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镜子里的头纱被空调风掀起一角，像只不安分的白蝴蝶。我盯着发间那朵珍珠胸花——是陈默凌晨五点跑遍三条街买的，他说试妆那天，我盯着橱窗里的胸花掉了一滴泪，他记了整整三个月。
镜子里的头纱被空调风掀起一角，像只不安分的白蝴蝶。我盯着发间那朵珍珠胸花——是陈默凌晨五点跑遍三条街买的，他说试妆那天，我盯着橱窗里的胸花掉了一滴泪，他记了整整三个月。
"滋啦——"唇刷在人中处蹭出个红点儿，化妆师举着棉签的手还没碰到我，门被拍得咚咚响，震得化妆镜上的喜字贴纸直晃。
"小夏！先别换婚纱！"是我妈，声音急得直颤，"你弟媳妇闹离婚呢！甜甜把小海锁客厅，说要砸婚纱照！你爸在菜市场走不开，你先去劝，稳住了再回来结婚！"
我攥着婚纱裙撑的手直抖，指甲掐进掌心："妈，婚车二十分钟后到......陈默他爸还在酒店等......"
"等什么等！"门那边的声音拔高，"你弟才结婚半年，离了多丢人？再说甜甜怀着孕呢，出点事谁担待？"
门锁"咔嗒"一声被扣上，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妈反锁了门。透过磨砂玻璃，能看见她的白发在门缝里晃，像团被风吹散的棉絮："你先去和谐小区2栋302，我让你爸送钥匙。劝好了，妈保证不耽误吉时。"
婚纱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陈默的消息："宝贝，我让司机提前五分钟到，你慢慢来~"配图是只粉耳朵小猫扒门的表情包，配文"新娘再不来，新郎要急成毛球啦"。我盯着屏幕——9:17，离吉时10:08还有49分钟。
出租车停在和谐小区楼下时，我套着大学时的旧牛仔外套，把婚纱裙摆一圈圈掖在腿间，像藏起件见不得人的宝贝。电梯到三楼，"哐当"一声脆响，像是玻璃撞在地上裂开的声音。
门刚敲两下就被拉开条缝，周甜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拽着我袖口直抖："姐，你可算来了！"
客厅里，婚纱照碎片撒了一地。我弟林小海蹲在沙发角，膝盖上沾着暗褐色的泥点——是城郊水库边的淤泥，我上周刚给他洗过两条沾泥的牛仔裤。他最近迷上钓鱼，说要培养"生活情趣"，周二四六雷打不动往水库跑。
"甜甜非说我跟卖渔具的女的有事儿！"小海梗着脖子，"我就去买了两次饵料，至于吗？"
周甜抹着泪从茶几底下抽出手机，屏幕亮着聊天记录："姐你看，昨晚十二点他给人发'今天鱼口好，下次带你去'。卖饵料的需要半夜聊鱼口？"
我盯着网名叫"鱼乐圈"的头像——扎马尾的姑娘，背景是水库的粼粼波光，朋友圈全是钓竿、浮漂和晒鱼的照片。小海扑过来抢手机，周甜一闪身，后腰撞在茶几角上。
"哎哟！"她护着肚子蹲下，我扶她时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湿，在初秋的风里凉得人发颤——是血。
"姐，我肚子疼......"周甜脸白得像张纸，"可能刚才推搡着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小海这才慌了，手忙脚乱摸车钥匙："我送她去医院！"
"你别添乱！"我夺过钥匙塞进口袋，"打120！"转头对周甜说，"深呼吸，我们等救护车。"
电梯里，周甜攥着我手腕哭："姐，我怀孕三个月了，小海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上周我烧39度，给他发消息说'我好冷'，他回'再等半小时，这竿鱼要上钩了'。"她吸了吸鼻子，"我嫁过来时，你给的十万彩礼，我妈全让我带回来了，说贴补小海创业。可他呢？买了八根钓鱼竿，说要组'野钓天团'......"
救护车鸣笛声响起来时，手机连续震了三次。是陈默的未接来电。我回拨过去，他声音还带着笑，像平时叫我起床那样轻快："我在楼下等你呢，刚才看你没接电话，还以为你躲厕所紧张呢。"
我望着担架上被抬走的周甜，小海跟在后面，手机屏幕亮着钓鱼直播——主播举着条胖头鱼喊"家人们双击666"。妈电话打进来："劝好了没？你爸说婚车堵小区门口，司机直按喇叭，吉时快过了！"
"周甜先兆流产，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听见自己声音在抖，"妈，我可能赶不上吉时了。"
"什么？"妈拔高声音，"那小海怎么办？甜甜要是把孩子打了，这婚肯定离！"她顿了顿，语气软下来，"小夏，你最懂事。你弟要是离了婚，菜市场那条街他怎么抬头？你就帮妈这一回，等甜甜稳住了再回来。陈默那边，你好好说说，年轻人不计较这些的。"
我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想起上个月陪妈选婚庆。她翻着相册直皱眉："酒店就定菜市场后面的小馆子吧，省得铺张。"我小声说陈默家订了会展中心的厅，她啪地合上相册："你弟下半年要换车，用钱的地方多！"
还有去年小海说要"创业"卖野生鱼，我把攒了三年的十万块转给他。结果他买了辆掉漆的二手皮卡，车斗里永远堆着钓竿和折叠椅，说"要组野钓天团，以后接广告赚钱"。上个月我问他生意怎样，他拍着肚皮笑："姐你看，这三个月钓的鱼够我顿顿吃了。"
救护车停在医院时，陈默消息弹出来："我让司机去接你了，车牌号沪A889XJ，穿黑西装那个。"定位是和谐小区门口。
我扶着周甜进急诊室，小海还蹲在墙角刷钓鱼直播。护士皱眉："家属来签字！"他头也不抬："先兆流产而已，我朋友他媳妇......"
"林小海！"我吼得嗓子发疼，"你老婆和孩子在生死线上，能不能别扯你那些狐朋狗友？"
他愣了愣，低头玩起手机。周甜被推进B超室前，抓着我手轻声说："姐，要是孩子保不住，我真的想离婚。"
我蹲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婚纱裙摆拖在地上，沾了片咖啡渍。手机亮了，是陈默发来的视频——他站在酒店宴会厅门口，身后红地毯铺到台阶下，气球拱门在风里晃。他举着手机笑："你看，他们把灯牌写错了，写成'林小海陈默新婚快乐'，我刚让改。"
视频里，酒店经理踮脚换灯牌上的字。陈默转身时，西装袖口露出我送他的手表——交往三周年时，我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他当时说："等结婚那天，我要戴着它，让所有人知道，我娶到了最宝贝的姑娘。"
"夏夏。"
我抬头，陈默站在走廊尽头，西装领口歪着，领带松了半寸，应该是跑着来的，额角还沾着点汗。他蹲下来，替我理了理被揉皱的头纱："司机说你在医院，我就赶过来了。"
我鼻子一酸，扑进他怀里。婚纱上的珠片蹭得他衬衫发痒，他却抱得更紧："是不是小海又闯祸了？"
我埋在他肩窝里点头。他摸出纸巾给我擦泪："刚才在酒店，我爸说吉时是老黄历，咱们晚点办仪式，只要人对了，什么时候都吉利。我妈说，她煮了红糖鸡蛋，在酒店等着给你敬茶呢。"
B超室门开了，医生摘口罩："孕妇情绪波动大，加上剧烈运动，胎儿暂时稳定，需要住院观察。"
周甜被推出来时，小海还在看钓鱼直播，手机里传来"家人们看这条大青鱼"的吆喝声。陈默走过去抽走他手机："现在你媳妇需要你，不是鱼。"
小海梗着脖子要抢，我按住他胳膊："小海，你28了，不是18。姐能帮你挡一次两次，能挡一辈子吗？"
他突然跳起来，手机摔在地上："就怪你！要不是你今天结婚，甜甜能跟我闹吗？她就是看你要嫁人，怕咱家钱都给你！"
我愣住了。陈默把我往身后拉了拉："小海，你姐给你的钱，是情分，不是本分。"
"你懂什么！"小海脖子涨得通红，"从小到大，我妈就说'你姐以后要嫁人的，咱家财产都是你的'。她上大学的钱还是我爸卖了半车带鱼凑的，现在她嫁人了，不帮我帮谁？"
陈默转头看我，眼里有心疼："夏夏，你之前说上大学勤工俭学，是因为......"
我点点头。高中时我考上省城大学，妈说"女娃读那么多书没用"，是我爸半夜去码头卸带鱼，卖了半车新鲜带鱼凑的学费。他塞给我时手还沾着鱼鳞，说"闺女，爸就你这么个贴心小棉袄，不能让你委屈"。后来我做家教、发传单，再没跟家里要过钱。反倒是小海，大专没毕业就辍学，这些年换了七八个工作，全靠家里和我贴补。
周甜在病床上轻声说："小海，你姐结婚，连嫁妆都是自己买的。上次我陪她挑婚纱，她说'妈说家里钱要给你买车，不用准备'。那婚纱挂在试衣间，姐摸了又摸，说'就这件吧，珠片少，省得扎人'。"
陈默的手慢慢攥紧。我想起试婚纱那天，导购小姐问："需要让妈妈来参考吗？"我笑着摇头，心里却酸得厉害——我妈在菜市场卖带鱼，说"婚纱穿一次就扔，买便宜的"。
小海不说话了，低头抠指甲。陈默掏出手机看时间："夏夏，现在十点半，吉时过了。但我想问你，你还想结婚吗？"
我望着他眼睛里的光——那是我加班到凌晨时他送的热粥，是我发烧时他熬的姜茶，是我被小海气哭时他说的"我养你"。
"想。"我摸了摸发间的珍珠胸花，"特别想。"
陈默笑了，从西装内袋掏出红盒子："本来想在仪式上给你，现在也一样。"是对戒，内侧刻着我们名字的首字母LXC和CM，是他找师傅手工刻的，说要刻进骨血里。
他替我戴戒指时，护士来叫周甜家属签字。小海磨磨蹭蹭走过去，笔拿在手里直抖："甜甜，我错了。以后我不钓鱼了，好好上班，赚钱养你和孩子。"
周甜别过脸，可我看见她睫毛在颤。
我和陈默走到医院门口时，婚车正停在台阶下。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保温桶："陈先生让我买的，说新娘可能没吃早饭。"
掀开盖子，南瓜小米粥的甜香扑出来。我喝了一口，眼泪又掉下来。陈默帮我擦泪笑："今天这婚，咱们不按老黄历结。就当是......我们自己的纪念日。"
路过花坛时，妈电话打进来。陈默帮我接，开免提。
"小夏，劝好了没？你爸说酒店的菜都快凉了，司机说再不去就要重新排吉时了！"
"妈，我在医院。"我打断她，"周甜先兆流产，需要住院。小海在签字。"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妈叹口气："那行吧，你先忙。等甜甜稳住了，再回来补仪式。"
"不用了。"我望着陈默，他眼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坚定，"今天我就要结婚。仪式可以简单，人到齐就行。"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妈拔高声音，"你弟的事儿比你结婚重要——"
"妈，"我打断她，"我29岁了，不是19岁。我有自己的家要顾了。"
挂了电话，陈默牵起我的手："走，回酒店。我让厨房重新热菜，我爸说要亲自给你敬茶。"
婚纱在风里扬起，发间的珍珠胸花闪着光。路过急诊室窗户时，我看见小海捏着水果刀，削得苹果坑坑洼洼，周甜别过脸，却偷偷伸手接他手里的苹果核。
陈默手机响了，是他妈妈的消息："酒店灯牌改好了，你们慢慢来。我让服务员在签到台放了红糖水，小夏别着凉。"
我突然明白，所谓家人，不是血脉里的理所当然，而是愿意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现在，我站在酒店宴会厅门口，陈默的手暖得像团火。门里传来亲友的笑声，有人喊："新娘怎么才来？"
陈默推开门，阳光从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红地毯上洒下一片金，照得我们交握的手暖融融的。
如果是你，会在结婚当天为了弟弟的事妥协吗？还是像我一样，选择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