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念散文| 柿子树下的外祖父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28 15:02 1

摘要:在童年的记忆中,外祖父常常坐在那棵柿子树下,身旁的土地上放着一个白色小口缸,口缸里泡着浓黑的普洱茶,内壁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茶垢,已经变成茶色的茶杯了。外祖父常常一人坐在柿子树下,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文:马丽华

在童年的记忆中,外祖父常常坐在那棵柿子树下,身旁的土地上放着一个白色小口缸,口缸里泡着浓黑的普洱茶,内壁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茶垢,已经变成茶色的茶杯了。外祖父常常一人坐在柿子树下,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眼前是他精心打理的菜园子,右手边是密密麻麻的寨子,左手边是注满了水的层层梯田,正后方不远处是村里的墓地。有时候,遇到天气晴好,外祖父会在柿子树下看书,他常常一个人安静地看书。

外祖父家在村边的东北角,是村里最大最气派的大瓦房,小时候听妈说很久以前外祖父家是从更偏远的山里搬来的,那时候他们家很阔绰,有财力来我们村盖最气派的房子,后来家道慢慢没落了。我们家在村边的西南角,离外祖父家的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站在屋顶上还能看到外祖父家旁的那棵大青树。但村寨依山势而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还是得绕半天。

记得小时候,我们因为分家后住在很狭小的房子里,昏暗逼仄,不能自由自在地疯跑,总是喜欢往外祖父家跑。有时候肚子饿了,家里什么吃的东西都找不到,我和妹妹就跑回外祖父家,告诉外祖父肚子饿啦,他就一脸慈祥地微笑着给我们盛饭,再去酸菜坛里捞一些萝卜干,让我们下饭吃。吃饱后我们俩就楼上楼下,堂屋灶房,房前屋后的菜园子,到处疯跑。外祖父则蹲在堂屋前天井边的柱子旁,身边放着一杯茶,看着我和妹妹上蹿下跳,跑进跑出,却从来没有阻止过我,更没有呵斥过我们。有时候他会自言自语地说“最喜小儿无赖”,眼睛却一直跟随着我们疯跑的身影,好像随时准备着去保护可能跌倒的两个疯丫头。

等我们玩累了,我从背后跳到外祖父的背上,妹妹则钻到他的怀里,然后坐在双腿上,外祖父只好席地而坐,前抱后背着两个疯丫头。这时,外祖父清清喉咙,故作严肃地说:“你们俩想不想听故事?”我们异口同声地喊叫:“想听!想听!想听!.......”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了《狼和小羊》的故事。外祖父模仿狼粗野而邪恶的声音,我们就会害怕得瑟瑟发抖,模仿小羊可爱而无辜的声音时,我们会“咩咩咩”地学羊叫。到最后狼猛扑过去把小羊抓住时,外祖父变成了故事里的狼,我们姐妹俩却成了两只可怜的小羊,马上逃离外公,四处逃窜。后来,一有空闲的时间,外祖父就会自己分角色扮演,以至于有些精彩的部分,外祖父讲一句,我们就快速地接上下一句,他讲一句,我们对一句,还伴有很多跟故事有关的神态、声音和动作,以至我们都很默契了,就演变成一出出舞台戏。最终,我们姐妹俩对《狼和小羊》倒背如流,也俨然是两个小演员了。

童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外祖父家的大宅院、菜园子、有趣的故事也渐渐远去了。

小学毕业那年,父母在城里开了一家小书店,我们也去城里上学,回外祖父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只有在农忙季节,我们在周末或者假期会回外祖父家,春天帮忙插秧种田,秋天收割水稻玉米。记得有一年春天,秧苗青青,长势很好,我们回外祖父家帮忙插秧。在梯田里劳累了一天,梯田里的秧苗已经全部插完了,傍晚时分,大家正有说有笑地围坐在桌子边吃晚饭。这时,有几只燕子从天井飞回到堂屋房梁角落的燕窝里,有些站在燕窝入口,有些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欢叫着,外祖父说这些燕子是岩燕,对筑巢条件比一般的家燕更高,以前一般会筑在大户人家宽敞明亮的地方。不过,现在不分大户人家还是普通人家了,已经都把巢筑到我们家了,真有点“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觉!外祖父吟诵的语气是舒缓的,好像慢慢远离了我们,飘到了诗歌的世界里。我听着外祖父有感情地吟诵着诗句,自己也跟着低声默念起来,并且牢牢记住了这两句诗。后来,才知道这首诗是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乌衣巷》,每每读到这首诗,就会想起那年春天,外祖父吟诵这首诗时的场景。再后来,我有机会到南京的秦淮河边,去亲眼看刘禹锡诗里的乌衣巷,去那里寻找外公曾经在诗句里飘去的远方。看到“乌衣巷”三个字,又不禁吟诵起诗歌“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外祖父曾经用唐诗指引我走向外面的世界,而我也已经到达诗歌的世界里。

外祖父是一个农民,曾经去城里做过政府职员,后来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就辞职回家务农了。其实我对他放弃城里的工作,毅然决然回家当农民一直都充满了好奇,可惜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我常想,在他充满慈爱的外表下,曾经一定有一段意气风发,和意气用事的年轻时代,可能发生过一些不该发生却不后悔的事。

外祖父喜欢看书,喜欢看周树人、周作人、林语堂等名家的书。有时候在院子里看,有时候在楼上晒台看,有时候会在屋后的菜园子边看,有时候在那颗柿子树下看。

在我们家去城里开书店之前,他每次去城里卖一些自己种出来的蔬菜水果,自己养出来的鸡鸭鹅蛋,都会去新华书店买一两本书,一到家就先泡一杯普洱茶,然后开始慢慢看,慢慢享受看书的静谧时光。看到他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外婆抱怨他看书没什么用时,他常常温和地说:“没文化就是这样!”也没有过多的语言反击。我想知道外祖父说那句话的意思,但是不知为什么当时没有追问,他可能觉得没文化的人不懂读书人的事,好像有点清高呢。只是每次看到外祖父在安静地看书,就会觉得有点宁静,感觉他不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而是在另一个世界,那是还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世界,想跑去看他在看什么,想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

后来我上小学六年级那年,父母在城里开了一家小书店,因与省城的一家大书店合作经营,图书都是从省城统一配送,虽然很小但什么类型的书都有,像一只小麻雀,五脏俱全。那时候,每到赶集日外祖父就用小竹篮提着韭菜、小葱、小南瓜等等,去城里摆摊卖。竹篮底部垫着一些塑料油布,等菜卖完后就把它们折叠起来,准备下次再用。那天是周末,也是赶集日,我也在书店里看书。中午像往常一样卖完菜后,外祖父提着他的小竹篮到我们家书店,先跟爸妈闲聊几句,聊聊家里的情况,聊聊卖菜的过程。

我从书店角落跑过去喊了一声“外公!”,看到他从竹篮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用塑料油布包着的书,那是他上次借走的书,打开油布看到淡蓝色封面的《周作人散文集》,今天回来还了。虽然包着油布,但可能是借的时间比较长,也可能看的过程中不小心反复摩擦,或者拿着书看书时两手出汗把书染黄了,那本书一眼看上去已经是一本旧书的样子。爸站在柜台边看了眼,很不满甚至指责的语气跟外祖父说:“那本书已经变成旧书了,绝对没有人会买了!”外祖父拿起书,很内疚又很不解地说:“啊——!我每次看书前都会洗手,看书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的,怎么还会变旧了呢!啊呀——!”然后又用右手轻轻地抚摸书的封面,就好像抚摸着因自己的疏忽不小心让孩子受伤的脸。然后像犯错的孩子对父亲保证一样,外祖父说:“下次我多小心一些!”,然后拿着书走到同类书架前,把书放回到散文类书架里,旁边是几本全新成的《周作人散文集》《林语堂散文集》《湘行散记》等。与这些新书相比,外祖父刚还的那本《周作人散文集》确实像一本旧书,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老人,应该不会有人买了。

慢慢浏览过后,外祖父抽出一本沈从文的《湘行散记》,走到柜台边跟爸说:“这次要借这本,以后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尽量让书保持跟新的一样。”随后他从竹篮里拿出之前包书的塑料油布,小心翼翼地把新书包起来,放进竹篮里,离开了。

看着外公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很想跟他说我替父母做主把书送给他了,让他忘了书会不会弄脏的问题,好好享受宁静的阅读时光吧。我知道看书时担心会把书弄脏是一件不轻松的事情,我每次在书店里看书时也是有这样的感受,因为我们看过的书还要买,所以得格外小心。但我想外祖父看书的时候肯定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坐在柿子树下安静地看书时,他一定已经去了周作人的世界,沈从文的世界里,再也想不起来这件俗事了。

以后的赶集日,外祖父一如往常,借书还书,书店里很多喜欢的书他都看过了,我想每一次去借书可能也会遭受爸的冷言冷语,也遭受着妈因为害怕爸对自己的父亲嫌弃,而阻止他去借书的话语,但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对阅读的热爱。一直到有一天早晨,他早晨起床刷牙起身时摔倒在天井下,溘然离开这个世界。

很多时候,我不相信外公已经去了村子后不远处的墓地里,我觉得他一直坐在那棵柿子树下,慈祥地,安静地,在阅读。那是一幅画,一幅雕塑,一段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作者简介】马丽华,云南普洱人,毕业于云南大学中文系,美学硕士。喜欢阅读和写作,热爱旅行,已自驾新疆、西藏等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座右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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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亿聪起名乡土文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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