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賚佑:略談蘇軾《表忠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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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唐朝末年,江淮兩浙的社會經濟受到嚴重破壞。藩鎮將領、變兵和一些流竄的武裝集團,争城奪地,在大江南北進行混亂戰争。南方十國之一的吴越,是由錢鏐創建的。錢鏐原是杭州臨安的鹽販,因精於拳術、射箭、使槊,驍勇絶倫,投入地方武裝後,經過十多年的戰事,終于占有兩浙地盤,後

《表忠觀碑》的由來

《表忠觀碑》是由修葺表忠觀而産生的。

《表忠觀碑》拓本

唐朝末年,江淮兩浙的社會經濟受到嚴重破壞。藩鎮將領、變兵和一些流竄的武裝集團,争城奪地,在大江南北進行混亂戰争。南方十國之一的吴越,是由錢鏐創建的。錢鏐原是杭州臨安的鹽販,因精於拳術、射箭、使槊,驍勇絶倫,投入地方武裝後,經過十多年的戰事,終于占有兩浙地盤,後梁開平元年(907)敕封爲吴越王,後唐同光元年(923)建立吴越國。吴越在錢氏三代五王的治理下(錢鏐傳國子孫三代。五王爲:錢鏐、鏐子元瓘,瓘子弘佐,佐弟弘倧、弘俶),自唐乾寧間至據有浙右,到宋朝興起,一貫奉行中原王朝正朔,稱臣朝貢最勤,大力發展生産,興修水利,建築海塘、河塘,實行輕賦薄斂,使漁鹽蠶桑之利,甲于江南。社會安定,經濟繁榮,老百姓安居樂業。所以錢氏經治浙東長達八十六年,使之興盛一方。

爲頌揚吴越國王錢鏐及其子孫功德,北宋熙寧十年(1077)十月,時任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杭州軍州事趙抃,上奏神宗皇帝,曰:“故吴越國王錢氏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昔竇融以河西歸漢,光武詔右扶風修理其父祖墳塋,祠以太牢。今錢氏功德,殆過于融,而未及百年,墳廟不治,行道傷嗟,甚非所以勸獎忠臣慰答民心之義也。臣願以龍山廢佛祠曰妙因院者爲觀,使錢氏之孫爲道士曰自然者居之。……以稱朝廷待錢氏之意。”後來神宗皇帝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賜名曰表忠觀。”

神宗皇帝賜名“表忠觀”,其目的是對朝廷命官的勸忠。蘇軾是趙抃的好友,熙寧間兩人政見吻合,後來趙抃卒,蘇軾還親撰《趙清獻公神道碑》。因此時任徐州太守的蘇軾,應趙抃之請,在元豐元年(1078)八月十三日,撰寫碑記並正書書丹。另一原因,蘇軾曾于熙寧四年(1071)十一月至熙寧七年(1074)九月,任杭州通判。在這三年間,他遍歷杭州各地,看到百姓其樂融融生活在青山緑水、美麗的西湖周邊,認爲這是吴越國没受到戰争的破壞,大力發展經濟的緣故。于是産生對吴越錢王的無限崇敬,所以他樂意來撰寫此碑。這就是傳世的《表忠觀碑》。

表忠觀的變遷

龍山位于杭州城西南十里,一名卧龍山,又名龍華山(今玉皇山)。妙因(一作妙音)院原是一座荒蕪的佛刹,被詔賜額曰“表忠”,名爲表忠觀。已被立名的表忠觀及錢氏諸處墳廟的修葺並非一帆風順,經費一直未到位。元豐二年(1078),表忠觀守護人錢氏之孫自然,號通教大師,專程去湖州拜訪蘇軾。蘇軾非常關心表忠觀的修葺進展情况,當他得知朝廷撥款較少,因缺少資金,表忠觀今歲纔能完工。于是蘇軾捐白銀千兩,並贈詩一首。云:“先王舊德在民心,著令稱忠上意深。墮淚行看會祠下,掛名争欲刻碑陰。淒涼破屋塵凝坐,憔悴雲孫雪滿簪。未信諸豪容郭解,却從他縣施千金。”元祐六年(1091)二月二十八日,蘇軾又上哲宗皇帝《乞樁管錢氏地利房錢修表忠觀及墳廟狀》云:“恭惟神宗皇帝,深念錢氏之忠,特改妙因院,賜名表忠觀,仍使其裔孫道士錢自然住持。而有司不能推明聖意,奏乞盡數撥還地利房錢,以助修完,經今十四年,表忠觀既未成就,而諸處墳廟依前荒毁,使先帝表顯忠臣之言,徒爲空言。……如蒙朝廷依奏,即乞指揮本州,將逐年所收到上件地利房錢,令須樁管,只得充修造表忠觀及錢氏墳廟使用,官私不得别行支借使用。”可見蘇軾對表忠觀倍加關注。

明陳吉士新鐫小字《表忠觀碑》

龍山表忠觀歷代一直相繼修葺。紹興間楊存中、淳祐間趙與籌、寶祐間顔頤中都進行過修葺。但歲久復壞,元至元初遇兵燹,觀又被毁。正如元宋禧游龍山時所云“舊觀有基黄葉滿”。至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總督都御史胡宗憲、巡撫都御史周斯盛、市政使胡堯臣、按察使胡松、提學使范惟一等,以吴越古苑靈芝寺址,遷建新觀,並塑三世五王像,春秋致祭,令其十九世孫德洪者守之。同時立郡守陳柯重刻的《表忠觀碑》。崇禎中,都御史熊飛復修葺之。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聖祖皇帝南巡于此,御書“保障江山”額。雍正五年(1727)世宗憲皇帝敕封錢鏐誠應武肅王。乾隆十六年(1751)高宗臨幸,御題“忠順貽庥”四字,觀前表以石禊曰“功德坊”,並賦《表忠觀》一詩,云:“三世五王爵,同堂秩有倫。聖湖依故里,白水識真人。孫子儀型永,春秋俎豆新。蘇碑餘腕力,説敵弩千鈞。”乾隆五十九年(1794)八月,吴越王三十世孫錢泳等人,重修涌金門外錢王祠,表忠觀落成。至後,同治四年(1865)平湖丞龍眠、吴廷康等又籌修廟祠,錢王祠始復舊觀。《表忠觀碑》也隨着表忠觀的遷址而遷移。

《表忠觀碑》碑文内容特點

《表忠觀碑》的碑文内容,由兩部分組成。前半部是蘇軾所録熙寧十年十月十一日,趙抃以錢氏墳廟蕪荒,請將龍山廢佛刹妙因院爲觀的奏狀内容;後半部分即自撰的銘文。此文語簡而壯,文體之創格,通篇以疏爲序事之文,絶是司馬遷風旨。宋史繩祖云:“東坡《表忠觀碑》先列奏狀以爲序,至制曰可,而系之銘,蓋以忠比孝,全用其體制耳。柳宗元《孝門銘》,史臣既全載于唐孝友傳,文甚典雅;蘇軾《表忠觀碑》,視柳有加,宜乎金陵王氏以太史公所作年表許之。二文旨意,其允合乎史法矣。”史繩祖所謂“宜乎金陵王氏以太史公所作年表許之”之言,實出于宋潘淳《潘子真詩話》,云:“東坡作《表忠觀碑》,荊公(王安石)置坐隅。葉致遠、楊德逢二人在坐。在客問曰:‘相公亦喜斯人之作也?’公曰:‘斯作絶似西漢。’坐客譽不已。公笑曰:‘西漢誰人可擬?’德逢對曰:‘王褒。’蓋易之也。公曰:‘不可草草。’德逢復曰:‘司馬相如、揚雄之流乎?’公曰:‘相如賦《子虚》《大人》,洎《喻蜀文》《封禪書》耳,雄所著《太玄》《法言》以准《易》《論語》,未見其敘事典贍若此也。直須與子長馳騁上下。’坐客又以而贊之。公曰:‘畢竟似子長何語?’坐客悚然。公徐曰:‘《楚漢以來諸侯王年表》也。’”

所以碑記受到歷代文人贊賞,也爲時人所重。明王世貞云:“銘詞是蘇詩之佳者。”董其昌云:“蘇子瞻《表忠觀碑》,惟敘蜀漢抗衡不服,而錢氏順命,自見此以賓形主法也。執管者即已游于其中,自不明了耳,如能了之,則拍拍成令。雖文采不章,而機鋒自契。”芳坤把此文編入《唐宋八大家文抄》中。清魯曾煜云:“文仿昌黎破體辭,字摹子敬古肥格。”厲鶚云:“文如月表楚漢交。”近代文學家林紓云:“文極老潔,銘詞亦雄警動人。”

《表忠觀碑》的刻石

據相關文獻的記載,《表忠觀碑》主要有五種刻石:

第一種,“刻有趙抃官階九十餘字,即《宣和書譜》所稱有張有篆額者,今不存矣。”但查核《宣和書譜》,無與此有關的文字。查趙抃《清獻集》,也無九十餘字的官階。明陳柯刻石及蘇軾集子中的《表忠觀碑》文中趙抃官階均爲十七字。不知錢泳據何史料而述。關于張有(字謙中)篆額之事,宋樓鑰《跋張謙中篆金剛經》中云:“坡公有與趙清獻公帖云:‘《表忠觀碑》額,可用張子野之孫有書之’”但不知張有是否書過此額,如書過此額,則此碑石應屬最早的刻石,即蘇軾元豐元年八月所書的原刻碑。此碑石或因元祐黨禁時被毁。

關于《表忠觀碑》,蘇軾在紹聖期間謫惠州時,曾有兩次談到。一是紹聖二年十一月,他在給友人程正輔的信中云:“杭人送到《表忠觀碑》,裝背作五大軸,輒送上老兄,請掛之高堂素壁,時一睨之,如與老弟相見也。”二是給參寥子信中云:“《表忠觀碑》及辨才塔銘,後來不見入石,必是僕與舍弟得罪,人未敢便刻也。”由此證實因黨禁,《表忠觀碑》被毁,紹聖間時人不敢再刻石。可惜,此北宋原刻石及拓本,今均不存。

第二種,“紹興二十九年(1159)歲次己卯三月丙辰朔,曾孫婿左朝散大夫權書,工部侍郎楊偰重刊。”此刻石本在龍山表忠觀舊址,即後來人們所説的宋刻碑石。宋末兵興觀廢,舁置太學。元代,此碑石尚存太學。至元二十九年(1295),王惲得其友傅士開幫他拓得其碑四巨幅拓片,他在《表忠觀碑始末記》中云:“至元庚寅(二十七年,1290)冬,予自福唐得告北歸。前次臨安,客有以《表忠觀碑》爲言者,字作擘窠大書,殊偉麗也。詢之馬御史德昌,如所聞,云:‘觀在龍井不十里遠,能一到其下豁,先睹爲快何如?’予以長淮迫凍爲謝。適鮮于生在坐,屬伯機他日打一本惠及足矣。曰‘諾’。既而杳然。明年辛卯(二十八年,1290)秋,吾友傅君士開赴官兩浙,仍托以取。逮壬辰(二十九年,1292)夏六月,傅自杭特令人付來,其碑作四巨幅,裝潢如法,蓋亡宋故家物也。噫!坡書在霄壤間,忠義之氣鬱鬱然,秋色争高,雖片言隻字,不可遺逸,宜其世寶而力致之也。故心存夢想,求以三歲之久;跨越江湖,至自二千里之遠。一旦高堂素壁,如天珠河圖,弘璧琬琰,對越左右,誠可貴也。左山云:‘古人不可復作,所得見者,筆迹而已。况公斯文,關係世教,令人讀之,油然有忠孝之勸,烏可衹以翰墨爲之論乎?然一一較之,蓋即印泥折釵股之法也。是月廿八日,書于春露堂之扶疏軒。”

關于遷碑經過,明代華蓋殿大學士楊一清(成化進士)《遷石經碑記》有述,《表忠觀碑》與石經曾入南宋太學,“宋亡,學廢,元西僧楊璉真伽謀運置諸石爲寺塔址,賴廉訪經歷申屠致遠之力而止,然亦僅存其半矣。後改學爲西湖書院,諸殘碑實在焉。國朝洪武十一年(1378),即書院建仁和縣學。宣德二年(1427),巡按御史吴訥慨石經殘缺,屬知府盧玉潤搜集之,得全刻及斷裂者若干,移麗其中。天順三年(1459),改建縣學于今所,其諸石悉徙以從,六十年于茲。宋君乃檄府命移置于府學,因徙圖贊于尊經閣之下,甃以瓴甓,石經及表忠觀諸碑則徙于欞星門北之兩偏,周廊覆之,其屋之數,左二十有二楹,右如之。石之數,圖像十有五,贊八,《易》二,《書》七,《詩》十,《春秋》四十有八,《論》《孟》《中庸》十有九,表忠觀諸碑十有四。既訖工,留守肅使者謁予記。”

此碑爲四石,兩面刻。楷書,每面六行,行二十字,字大四寸。每面碑石第一字右旁,刻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數字編號。元豐元年之旁有小字兩行,第一行云:《表忠觀碑》總四片,面(下缺)。第二行云:匡護而復樹之此碑(下缺)。此後,碑復遺失,直到清乾隆四年(1739),杭州府學教授諸暨余懋棅(字舟伊,號蘿村。以選拔生中雍正七年舉人,翌年榮中進士,除杭州府學教授。素愛金石、考古,與趙巍搜訂金石)在其同年友趙石函來訪學舍時,忽見于齋旁壞墙之下,微露石稜,掘而得之該碑一、四二石,但均缺其下截。殘石每面六行,每行存九至十二字。于是把兩塊殘石置于名宦祠中。余懋棅得到宋刻《表忠觀碑》石後,驚喜若狂,曾作七言詩十首,敘述當時發現碑石情况及激動心情。值時,江浙名士都來慶賀,並賦詩紀其事。乾隆十八年(1753),余懋棅編了一本《表忠觀碑紀事詩》,賦詩人有鄭羽逵、魯曾煜、桑調元、厲鶚、周京、丁敬、王繆、陳恒昌、程南溟、余彪等三十五人。

乾隆五十九年(1794)八月,余懋棅修表忠觀落成,請兩浙運使秦震鈞、杭嘉湖道秦瀛、浙江督糧道張映機、錢塘知縣蔣重耀等人參加《表忠觀碑》從郡庠名宦祠移至觀中儀式。碑被立于御書堂之左廡,而以三石柱副之。爲此,翁方綱曾作《重立表忠觀碑小記》,梁同書、阮元亦各有詩文以紀其事,俱刻于三石柱之側。值得慶賀的是在一九四七年,金石家陳伯衡先生又在郡庠斷墙處發現碎石十片,拼凑後乃是宋刻第二石,後也移至錢王祠保存。至此,宋刻《表忠觀碑》共有一、二、四三塊殘碑石,共存336字,其中損壞31字,核明刻碑石全文共844字,扣除明刻多兩個“仁”字,還缺508字。更爲遺憾的是,一九七七年杭州虎跑動物園落成,曾作爲動物園的錢王祠,在動物遷往虎跑後,改建成聚景園。此時,祠中碑石遭毁佚甚多,宋刻《表忠觀碑》殘石也難逃厄運,已不知去向。

第三種,明陳柯重刻本。嘉靖三十九年,杭州知府陳柯慨于“東坡手碑殘剥也,爲易石摹刻之,以置諸新祠,使謁王祠者讀茲文以思王德。”于是重摹《表忠觀碑》置立于涌金門南錢王祠門外東西道旁。共四石,兩面刻,每石高224厘米,寬104厘米,每面七行(第四石背面只有五行),行十八字,字徑10厘米左右,比宋刻原石略瘦小。每面第一行第一二字右旁中間,仍刻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數字編號(其中“一”是刻在“表”右旁)。後有孔昭、孔元等人拜觀及陳柯跋文。康熙四十六年(1707)十月廿四日,陳奕禧曾訪而觀之,云:“左二碑上一碑中斷,有鐵箝痕,右二碑下剥缺數字,餘皆完好。”現據傳世拓本,共缺損十九字。明刻石同樣在一九七七年被遷置放于杭州碑林的大成殿前簡易棚内,也佚去第二石,現存一、三、四三塊,二○○三年又被遷移至新恢復的錢王祠内,對比宋刻殘石拓本與明刻拓本,發現宋碑石中二處忠獻王佐“佐”字,明碑石均爲“仁佐”。對于明刻碑石的評介,清陳奕禧云:“本顔而近隸,加以《瘞鶴銘》筆法,故高超頓放。”厲鶚云:“墨本重摹失遒勁,匹如蹇足追蒲梢。”錢大昕云:“文雖完好,特優孟之衣冠耳。”梁巘云:“如杭州《表忠觀》,已爲翻刻,神氣索然矣。”范成云:“其形雖存神不同。”近人張伯英云:“明人覆刻,頗失筆意。”

第四種,小字《表忠觀碑》。小字《表忠觀碑》最早見于宋李吕(南宋紹興初人,字濱老,一字東老)《澹軒集》卷八,云:“老坡所書小字《表忠觀碑》,絶不類異時所見,豈非造妙入神,將無所施而不可耶。”明葉盛《葉氏菉竹堂碑目》卷四云:“表忠觀小字碑(紹興二十七年重模)。”因流傳極少,後已不可得。孫鑛《書畫跋跋》續卷二云:“《表忠觀》小字,良不易得,不知刻在何所?”王世貞《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六十七云:“此碑顔體大書,世所盛行,而少有傳其小者,尤可貴也。”而安世鳳認爲此是僞迹,云:“此碑滿眼俗濁,而全不見一分骨清神旺處,蘇門僕隸不爲也。此必一輩好寫魯公僞字者,以爲逼真清臣,何有眉山,故冒此代劉之傷,何足以欺,有目之視,亟宜爲坡仙洗垢。”張丑也曾見過小本《表忠觀碑》,云:“王氏世藏坡翁小楷《芙蓉城詩》真迹,神品上上,蓋得之嚴分宜家。筆意姿媚可喜,與吾家《乞居帖》絶不類。或云徐氏小楷《金剛經》、項氏小本《表忠觀碑》真迹,庶幾近之,然未及見。”據此,則可知項子京家曾收藏過小字本《表忠觀碑》真迹,但不知與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卷一所述:“萬曆二十七年……七月十日,客懷姓名,持蘇書《表忠觀碑》來觀,驗係鈎填之佳者。魯公畫沙之錐,季海奔泉之驥,隱隱俱見,乃項子京舊物也。”是否同一物。因未見此刻石拓本,不知詳情。

第五種,明陳吉士新鎸小字碑。明王衡云:“今陳于吉氏復出所新鎸文忠行書碑文示予,字僅拇指大,視前書若别闢一境者。諦視之,此特以行草,故擪筆少耳。其姿態骨力,以絶去排束,轉自神駿,能知裴叔則于粗服亂頭時者,是真知叔則者也。”但不知陳吉士據何種拓本所鎸。按王昶《金石萃編》卷一百三十七云:“陳吉士所鎸行書《表忠觀碑》,文字僅拇指大者。又見王荊公題跋云:‘子瞻守杭州作《表忠觀碑》,余退老鍾山,忽復見過。同憩法雲寺,子瞻忽已寫一通,字字欲飛袖之而歸者也。’”但是此段王安石跋文明顯屬僞,一是子瞻所書《表忠觀碑》在徐州,並非在杭州。二是蘇軾有二次任職杭州,第一次是熙寧四年(1071)任通判,則值時表忠觀還未建,談不上撰書《表忠觀碑》。第二次是元祐四年三月十六日,以龍圖閣學士除知杭州,七月三日到杭州任。而王安石是卒于元祐元年四月六日,那麽已死去三年多的王安石,怎麽能看到三年後蘇軾守杭州時所書的《表忠觀碑》。《玉虹鑒真帖》第七卷收録《表忠觀碑稿王安石跋》,張伯英云:“蘇書《表忠觀碑王荊公跋》《與方竹逸畫竹記》《汝州謝表》,黄書《洛陽雨霽風塵息》一詩……皆僞書。”此碑刻後來也衹存二石,每石二十四行,行十八字,横石作帖式,字徑3厘米。與南寧刻殘石俱曾置杭州府學,久嵌郡庠廊壁,現也佚去。翁方綱曾見殘石二片,其《跋表忠觀碑小字殘本》云:“右《表忠觀碑》殘石二片,小楷書,前係銜與大字本同。其曰:‘權知徐州軍州事。’……而近時厲樊榭作詩乃欲以小字者爲真,其果然乎?此二石字亦勁,或出蘇迹而後人取以刻石,别作一本,自無不可。而不必以爲當日之原碑也。”張伯英見到宋蘇軾書小字《表忠觀碑》與陸游八札合裝本,云:“此小字本不知誰所刻者,行筆局促,無坡書奇逸之氣。厲樊榭作詩乃以此小字者爲真,翁蘇齋亦謂出蘇迹而後人刻石,皆不知其本非坡書也。……此本合裝非同刻,《表忠觀》係銜云權徐州軍州事蘇軾撰,未曾言書,或文後另有書者姓名,石殘不可見歟?”除上述五種外,文獻中還有如下幾種僞迹,介紹如下:

一是陳繼儒《晚香堂蘇帖》卷三《表忠觀碑》,行書,共69行。落款爲“端明殿學士臣蘇軾承旨并書”。查《蘇軾年譜》,蘇軾是元祐七年(1192)十一月二十三日除端明殿學士、禮部尚書兼翰林侍讀學士。而書《表忠觀碑》爲元豐元年(1078),距蘇軾爲學士尚早十四年。可謂謬妄,其書也庸劣。

二是顧復《平生壯觀》卷二,云:“《表忠觀碑》,絹本大字。”

三是范之傑《東坡書考》複本第三,云:“清代李某于錢王裔孫家借得古拓完本,命仁和諸生程玉立清標鈎勒上石者。《集古求真》所謂又一翻本,不知出自何人,字與陳本同其瘦小,‘而蜀’作‘西蜀’,‘觀此’作‘視此’,殆《萃編》所稱江南板本歟云云者即指此。”

四是小字行書《表忠觀碑》,落款爲“眉山蘇軾撰并書”。

小字行書《表忠觀碑》

《表忠觀碑》書法評介

《表忠觀碑》爲蘇軾四十三歲壯年所書。其筆畫遒健遒美,捺畫張開飛動,竖鈎圓潤瀟灑,筆法以雄强取勢,方圓並用,于楷法中藴含行書意取。結體嚴整端莊,但却又酣暢靈動,字與字之間氣韻連貫,體現“筆老墨秀”的中年風格。因此深受後人推重。明盛時泰云:“大字有骨力,學長公書者,自此入始,可得其勢。”王世貞云:“結法不能如《羅池》老筆,亦自婉潤可愛。”安世鳳云:“此長公《表忠觀碑》,爲公字之極大,已而其氣概尚有未展之色,倘有長廊巨崖揮斗大奇蹤,不知又當何如佳也。”清吴暻云:“文忠大書徐浩體,端莊流麗刻于石。”厲鶚云:“大書突兀扶屋極,餘力入石蟠生蛟。”錢大昕云:“然筆法方整俊偉,比之蔡君謨有過之無不及,坡公最用意之作也。”胡敬云:“抒毫誇吐鳳,結體陋雕蟲。渴甚奔泉驥,驚看戲海鴻。龍蛇工變化,劍戟竖高空。仗有披薤影,能傳服事衷。”孫同元云:“銘詞摛麗藻,碑刻耀芳叢。格取濃纖稱,神惟瘦硬通。縱横疑制電,揮灑訝奔虹。柳骨顔筋具,銀鈎鐵畫同。尾原堪比蠆,爪或偶留鴻。”從上述資料,足可見此碑深受後人愛戴,享有較高的評價。

餘言

明陳柯重摹《表忠觀碑》時間,據原碑石上陳柯跋文,應爲“嘉靖三十九年歲次庚申夏六月吉旦”。但好多文獻,如《金石萃編》卷一百三十七《表忠觀碑》條,《湖山便覽》卷七《錢王祠》條,《武林金石記》卷七《重刻表忠觀碑》,天津市古籍書店1991年影印本《表忠觀碑》説明,西泠印社2000年版《宋刻表忠觀碑》前言等等,均寫作嘉靖三十六年重摹。而丁敬《觀林詩集》卷一《歲辛酉杭郡庠頖池側掘得蘇文忠公表忠觀碑元石二片樊榭作歌記其事索余次韻》、魏成憲《清愛堂集》卷十三《觀蘇文忠公表忠觀碑元石二片用秋懷第三首韻》,均作明成化中郡人重刻。這大約都未看到原碑石,間接引用别人資料的緣故吧。又如,表忠觀是趙抃奏請神宗皇帝,願以龍山廢佛祠曰妙因院者爲觀,而《西湖夢尋》把趙抃變成蘇軾,云:“宋熙寧間,蘇子瞻守郡,請以龍山廢祠妙音院,改以表忠觀以祀之。”

由此可見,對于前人不確的記載,有必要進行澄清,以免再以訛傳訛。

来源: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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