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月的校园,樱花如雪,风一吹,粉白的花瓣便簌簌地落满走廊。办公室的窗台上堆着厚厚一叠春游报名表,我正统计人数时,忽然发现交上来的名单上,林小川的名字后面画着一个刺眼的叉。
四月的校园,樱花如雪,风一吹,粉白的花瓣便簌簌地落满走廊。办公室的窗台上堆着厚厚一叠春游报名表,我正统计人数时,忽然发现交上来的名单上,林小川的名字后面画着一个刺眼的叉。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注意到林小川,是在上学期的秋游。大巴车上,学生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出笼的麻雀,唯独他戴着耳机,低头翻着一本《宇宙的琴弦》。回程时,我听见几个女生小声议论:"林小川全程都没说话,好高冷啊。"
第二次是寒假前的滑雪活动,他直接请了病假。班长偷偷告诉我:"他说宁愿在图书馆写十套数学题,也不想在雪地里摔跤。"
这次春游,他又拒绝了。 午休时间,我在教学楼后的樱花树下找到了他。他正坐在石凳上,膝头摊着一本《树木图谱》,手指轻轻描摹着书页上的年轮插图。
"小川,"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去春游吗?"
他合上书,一片樱花落在封面上。"老师,春游是给喜欢热闹的人准备的。"他的声音很轻,"分组活动、集体游戏、拍短视频...我像个故障的零件,总是卡不进那个快乐的机器。"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里夹着的一片银杏叶书签。
"但农庄有片柿子林,"我指着书上的木纹图片,"听说有些老树的树皮纹路特别美,像这样的。"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可是观察日记要500字..."
"如果允许你用拓印代替文字呢?"
那天之后,我做了三件事:
首先,在班里宣布春游新规则:"可以自由选择记录方式——写作、摄影、标本收集,甚至..."我看向最后一排的小川,"科学绘图。"
接着,我联系农庄负责人,在柿子林旁边布置了一个"静修角":一张木桌,几把藤椅,还特意准备了一套拓印工具。
最后,我找来小川:"愿意当这次活动的'自然观察员'吗?负责记录柿树的生态特征。"他抿着嘴点头时,我看见他书包侧袋露出了炭笔的轮廓。
春游当天,意料之中的场景:学生们一下车就奔向烧烤区和游乐场。小川背着帆布包,像只谨慎的松鼠般慢慢踱向柿子林。
中午午休吃饭时,我在一棵百年柿树下找到了他。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光斑,他正全神贯注地将宣纸按在龟裂的树皮上,用炭条轻轻涂抹。脚边的笔记本摊开着,密密麻麻记着:"4月12日10:37,树干西南侧有啄木鸟凿食痕迹..."
"要尝尝农庄的樱花饼吗?"我递过点心。
他这才发现有人靠近,却意外没有露出往常的拘谨:"老师您看,"他指着刚完成的拓印,"这些裂纹的走向,和数学里的分形曲线好像。"
回学校的分享环节,当同学们展示手机里的搞怪照片时,小川突然站了起来。
"这是柿树P-A7的皮肤。"他举起拓印纸,深褐色的纹路在夕阳下宛如古老的密码,"三百二十七个晴天,四十六次雷击,它用裂缝记住了所有风暴。"
全场突然安静。学习委员李晓明——那个总笑他"书呆子"的男生,第一个鼓起掌来。
返校后的作文课上,小川交来一篇《树知道答案》。他在结尾写道:"有些生命注定要独自生长,但这不妨碍我们在低头悄悄握手。"
窗外的樱花已经谢了,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发芽。
来源:人的皮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