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韵语一向是语音研究的重要对象，透过韵辙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韵母系统，用韵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声调系统。

韵语一向是语音研究的重要对象，透过韵辙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韵母系统，用韵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声调系统。

《金瓶梅》中的韵语相当丰富，但成分比较复杂。

从韵语形式看，有诗、词、曲、文，用韵要求不相同。又有释道阴阳、医卜星相用语及俚俗谣谚，用韵宽严也有差别。

从韵语制造者看，有小说作者自制的，有改制同代旧作的，也有袭用前代成作的。

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用韵习惯都有反映。

就每一段具体韵语看，还可能存在着转抄过程造成的错讹漏落，因而常常韵例不明、韵字难定。

以上是对《金瓶梅》韵语总体上的认识。

关于韵语的制作者不同、反映时代语音的程度不同，可以结合韵语在小说中的作用，作如下评估。

1. 回首回尾诗。

大部分是小说作者自制或改制的，可以反映作者的用韵习惯和语音特点。

2. 证词，即用诗词曲形式作为人物外貌、心理、行为描写的组成部分，甚至成为人物语言、书信的组成部分。

这里面有相当数量的他人之作，但小说作者转录时多作过有意或无意的改动，所以也能反映作者的用韵习惯和语音特点。

3. 清唱词曲，即小说中优伶演唱的词曲。

这一部分游离于情节之外，基本上是抄录他人之作。经过历年研究者查证，多数清唱词曲来源于明代的词曲集或剧目中，个别是元曲。

因而清唱词曲反映作者个人语音特点的成分较少。但是，也可以从中看到明代文人的一般用韵特点。

释道宗教活动和演说宝卷，虽然融于小说情节之中，但相对独立，跟清唱词曲有些相似。它们反映的是明代下层社会用韵特点。

4. 通俗韵语，包括酒令、谣谚、丑类人物自白，等等。

这一部分韵语，虽然间或见于其他文献，但毫无疑问是取自市民口吻之间，更能反映当时口语语音情况。

上面四类是据在小说中的作用来分的。每类都包括有韵例不同的文体。这种分类不利于韵字归纳和用韵研究。

书影

经过反复考虑，我们从形式着眼，把韵语分成下面三类：诗、词曲、文谣。

1. 诗指句式整齐的韵语，包括古体诗和近体诗。虽然其中有几首出自小说人物释道星相之口，但总的说，格调较高雅，韵律较严密。

2. 词曲指有词牌曲牌的韵语，和部分称为「词、歌」，可以推定其词牌曲牌的韵语。

词曲虽然多数见于词曲集或杂剧小说，但大致是明代作品，风格韵律比较接近。

3. 文谣是上述两类以外的韵语，细分有文、打油诗、酒令、谣谚四个小类。

下面把三大类韵语的情况分别作些说明。叙述中的韵类一般用《中原音韵》十九韵部称说，需用上古或中古韵部时，临文注明。

一、诗

我们从《金瓶梅》中共勾稽出354 首诗。其中8 首可称作古体诗，其余称作近体诗。

五言的极少，七言居绝对多数，个别古体诗是杂言的。

诗的韵脚平仄都是整齐划一的。即，整个韵段要么都是平声，要么都是仄声。这是诗跟词曲类的分界。

古体和近体的区别，主要在于韵段的长短。古体诗多在八句以上，而且中间可以换韵，一首诗可以包括两个以上的韵段。

近体诗是就四句八句而言，平仄和对仗不像诗律学上那么讲究，这些近体诗中只有少数格律讲究，那差不多都是抄录他人的。

我们不必因此认为小说作者不善为诗：诗律的松弛、俗词语的运用、诗意的浅露，都是与小说服务对象的群众性紧密相关的。

古体诗韵部跟近体诗也有差别，不便放在一起研究，这里逐首介绍一下。

1. 汉高祖歌，第一回2 页「戚夫人遂哭不止，帝乃作歌以解之」以下四句。这是一首传抄有讹的诗。

《史记‧留侯世家》载：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

「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翮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

此诗据汉代语音是押韵的：「里、海」属之部，「何、施」属歌部。这跟小说时代的语音相去甚远，所以传抄易误。

2. 「有古风一篇，单道景阳岗武松打虎」。

见第一回6 页，共30句，韵脚是「狂、光、黄、苍、王、降、荒、亡」和「迎、人、倾、坑」「点、染、崦、减、闪」。

同诗又见于《水浒传》第二十三回，与上述韵脚字略有不同，「降」换作「忙」，「亡」换作「强」，「减」换作「敛」。

这首诗，就《金瓶梅》中的韵脚字看，已经符合《中原音韵》的系统了，第一韵段是江阳韵，第三韵段是监咸、廉纤合韵，第二韵段是真文、庚青合韵。

相较之下，《水浒传》所载诗更古朴些，不用「降」而用「忙」，还保持有中古诗韵江摄宕摄分押的余意；不用「减」而用「敛」，也象是「廉纤、监咸」两部分用的形势。

3. 〈将进酒〉，见第十一回10 页「有诗为证」以下。

这是抄录唐代李贺的诗而略有改动。李贺原诗合乎中古诗韵，第一韵段「盅、浓、红、风」押平声锺韵，第二韵段「鼓、舞、暮、雨、土」押仄声姥、暮、麌合韵。

《金瓶梅》第二韵段改为「鼓、舞、度、语、去」押韵，则是语、御两韵跟姥、暮、麌通押。这是李贺以后时代的语音现象。

4. 「人有一只词，单道这热」。见第二十七回2 页。共八句，分两段，分别以「龙、红、中」和「灭、竭、热」为韵脚。同诗又见于《水浒传》第十六回，称「古人有八句诗」。

这确实不是一只「词」，而是古风诗。从入声字独立押韵看，是按照中古韵部用韵的。

5. 「男女欢情」。指第六十九回9 页描写男女欢情的十句。

第一韵段「悄、袅、少」押萧豪上声，第二韵段「郎、商、唐、香」押江阳平声，符合《中原音韵》。

从中间换韵并且平仄交替来看，还有古风意味。

6. 「箴曰」。见第八十八回1 页回首诗。同诗又见于《水浒传》第三十六回「箴曰」。

诗每句六字，押《中原音韵》齐微韵（「祇、随」「气、位、畏」），不合古风常例。但平仄交替不是近体诗的习惯，还应作古风看。

7. 「赞周统制」。第一百回3 页「但见」以下十六句。分别以「蜂、红、风」「久、有、首」「烈、月、雪」「余、书、躯」为韵。

从入声独立押韵看，是按中古韵部押韵的。

8. 普净和尚「偈曰」。第一百回11 页，五言。此诗又见于《醒世恒言》卷21〈吕洞宾飞剑斩黄龙〉。一韵到底，全押入声，不避复字。

《中原音韵笺释》 华大出版中心出版

二、词 曲

我们从《金瓶梅》中勾稽出词曲370 首。

词曲在文体上比较接近，都是配乐歌唱的韵语，名称上也常相混。《金瓶梅》中唱妓和歌童的演唱，有时是唱曲，有时是歌词。

引证中「词曰」有时也是曲，如第八回〈寄生草〉，第八十五回〈红绣鞋〉。

词曲相近，而跟诗不同的地方是，同一首的韵脚可以有平有仄，平仄通押。

词本来就有入声单独成韵的特点。但在《金瓶梅》中，除少数抄录前人的词作外，不少是入派三声，通押不分的。

从辑选韵字来说，词易而曲难。词的句、字有定数，韵脚位置固定，平仄也有定，都沿袭着传统词的格局，韵字比较好确定。只有个别词有残缺脱漏。

曲的韵字有时很难定。元代曲作本就有衬字和增句，而且同一曲牌多有或体。

明代曲作也许演唱尚有定式，反映在文字上则衬字跟合律的词句无别。像《金瓶梅》这样辗转流布的小说，跟文人的词曲集更无法相比，错讹漏落也有，穿插科白也有。

韵脚有时比曲谱规定的要少，有时又显的多。

元代曲作里，上声字既有可能跟平声字替代，又有可能跟去声字交互作仄声韵；《金瓶梅》中的曲就更无法据平仄来确定韵字的有无和讹错。

对于词曲不合正格问题，可以从另一角度去认识。即，《金瓶梅》中的词曲是为展开情节、描绘情状服务的，不像文人度曲那样重视格律。

我们只能大致依照词曲谱来归纳韵字，或据韵字定词牌、曲牌，而不可能完全一对一地对起号来。

下述情况的处理就是依据这种认识。

第六回4 页：「将近端阳佳节，但见：绿杨袅袅垂丝碧，海榴点点胭脂赤。微微风动幔，飒飒凉侵扇。处处遇端阳，家家共举觞。」

我们据用韵情况，定为〈菩萨蛮〉。

也许是第三、四两句，是抄录时无意漏掉；也许是不合情节需要，小说作者有意删除。研究用韵仍然应作〈菩萨蛮〉对待。

第十三回11 页：「有词为证：内府衢花绫表，牙签锦带妆成。大青大绿细描金，镶嵌斗方干净。女赛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双双帐内惯交锋，解名二十四，春意动关情。」

这首词上阕是〈西江月〉的常见形式，「成金」（平声）「净」（去声）押韵；下阕象是〈临江仙〉而首句少一字，可能是〈西江月〉的又一体。我们就把这首词归到〈西江月〉牌下。

第十九回3 页和第五十二回19 页各有一曲〈折桂令〉，从内容看显然是抄录的同一曲作，但句数却不尽相同。

我们只能据小说中两曲的面貌，分别定韵字：十九3「枝脂实许辞时思思」；五二19「枝脂儿许许辞时思思」。

这样，依据小说中注明的词曲牌，从抄录来源查到的词曲牌，我们推定的词曲牌，把《金瓶梅》中的词曲定为370 首。分类见下表。（从略）

《元曲起源考古研究》 杨栋 著

三、文 谣

跟诗词曲一类的韵律比较明确的文体相比，文谣这一部分体式复杂，材料分散，需要把整理情况做较详细的介绍，和必要的摘录，以便读者查检。

(一)文

文有13 段，可分为两种。一种是骈体文，每句字数多少不定，但多两两对偶，有明显的文章气。一种是叙事的宝卷，多是「三、三、四」音步的十字句，带有俗讲变文意。

两者的共同特点是篇幅长句子多，每句的字数也较多。

下面逐段介绍押韵散文。先出回目页数和名称，次列韵字，中间换韵或杂有科白的散文再分小节，加数字表明。

韵字下面加声调符号：平声无号，上声「最后括号内注明韵部。」

1. 第九回5页「武大灵前冷风」（又见于《水浒传》第二十六回）：烟寒乱幡（寒山、桓欢、先天），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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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十九回13页「潘金莲兰汤午战」：乱暗段箭干剑片涧站探散攥战愿乱战厌战（寒山、桓欢、先天、监咸、廉纤）

3. 第三十九回15-18页「王姑子说因果」：行疼阴人情人人尘生人魂声胧成根人生（庚晴、真文、东锺「胧」、侵寻「阴」）

4. 第四十九回16页「胡僧药功效」：黄方琅偿堂梁房芳光刚妆枪阳强藏尝当亡藏光强伤房方（江阳）

5. 第五十三回14页「净坛咒」：元玄千年轩（先天）

6. 第五十五回11页「歌童迤逦行来」：鞭前烟眠（先天）

7. 第五十六回10页「祭头巾文」：欢冠年前堪田（桓欢、先天、监咸）巾身人巾襟忻伸民门奔银斤嗔文尊筋辛心巾矜根鳞云人新神恩韵（恳行）（真文、侵寻）

8. 第六十三回8页「祭李瓶儿文」：良详邦芳凰方良嫜光疆梁伤嫱行藏觞（江阳）‧

9. 第七十四回13-17 页「薛姑子宣黄氏女卷」：堂房裳妆刚苍（江阳）现颜（先天、寒山）详良堂（江阳）忙双庄（江阳）郎行慌郎娘常王双娘忘行刚汤堂王（江阳）

灵行人魂筋音焚峰生经林笼群（庚晴、真文、东锺、侵寻）因阴（真文、侵寻）间间（寒山）刚行央光（江阳）间言（寒山、先天）行光（江阳）断男（桓欢、监咸）郎扬（江阳）盏耽（寒山、监咸）行方长（江阳）见颜（寒山、先天）因门汤身因真茔茔（真文、庚晴）方乡娘康（江阳）今生恩恩身（真文、侵寻、庚晴）

10.第七十八回10 页「西门庆两战林太太」：开乖（皆来）槌回（齐微）乖崖腮谐歪开（皆来）

11.第八十回2 页「祭西门庆文」：刚降光昂降藏当帮狂汤央方墙香当觞（江阳）……

12.第八十六回10 页「王婆道」：聋明（东锺、庚晴）短懒（寒山、桓欢）烂弹‧（寒山）饭关（寒山）

13.第八十六回10 页「金莲道」：脸短饭眼边撵（寒山、桓欢、先天、廉纤）言寒（寒山、先天）

《金瓶梅语音研究》 张鸿魁 著

(二)打油诗

打油诗有9 首，跟古体、近体诗比较，用语粗俗，形式上也不整齐：或句数参差，或句与句字数不齐。

打油诗虽然不高雅，用韵却很严整：都是一韵到底，而且是同调相押，上声和去声也不混同。内容直露，无须深析，韵脚谐和，琅琅上口，这是打油诗的共同特点。

1. 第十一回1 页回首诗：妇人嫉妒非常，浪子落魄无赖，一听巧语花言，不顾新欢……旧爱，出逢红袖相牵，又把风情别卖，果然寒食元宵，谁不帮兴帮败。（皆来）（去声）‧‧

2. 第十二回1 页回首诗：堪笑西门暴富，有钱便是主顾，一家歪厮胡缠，那讨纲常‧‧‧礼数，狎客日日来往，红粉夜夜陪宿，不是长久福气，也算春风一度。（鱼模）（去声）‧‧

3. 第十三回9 页「有诗为证」：吃食少添盐醋，不是去处休去，要人知重勤学，怕人知事莫做。（鱼模）（去声）.

4. 第二十二回2 页「若说他的本事，他也曾」：斜倚门儿立，人来倒目随，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裳衣，坐立随摇腿，无人曲唱低，开窗推户牖，停针不语时，未言先欲笑，必定与人私。（支思、齐微）（平声）

5. 第三十七回13 页「正是」：媒人婆地里小鬼，两头来回抹油嘴，一日走够千千步，只是苦了两条腿。（齐微）（上声）

6. 第四十回1 页回首诗：善事须好做，无心近不得，你若做好事，别人分不得，经卷积如山，无缘看不得，财钱过壁堆，临危将不得，灵承好供奉，起来吃不得，儿孙虽满堂，死来替不得。（齐微）（上声）

7. 第五十一回7 页「薛姑子演诵」：苦苦苦！气化清风尘归土，点点轮回，改头换面无穷数。（鱼模）（上声）

8. 第七十九回21 页「古人有几句格言说得好」：为人多积善，不可多积财，积善成好人，积财惹祸胎，石崇当日富，难免杀身灾，邓通饥饿死，钱山何用哉，今日非古比，心地不明白，只说积财好，反笑积善呆，多少有钱者，临了没棺材。（皆来）（平声）

9. 第八十一回10 页「有诗为证」：我劝世间人，切莫把心欺，欺心即欺天，莫道天不知，天只在头上，昭然不可欺。（齐微）（平声）

《金瓶梅方言俗语汇释》 李 申 著

(三)自白语

押韵的自白有4段，内容是丑类人物自报家门，夸张戏谑，比打油诗更带世俗色彩。形式上也都是一韵到底，一调到底，适于诵读。‧‧

1. 第三十回8 页「蔡老娘道」：我做老娘姓蔡，两只脚儿能快，身穿怪绿乔红，各样狄髻歪戴，嵌丝环子鲜明，闪黄手帕符，入门利市花红，坐下就要管待，不拘贵宅‧‧‧

娇娘，哪管皇亲国太，教他任意端详，被他褪衣摆划，横生就用刀割，难产须将拳揣，‧‧

不管脐带胞衣，着忙用手撕坏，活时来洗三朝，死了走得偏快，因此主顾颇多，请的时常不在。（皆来）（去声）‧‧

2. 第四十回9 页「时人有几句夸赞这赵裁缝好处」：我做裁缝姓赵，月月主顾来叫，‧‧

针线紧紧随身，剪尺常掖鞋靿，幅折赶空走攅，裁弯病除手到，不论上下短长，哪管襟‧‧‧

扭领拗，每日肉饭三餐，两顿酒儿是要，剪裁门首常出，一月不脱三庙，有钱老婆嘴光，‧‧‧

无时孩子乱叫，不拘谁家衣裳，且交印铺睡觉，随你催讨终朝，只拿口儿支调，十分要‧‧

紧腾挪，又将后来顶倒，问你有甚高强，只是一味老落。（萧豪）（去声）‧‧

3. 第六十一回21 页，赵捣鬼「道其梗概」：我做太医姓赵，门前常有人叫，只会卖杖摇铃，哪有真材实料，行医不按良方，看脉全凭嘴调，撮药治病无能，下手取积儿妙，‧‧

头疼须用绳箍，害眼全凭艾醮，心疼定用刀剜，耳聋宜将针套，得钱一味胡医，图利不图见效，寻找的少吉多凶，到人家有苦无笑，正是：半积阴功半养身，古来医道通仙道。（萧豪）（去声）

4. 第九十回2 页，李贵「高声说念一篇」：

我做教师世罕有，江湖远近闻名久，双拳打下如锤砧，两脚入来如飞走，南北两京打戏台，东西两广无敌手，分明是个铁嘴行，自家本事何曾有，少林棍只好打田鸡，董家拳只好吓小狗，撞对头不敢喊一声，没人处专会夸大口，骗得铜钱放不牢，

一心要折章台柳，亏了北京李大郎，养我在家为契友，蘸生酱吃了半畦蒜，卷春饼噇了两担韭，小人自来生得馋，寅时吃酒直到酉，牙齿疼把来锉一锉，肚子胀将来扭一扭，充饥吃了三斗米饭，

点心吃了七石缸酒，多亏了此人未得酬，来世做只看家狗，若有贼来掘壁洞，把他阴囊咬一口，问君何故咬他囊，动不得手来只动口。

《集韵 广韵比较研究》 雷励 著

(四)酒令

酒令共有13 段。形式多样，有诗、谜语、绕口令等，押韵特点也是一韵、一调到底。

1. 第四十三回14页，陈经济等「悄悄行令儿耍子，每人要一句」：（傅自新）堪笑‧‧‧元宵草物，（贲四）人生欢乐有数，（经济）趁此月色灯光，（来保）咱且休要辜负，（来兴）才约娇儿不在，（书童）又学大娘分付，（玳安）虽然剩酒残灯，（平安）也是春风一度。（鱼模）（去声）

2. 第六十回5页（吴大舅）：百万军中卷白旗，天下豪杰少人知，秦王斩了余元帅，骂的将军无马骑，唬得吾今无口应，衮衮街道脱去衣，皂人头上无白发，分尸不得带刀归，一丸好药无人点，千载终须一撇离。（齐微）（平声）

3. 第六十回5 页（沈姨夫）：天像六色地像双，人数推来中二红，三见巫山梅五出，算来花有几人通。（东锺）（平声）

4. 第六十回5-6 页（应伯爵）：

一个急急脚脚的老小，左手拿着一个黄豆巴斗，右手拿着一条绵花叉口，望前只管跑走，撞着一个黄白花狗，咬着那绵花叉口，那急急脚脚的老小，放下左手提的那黄豆巴斗，走向前去打黄白花狗，不知手斗过那狗，狗斗过那手。

5. 第六十回6 页（谢希大）：墙上一片破瓦，墙下一匹骡马，落下破瓦，打着骡马，不知是那破瓦打伤骡马，不知是那里面踏碎了破瓦。（家麻）（上声）

6. 第六十回6 页（傅自新）：一人二橹，三人摇出四川河，五音六律，七人齐唱八仙歌，九十春光齐赏玩，十一十二庆元和。（歌戈）（平声）

7. 第六十回7 页（韩道国）：天上飞来一仙鹤，落在园中吃仙桃，却被孤红拿住了，将去献于一提学。（萧豪）（平声）

8. 同上：天上飞来一鹞莺，落在园中吃朱樱，却被二姑拿住了，将去献于一公卿。（庚晴）（平声）

‧‧‧

9. 同上：天上飞来一老鹳，落在园中吃菱芡，却被三纲拿住了，将去献于一通判。（桓欢、廉纤）（去声）

10.同上：天上飞来一斑鸠，落在园中吃石榴，却被四红拿住了，将去献于一户侯。

11.同上：天上飞来一锦鸡，落在园中吃苦株，却被五岳拿住了，将去献于一尚书。（齐微、鱼模）（平声）

12.同上：天上飞来一淘鹅，落在园中吃苹蔢，却被绿暗拿住了，将去献于一照磨。（歌戈）（平声）

13.第六十回7 页（西门庆）：六口裁成一点霞，不论春色见梅花，搂抱红娘亲个嘴，抛闪莺莺独自嗟。（家麻、车遮）（平声）

《极为流行的那些古代酒令》

(五)谣谚

谣谚指押韵的熟语，多穿插在人物对话中间。这里勾稽有92 条，按十二辙分类，数辙通押的据第一个韵脚归辙。每辙中按平上去的声调顺序排列，每条谣谚后括号内的数

字依次是回数、页数、行数。

1. 支思辙（支思、齐微）

外头摆浪子，家里老婆啃家子。（三五11下10）

‧‧

男僧寺对女僧寺，没事也有事。（三九11下7）

砍一枝，损百株。（支思、鱼模通押）（四3下2）

眼望旌节至，耳听好消息。（四3下2）

眼望旌节旗，耳听好消息。（十二14上3）

人善得人欺，麻善得人骑。（七六13 上1）

赵钱孙李，你依不依随你。（十六7下5）

从头看到底，风流实无比。（九一2上7）

美不美，乡中水。（九二5上4）

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九一2上7）

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九八7 下8，十三12下2）

‧‧

典田卖地，你两家愿意。（三七7下6）

‧‧

张儿致儿，拿班做势儿。（七五12上6）

‧‧

生有地，死有处。（齐微、鱼模通押）（八八11上2）

2. 鱼模辙（鱼模）

死了王屠，连毛吃猪。（七六14下1）

仙姑，人说日日有夫，是非来入耳，不听自然无。（八五6下3）

拳头大块空中舞，路上行人只叫苦。（七七5下5）

物见主，不索取。（二八6下4）

家无主，屋倒竖。（三11下8）

要得富，险上做。（二一16上9）

老米醋，挨着做。（二一16上9）

貂不足，狗尾续。（六六6上5）

3. 家麻辙（家麻）

山根断兮早虚花，祖业飘零定破家。（九六11上11）

我笑嫂子三日没吃饭，眼前花，我猜你昨日一夜不来家。（二三8下4）

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二五7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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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头雨滴从高下，一点也不差。（五三8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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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话，檀木靶。（七八17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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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檀木靶。（三五18下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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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吏差，来人不差。（九一2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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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差万差，来人不差。（六九13上1）

4. 歌戈辙（歌戈）

恶人见了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四三6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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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责小人过，那个小人没罪过。（五一2上8）

5. 车遮辙（车遮）

「单管这闲事胡说！」「胡铁？」（三二9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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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半晌时不借。（六二20上1）

《金瓶梅俚俗难词解》 张惠英 著

文章作者单位：山东社会科学院

本文获授权发表，原文刊于《张鸿魁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出版有限公司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

来源：金学与明清