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妈，你不是说过榴莲热气，你吃了容易上火吗？＂儿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嘴角还残留着榴莲的香甜气息。
榴莲心事
＂妈，你不是说过榴莲热气，你吃了容易上火吗？＂儿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嘴角还残留着榴莲的香甜气息。
我的心凉了半截。
那是我精打细算，花139元买的榴莲啊。
我叫林小美，90年代下岗女工一枚。那时候，厂里发了最后一个月工资，我抱着三岁的小明，站在纺织厂的大门口，北风呜呜地刮着，吹得我眼睛发酸。
人往哪里去？日子怎么过？
下岗那天，车间主任塞给我一个布包：＂小美啊，这是咱们工友凑的一点心意，带着孩子不容易。＂
回家的路上，我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百块钱和一本存折，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工友们的名字和数额。
那一刻，我在寒风中哭得像个孩子。
靠着这笔钱和自己的积蓄，我在小区门口摆了个煎饼摊。夏天顶着烈日，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冬天冒着刺骨的寒风，手上的冻疮裂开了又结痂，结痂了又裂开。
等存够了钱，我租了间小店面，开了家＂小美早点铺＂。
那时小明刚上小学，我凌晨三点起床和面、准备馅料，天不亮就得把一切准备妥当。
＂小美，你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邻居张大姐看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常这么问。
＂有啥办法，一个人带孩子，不拼命不行啊！＂我一边擀面皮一边笑着回答。
早上六点开始营业，到下午一点多收摊，赶紧回家做饭，接小明放学，辅导功课。
晚上熄了灯，我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却又不敢喊一声苦。
墙上挂着的是小明刚上一年级时照的登记照，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那是我咬牙坚持的全部理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小明从牙牙学语的娃娃长成了初中生。
店里生意渐好，我刷着手机看到榴莲打折，心血来潮，想犒劳下自己。
这些年，我吃的都是剩下的面皮、油条，从没舍得给自己买过什么好东西。
＂天天辛苦，也该让自己尝尝好东西。＂我边走边想，手里攥着的钱有些湿润。
谁知到家时，榴莲已经被小明独自享用完了。
那一刻，看着儿子一脸＂为你好＂的表情，我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我是不是溺爱了他？
＂小美，你这样惯着儿子，以后有你苦头吃！＂闺蜜王姐常这样说我。
她是我厂里的老同事，下岗后开了家小服装店，生意做得不错。
＂孩子没爸，我不对他好点，谁对他好？＂我总是这么回答。
＂你看你那小破店，天天累得跟什么似的，挣的钱全进了儿子的肚子。＂王姐心疼地拍拍我的肩膀，＂人家都说＇穷养儿富养女＇，你倒好，把儿子当皇帝供着。＂
每次发工资，我先给小明买新衣服，自己的毛衣补了又补；他的书桌是去年花大价钱买的实木桌，我的床还是十年前旧货市场淘的；他手里拿着最新款手机，我还用着厂里发的老式按键机，说按键有手感。
其实是舍不得换。
夏天没空调，我打着蒲扇，给小明买了电风扇；冬天手冷，我搓着手哈气，给小明买了暖手宝；下雨天，我套着雨披送他上学，自己淋得像落汤鸡。
＂姐，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王姐心疼地说，还硬塞给我一罐她熬的老母鸡汤。
＂没事，忙活半天，人就是容易瘦。＂我打着哈哈，却不敢照镜子，怕看到自己憔悴的脸。
谁能懂，当你看到孩子穿着新衣服开心的笑容时，那种满足感能抵过所有疲惫。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天，邻居李大娘来吃早点，她是小区里出了名的＂广播站＂，消息灵通得很。
＂小美啊，前天在小区花园看见你儿子，穿着双新球鞋，跟同学显摆呢，说他妈妈的钱都是他的，想买啥就买啥。＂李大娘舀了一勺豆浆，漫不经心地说。
我手里的油条掉进了油锅，溅起一片滚烫的油花。
＂哎哟！＂我急忙用冷水冲手，却感觉心更烫。
＂大娘，您记错了吧？小明不是这样的孩子。＂我强笑着应付。
＂我老眼昏花啥时候看错过人？你那小子我看着长大的，背影我都认得。＂李大娘不依不饶，＂小美啊，孩子不能这么惯，惯坏了，你老了怎么办哟？＂
回家路上，我脑子里回放着小明这些年的变化：记事起，他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吃的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份；越来越挑食，越来越多的零花钱需求，动辄就要买什么名牌运动鞋。
而他关心我的话语，好像只在需要钱的时候才出现。
＂妈，同学都有新书包了，我也想要一个。＂
＂妈，班里要组织春游，得交一百块钱。＂
＂妈，这双鞋不错，买一双呗？＂
我是不是把孩子惯坏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翻出了一个旧铁盒，里面塞满了小明从小到大的照片。
有他刚会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样子，有他上幼儿园第一天泪眼婆娑的小脸，有他小学拿到奖状时骄傲的笑容…
照片下面压着一本小小的日记本，那是小明去年用过的。
平时我不会翻看他的东西，但心里的疑惑让我破了例。
＂妈妈总为我牺牲，我长大一定要回报她。＂看到这行字，我心里暖洋洋的。
可紧接着下一行：＂但她总是说穷，我同学都笑话我。张浩炫耀他爸给他买了新游戏机，我只能假装不在意。其实我很想要，妈妈为什么不能多挣点钱呢？＂
合上日记本，我坐在小明的床边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夕阳把整个房间染成金黄色，墙上挂着小明上个月嚷嚷着要买的篮球明星海报。
我突然发现，小明的房间里满是我省吃俭用给他买的东西，墙角堆着他玩过几次就丢在一边的各种玩具。
而我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竟连张像样的梳妆台都没有。
柜子上摆着我年轻时的照片，那时我还在纺织厂上班，刚嫁给小明爸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明爸走得早，走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他说厂里的工资养不活一家人，要出去闯一闯。
结果一去不回，只在小明三岁那年寄回一封信，说他在南方有了新的生活，让我别再等他。
那天晚上，我抱着熟睡的小明，无声地哭到天亮。
从那以后，我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他失去父爱的遗憾。
榴莲事件后的周末，小明又要我给他买新球鞋。
＂妈，班上同学都有了，就我没有。＂他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说，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往常，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掏钱包。
这次，我犹豫了。
＂上个月不是刚给你买了一双吗？＂我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看他。
自从下岗后，我就学会了自己做些简单的补丁活，省下裁缝钱。
＂那是上个月的款式了，现在流行这种。＂小明不耐烦地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
＂不行，妈妈没钱了。＂我第一次拒绝他。
小明脸色变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天天说没钱没钱！我就知道你不爱我！爸爸走了，你也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十三年的辛苦，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吗？
＂你知道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声音颤抖，针线从手中掉落。
＂凌晨三点起床准备面糊，手上的冻疮一到冬天就会裂开流血；夏天站在油锅前，汗水和着面粉，黏在身上像层壳；腰椎盘突出疼得直不起腰，还得笑着给客人打招呼...＂
我哽咽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爸爸走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爸，但我更害怕你没人照顾。我不是不爱你，我是太爱你了，爱到忘记了教你珍惜，忘记了让你学会感恩。＂
小明愣住了，第一次，他看到了我脆弱的一面。
往常我在他面前永远是坚强的，笑着的，不知疲倦的。
＂妈...＂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去写作业吧。＂我擦干眼泪，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再说话。
小明甚至没来敲我的门问晚饭的事，我听见他在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大概是自己弄了点吃的。
第二天，退休老师张老师来店里吃早点。
她是小明小学的班主任，和我年纪相仿，却比我精神得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整整齐齐的。
看我红肿的眼睛，她关切地问怎么了。
＂是不是小明又惹你生气了？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心眼不坏，就是被你惯得...＂她欲言又止。
我把心里的苦闷告诉了她，从榴莲事件说到球鞋争吵。
＂小美啊，爱孩子不只是满足他物质需求。＂张老师慢慢搅动着碗里的豆浆，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记得我刚当老师那会儿，有个学生家境很好，什么都不缺，但成绩差，性格孤僻。后来才知道，他爸妈忙着挣钱，根本没时间陪他，只会用钱和物质来弥补。你猜后来怎么着？＂
我摇摇头。
＂那孩子高中就辍学了，说读书没意思，反正家里有钱。＂张老师叹了口气，＂爱也要有边界，没有边界的爱，最终会伤害你们彼此。＂
她告诉我，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往往因为愧疚而过度补偿，反而让孩子失去承担责任的机会。
＂孩子需要知道，生活中有付出才有回报，有些东西来之不易，才会懂得珍惜。＂
回家路上，我想了很多。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不能给小明完整的家，就要在物质上加倍补偿他。
可我忘了教他，世上没有理所当然的付出，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看着路边早市上讨价还价的人群，我突然有了主意。
下个周末，我又买了一个榴莲，比上次那个还大些。
小明看见我拎着榴莲回来，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过去。
＂等等，＂我说，＂这次我们一起吃。＂
小明有些不情愿，但看到我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坐在餐桌前，我仔细地把榴莲剥开，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满了小小的房间。
那是我们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坐下来，一起分享美食的时刻。
往常都是我看着他吃，自己随便对付几口。
＂一人一半，公平合理。＂我笑着说，把榴莲分成两份，推给他一份。
小明默默地吃着自己那份，忽然说：＂妈，您尝尝我这块，好像更甜一些。＂
我摇摇头：＂吃你自己那份，妈妈这份也很好。没关系，甜不甜都是榴莲，都是好东西。＂
他愣了一下，低头继续吃，但我注意到，他只吃了不到一半就停下了。
＂怎么不吃了？＂我问。
＂吃饱了。＂他小声说，＂妈，剩下的您吃吧。＂
＂不，剩下的我们留着明天再吃。＂我把榴莲肉小心地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东西要懂得节约，一次吃不完可以留着下次吃。＂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与小明的相处方式。
我告诉他店里的收支情况，让他理解金钱的来之不易。
＂看见没，这是水电费单子，这是房租收据，这是进货清单。每个月挣的钱，先要付这些，剩下的才是我们的生活费。＂
我指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耐心地解释。
小明从没见过这些，一开始有些不耐烦，但渐渐地，他开始理解钱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周末安排他帮忙打扫卫生，培养责任感。
＂你负责拖地，我来擦桌子，咱们比比谁先完成。＂我把拖把递给他，笑着说。
起初他不情不愿，拖得马马虎虎，我也不多说，只是把他漏掉的地方指给他看：＂这里还有灰尘，要不你再拖一遍？＂
慢慢地，他开始认真对待家务活，甚至有时会主动帮我分担。
对于他的物质要求，也不再是有求必应，而是讨论什么是必需品，什么是可以等待的。
＂这双鞋确实不错，但价格有点贵。要不我们先存着钱，等到打折的时候再买？＂
或者：＂如果你想要这个游戏，能不能自己承担一部分费用？比如用你的零花钱，或者帮我做些额外的家务来换取？＂
起初，小明很不适应，甚至闹过几次脾气。
＂妈，您变了！以前您不是这样的！＂他委屈地说。
。＂我摸摸他的头，语气坚定。
但慢慢地，他开始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小明主动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还擦干净了鞋子。
＂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我笑着问。
＂看您每天那么累，想帮您分担一点。＂他有些腼腆地说，脸上泛起红晕。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我的孩子，终于开始长大了。
半年后的一天，我生日那天，忙完一天的活儿回到家，发现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榴莲，旁边是一张卡片。
＂妈，生日快乐。这是我省下零花钱买的，不大，但很甜，这次咱们一人一半。＂
我拿起卡片，看到背面还写着：＂谢谢您一直以来的付出，我会努力成为您的骄傲。＂
那一刻，我才明白，亲子关系需要的不是单向付出，而是双向尊重与爱的边界。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能感觉到，那是甜的，就像榴莲的味道一样甜。
＂你哪来的钱买榴莲？＂我好奇地问。
＂我帮隔壁李叔叔整理书架，他给了我50元。又帮张奶奶买了一周的菜，她给了我60元。剩下的是我省下的零花钱。＂小明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竟然学会了自己挣钱。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的？＂
＂就是从那次我们一起吃榴莲后，我想了很多。＂小明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看到您的账本，才知道您每个月挣的钱有多少，要付的费用有多少。我...我以前太自私了。＂
我们一起坐下来，分享这个不大但意义非凡的榴莲。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我们母子俩的脸上，温暖而安详。
＂妈，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小明突然问。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我的工作。
＂挺好的，最近又多了几个老主顾。＂我笑着回答。
＂那...您有没有想过扩大一下店面？我看到隔壁的铺子空着，如果咱们能租下来，不就可以多摆几张桌子了吗？＂小明兴奋地说。
＂扩大店面可是要投入不少钱的。＂我有些迟疑。
＂我可以帮忙啊！下个月就放暑假了，我可以去店里帮您，这样您就不用请人了。＂小明眼睛亮亮的，充满期待。
我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这个曾经只知道索取的孩子，如今懂得了付出和规划。
＂好啊，那咱们一起努力。＂我伸出手，和他击掌为誓。
那个夏天，小明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跟着我去店里，帮忙和面、切菜、端盘子。
他动作虽然笨拙，但很认真，没几天就掌握了许多技巧。
顾客们都夸他懂事，有的还特意多给小费。
＂看不出来啊，小美，你儿子这么能干！＂李大娘啧啧称赞。
＂那是，我儿子最棒了！＂我骄傲地回答，看到小明害羞的样子，心里甜滋滋的。
暑假结束时，我们存够了钱，真的把隔壁的铺面租了下来，扩大了店面。
开业那天，小明亲手写了招牌：＂小美早点铺——用心做好每一餐＂。
字虽然稚嫩，但格外醒目。
我知道，日子还会有难处，小明成长的路上还会有波折，但只要我们能互相理解，互相尊重，这份爱就会像榴莲的味道，历久弥香。
＂妈，＂小明突然说，＂其实榴莲也没那么上火，对吧？＂
我笑了：＂是啊，适量享用，反而是种珍贵的营养。＂
就像爱一样，给予适度，才能让彼此都健康成长。
如今，小明已经上高中了，个子窜得比我高出半个头。
每当我站在店铺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看着忙前忙后的儿子，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感。
那个曾经被我视为伤心事的榴莲风波，如今想来，反而成了我们母子关系的转折点。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看似的挫折，往往是转机的开始。
而那颗榴莲的味道，也早已在我们的记忆中，化作了最甜蜜的情感纽带。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