低声怒喝:“九公主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不过是一块碎掉的玉佩!等我们成婚后,你要多少有多少,它哪里值十万两!”
“这玉佩在旁人眼中也许一文不值,可在崔某眼中却如稀世珍宝,有人弃之如敝屐,有人却爱之不忍释。在本君眼中,乐央值得。”
崔朝鸣在我身后温笑着开口,明明是笑着,眼中却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哼,国师大人向来舌如弹簧,纵使你如何鄙弃我,可还不是放任她李乐央变卖她父母遗物!”
原来他知道这玉佩是我父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止不住的冷笑。
我把崔朝鸣护在身后:“是你谢三公子与那道姑偷情在先,还是我李乐央攀附国师在先,想必在座的大家都清楚,我九公主痴恋谢三公子十年,没能等来未婚夫君的八抬大轿,却等来了未婚夫君爬床道姑的腌臜事。”
“如今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却还要被当众污蔑指责,崔二公子是当国师府无人 , 还是当我皇室无人!”
周围人面上顿时浮现出了愤懑之色,今日上元佳节,围观人中也不乏权贵人家。
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我痴恋谢辞言反而被绿的事,在看向我时,纷纷露出同情之色。
周围指责声愈发烈了起来,谢辞言的脸色一寸寸白了下来。
他自认一身傲骨,放荡不羁,可偏偏最爱惜自己的名声。
周围人不屑鄙夷的眼神,让他的手都在颤抖,他是否真的做错了?
而我慢条斯理的解下了腰间小道姑垂涎欲滴的青玉牌,面带讥诮的看着谢辞言二人。
“国师大人以崔氏一族百年基业做聘礼,本宫敢给,你们敢接吗?”
当看清了青玉牌的纹理模样,谢辞言本就惨白的面色一寸寸裂开,像是站不稳似的有些腿软。
“他竟然把这青玉牌给了你……”他不可置信的喃喃。
“公子,九公主要给你,公子为何不要?”
小道姑不明所以,有些难耐焦急的拉着谢辞言的袖子。
“闭嘴!都是因为你!”
他的面孔被掩映在忽明忽暗的灯火后,似是染上了些悔意。
“乐央,我……”
我却早已不耐的转过了身,聚精会神的听着小厮来报。
“殿下,有人想买下这枚碎玉!”
这声音就如碎石投湖,刹那间砸出阵阵涟漪,人群迸发一阵惊呼。
我有些意外的挑眉看向了崔朝鸣,而他报以温柔的笑意。
“殿下不妨去看看,许是有意外之喜。”
“拭目以待。”
我挺直了身子,拿出皇室公主的优雅端庄,从容不迫的与崔朝鸣从谢辞言身边经过。
在擦肩而过时,我恶劣的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
“国师大人俊美雍容,崔二公子很像他。”
9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赵将军,上次相见,还是在父王生前。
我没有想到崔朝鸣的意外之喜会如此贵重,他知晓我的野心,于是用碎玉做诱饵,给我送来了最忠心的武将!我内心难掩澎拜,在看向他时,不禁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
崔朝鸣宠溺一笑,摸了摸我的头,自觉的给我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我眼眶微红:“多年未见,将军背上的刀伤可还会痛?”
而他早已老泪纵横:“劳小殿下惦记,刀伤早已好全了,只是经年累月下,真正痛的是心!让小殿下受了苦,末将实在愧对王爷!”
赵将军赵飞,曾是我父王手下最忠实的副将。
俩人说是上司与下属,其实在沙场拼杀,生死与共间,心中早已把对方当做了最可靠的兄弟战友。
昔年先皇骤然驾崩,父王被急召回京时就预感有诈,先皇早已在朝堂明示暗示,这天下皇位迟早要传给父王,可如若被有心之人攥改旨意……
他于是把手里十万精兵尽数交给了赵将军,叮嘱他,如若自己被害,就让他带着十万将士向新皇投诚,新皇必然不会为难他们。
赵将军临危受命,为了军中十万将士的性命,在父王战死后,含泪向新皇摇尾投诚。
可此人向来听军令,不尊皇命。
等站稳脚跟后,就带着十万将士迅速回西北奔赴沙场。
这些年横扫蛮族,战功赫赫,表面归于皇室所有的西北军,其实连皇帝也奈何不了。
就连皇帝都不知道的是,赵将军所遵从的军令,正是锦囊中父母留给我的那块碎掉的玉佩。
我闭了闭眼:“新皇暴虐,残害忠良妻子,觊觎天家正统,如今边关战乱四起,四海百姓多有怨言,赵将军可愿匡扶正统,做天下之表率?”
赵将军把囊中碎玉贴在额头,俯身下拜时有泪花闪动。
“臣赵飞携西北十万将士,誓死追随小殿下!”
………………
出了拍卖场,我和崔朝鸣沿着放花灯的水渠往前走着。
此时明月皎洁,华灯初上,两侧的梨花树正是缤纷,我们被满树的落英挟带着梨花,洒了满身的香气。
雪中初见的梨花香犹在鼻尖,我偷眼去瞧,他的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再无初见的半分孤寂。
我心中一动,涌起了点点雀跃。
我仰头道:“谢谢。”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而他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像是想了许久才开口。
“殿下不问问我为什么帮你?”
“为什么?”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
“新皇无道,崔氏一族当心怀天下,匡扶正统。”
“那真话是什么?”
“真话……”
他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向来不可一世的国师大人眼中好似闪过一抹羞涩。
“还不是时候,以后再告诉你。”
10
九公主的碎玉被人以十一万白银买了去,其中十万两银钱纷纷被九公主捐给了西北军队作军饷。
此等大义之举,让我在被退婚的风波后,再度名扬上京。
只不过,这次好像博了个好名声。
而这边,花十一万两白银的神秘人,正用剩余的一万两白银开仓放粮。
国师府外的空地上,挂了两块牌匾。
一块写着:手撕风流负心郎。
另一块写着:脚踩多情女冠道。
横批:殿下威武。
有小厮“砰砰”瞧着铜锣,大声吆喝吸引了一群人。
“我家九殿下一朝脱离苦海,人逢喜事精神爽,拍卖所得银钱来开仓放粮,希望格外多多捧场!”
周围百姓领了粮食,于是喜笑颜开的说起了我的好话。
“九殿下菩萨心肠,退了九殿下的婚,是他崔二没福分!”
“谁说不是呢!那女道士也是风骚,勾引谁不好,偏偏勾引一个有婚约的崔二!”
“要我说,九殿下本就是上京最识大体,最明理的姑娘,偏偏就遭了这门婚事!”
“九殿下嫁给谁就是谁的福气,崔家人的肠子都该悔青了!错失了这么好的媳妇!”
………………
而街道旁带着小道姑买胭脂的谢辞言,听着这倒转的口风,脸黑了不知几个度。
而这边浑然不觉的小道姑不知何时,也喜气洋洋的跟着前头的百姓领了粮食回来。
“公子 !不知哪家小姐甩了负心汉,那边正开仓放粮呢!”
谢辞言阴沉沉的盯着欢天喜地的小道姑,脸色难看极了。
往日天真烂漫的娇憨面容在他的眼中变得可恨起来。
他扯了扯嘴角,气急败坏的骂道:“真是个蠢货!”
11
岁末年底,依照上京往年的规矩,各路地方官员将领,奉诏入京述职。
可今年又有些不一样。
当今圣上的臂膀,异姓王岭南王世子骤然暴毙,那岭南王这个位置就成了肥差。
手握朝廷五万兵马,任谁都想咬上一口。
一夕之间,不管是朝廷大官,还是地方将领,都开始各路打点起来。
男人有男人巴结的对象。
而妇人们也有妇人巴结的对象。
而上京城中,若说在圣上面前说上话的,除了皇后,这和圣上一母同胞的长公主殿下也是独一份。
正巧这几日下了大雪,长公主就以此设宴,举办了一场赏雪宴。
只是没想到,我也收到了长公主送来的赏贴。
长公主与父王母后一众人,是上辈子人的恩恩怨怨,当年她还未出阁时,明明她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可偏偏什么都被母后压了一头。
后来母后与父王成了婚,她更得低声下气唤声皇嫂,由次心中怨怼更甚,连带着对我也讨厌。
更何况,岭南王世子是她认下的干儿子,如若她心中积怨已久,这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此时崔朝鸣正熟练的从大开着的窗棂翻进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无奈掩面,谁能想到,在外一向狠厉稳重的国师大人,自从定下婚约后,晚上就时不时翻进皇宫喝茶吃糕点。
美曰其名:未婚夫妻交流感情。
我看书,他饮茶,时不时聊上几句,也算和谐。
正在思虑赴宴之事,我的目光突然被他腰间玉佩所吸引,霎时一阵惊喜。
“我问过最好的匠人,都说这枚玉佩不可再次修复,你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它完好如初?”
他轻描淡写:“我去了玉门山买了这玉佩的同块玉料做修补,又请了西域的匠人来修复,险险修补好了它。”
我这才发现,他明明是温温笑着的模样,可周身却风尘仆仆,眉目间有着藏不住的疲惫。
我一愣,原来他消失的这几天,是为了这块玉佩。
“可终究碎玉难成。”我声音有些哑。
奔波万里,耗费数日,只是为了一块碎掉的玉。
她哪里值得。
“碎玉难成,都是说给弱者听的鬼话。而本君不是弱者,殿下也向来不会认命,难道不是吗?”
像是早已洞悉我心中忧虑,他唇角轻轻翘起。
隐隐透出些目空一切的矜傲:“一个赏雪宴而已,殿下只管大步的向前走。若想要什么,只管去抢,抢不过,自有本君就替你撑腰。”
“这上京城迟早要回到殿下手里,也该让她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天家正统。”
12
小道姑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谢辞言只好把她带去了谢府。
可崔家主母不认,她素来最在意尊卑伦常,于是两棍子就把二人扫地出府,并发了话,要让这二人滚出谢府,别给谢府抹黑。
无奈之下,谢辞言就开始带着小道姑在各个宴席游走,盼着能在各家面前混个脸熟,博个好名声,以求小道姑能早日进谢府的大门。
拿了拜贴进了长公主府的门,刚沿着长廊走了几步,便与清韵碰了个照面。
许是连日在谢府的吃瘪 ,清韵不见初见时的澄澈无邪,一张清秀俏丽的脸上布满了阴霾。
在看到我时,她面色难看。
“九公主这下可是得意了?看着我被谢府厌恶,顶着个肚子还要在各个宴会游走,吃尽了白眼和嘲笑,而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我定定的看着她,不管我与谢辞言如何,我只当自己瞎眼看错了人,却也从未发难责备于她。
我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仇恨于我。
“是本宫威逼你与崔公子偷情欢好,还是本宫引诱你未婚先孕?”
我疑惑反问。
“亦或者是你觉得本宫刻意教唆你抢了本宫的未婚夫君,又与崔家夫人合谋要赶你出门?”
见我搬出崔家主母,她脸色霎时一白。
“你胡说!我从未这样想过崔夫人!”
我挑眉:“哦?那崔夫人的疟疾可是来势汹汹,听说这疟疾可是会死人的。”
清韵神色一变,下意识道:“你胡说,心悸哪里会死人。”
“原来是心悸,那想来是本宫记错了,不过崔夫人得了心悸之事,早就封锁了消息,清韵姑娘又是如何得知呢?”
早在昨日晚上,我就从崔朝鸣那里得来了消息,身体一向康健的崔家主母,突然害了心悸。崔家主母是当家人,这病来的突然,为了防止崔家上下慌乱,于是立马封锁了消息。
这病就连谢辞言也浑然不知,那清韵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心中隐隐的猜测逐渐清晰,我勾了勾唇。
“替崔夫人冲喜的事是你让人散播的吧?为了能早日进门,不惜给当家主母下药,果真是好心计啊!”
“你在胡说什么!我从没有害过崔夫人!”
她避我如洪水猛兽,慌乱之下退后几步,突然脸色一变。
“我知晓殿下心系阿言,我愿意把阿言让与殿下,只求殿下不要害我的孩子!”
她白着脸踉跄摔倒在地,声音悲戚婉转。
我挑了挑眉,果不其然,谢辞言正一脸阴沉的站在我们的身后。
“韵儿,你怎么坐在雪地上?”
谢辞言把她拉起来,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把她护到了身后。
满面愤懑的看着我:“亏我认为殿下善良可怜,还想同殿下重新定婚,可现在来看,倒是崔某眼拙了!”
“韵儿还怀着孩子,你有什么事就冲崔某来,为难一个怀孕的妇人作甚!”
他铁心认为是我推了清韵,对我横眉冷对。
我扯了扯唇:“清韵,是本宫推的你吗?”
清韵怯怯的看了我一眼,随即扯着谢辞言的袖口小声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看起来,倒真像我刻意把她推进了雪地里。
谢辞言面上涌起愠色:“清韵只是个无父无母的一个弱女子,也只能依靠于我!可殿下是天家尊贵的公主,又有他崔朝鸣护着!何苦与清韵过不去?若是真当我谢辞言懦弱可欺,那崔某这就上禀长公主,求她还我们一个公道!”
我有些无语,认真打量着谢辞言的面孔,思考着以前为何会对如此蠢笨的男人死心塌地。
长得没崔朝鸣好看,也没崔朝鸣聪明。
可真是,眼瞎。
思考未果,我扯了扯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却之不恭。”
13
长公主把我们喊到殿前,随即亲昵的拉起了清韵的手,唯恐她惊了胎气,和蔼亲切的要给她叫太医。
却把我独独晾在一边,任我跪在冰天雪地里。
清韵有些受宠若惊,其他府上的夫人小姐都瞧不上她,可长公主如此尊贵有加的女人却对她关爱有加,不免心生了几分得意。
柔柔向长公主哭诉:“妾身怀着身孕,遥遥碰见了九殿下,本不愿多生事端,可谁料九殿下却上前推了妾身一把,说要杀了妾身的孩子,妾身实在害怕……”
长公主顺梯而下,厉声斥责:“李乐央,你枉为我天家公主,心思竟如此歹毒!本宫就罚你在雪地跪满一个时辰,向清韵姑娘赔罪!”
殿上响起了阵阵应和奉承声。
“九殿下小小年纪,实在心思恶毒!”
“幸亏崔二公子尽早与她解除了婚约,如若真娶她回去,不得搅个家宅不宁!”
“要我说,罪王之女本就是孽障!要是早早处死,也不会惹得如此风波……”
我心知肚明,长公主是故意在众人面前下我面子,如若放在以前,为了识大体的名声,为了能做谢辞言心中最明理的妻子,我一定会选择忍下去。
可现在,我不需要,也不想忍。
我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把清韵从高座上推了下来。
居高临下道:“记住,那叫栽赃陷害,这才叫推。”
清韵面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殆尽,台阶上很快见了血,她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大胆,长公主捂着嘴瘫坐在了位上。
而谢辞言惊慌失措的抱住了清韵,目呲尽裂。
“你害了我的孩子!我要让你偿命!”
他拿着匕首向我扑来,可还没等他近身,层层暗卫便把我护在了中间。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好意提醒。
“你的孩子?崔公子不妨请医师好好探查一二,免得狸猫换了太子,替别人养了儿子还被蒙在鼓里。”
而谢辞言却满面失望:“毒妇心肠!害了我和韵儿的孩子还要给自己开脱狡辩,韵儿一个弱女子,被你杀害了孩儿,还要被你三言两语卷进流言蜚语里,她何其无辜!”
我认真看着他,反问:“谢辞言,那幼时婚约,两小无猜,我又何辜?”
他有一瞬的失神。
他正恍惚间,赶来的医师已经把过了脉。
老医师满脸惊喜:“公子大喜,清韵姑娘四个月的身孕早已稳妥,此番只是稍微出血,并无大碍,只需用药好好调养就好。”
四个月?可他与清韵的相识也不过三个月。
那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谢辞言的脸白了个彻底。
而这边清韵悠悠醒来,正抱着摇摇欲坠的谢辞言痛哭。
“阿言,我们的孩子,这个女人害了我们的孩子!你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可谢辞言却讲她一脚踹倒在地 ,目眦尽裂:“贱人!”
…………
我不再理会,任一室喧闹转头就走。
殿外恰巧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崔家主母。
她愧疚的向我下拜:“公主不计前嫌救了老身,老身实在是不胜感激啊。”
我轻轻托起崔夫人:“幼年谢府庇护之恩,乐央一直记得,夫人不必挂怀。”
崔夫人抹了把泪:“是我谢府配不上九殿下这么好的姑娘,殿下儿时曾救过那混小子一次,可那混小子错把鱼目当珍珠,硬是要退婚,我自觉对不住殿下,再没有脸叫那什么道姑进门。可殿下不计前嫌,如今老身被那道姑所害,殿下又救了我,如此大恩大德,老身在此许诺,如若殿下需要,老身愿以谢府为诺,许殿下一个愿望。”
“只求陛下他日能饶得那混小子一命……”
前殿谢辞言的打骂声混着清韵凄惨的求饶哭喊声,顺着风声一道传来。
我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崔夫人:“谢辞言很幸运,他有一位好母亲。”
14
清韵给崔家主母下毒之事,本是我和崔朝鸣的猜测。
我深知如若是清韵所为,赏雪宴上她必定以身孕此事想方设法向我发难,她料定谢府不会不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一方,惹得谢府怜惜,又恰逢崔夫人心悸需要冲喜,那进谢府就指日可待。
她伪装的无懈可击,楚楚可怜,怯怯生生的模样,任谁都觉得这是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女子。
在这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
可直到赵飞查出当年的真相。
清韵原名赵莲儿,是被养父母捡回来的孩子,养父母家不算富裕,但对赵莲儿娇生惯养,有求必应。
长大后的赵莲儿却喜欢上了一个浪荡子,不惜与养父母决裂也要跟他在一起。
养父母深知赵莲儿的秉性,于是哄骗她说家中还有一笔银子,如若她跟那浪荡子一刀两断,那这些银子就都是她的。
赵莲儿不愿与浪荡子分开,可也舍不下这些钱财,于是动了邪念,与浪荡子杀害了养父母。
可杀害了养父母以后,才发现家里根本没有银子,恍然发觉是被骗了。
于是和浪荡子合谋一番后,决定隐藏养父母死因,为了躲避风声,两人大闹一番后佯装分开,赵莲儿入了道观做姑子。
谢辞言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当街打死了骚扰小道姑的浪荡子,殊不知打死的是小道姑的心上人,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
………………
我知晓了清韵绝非善类,于是索性先下手为强,而找到证据的崔朝鸣把解药和证据一同送到了谢府。
这样一来 ,不仅洗脱了嫌疑,还平白得了谢府的助力。
可谓是,一箭双雕。
……
出了长公主府,才惊觉天边红日慢慢西坠,暮色四合,夕阳垂暮,天边只剩下了一抹余晖。
我平白感到一阵孤寂。
心里突然个强烈的想法,我想见崔朝鸣。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一阵恍惚,原来不知何时,我已然对他生出了依赖。
正这样想着,身后袭来了一阵熟悉的梨花香。
我心有所感,转头去看,马蹄轻扬,白衣胜雪,崔朝鸣站在马车前,轻笑着牵住了我的手。
我仰头:“回家吗?”
他笑得温柔:“回家。”
而门庭晦暗处,满身狼狈的谢辞言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已然不知看了多久。
年末各路官员将领进京述职后,皇帝举办岁宴与臣子同乐。
君臣一体,其乐融融,分外和谐。
宴会进行一半,皇帝来了兴致,让人准备去京郊狩猎场狩猎。
皇帝饮了酒,却仍兴致大发的骑马搭箭,追进深林要去射猛虎作猎物。
可皇帝追的太紧,激得猛虎兽性大发,虎啸一声转身扑向了皇帝。
皇帝的马儿受了惊,皇帝被拖曳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射死了猛虎,救下了皇帝。
此人正是西北大将赵飞。
皇帝醒来后大喜过望,又见此人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于是当即大手一挥,要把他留在身边做禁军统领。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让掌管十万西北军的大将接任禁军将领一职,岂不是如虎添翼?时间一久,只怕就成了朝廷的大患。
担任户部尚书一职的崔家长子崔行舟,率领百官跪求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却大笑:“我夺了他的虎符,命他担任禁军统领,把他困在朕的身边,该如虎添翼的是朕!”
百官这才松了口气。
可崔行舟仍有疑虑:“陛下,赵飞此人向来野心勃勃不好控制,昔年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主将都能背叛,要想彻底收回虎符,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恐怕困不住他。”
皇帝眯起了眼。
…………
在各路官员将领离京之际,皇帝下了圣旨。
命西北大将赵飞交上虎符,任命岭南王一位,无诏不得出京。
由此以来,岭南王一位落到了谁也想不到的赵飞身上,皇帝的左膀右臂,统领五万禁军,何其风光,一时成为了上京人人巴结的红人。
朝堂之上,又开始了新的洗牌站队。
15
自开了春,后宫又开始了新的一轮选秀。
据说此次的秀女皆是才貌双全之人,年轻貌美,温柔解语。皇帝龙心大悦, 连着好几日在后宫享乐。
灵隐寺的主持静修多年,却在昨日进了宫。
说是有新凤飞入皇宫,可主祥瑞,护李氏江山百年太平。
众臣议论纷纷,此番选秀入宫得了恩宠的女子,共有八位。
其中最受宠爱的是皇帝亲封的莲贵人。
新凤飞入皇宫,那是要做皇后的。
可中宫皇后尚在,这句新凤就显得尴尬起来。
皇帝属意立莲贵人为后,可也觉得对不起发妻。
更何况,朝中有不少老臣都为皇后说话。
莲贵人虽然命格贵重,但毕竟出身卑微,又言行媚上, 恐难以做好六宫表率,母仪天下。
而皇后出身高贵,侍奉皇帝多年,虽然没有子嗣,但素来贤惠端庄,被众官所称赞。
众口不一,争执不下。
皇帝却把我叫到身前,问:“乐央认为是废后立新,还是废新保后?”
我抬头对上他审视的眼,微微一笑。
“父皇是天子,喜欢谁,就该立谁为后。”
“哦?朕也是这么认为。”
自从长公主的赏雪宴后,皇帝看着我的眼神就带上了忌惮审视。
他玩味道:“既然如此,那朕想立未央为后。”
我猛的看向了他。
崔朝鸣三日前出京去了,他料定我没了崔朝鸣庇护,就真的无计可施。
我定定的看向了他:“父皇,孩儿与国师已有了婚约,下月就要成婚了。”
“瞧朕这脑子,一时糊涂了。”
他干笑两声,佯装苦恼的揉了揉额角。
“看到你,总是让朕想起你的母亲,让朕想起她的滋味……只可惜,红颜薄命。”
他的话在我身后幽幽响起,我握紧了拳头。
“听说莲贵人就是陛下依照母亲的模样找的秀女,陛下也想让她红颜薄命吗。”
他却道:“乐央,莲儿撩起额发的模样和你很像,每当看到她,朕就想到了你……只恨不得在朕身下婉转……的人是你。”
我无声冷笑,攥紧了袖子里赵飞和崔朝鸣昨日送来的密报,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只差一阵东风了。
我回头扬上一抹媚笑。
“那陛下可得好好筹谋,毕竟国师之妻可不是那么好抢的。”
16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半日,皇帝私下说过要立我为后的事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
众臣直言荒谬。
叔侄怎能成夫妻?这李乐央莫不是狐媚子转世,祸国殃民来了!
而后宫之中也因此气氛紧张起来,本该厮杀对立的皇后和莲贵人,这下倒一起仇视起我来了。
皇帝真是好手段,短短几句话就挑拨的前朝后宫一致把箭头对准了我。
借刀杀人,不管是借的谁的刀,就算我死了,崔朝鸣也没有理由怪到他身上去。
而到时候,坐享其成者只能是他李成武。
至于莲贵人此人。
我眸光霎时一冷。
我没有想到莲贵人会是清韵。
赏雪宴一事过后,清韵就被谢辞言灌了坠胎药扫地出门,而道观也早就唾弃于她,再也不肯收留。
从那以后,我也没留意过她的消息。
也不曾想到,她会因为与我有两分相似的容貌,被皇帝选做秀女收进后宫,一跃成为最得恩宠的莲贵人!
想到这里,我一阵恶心反胃。
而御花园内,我和莲贵人狭路相逢。
她趾高气扬:“我可是金凤转世,将来要入主中宫做皇后的!到时候九殿下怕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莞尔一笑。
就算当了贵人,也真是蠢的可爱。
皇帝既然打算借刀杀人,那灵隐寺主持的预言究竟是真是假又有谁能知晓?
而清韵这把刀也当真是蠢而不自知,只要我被害杀,不管是不是她所为,那她清韵就会成为崔朝鸣发泄的对象,成为他李成武的替罪羊。
我低眸轻笑。
金凤飞入皇宫?庇护李氏江山?
即使金凤真的临世,也只能是我李乐央。皇家正统,天命所归,我会借西北十万将士之力扶摇直上,庇佑我李氏江山百年太平。
而现在,也该收网了。
17
春日宫宴,皇帝与内眷嫔妃儿女一同开宴。
酒过三巡,我被斟酒的小侍用酒水不小心洒湿了衣襟,看着不住求饶的小侍,我捏了捏额角,只感觉头疼欲裂。
索性摆了摆手,被侍女搀扶着去偏殿换衣裳。
沿着长廊七绕八绕,直绕的我险些昏了头,才被送到了偏殿内。
醉眼朦胧间,我果然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李成武。
偏殿大门被关的严严实实,我索性不装了。
一双清明的眼里 ,分明半点醉意也没有。
而李成武却双眼猩红,面容红的可怕。
我闻了闻桌上的酒杯,果不其然,这是催情酒。
我眸光闪了闪,被锁死的偏殿门,桌上的烈性催情酒,策划这一切的,究竟是皇后还是莲贵人?而她的目的是什么?
可还没等会我思考出所以然,皇帝灼热的身体就靠了过来。
“乐央,乐央!你不要走,给朕好不好,朕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侧身避开,唇角一勾。
“给你?好啊。”
我张手一挥,刹那间手心的辣椒粉便痛的皇帝睁不开了眼。
趁他惨叫挣扎时,我慢条斯理的抽出早已藏好的匕首,朝着他的后背捅了下去。
“想要多少?一刀还是两刀?”
鲜血霎时四溅淋漓,而就在下一瞬,偏殿的大门就被人踹开。
皇后带着侍卫把我团团围住,怒喝声响在耳侧:“孽障!你敢刺杀皇上!快把她打入京郊大牢,择日处死!”
一片混乱中,我把崔朝鸣临危不乱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被压入大牢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我都想了个清楚。
策划这一切的人是皇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觊觎皇位的人不止有我,还有皇后。
皇后一族被皇帝打压多年,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了宫斗里,她对皇帝的恨不比我的少。
一众太医慌忙赶来为皇帝医治,皇帝的伤我没能对准下死手 ,可我却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
皇后策划多年,不可能让他活过今晚。
18
京郊的大牢向来是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囚犯,而今晚本该在皇宫照顾皇帝的皇后 ,却出现在了这里。
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皇帝已经死了。
大仇得报,不管是谁手刃的仇人,我也只觉得心中一股横生的畅快。
可她却突然像老了十岁。
她看着我,又像在透着我看另一个人。
“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的阿娘。”
“她肆意勇敢,不受世俗的约束,活成了我最羡慕的模样。”
她痴痴的想抚我的脸,却被我皱眉避开。
“可明明同是贵族女子,她偏偏嫁得了痴情于她的良人,可我却嫁给了暴虐无常的薄情人。”
“我本是不嫉恨她的,可就连我的夫君也喜欢上了她!”
“她对我们的儿子不管不顾,任他死在后院宅斗中,却对她的女儿,也就是你爱护有加。”
“对我们的儿子动辄责骂,却亲昵的喊你小月亮,只因为你是她的孩子!”
我有些怔愣,她说的是真的,小月亮是阿娘为我取的小字,鲜少有人知道。
“后来我登上后位又如何?他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你阿娘,高处不胜寒,高位上可真冷啊!你知道吗,当你阿娘被他在肆意折磨欺辱时,我心中当真是畅快极了!”
“可她真脆弱啊,没过几日就自杀了,也对,丈夫死了,她也没了贞洁,她该死!该去死!不过她死了,本宫就要折磨她的女儿!本宫要让她和她的后辈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永远也抬不起头!”
她状若癫狂,伸手死死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涨红了脸,使出浑身力气一字一顿。
讥讽:“你也配?”
她被我刺激到发抖,扑上来就要双手掐住我的脖子。
可就在这一刹那,牢里便涌来了一大批将士,为首的赵飞一掌劈开皇后,将我救了下来。
我拔出赵飞的长剑,居高临下的指着皇后。
“所谓上位者,应该始终对弱者怀有怜悯之心,而不是一味的将心中之恶加注于他人头上,你枉为六宫表率,枉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又哭又笑:“你懂什么!本宫这些年恪守做皇后的本分,勤勉孝顺,贤惠有加!本宫做的已经够多了,本宫杀个人怎么了!以她一人的死,来抵本宫心中的恶,这本就很公平!”
“可你心中的恶,本就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我阿爹本对皇位没心思,他只爱阿娘,根本不想要皇位,阿娘也同样不在意皇后之位,她只想和阿爹浪迹天涯,白头到老,如若不是太子逝世,先皇的目光也不会落在阿爹身上。”
“可你却一心属意皇后,选择了同样野心勃勃的魏王李成武,阿娘早就告诫过你,魏王暴虐无道,跟着他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你不但不听,还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阿娘身上。”
“既然由你选择的恶,也由你来承担。”
“你心中恶念太甚,死不足惜。”
我把剑扔到了地上,闭了闭眼。
而赵飞率众将士拜倒在地:“逆贼已然伏诛,宫中不可一日无主,国师大人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还请陛下早日登基!”
“登基!”清醒过来后,皇后尖声大叫。
“你说谎!本宫早就下令封锁了宫门,崔朝鸣不在京中,你怎么可能登基!”
我微微一笑:“这还要多谢皇后娘娘,皇帝驾崩,皇后不在宫中,这才给了我们里应外合,血洗皇宫的时间。”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和赵飞:“你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天家正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叫勾结,这叫归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您啊,是过去式了,旧东西,也不该在新朝留着了。”
“杀了吧。”
伴随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咒骂声,我披上了龙袍,在一片混乱中进了宫。
19
皇宫之内,崔朝鸣早已等候多时。
一月未见,他黑了也瘦了,举手投足间皆是凌厉的俊美。
此次出京,他为我奔波在西北和江南崔氏之间。
西北十万大军的新统领,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成了崔氏的人,他拿着玉佩号令十万大军,一路风餐露宿,在两天前终于到了城外。
赵飞为岭南王统领,早就收服了城内禁卫军,两军里应外合,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击败了皇后的亲卫,顺利杀进皇宫,朝夕之间,改朝换代。
自此以后,天家归于正统,凤凰临朝,即将开始女帝天下。
崔朝鸣微笑的看着我,率先俯身下拜。
“微臣恭迎女帝登基,女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崔朝鸣和赵飞做表率,底下那帮早就慌乱不堪的大臣也有样学样的高呼万岁。
至此,大事已然要成了。
我的声音在偌大的太和殿回响。
“朕,受命于天,此番归位,乃是天命所归。”
“十年前,朕的父皇临淄王,受逆贼李成武埋伏杀害,李成武假传圣旨,篡夺了皇位十余年,如今逆贼伏诛,朕乃天家正统,决定顺应天命登基为帝,各位可有异议?”
异议?十万西北大军,五万禁卫军就在大殿外候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当然不敢。
我拾步走上玉阶,十二旒冕旒垂落,红黑金丝绣纹冕袍威严,在我即将落坐龙椅之际,变故陡然发生!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持着匕首从龙椅后冲了出来。
“殿下小心!”
电火石光间,离我最近的崔朝鸣扑到了我的身上。
匕首噗嗤一声没入身体,我眼睁睁的看着拿着匕首的清韵捅入了崔朝鸣的后背。
她癫狂大笑:“死了,都死了!本宫做不成皇后,你们都别……”
话音未落,她嘴角流血倒在了地上。
而她的身后,正站着满面复杂的谢辞言。
我无瑕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要崔朝鸣死,我们明明下个月就要完婚了,可他却流了好多的血。
大颗大颗的泪砸在了崔朝鸣的脸上,我哭道:“不要!是你把我从泥泞里拉出来,你还要陪我做好多好多的事,我们还要成婚,你不要死好不好……”
可他吃力的靠在我的怀里,眷恋的摸了摸我的脸,温柔道。
“臣以前曾问过殿下,想不想知道臣为何帮你,有一个真话,一个假话……臣当时说了假话,真话本想留在大婚之夜亲口对你说,可现在却没时间了……”
“真话啊……”
他吻着我面上的泪痕,唇齿间仿佛含着缠绵的情意,一字一顿,轻声慢语。
“喜欢月亮。”
这话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彻底倒在了我的怀里。
20
后记
女帝李乐央,是东陵王朝最勤勉的皇帝。
她生为天家正统,却少时坎坷,看尽世态炎凉。
许是少时的遭遇心有所感,在她继位后怜悯弱老,体恤民生,开创女学,有教无类。
开创了李氏王朝的百年盛世。
而这位英武女帝的感情之事,更是令人津津乐道。
女帝少时曾有婚约,可因为孤苦无依遭人欺辱,被迫退了婚,转而与国师大人一见钟情,从此帝后两两相依,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错,崔朝鸣没死。
他背上穿着护心甲,那一刀没中要害,他只是晕血而已。
想到这里,我不禁斜睨了眼旁边正喜滋滋抱着小娃娃的男人。
嗤笑:“戏多的男人。”
他却骄傲:“戏不多,怎么拐媳妇给生小娃娃?”
他怀里的小娃娃咿呀咿呀的笑着,我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就在半年前,我成功诞下了我的皇太女。
我唯一的继承人。
此时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人,正坐在一树梨花下逗怀里的娃娃,簇簇梨花落下,带来的梨花香格外撩人。
我突然很好奇:“崔朝鸣,你为什么喜欢梨花?”
白衣男子想了又想,久远的记忆终于展露于阳光下。
梨花树下,他看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把小小的他护在身后,替他赶走了欺负他的人。
“即使没有阿爹阿娘,你也要坚强!只有你强大起来,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他若有所思,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你叫什么,我以后去哪可以找到你?”
“我叫小月亮,你以后可以去临淄王府找我!”
小月亮,真好听的名字。
小小的他接住了缤纷的梨花瓣,也把小月亮放进了心里。
他想:你既然叫月亮,那我就喜欢梨花,梨花配月亮,想来她会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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